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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利忠:弱弱的父亲

发表时间:2020-08-08

【www.qg13.com - 主强客弱的情感心理】

情感在文章中总是美好的,而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说自己真正看得透情感,最全的情感美文都有哪些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万利忠:弱弱的父亲",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在父亲没有真的病倒之前,他在我心中就是一座大山,高大伟岸的那种大山。

一直以来我的思想都停留在自己能否攀越过父亲如山的疼爱和最沉默的关怀,哪怕父亲已经83岁的高龄,他依旧是我仰望着的天空和高山。

直到父亲真的病倒了,需要在我的搀扶下行走,甚至将他厚重的身躯靠在我的胸膛上或偎依在我的怀里。这时我才感觉到这座我依靠了近五十年的大山即将崩塌。

一直以来脾气大的父亲,此刻弱弱的、有些怯懦的看着我,还不忘笑笑。他不说我也能懂,他笑的内容。一是他病了有儿女在旁照顾着,再是他觉得病了给我们添麻烦了,笑的有些歉意。

他的这种笑着的眼神我最近看到多次,也正是当他发生危难后,我带着内疚出现在他的跟前时,他总是怯懦的看看我,然后笑笑。我要送他去医院,总是说不去、没事。

然后或者架着或者抬着到了医院,我总想为我的这座山崩塌到来多争取一些时间,算是对父亲的疼爱,更算作对自己的救赎。然而我不能也没有这个能力阻止生命的轮回,不能让时间停留。近来父亲多次摔倒,加速弱化了父亲的高大和伟岸,他只能这样弱弱的笑、轻轻的呻吟、更加剧烈的咳嗽。

我真想父亲还是那个脾气大的厉害的人,那样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内疚的心疼。

在我童年和少年记忆中父亲是最疼爱和娇宠我的人,自1986年入伍空军后,离家很遥远了,我和父亲间的感情就变得难以名状了。

我的父亲一生耿直,磊落严厉,风光过、落寞过。

新闻和文学专业出身的我,专业从事文字工作也有十余年,一直想为父亲写一篇文章,要把父亲的一生写下来,真要去触碰这父子之情时,我怕会另这如海的恩情苍白无力。

记得在部队刚从事写作时用稚嫩的心和笔端写了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只后对父亲的情感只能堆积在心中,去默默的想念。我知道父亲之爱没有母亲细腻,父亲之情没有母亲丰富,但父亲之爱深如大海,父亲之情高于青天。诚如书上说,父亲像一本书,小时候我们读不懂,当我们能读懂时父亲也老了。

在徐州一家医院里弱弱的父亲无法独自坐立,我把肩膀和胸膛变成一座山或者是一堵墙,让父亲依靠着。一开始父亲还觉得别扭,很快他知道很安全,就放心了。

儿时多少次和父亲同行时,遇到刮风或者下雨,父亲总是用他的衣裳和伟岸的胸膛为我遮掩着风雨,他宁愿全身湿透,也不让一滴雨水打在我的脸上。

每当父亲看到灰尘落在我白嫩的脸上,总是蘸着口水帮我擦去,那时闻到父亲带有烟草味道的口水感觉不到难闻,最多的恰是温馨。

如今父亲因为小便失禁透出的味道,是让父亲对我有些胆怯的主要原因。从小都很爱干净的我,也是父亲喜欢我的原因,一直以来身体热量极大,小时候母亲常说我不该出生在富有的人家,那些穷苦的人都穿不上衣服,一到冬天还有人被冻死,如果他们像我这样从小就不怕冷,不是很好。

就是身上发热,一到寒冬父亲去值班就让我跟着,最大作用就是暖被窝,也有几次尿床,父亲总不会责怪,把我挪到干净的地方,他把湿掉的地方压在身下。

现在的我们发达了还是怎么了,再也闻不到小时候来自父母身上让人迷恋的味道,却是阵阵几乎作呕的刺鼻味道,是我们的心变了,是我们对待父母的心变了。是我们忘记了,忘记了父母为我们抓屎抓尿的那回事了。

这几天,不管在哪里,我的思绪总不能集中,一直在回忆从记事开始到现在关于父亲的点滴。我用尽全力我在记忆深处翻阅父亲这本我人生历程中的典籍,找寻着感动,捕捉父亲在我生命中注入的自豪和骄傲。

几次在神情迷离中我看到了父亲的满眼泪花,还有自己的热泪沸腾。我想这应该就是人间的真情,这就是平凡和伟大的父子之情虽然沉默,但血浓于水的一份需要几世修为的情缘,都在今生父亲与我的生命中显现的淋淋尽致,大过天际苍穹,并生生不息,一脉传承。

这就是父爱,这个人就是父亲。

记忆中第一次看到父亲落泪时候我才十岁,但那种悲壮的泪不但没有改变父亲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坚毅,反而让我看到严厉的父亲在铮铮铁骨背后的男儿柔情。

1980年,我的母亲刚刚46岁,我正在上小学五年级,这年的春天母亲被诊断出宫颈癌,还是晚期,才10岁的我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生离死别。

当母亲被市医院宣布不治抬回家中的那一夜,家中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我分明看到死神在夜色中游走,它要把我心爱的母亲带走,我们用哭声来乞求,来阻止它的残酷。我们全家用眼泪荡涤着黑夜,想为母亲迎来了新生的曙光。

我刚毅的父亲在这一夜也是嚎啕大哭,这也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天亮了,父亲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说出句让我一生感动的话去南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去看病。

母亲在南京几个月里花掉三万多钱治愈回来,父亲是真的把他半生的积蓄都用在为母亲治病上了。

父亲是个有能力的人,他18岁出去工作,从连云港的海盐晒场到东北的林场,再到徐州的煤矿,再到地方领导,他一个人在外工作养活这有老有少的十口之家。因为父亲的努力,不管是荒灾之年还是其他时候,我们一家都没有受苦,家人甚至没穿过补丁衣服,家里在当地第一个用上家电,第一个有了汽车,我们家成了当时最富有的人家。之前大家都怕父亲,因为他不苟言笑,家人亲戚,我们的朋友同学都惧怕他,只有我不怕他,他也最喜欢我。

第二次看到父亲落泪是我入伍的那天。我高中毕业应征入伍,开始父亲和母亲都不同意,在我坚持下他们选择了尊重我的理想,终于我穿上了空军的军装。

1986年的11月12日下午,我们到武装部集结,当时是父亲送我去的。到了丰县武装部,几百个新兵啊,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我笑着让爸爸回家,自己就到二楼和一起的战友聊天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有一种牵绊让我心头一颤,我跑到走廊往下望去。

我的父亲啊,偌大的武装部操场上只有父亲一人,这时的他正在脱下眼镜用手帕擦泪,夕阳刚好照射着父亲已经半白的头发,我刚50多岁的父亲是这么憔悴苍老,那情景让我一生难忘。我的心一下子悲伤起来,我快步跑下楼去走到父亲面前,发现我他很慌张的把眼镜戴上,手帕装进口袋,脸上还强装着笑。我的父亲啊,儿子已看到您满脸的泪痕。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样父子沉默了一会,我说爸爸天快黑了,你赶快回家吧,父亲也就说了一句话,到部队马上来信。

看着父亲的背影和白发消失在我的视线尽头,双眼模糊了整个世界,热泪一直流到蹬车出发。到了今天我也是父亲的时候,才懂得那时的父亲对他儿子难以割舍的离别。

第三次我看到父亲落泪是我当兵快一年的时候,当时母亲和父亲想我都生病了,我趁外出学习的机会回到家中。

虽然我在信中告知家中这几天会回家,但具体时间大家都不知道。那天好大的一场雪啊,我推开家中大门的时候,父亲正在院子里扫雪,看到我的瞬间父亲先是一惊接着就是热泪满面,帮我把背包卸下就大叫母亲说利忠回来了,母亲从屋里出来也是抱着我这看那看,说我黑了壮了,就这样我和父母三人在洁白的世界里用热泪把寒冬消融

这次在家短短的几天,父母把他们对儿子的思念都用在给我做各种各样我爱吃的家乡菜上,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他们脸上有笑眼里有泪。离家的时间很快到了,父亲和母亲坚持要送我去徐州火车站,上车前父亲一定要到饭店吃饭,他为我点了很多我爱吃的菜,父母一点都没吃看着我吃完。

我登上南去的列车,汽笛鸣叫火车启动,站台上的父母泪流满面,我的脸贴在车窗上,眼泪也顺着玻璃不停的流下。我真的不愿再看到这样分别的场景啊,二十多年间无数次往返家中我都不再叫人接送,因为我怕那揪心的痛。

之后我也曾看到父亲流泪,但都是偷偷的。父亲是不爱表达的人,看似外表冷峻的父亲,内心却如火般的疼爱着我们这些孩子,特别是我。

离家在外的孩子,不管生活工作好坏,其实最牵挂的还是家中的父母,受了委屈,一个人失声痛哭的时候,最想念的是家还有家中的爹娘。我有过这样的经历,相信很多在外打拼的孩子也都有这样的感受。

我们想过吗,家中的父母对我们的牵挂和想念是什么?母亲说最初我离家时她和父亲想我总是哭,吃饭时总是想着我在部队有没有吃饱,天冷时总想着我有没有穿暖。他们总是翻着日历板着指头算着我探亲的日子,总是等着邮递员送来我的家书还有我寄来的相片。父母总是愿意帮我寄去炒的花生、还有他们舍不得吃的那些好吃的家乡特产。后来父母说是怕当儿子的在外想家,是怕儿子觉得家中的父母忘记了远在他乡的儿子。

即便父母生病了也要瞒着自己的孩子,怕孩子分心和着急。那时的福州到徐州一趟火车要跑上近40个小时,每次探亲一路上自己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有时没有座位站着一路也把心早就放飞到家中。

就是这样的漫长人生,我学会了对父母的疼爱和怜惜。

每次回来总是精心打点行装,不愿意忘记一点点为父母准备的吃的、用的。那时交通和物流都不发达,南方福州很多东西来不到丰县,总是装的满满的几个行囊。后来开车回家,常常一车装的除了一个驾驶位,都是给父母准备的东西。其实我是想报答父母的疼爱和养育之恩,后来发现不管怎么这种报答都是苍白无力。父母老了,他们吃的穿的越来越简朴,花钱也更少了,但盼望孩子回家的唠叨多了,为孩子流下的眼泪更多了。

6年前母亲瘫痪了,对父亲打击很大,对我和其他姐弟触动也很大。我开始了整夜的失眠,无心处理事情。十多岁离家,20多年里让父母操碎了心,流干了泪。再大的事业,再大的前途,在父母面前都太渺小甚至不值一提了。

当初为了保家卫国,舍弃了父母,如今我又把唯一的儿子送进了军营,替我完成保家卫国的责任,我可以回归了,回到父母身边,尽一份作为儿子的心。

虽然我并不能做具体的伺候工作,但我随时出现在父母身边,我想当然的认为,父母是满足和欣慰的。

20XX年11月4日父亲转入徐州医院,由于没有床位,只好在走廊加床,这时我变成一座墙,让父亲放心的靠着。

当初决定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身边,是想用实际行动来践行孝道。

事实证明3年间我没有为父母做些什么。一头扎进自己的事业和公益中,母亲由姐姐们轮流照顾,从年轻就不懂做饭和家务的父亲常常一个人兑乎着弄些吃的。几年来我也没为父亲做过几次饭,到时常送些营养品和食品,姐姐们也隔三差五的给父亲送些做好的饭菜。

时光就这样飞逝而去,期间父亲受了多少苦,我们也不得而知了。每次回去父亲家里,除了东西就是给一些钱,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算是富人的父亲却不舍得花钱了。父亲身高体重和我差不多,我的很多衣服恰好他都能穿。四季更迭也看到父亲知道冷暖。所以,我一直误解了父亲的坚强,一直觉得父亲不老。看到平时父亲食量不小,总是觉得他除了几十年的气管炎外没有什么问题。

2012年父亲在徐州做了一个肺大泡手术后,咳嗽的毛病有所缓解,但到了秋冬季还是咳嗽的厉害,但大家觉得这是老气管炎,无法治愈。的确各种的方子都用了,也没彻底见效。2014年在徐州又做了一个手术,对他的生活质量也没太多的改变。

平时父亲总不爱走动,我们都还责怪他,他也常说腿部无力,也摔倒过。父亲体重180多斤,我也以为太重的原因,腿部支撑不了,常说让他多些锻炼,要带他去医院他总是说没事,随后就不了了之了。

9月10日那天下着雨,上午赶去大沙河一个亲戚家参加葬礼,路泥泞的几乎无法通行。上午10点接到一个电话,华山镇一个救助对象去世,巧的是他的儿子下午2点就要集结去西藏当兵。从大沙河往梁寨方向然后去到华山,中间正好路过父亲家,然而时间很紧了,又考虑到参加葬礼就没回家看看。

在华山拍照后把新兵送上车都三点多了,到办公室忙着整理素材,发稿一直到天黑,原本给父亲做的鸡汤也因为太累没有送去。

就在这个下午大概5点的时候,父亲滑到在院子里,自己起不来了,还下着小雨,父亲就这样在院子里一夜,还好那时天还不冷。直到11日下午2点多才被发现,父亲滑倒时挽着裤腿,一天的阳光把腿部灼伤,直到现在还留着深深的印子。

当我接到通知赶到父亲跟前,他还笑笑,眼光里流露出怯懦,他怕我责怪他。当时的我心疼的半死,赶紧把父亲送去医院。

拍片子发现胳膊和腿部都不曾骨折,就是头部后脑勺有点伤,医生说结痂了,也不需要缝合,消炎一下就行。

在做头部CT是医生说有个阴影部分,是否再做检查时,我记起2012年8月在徐州做肺大泡手术时就发现父亲有个脑膜瘤,当时医生和家人都觉得是个良性的,加上年纪太大,肺部刚手术,且脑瘤不大也不影响什么,就没有进一步手术。

父亲手术出院后,我们各自去了天南地北忙工作了,几年间父亲没有其他问题,也都把脑瘤的事情忘记了。再提起也就没有进一步检查的必要了。

住院十多天后父亲出院了,几天后看到他恢复不错,我们庆幸虚惊一场,父亲吉人天相,一切视乎又回到从前。

父亲又坚强的开始了独自的生活。

11月2日还是下午,又接到父亲摔倒的电话,这次他倒在了厨房,大概是上午热饭时摔倒的,一开始以为是滑到的。那电饭煲也没跳闸,都烧到熔化了。

见到父亲时我再次看到他那种怯怯的眼神,还有无奈的笑。邻居三嫂给他端来热汤,喝过送往医院,这次没有摔伤,医生按照前次方案打针。

第三天中午给父亲买的羊肉汤,摆放好让他自己吃,我帮他洗尿湿的衣服。回头一看他用左手捏着粉条往嘴里放,近前一看他拿筷子的右手不听使唤了,我知道坏了。赶紧招呼姐姐们,医生安排做了脑部CT,发现大面积的水肿。丰县医生建议往徐州,徐州四院神经外科没有床位,但还是在11月4日晚上8点到达徐州,只好在走廊加床用针。

去水不会复杂,甘露醇加地米就能解决。转入病房开始各种检查,父亲的脑膜瘤已经长到6公分大小了,加上水肿压迫了左脑部分神经,导致语言障碍和行动自由。一开始医生建议手术,但做了心肺功能检查后,父亲的肺功能严重减损,手术风险极大,医生说做完手术,可能会有更坏的结果,就是没有了任何手术的可能。

2012年父亲和我在福州壶江岛,这次海鲜让父亲一直记着。

入院前几天父亲状态不错,可以自己慢慢的吃饭,我给他开玩笑,他笑的很开心,还一直吵着回家。

虽然没有手术的机会了,我为父亲找到一些其他如中医等治疗和控制脑瘤的方子,并打算定期带他到医院检查打针。

14日原定出院的日子,上午父亲大便失禁了,突然不说话了,也不愿意吃饭了。当我看到他的眼神,心中害怕了。那种眼神我在奶奶去世的时候见到过,褐黄色冷冷的一点亮光也没有了。父亲就这样看看我,眼睛里没有了怯懦,更没有了一丝温暖。

我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我能感觉到如山的父亲真的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心疼到不能自己,在医院的楼梯间失声痛哭起来。

一生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父亲,在大家心中是不太受欢迎的,家里人半开玩笑的说过如果父亲病倒了,没人伺候。这不是假话,父亲高大,体重180多斤,一个人是根本照顾不了的。

其实越不会表达的人,内心越是明白,父亲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母亲瘫痪6年半了,大家的精力都放在母亲身上,这几年父亲吃了不少苦,从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人,勉强给自己弄口热的吃,可以想象有多不容易。

我想此刻父亲一定明白,母亲的瘫痪已经让大家付出很多精力,他如果再卧床很久,这个家还有我几乎没有退路了。我想父亲是愿意用最快的时间走完他的人生路,让自己有尊严和体面的离开我们。

也许父亲真的这样想的,只是他依旧沉默,不去表达。

20XX年11月11日父亲在徐州医院

父亲的一生严厉出名,但对我却从来不会认真,也许我是他大儿子的原因。自小父亲就很偏爱我,犯了错误父亲也从不动手对我,都是母亲施以家法,打的厉害了,父亲是不愿意的,就嚷着让母亲住手。

父亲在外工作,只要有机会就带上我,我的见识和之后的行为能力从很小就被父亲培养起来了。如果不是母亲经常生病,我的童年应该是最幸福快乐的。那时所有的人家都很穷,唯独我家的生活富裕,我想要什么,父亲都会第一时间帮我买。

高一时我就读梁寨中学,那时都是自己带米面,然后每天都是白菜萝卜的吃,一大桶菜抬来,很快抢光,自己常常饿的厉害,父亲就多给很多钱,让我到街上补充营养。现在想来梁寨街上的羊肉面真的没有少吃,但不是长久之计。一天父亲去了学校,央求学校让我在老师的饭堂搭伙,这在学校估计没有先例。但还是成功了,这时我的身体正在快速成长和发育,营养的饮食正好补充上身体的所需。

入伍后从事文字工作的我,多次想用笔端触及父亲平凡而伟大的人生,去呼应这如高山、如大海的父爱恩情。

但每每文章开头都搁浅了,父亲在我生命历程中太过浩瀚,我如同一叶小舟,在他的爱和庇护下一直慢慢的前行,遇到风浪有父亲来遮挡。

虽然父亲慢慢老去,但我依旧很强烈的认为,他就是我的高山,就是我的天。我总想等一天自己什么事情都不干了,把全部时间留给父母,可这个愿望一直无法实现。

当看到父亲病倒后,我感觉好多事情来不及了。来不及对父亲回以更多的爱,来不及和父亲下下棋,来不及和父亲再讲国内国外发生的大事,来不及和他开着玩笑、看他呵呵的笑着...

这是目前看到父亲(前右)最早的相片,拍摄于1971年11月14日,整整46年,几乎就是我的年纪!

11月14日夜,独自一人驾车回丰县,上了高速突然很伤感,眼泪不听话的奔涌而出。

60公里的高速路上,眼泪流淌的半个小时,那时不知道该和谁说说我对父亲的疼惜,对他的不舍。

几年来在公益上经常去看望大病患者,也参加多次因病离世的救助对象的葬礼。可谓见惯了生老病死,也明白人总会老去,最后离开这个世界。

我知道父亲人生的终点相距不远了,正如我在高速上行驶,哪是起点,哪里又是终点。我只感觉到父亲离我越来越远,我已经听不见他的笑声,看不到他在我和他开玩笑时咧着嘴一直的笑着。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我就坐在他的胸前,其实是怀抱里,有时睡着了,他一手骑车,另一只手背就成了我安睡的摇篮... ...

济徐高速上苏北的天气已经很冷,我依然打开车窗,让初冬的风把眼泪吹干,空荡荡的车子呼呼作响。

2013年父亲去福州,回来的时候他执意坐做我的车子,1500公里的路程我怕他承受不了,他说给我作伴。我们就这样一路说着话,偶尔还拌嘴,我不停的开车,他在后座上也没有睡觉,不停的给我做后勤保障。

那时我觉得父亲是一个倔强和坚强的老头,以至于我在后来的日子里认为他能照顾好自己,他大山一样的父亲品质会伴随着我,一直不倒。

当父亲弱弱的不想吃东西、不愿意讲话,更不会再发脾气的这天,我心中的大山轰然倒塌了,我的天空出现了混沌,我很想再逗父亲哈哈的笑,我很想让父亲慢点到达人生的终点,可这次他再不会听我的安排。

一直不会聊天的父亲,见到亲戚朋友和邻居总是会说,他见过的人没有比我这个憨儿子再孝顺的了。我不知道这一生能不能回报父亲和母亲对我的爱的万分之一,我不知道来世是否还能与父亲相见,如果可以我还愿意做他的孩子,去偿还今生未了的养育深情。

我想用眼泪来阻止大山的崩塌,我想用尽力气拉住父亲的手,让他为我停留,可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眼前漆黑一片。

我如大山一般的父亲,此刻已经弱弱的,静静的。

我想他一定想起那个年少的自己,健壮的奔跑在白山黑水间、苏北平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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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利忠:热泪沸腾沉默的父爱


在我的童年和少年记忆中父亲是最疼爱我的人,自1986年入伍福州空军离开家乡,和父亲间的情感就变得难以名状了。今年我的老父亲以届八十二岁高龄,还和老母亲生活在丰县老家。明天就是父亲节了,恰巧儿子润东也从部队回来家乡,爷仨两位父亲。看到满头白发的老父亲心里有些酸楚,其实自己的头发也都白了很多,自己想属于父辈的时代已经慢慢淡去,属于自己的时代也已经走了很远。看着儿子都已经成人了,自己作为父亲的角色也真的变化了。

有些伤感吧?不管如何我有了想为自己父亲写篇文章的冲动,但要把父亲的一生写下来,我目前的水平仍会另文章苍白。记得还是在部队刚从事新闻写作的时候写过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之后我的笔端就极少触及父亲和我的情感。我知道父亲之爱没有母亲细腻,父亲之情没有母亲丰富。但父亲之爱深如大海,父亲之情高过青天。诚如书上所说,父亲像一本书,小的时候我们读不懂,当我们能读懂的时候父亲也老了。

我用尽全力我在记忆深处翻阅父亲这本我人生历程中的典籍,找寻着感动,捕捉父亲在我生命中注入的自豪和骄傲。我看到了父亲的满眼泪花,还有自己的热泪沸腾,这就是人间的真情,这就是平凡和伟大的父子之情虽然沉默,但血浓于水的一份几世情缘,都在今生显现的淋淋尽致,大过天际苍穹,并生生不息,一脉传承。

这就是父爱,这个人就是父亲。

我的父亲一生耿直,磊落严厉,风光过、落寞过。我在记忆的深处找寻父亲在我生命历程中留下的点滴,让我最难忘的还是父亲三次落泪。原来坚毅严厉的父亲也有儿女情长,也能用热泪感动上苍

记忆中第一次看到父亲落泪时候我才十岁,但那种悲壮的泪不但没有改变父亲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坚毅,反而让我看到严厉的父亲在铮铮铁骨背后的男儿柔情。

1980年,我的母亲刚刚46岁,我正在上小学五年级,这年的春天母亲被诊断出宫颈癌,还是晚期,才10岁的我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生离死别。当母亲被市医院宣布不治抬回家中的那一夜,家中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我分明看到死神在夜色中游走,它要把我心爱的母亲带走,我们用哭声来乞求,来阻止它的残酷。我们全家用眼泪荡涤着黑夜,想为母亲迎来了新生的曙光。刚毅的父亲在这一夜也是嚎啕大哭,这也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天亮了,父亲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说出句让我一生感动的话去南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去看病。母亲在南京几个月里花掉三万多钱治愈回来,父亲是真的把他半生的积蓄都用在为母亲治病上了。父亲是个有能力的人,他18岁出去工作,从连云港的海盐晒场到东北的林场,再到徐州的煤矿,再到地方领导,他一个人在外工作养活这有老有少的十口之家。因为父亲的努力,不管是荒灾之年还是其他时候,我们一家都没有受苦,家人甚至没穿过补丁衣服,家里在当地第一个用上家电,第一个有了汽车,我们家成了当时最富有的人家。在母亲生病之前大家都怕父亲,因为他不苟言笑,家人亲戚,我们的朋友同学都惧怕他,只有我不怕他,他也最喜欢我。

第二次看到父亲落泪是我入伍的那天。我高中毕业应征入伍,开始父亲和母亲都不同意,在我坚持下他们选择了尊重我的理想,终于我穿上了空军的军装。1986年的11月12日下午,我们到武装部集结,当时是父亲送我去的。到了丰县武装部,几百个新兵啊,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我笑着让爸爸回家,自己就到二楼和一起的战友聊天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有一种牵绊让我心头一颤,我跑到走廊往下望去,我的父亲啊,偌大的武装部操场上只有父亲一人,这时的他正在脱下眼镜用手帕擦泪,夕阳刚好照射着父亲已经半白的头发,我刚50多岁的父亲是这么憔悴苍老,那情景让我一生难忘。我的心一下子悲伤起来,我快步跑下楼去走到父亲面前,发现我他很慌张的把眼镜戴上,手帕装进口袋,脸上还强装着笑。我的父亲啊,儿子已看到您满脸的泪痕。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样父子沉默了一会,我说爸爸天快黑了,你赶快回家吧,父亲也就说了一句话,到部队马上来信。

我看着父亲离开,当那个背影越来越小的消失在我的视线外,父亲的概念第一次在我心中生成了高大和伟岸。是啊,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也成了父亲时更能理解当时父亲对他儿子的难舍。父亲对我的疼爱是多于其他儿女的,我要什么衣服,他都会给我钱买。记得在高一的时候,正长身体的我在学生食堂是吃不好的,父亲专门到学校找领导给我在老师的小灶安排伙食,同学是羡慕的,我也是感动的。可我还是辜负了父亲,偏爱文学的我为了追求文学,把其他功课都耽误了。当父亲知道我无缘大学的时候他是伤心失望的,我也是在自责中选择了离开家到部队的。开始父亲是不同意的,他要求我继续读书再考一次,但任性的我还是选择了当兵。

第三次我看到父亲落泪是我当兵快一年的时候,当时母亲和父亲想我都生病了,我趁外出学习的机会回到家中。虽然我在信中告知家中这几天会回家,但具体时间大家都不知道。那天好大的一场雪啊,我推开家中大门的时候,父亲正在院子里扫雪,看到我的瞬间父亲先是一惊接着就是热泪满面,帮我把背包卸下就大叫母亲说利忠回来了,母亲从屋里出来也是抱着我这看那看,说我黑了壮了,就这样我和父母三人在洁白的世界里用热泪把寒冬消融这次在家短短的几天,父母把他们对儿子的思念都用在给我做各种各样我爱吃的家乡菜上,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他们脸上有笑眼里有泪。离家的时间很快到了,父亲和母亲坚持要送我去徐州火车站,上车前父亲一定要到饭店吃饭,他为我点了很多我爱吃的菜,父母一点都没吃看着我吃完。

我登上南去的列车,汽笛鸣叫火车启动,站台上的父母泪流满面,我的脸贴在车窗上,眼泪也顺着玻璃不停的流下。我真的不愿再看到这样分别的场景啊,二十多年间无数次往返家中我都不再叫人接送,因为我怕那揪心的痛。

离家在外的孩子,不管生活工作好坏,其实最牵挂的还是家中的父母,受了委屈,一个人失声痛哭的时候,最想念的是家还有家中的爹娘。我有过这样的经历,相信很多在外打拼的孩子也都有这样的感受。我们想过吗?家中的父母对我们的牵挂和想念是什么。母亲说最初我离家时她和父亲想我总是哭,吃饭时总是想着我在部队有没有吃饱,天冷时总想着我有没有穿暖。他们总是翻着日历板着指头算着我探亲的日子,总是等着邮递员送来我的家书还有我寄来的相片。父母总是愿意帮我寄去炒的花生、还有他们舍不得吃的那些好吃的家乡特产。后来父母说是怕当儿子的在外想家,是怕儿子觉得家中的父母忘记了远在他乡的儿子。即便父母生病了也要瞒着自己的孩子,怕孩子分心和着急。那时的福州到徐州一趟火车要跑上近40个小时,一路上自己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有时没有座位站着一路也把心早就放飞到家中。

就是这样的漫长人生,我学会了对父母的疼爱和怜惜。每次回来总是精心打点行装,不愿意忘记一点点为父母准备的吃的、用的。那时交通和物流都不发达,南方福州很多东西来不到丰县,总是装的满满的几个行囊。后来开车回家,常常一车装的除了一个驾驶位,都是给父母准备的东西。其实我是想报答父母的疼爱和养育之恩,后来发现不管怎么这种报答都是苍白无力。父母老了,他们吃的穿的越来越简朴,花钱也更少了,但盼望孩子回家的唠叨多了,为孩子留下的眼泪更多了。6年前母亲瘫痪了,对父亲打击很大,对我和其他姐弟触动也很大。我开始了整夜的失眠,无心处理事情。十多岁离家,20多年里让父母操碎了心,流干了泪。再大的事业,再大的前途,在父母面前都太渺小甚至不值一提了。当初为了保家卫国,舍弃了父母,如今我又把唯一的儿子送进了军营,替我完成保家卫国的责任,我可以回归了,回到父母身边,尽一份作为儿子的心。虽然我并不能做具体的伺候工作,但我随时出现在父母身边,我想父母是满足和欣慰的。

现在父母对我不太牵挂了,毕竟我已经留在他们身边。他们开始了对远在新疆的小弟一家和对远在厦门的润东的牵挂和想念。我知道已经到了暮年的父母,他们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整天在他们面前,这也是所有父母的期待吧。正如几个月前就知道润东会回来探亲,母亲每天不下十遍的念叨:怎么还不回来。父亲虽然不说,但把日历看了一遍又一遍,每次和润东通电话第一句都问啥时候回来,真是不厌其烦的在等待中看晨起暮落。

润东出现在爷爷奶奶面前时,老母亲一句想他了,就要开始流泪,我和润东都说回来了不哭,母亲听话的打住了眼泪。高兴过后的父亲又拿下眼镜,偷偷的擦泪,这和30年前在丰县武装部送我入伍时的情景一样一样。只是那时父亲还年轻,那时的我比现在的润东还小了很多,还不知道我会有个也是军人的儿子。

其实看到这个情景我也想把眼泪流下,我不能。因为上面有年迈的父母,面前还有一个不算大人的润东,最重要的是,我也是一个儿子和父亲,我承载的是对长辈的孝顺,对孩子的示范,对这人间最真最美情感的传承。

弱影若现


听有人说,自杀是最懦弱的勇敢方式。于是我陷入了沉思,我不是对自自杀的不可理解,而是对会选择这种方式的匪夷所思。

大概只要人活着,在他的一生中都会产生自杀的意念。至少我有过这种念头,可能是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也可能是高二,或者是现在。一直困扰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又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大概是人们习惯了把死亡当成结束痛苦的最好退路,或者说是一种自以为解决问题的愉快方式。至少我是。

人活着就是来解决问题的,而自杀的方式也是在多种方法中的一项选择。当我们被赋予了生命,我们开始被外界诱惑着去追逐一些东西,即使得到这些东西不能给我们带来乐趣。周围的人都在拼命奔波,影响到我们也不约而同地开始执着。人是欲望的动物,所以永远得不到满足,永远在为自己马不停蹄地攫取着,在我们被动追赶,或刻意强求的过程中,喜悦和沮丧如影随形。

得到了固然是件好事,然而当我们尽管很努力却最终没得到,或者反而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我们的心情失落得要比得到后的喜悦更深刻。尤其是在我们最在意的事情上,这种极度的反差会让我们感到绝望,甚至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和耐心,于是陷入自卑和逃避,开始了自弃,也因此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死了之的安慰。当然关于死亡的念头或许只是在我们绝望的时候一闪而过,它仅作为一种选择被我们再认。很多人是没有勇气自杀的,不是害怕,而是不甘。

记得我大概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家庭暴力而经常离家出走,倒是出走的地方不是很远,常常徘徊在乡里的滏阳河畔。我有想过要跳河的冲动,因为我感觉手臂上的沥青太疼,我当时想,如果我跳下去大概就不会那么痛了吧,以后也不用再忍受这种疼了。可是,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回家,因为天黑了,我害怕。

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有很多,自杀是其中一种,但并不是唯一的。后来我选择了报考遥远的大学来摆脱这种生活。然而穿插在考大学前,我在高二莫名其妙地厌学了,我说不出是为什么,当初坚定下来的信念会在繁重的学习任务里丧失了信心,我背着头疼的化学公式,想到了退学,或者自杀。这种痛苦一直延续了半年多,终于在我转文科后得到了解脱。我清楚地记得我所在的高中是县里最好的高中,当时转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却在我通宵写给班主任3000多字的书信后,第二天我便被顺利安排到文科班。是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有很多,自杀不是唯一的选择。

我一直都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和绝望。大学毕业后的我,漂泊在北京,不回家不是因为自己想多么高大尚的留下来,而是习惯性的想远离家乡,因为小时候的家暴遭受,而牵连到了整个靠近家庭的方圆。

不是能留下就过得很好,在北京我无依无靠,这种苦逼的蹩脚生活我并不喜欢,但至少我是一个有梦想的姑娘,我热爱奋斗,也很喜欢大城市的繁华与自由。但梦想毕竟是和现实有差距的,如果它们之间没有差距,谁还会稀罕理想呢?也正是因为这种差距的挫败感会让我不时陷入绝望的渊源,想过用死亡来结束一切。可是,因为不甘心,我选择了坚强下来。因为我知道,梦想是可以实现的,但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要是生场大病那该有多好,这样的话即使梦想实现不了也不会有人笑话。人总是同情和容易原谅弱者,而对那些强者总是要求苛刻。所以每当心力交瘁的时候,我还是想当回弱者。可是,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更好的活着是我们所有追逐的目的,为了追逐的本身而自弃,该会是多大的笑话。

人有生就会有死,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事情,我们不必着急离开,也不必担心意外。活着就是一生中最好的安慰,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要以最好的方式生活下去。低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急于承认失败。

万利忠:我爸一定还在心疼着我


清明雨,长泪催生花满地,花满地,行人断魂,儿孙断肠。养育之恩难报答,待到来世再续缘。再续缘,父爱如海,春雨如血。

年长我34岁的父亲,突然间和我阴阳相隔,再也不能见面。算来父亲离开我们有2个多月了。

父亲离开的日子里,我一直以为他还在,还在老家的哪个偌大的院落里等着我,等着我去看他。这些天来每每吃饭,每每去个地方我都不忘给他准备一些吃的、用的。恍惚回过神来,知道父亲已经不在,后悔很多事情没有为他做,如我一直想带他洗个澡帮他好好搓搓背,带他吃一次自助餐和那个大虾,可一切都来不及,再也没有了机会。

开车路过家乡,总想看看父亲的坟茔。那些花圈依旧还是鲜艳的飘动在风中,像每次和父亲见面后分开一样,他总是咧着嘴笑着,看我远去。泪水总是不停使唤的滑落,如这冰冷落雨的清明,再也没有滚烫的温度,因为我最亲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家乡丰县的传统,老人故去的第一个清明是不能上坟祭拜的,父亲那里在下清明雨,我这里泪流成河,只为父亲夜泪湿巾,追思这难忘并难以报答的养育之恩,父子之情。

父亲走后,母亲去了姐姐家,弟弟一家也远去了新疆,那个曾经是家的地方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活的迹象。我也很少回去,甚至我有些害怕回去,我怕在哪里想起和父亲的一切过往。害怕见到父亲,我想过如果见到父亲我该说些什么,是愧疚还是惶恐。因为我让父亲受苦了,在他生命最后阶段我束手无策,甚至有些对他不耐烦了。我更知道父亲一直还在心疼我,一定会见到他,不管是梦里还是来世。

父亲逝去不久,大家都走了。在父亲去世的这个新年里,我执意要求儿子留下来,也让四姐把母亲接回家,我们一起在父亲曾经住过的老家过年。我坚持为父亲戴孝,因为我知道父亲一定会回家过年。苏北的习俗说五期之内亲人的魂魄还会留在家中,我想等父亲五期之后再作其他打算。这也许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能为父亲做的最后一点。

父亲在腊月初十晚上8点多开始再度昏迷,15分钟就撒手人寰了。我知道父亲已经了却心愿,也不愿再受人间的罪,他更是心疼我这个做儿子的。母亲瘫痪近7年,我回到他们身边也有4年多,为了照顾母亲大家付出了很多精力,父亲是不忍我们再为他消耗过多。

20XX年的11月14日,父亲在徐州四院就一度昏迷,那夜我回丰县,高速上一路痛哭,直至无法开车。路边停车悲恸,我预感父亲过不了新年,被我不幸言中。父亲从徐州到丰县医院3个月里,时好时坏,直到他不愿意再在医院,出院回家不久的腊月初一再度深度昏迷。毛儿于凌晨2点从福建赶回,弟弟快天亮从新疆赶回。这时的父亲再次回天,并破天荒的、吃力的交代舅舅家的表哥一些事情,还有和其他姐姐说话。唯独没有和我说过任何话,交代任何事情,直到父亲生命的最后也没和我交代任何事情。那夜我和毛儿说起这事,毛儿说他的爷爷与我早就是一体了,他对你放心也是满意的,故此不作交代。听视乎也有道理,多年间我和父亲都没有正式的谈过话,都是以玩笑的形式交流着,每每此时父亲都是咧着嘴笑着,有时骂我一句。我总是想父亲年纪大了,关于我们的事情不该让他再操心。我曾经一直认为,因为我是父亲的主心骨,就连母亲的事情也有我一手安排,不曾让父亲过问。

父亲生前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这一辈子见过的人,没有我们兄弟俩再孝顺的了。即便我让父亲一个人经常独自待在老家那个偌大的院子里;即便在父亲去世前两次摔倒在院子里无人发现;即便父亲常常一个人冷热不均的一餐没有一餐的过着晚年生活 父亲依旧用他真男人的胸怀包容着他的孩子,让他的孩子为了事业和前途忘却了自己的悲苦。

母亲常说父亲是个粗心的人,但整理遗物时看到许多早期我的、毛儿的还有家人的相片,我们都没有了,父亲依旧留着,还有我给他的小玩意,他都保留着。我知道当我们远离他时,他留住这些相片和物件,就是要留住他的孩子远离的脚步。我能想象无数次父亲一个人在家翻看那些相片,把玩那些物件时,一定也是泪眼涟涟,他的思绪一定也远去了福州、远去了新疆,去了他年轻时工作生活过的白山黑水间。父亲活着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再年轻20岁,他要和我们一样去干事业。父亲是个有能力的人,18岁去了新海连(连云港)海盐场工作,由于当时派系斗争,家乡人要抓他,得到消息的父亲连夜从徐州逃跑去了东北。这里有个细节,当时母亲带着幼小的大姐准备去连云港给父亲通风报信,然后一同逃往东北,结果在徐州火车站人群里看到高大的爸爸,才知道父亲已经得到消息,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对方一眼,父亲示意他先走了,然后用帽子遮住了脸消失在人流中。母亲带着大姐随后乘火车到达辽宁,几经周折才找到父亲。若干年后政策改变,父亲才回到家乡建了当时全华山公社第一个浑青的房子。再后来父亲响应号召回到家乡,在煤矿又到工交系统工作。不管何时,我们一个大家庭因为父亲的辛勤工作,不曾挨冻受饿,并一直过着殷实的、让人羡慕的生活。

父亲一生赚钱无数,却极其节俭,我们有时候不理解。晚年的父亲更是节俭,买给他的营养品有时都过了保质期,也没舍得喝掉或者丢掉。有时看到他的饭菜都很多天了也不舍得倒掉,我们强制为他收拾掉,他还不高兴。后来我理解了父亲,在母亲没有瘫痪之前,父亲是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饭菜的,后来母亲大多在几个姐姐家生活,家里就留下父亲一个人,他经常把饭菜弄得要不不熟或者就是烧糊,他都这样兑乎着吃下。年轻时他节俭是为了我们这个十多人的大家每个人都能好好的生活,晚年他节俭也是为了我们儿女们少些负担。就在他生命最后阶段在医院或者家中连餐巾纸都不舍得多用,到临终他还留下一些钱。关于这些钱,很早之前姐姐们都说他把钱交给我,每到此时父亲还生气,他总是说自己没有钱怎么办。我理解父亲的意思,他怕等他病重或者老了我们没有钱为他尽孝。其实父亲想错了,不管他有没有留下钱,我们都会让父亲风光的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事实就是这样的,直到父亲离开的前几天,他才把剩下的钱交给四姐,加上别人欠他多年的钱也还回来,除了支付部分住院和看护的费用,其他全部用在父亲的后事上。也算是我自作主张,我为父亲选了最后的棺材和骨灰盒,用了比别人好很多的烟酒,安排了最好的酒席。虽说多花了几万钱,但我没有留下任何遗憾,我想父亲也是满意的,因为我常在梦中见到父亲,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样,什么也不说,只是咧着嘴笑着。

很多人说到父亲都说他太严厉,都说他不近人情。父亲是那种不太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也不会说好听的话的人。父亲一生耿直磊落,助人无数,在哪个大家都穷的要命的年代,父亲凭借勤奋节俭率先富裕起来,谁家有困难都会伸手帮助,谁家来借钱物都从不吝啬。在工作中从来不贪不占,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亏公家和别人。遇到家中变故和与我们分离的时候,父亲常常流泪,但都是偷偷的。

父亲是不爱表达的人,看似外表冷峻的父亲,内心却如火般的疼爱着我们这些孩子,特别是我。

离家在外的孩子,不管生活工作好坏,其实最牵挂的还是家中的父母,受了委屈,一个人失声痛哭的时候,最想念的是家还有家中的爹娘。我有过这样的经历,相信很多在外打拼的孩子也都有这样的感受。

我们想过吗,家中的父母对我们的牵挂和想念是什么?母亲说最初我离家时她和父亲想我总是哭,吃饭时总是想着我在部队有没有吃饱,天冷时总想着我有没有穿暖。他们总是翻着日历板着指头算着我探亲的日子,总是等着邮递员送来我的家书还有我寄来的相片。父母总是愿意帮我寄去炒的花生、还有他们舍不得吃的那些好吃的家乡特产。后来父母说是怕当儿子的在外想家,是怕儿子觉得家中的父母忘记了远在他乡的儿子。

即便父母生病了也要瞒着自己的孩子,怕孩子分心和着急。那时的福州到徐州一趟火车要跑上近40个小时,每次探亲一路上自己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有时没有座位站着一路也把心早就放飞到家中。就是这样的漫长人生,我学会了对父母的疼爱和怜惜。

每次回来总是精心打点行装,不愿意忘记一点点为父母准备的吃的、用的。那时交通和物流都不发达,南方福州很多东西来不到丰县,总是装的满满的几个行囊。后来开车回家,常常一车装的除了一个驾驶位,都是给父母准备的东西。其实我是想报答父母的疼爱和养育之恩,后来发现不管怎么这种报答都是苍白无力。父母老了,他们吃的穿的越来越简朴,花钱也更少了,但盼望孩子回家的唠叨多了,为孩子流下的眼泪更多了。

7年前母亲瘫痪了,对父亲打击很大,对我和其他姐弟触动也很大。我开始了整夜的失眠,无心处理事情。十多岁离家,20多年里让父母操碎了心,流干了泪。再大的事业,再大的前途,在父母面前都太渺小甚至不值一提了。

当初为了保家卫国,离开了父母,完成保家卫国的责任,我可以回归了,回到父母身边,尽一份作为儿子的心。虽然我并不能做具体的伺候工作,但我随时出现在父母身边,我想当然的认为,父母是满足和欣慰的。

当初决定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身边,是想用实际行动来践行孝道。事实证明4年间我没有为父母做些什么。一头扎进自己的事业和公益中,母亲由姐姐们轮流照顾,从年轻就不懂做饭和家务的父亲常常一个人兑乎着弄些吃的。几年来我也没为父亲做过几次饭,到时常送些营养品和食品,姐姐们也隔三差五的给父亲送些做好的饭菜。时光就这样飞逝而去,期间父亲受了多少苦,我们也不得而知了。每次回去父亲家里,除了东西就是给一些钱,父亲却不舍得花钱了。父亲身高体重和我差不多,我的很多衣服恰好他都能穿。四季更迭也看到父亲知道冷暖。所以,我一直误解了父亲的坚强,一直觉得父亲不老。看到平时父亲食量不小,总是觉得他除了几十年的气管炎外没有什么问题。

2012年父亲在徐州做了一个肺大泡手术后,咳嗽的毛病有所缓解,但到了秋冬季还是咳嗽的厉害,但大家觉得这是老气管炎,无法治愈。的确各种的方子都用了,也没彻底见效。2014年在徐州又做了一个手术,对他的生活质量也没太多的改变。

平时父亲总不爱走动,我们都还责怪他,他也常说腿部无力,也摔倒过。父亲体重180多斤,我也以为太重的原因,腿部支撑不了,常说让他多些锻炼,要带他去医院他总是说没事,随后就不了了之了。

20XX年9月10日那天下着雨,上午赶去大沙河一个亲戚家参加葬礼,路泥泞的几乎无法通行。上午10点接到一个电话,华山镇一个救助对象去世,巧的是他的儿子下午2点就要集结去西藏当兵。从大沙河往梁寨方向然后去到华山,中间正好路过父亲家,然而时间很紧了,又考虑到参加葬礼就没回家看看。在华山拍照后把新兵送上车都三点多了,到办公室忙着整理素材,发稿一直到天黑,原本给父亲做的鸡汤也因为太累没有送去。

就在这个下午大概5点的时候,父亲滑到在院子里,自己起不来了,还下着小雨,父亲就这样在院子里一夜,还好那时天还不冷。直到11日下午2点多才被发现,父亲滑倒时挽着裤腿,一天的阳光把腿部灼伤,直到现在还留着深深的印子。

当我接到通知赶到父亲跟前,他还笑笑,眼光里流露出怯懦,他怕我责怪他。当时的我心疼的半死,赶紧把父亲送去医院。拍片子发现胳膊和腿部都不曾骨折,就是头部后脑勺有点伤,医生说结痂了,也不需要缝合,消炎一下就行。在做头部CT是医生说有个阴影部分,是否再做检查时,我记起2012年8月在徐州做肺大泡手术时就发现父亲有个脑膜瘤,当时医生和家人都觉得是个良性的,加上年纪太大,肺部刚手术,且脑瘤不大也不影响什么,就没有进一步手术。父亲手术出院后,我们各自去了天南地北忙工作了,几年间父亲没有其他问题,也都把脑瘤的事情忘记了。再提起也就没有进一步检查的必要了。住院十多天后父亲出院了,几天后看到他恢复不错,我们庆幸虚惊一场,父亲吉人天相,一切视乎又回到从前。父亲又坚强的开始了独自的生活。

20XX年11月2日还是下午,又接到父亲摔倒的电话,这次他倒在了厨房,大概是上午热饭时摔倒的,一开始以为是滑到的。那电饭煲也没跳闸,都烧到熔化了。见到父亲时我再次看到他那种怯怯的眼神,还有无奈的笑。邻居三嫂给他端来热汤,喝过送往医院,这次没有摔伤,医生按照前次方案打针。第三天中午给父亲买的羊肉汤,摆放好让他自己吃,我帮他洗尿湿的衣服。回头一看他用左手捏着粉条往嘴里放,近前一看他拿筷子的右手不听使唤了,我知道坏了。赶紧招呼姐姐们,医生安排做了脑部CT,发现大面积的水肿。丰县医生建议往徐州,徐州四院神经外科没有床位,但还是在11月4日晚上8点到达徐州,只好在走廊加床用针。去水不会复杂,甘露醇加地米就能解决。转入病房开始各种检查,父亲的脑膜瘤已经长到6公分大小了,加上水肿压迫了左脑部分神经,导致语言障碍和行动自由。一开始医生建议手术,但做了心肺功能检查后,父亲的肺功能严重减损,手术风险极大,医生说做完手术,可能会有更坏的结果,就是没有了任何手术的可能。入院前几天父亲状态不错,可以自己慢慢的吃饭,我给他开玩笑,他笑的很开心,还一直吵着回家。虽然没有手术的机会了,我为父亲找到一些其他如中医等治疗和控制脑瘤的方子,并打算定期带他到医院检查打针。

14日原定出院的日子,上午父亲大便失禁了,突然不说话了,也不愿意吃饭了。当我看到他的眼神,心中害怕了。那种眼神我在奶奶去世的时候见到过,褐黄色冷冷的一点亮光也没有了。父亲就这样看看我,眼睛里没有了怯懦,更没有了一丝温暖。我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我能感觉到如山的父亲真的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心疼到不能自己,在医院的楼梯间失声痛哭起来。

一生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父亲,在大家心中是不太受欢迎的,家里人半开玩笑的说过如果父亲病倒了,没人伺候。这不是假话,父亲高大,体重180多斤,一个人是根本照顾不了的。其实越不会表达的人,内心越是明白,父亲大概就是这样的人。母亲瘫痪7年大家的精力都放在母亲身上,这几年父亲吃了不少苦,从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人,勉强给自己弄口热的吃,可以想象有多不容易。

我想此刻父亲一定明白,母亲的瘫痪已经让大家付出很多精力,他如果再卧床很久,这个家还有我几乎没有退路了。我想父亲是愿意用最快的时间走完他的人生路,让自己有尊严和体面的离开我们。也许父亲真的这样想的,只是他依旧沉默,不去表达。

入伍后从事文字工作的我,多次想用笔端触及父亲平凡而伟大的人生,去呼应这如高山、如大海的父爱恩情。

但每每文章开头都搁浅了,父亲在我生命历程中太过浩瀚,我如同一叶小舟,在他的爱和庇护下一直慢慢的前行,遇到风浪有父亲来遮挡。虽然父亲慢慢老去,但我依旧很强烈的认为,他就是我的高山,就是我的天。我总想等一天自己什么事情都不干了,把全部时间留给父母,可这个愿望一直无法实现。当看到父亲病倒后,我感觉好多事情来不及了。来不及对父亲回以更多的爱,来不及和父亲下下棋,来不及和父亲再讲国内国外发生的大事,来不及和他开着玩笑、看他呵呵的笑着... ...

几年来在公益上经常去看望大病患者,也参加多次因病离世的救助对象的葬礼。可谓见惯了生老病死,也明白人总会老去,最后离开这个世界。

我知道父亲人生的终点相距不远了,正如我在高速上行驶,哪是起点,哪里又是终点。我只感觉到父亲离我越来越远,我已经听不见他的笑声,看不到他在我和他开玩笑时咧着嘴一直的笑着。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我就坐在他的胸前,其实是怀抱里,有时睡着了,他一手骑车,另一只手背就成了我安睡的摇篮... ...

2013年父亲去福州,回来的时候他执意坐做我的车子,1500公里的路程我怕他承受不了,他说给我作伴。我们就这样一路说着话,偶尔还拌嘴,我不停的开车,他在后座上也没有睡觉,不停的给我做后勤保障。

那时我觉得父亲是一个倔强和坚强的老头,以至于我在后来的日子里认为他能照顾好自己,他大山一样的父亲品质会伴随着我,一直不倒。当父亲弱弱的不想吃东西、不愿意讲话,更不会再发脾气的这天,我心中的大山轰然倒塌了,我的天空出现了混沌,我很想再逗父亲哈哈的笑,我很想让父亲慢点到达人生的终点,可这次他再不会听我的安排。

一直不会聊天的父亲,见到亲戚朋友和邻居总是会说,他见过的人没有比我这个憨儿子再孝顺的了。我不知道这一生能不能回报父亲和母亲对我的爱的万分之一,我不知道来世是否还能与父亲相见,如果可以我还愿意做他的孩子,去偿还今生未了的养育深情。我想用眼泪来阻止大山的崩塌,我想用尽力气拉住父亲的手,让他为我停留,可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眼前漆黑一片。

父亲还是走了,这48年的养育之情就这样戛然而止,用于定格在我生命的年轮上,烙上深深的痕迹,我愿意如有来世,我还做父亲的孩子,看着父亲对着我咧着嘴一直笑着。如果我修为不够,回不了人形,愿做牛马来回报父亲这一生的养育之恩,舔犊之情。

我如大山一般的父亲,此刻已经静静的躺在那片他留恋一生的泥土之中,看着我和他的孩子、亲人们,还有他的家。

每逢佳节倍思亲,春天来了,春雨洒落在苏北平原上,飘落在父亲的坟茔上。泪水涟涟的我,追思父亲的疼爱与过往,多想再次扑进父亲宽大的胸膛,感知大山般的厚重和伟岸;多想再为父亲遮风挡雨,再让父亲靠靠我的肩膀和胸膛,让他知道我在想他,让我知道父亲还在心疼着我。

清明的春雨如泪一样缠绵,花开的季节父亲安然的在他的家乡长眠。春雨串起的泪珠里,我看见那个年少倜傥的父亲,健壮的奔跑着去了远方。

二0一八年四月五日清明 中国 .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