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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西往事”之十:游泳

发表时间:2020-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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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会有很多的文章去描述情感,而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说自己真正看得透情感,什么样的情感美文才称得上质量高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辽西往事”之十:游泳",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我的老家在辽西,我童年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就散落在辽西的一个小山村里

现在城里人几乎天天洗澡,还经常到游泳馆游泳,但我童年时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洗澡、什么叫游泳。那年头辽西的农家孩子,一年四季只有等到伏天,才能到河套、水库里扑腾扑腾狗刨,或者到电井里去扎猛子。这既算不上真正的游泳,更算不上真正的洗澡,充其量叫野泳。qg13.cOM

炎热的伏天里,孩子们成群结队来到河套边,找水流缓和、水面宽阔、河底沙子较多的地方,用石头和沙子憋起一条小水坝,再把里面的沙子多挖出来一些,中间的水也能有半米多深。这一般就是农家女孩儿或年龄小的男孩儿洗澡的好地方,只是这种洗法不能把人洗白,洗完经太阳一晒,只能变得黝黑黝黑的。

年龄大的男孩子们又要冒险了,结伴来到生产队的电井边,准备在这里大显身手。这井是生产队为了抗旱浇地,组织社员们专门挖的,距离河套边不远,井沿离着水面有四五米高,井身上安着铁筋做的梯子,因为井边有电水泵和大胶管子抽水,所以我们叫电井。由于井口很大,看上去倒像个圆圆深深的大水池子。

大家脱的赤条条的,纷纷跳到井水里,我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跳下去了,但我一直是靠着井身扑腾,没敢离开梯子太远。这井水足有三四米深,但清澈见底,比河套里的水凉快多了。有几个水性好的都是大头朝下,扎猛子下来的。有个叫学军的大哥水性特别好,他能一个猛子扎下去,从井底捞上来一分钱的硬币,他还曾在危急关头,从电井里、水库里分别救过两个小伙伴的性命。

由于生产队多次严厉禁止小孩子到电井里玩,为此孩子们大都挨过父母的打,等到村里修了水库以后,我们基本就不去电井了。

本来我的老家没有水库,只有一条河套从村子边上流过,村民们的土房子多数散落在河套的左侧。夏天河水清清,人们就在河套里洗衣、洗澡;冬天冰面莹莹,人们就在河套里滑冰、刨冰。可是,有一年农业学大寨正轰轰烈烈的时候,公社革委会突然决定动员全公社的人力、物力要在我们村修一座水库,说这样学大寨就更坚定了。

一时间,小村子里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全公社的民兵都来了。大喇叭里,不断广播公社主任的动员讲话和民兵突击队的决心书,以及雄壮的革命歌曲。修水库的会战指挥部,就选在我家前院的张大娘家,因为他们的三个大姑娘都出嫁了,老两口只带着小姑娘住在五间大房子里,而且这里距水库施工现场也比较近。

修水库的位置就在我家不远的河套上游,河套两边有山梁对应,山坡上是新修的层层大寨梯田。听队干部说,公社革委会选在这里修水库,不仅能实现全公社的耕地旱涝保收, 而且中间有水库、两侧有梯田,再修上一条引水渡槽,能构成一幅人定胜天的壮丽景色,特别符合电影里的大寨形象。但是,我曾经听到父亲悄悄对母亲说,选在这里修水库很不合适,因为两侧山底下的石头都是糟石砬子,在那上面修大坝会渗水的。

我放学后,经常和同学们跑到水库工地上玩。有一次,我们看推土机推土,突然哗啦一声,推土机推破了两个埋在地下的大缸,缸里满是生了绿锈的铜钱,散落了一地。我们跑过去想捡铜钱,被赶来的干部制止,现场被民兵围了起来。但我临走时,却意外地发现脚边有一个半埋在土里的铜钱,我立马捡起来偷偷跑到水边擦洗。泥土洗掉后,看到了足有茶杯底大小、厚厚的大铜钱,我把铜钱往石头上一磕,当的一声变成了两个,原来是紧紧粘在一起了。

至今,这两个泛着绿锈的铜钱我已经收藏了40多年,但上面的字符还是没搞清楚,更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后来听说,挖出来的两大缸古代铜钱,都被熔化后做成了水库泄洪闸的什么部件,因为当时公社主任正为找不到足够的铜而发脾气,这些封资修的东西正好可以古为今用。

修水库时,我们小学生也参加了。当时大坝坡上要修八个大字的最高指示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全公社的八个小学校正好各负责一个字,我们学校负责那个是字。大字完全要用碎石子码起来,提前有人已经在坡上按照字的笔画挖出了沟槽,小孩子们只要从很远的采石场,把白色的碎石子用土篮子抬来,再一点一点抬到大坝的坡上,码满各个沟槽就行了。

水库整整修了一年多,这期间发生过一次大事故,有一个民兵突击队战士被滑坡的土石砸伤牺牲了。会战指挥部还专门开了大会,公社主任讲话说,牺牲的民兵比泰山还重。

水库修好以后,真的在大坝外面横跨河套,还修了一条高高的引水渡槽,但从来没有用它真的引水浇过耕地。因为涝天水太多,耕地不用浇,而水库却必须要泄洪,否则下游的村民就很危险。旱天耕地急需浇水时,水库的水又都从坝底慢慢渗走了,剩下的一点水最深处虽然也有五六米,但根本无法引到渡槽里,只能当做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大游泳池。

自从有了水库,我们夏天就有了最好的玩耍去处。水库不仅水面宽阔,而且由于水底是缓慢、整齐的斜坡,危险性减小,大人们也就不太在意小孩子洗澡、游泳了。最热的三伏天里,我和同学们几乎天天都到水库里扑腾,大家玩起来花样翻新、各显本领,但我一直就是狗刨,始终没有学会别的。

这样的美好时光却只持续了两个夏天,水库修起来的第三年,发生了一件十分凄惨的事。一个打柴人说,上午在山上看见有个穿米黄色上衣、黑裤子的人慢慢走进水库里,却再也没见走出来。

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跑到水库边去看,几个年轻人腰里系着长长的绳子,正按照打柴人指点的位置,钻到水里去打捞。大人们静静地看着、孩子们跑前跑后的嬉闹着。一直打捞到下午五点多种,随着一个老女人撕心裂肺的号叫,有人喊捞上来了。

水库边上,人们自动围成了一个圆圈儿,中间有个可怜的女孩儿静静地、直直地仰面躺着,只有一个老女人伏在她身边哀号,其他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盖在女孩儿的面庞上,米黄色旧衬衫、黑色裤子湿漉漉地裹着女孩儿的身子,一只脚穿着黑色拉带布鞋,另一只脚鞋没了,只穿着打了补丁的袜子。

人群外,有一个老头子远远地蹲在那里,低着头抽着长长的旱烟袋,听说他就是女孩儿的父亲。本来女孩儿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他却坚持要把女孩儿嫁给大队一个什么干部,女孩儿不从他就又打又骂,还把女孩儿关在地道里不给饭吃。当绝望的女孩儿,奋力地推开堵着地道口的大石头时,就默默地走向了村边的水库。

从此以后,小孩子们再也不敢到水库里洗澡、游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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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西往事”之九:地道


我的老家在辽西,我童年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就散落在辽西的一个小山村里

有一部电影叫《地道战》,很多人都看过,我也看过不知多少遍了。然而,要说我童年时也参加过挖地道,可能有人不相信,但这是真真切切的。

那年头,有一条最高指示叫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曾经家喻户晓、深入人心。其实,称不称霸跟老百关系不大,粮食也没有真的广积起来,只剩下深挖洞成了干部们积极贯彻、农民们身体力行的大事。

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召开了全村人参加的动员大会。公社革委会主任亲自传达最高指示,号召男女老少齐上阵,为粉碎美帝、苏修的原子弹侵略,坚决打好挖洞战役,每家至少挖一个地道。人们看到那么大的领导都来讲话了,相信这事一定相当重要、相当严肃,于是大伙儿很快就掀起挖洞高潮。

有《地道战》做榜样,人们挖起来既有方向、又有干劲,真是集思广益、群策群力。有在自家院子里挖的、有在房后山跟底下挖的、甚至还有在屋子里挖的。挖出来的地道又多种多样,有直的、有弯的、有一个口的、有两个口的、甚至还有曲曲折折多个出入口的。

人们除了要挖自家的小地道,还要集体挖生产队的大地道,因为上级说了要备战备荒为人民,各队必须挖个大地道,在关键时候要准备装下全队的人。

由于大人们都去生产队参加挖大地道的工作了,自家挖小地道的活其实都落在了孩子们的身上。我家的地道就主要是大哥带领我们几个弟弟妹妹们挖的,位置就在院子东边的土捱子底下,也是有两个出入口的。

地道的主出入口在土房的东面,这里原来是父亲在土捱子下挖的一个半圆形的柴火洞,有将近一人高,只有不到两米深, 是专门用来装高粱茬子的。父亲领着大哥在这个大土洞里,斜着向里挖进去七八米深后开始往左挖,又挖进去一米多,但由于土质太硬就暂时搁下了。父亲去参加挖生产队的大地道后,大哥就带领我们开始向右挖。

那年头挖地道和《地道战》里的一样,完全都是靠人工,使用的工具也就是镐头、铁锹、土篮子之类的最原始工具,照明也只有煤油灯。一镐一镐地刨、一锹一锹地挖、一土篮子一土篮子地向外拽土,进度很慢。后来,不知道大哥从那里弄来四个碗口大的轴承,又找来木板、木棍等,钉了一个有箱斗的小车,用一根大绳子拉着车子向外运土,可比用土篮子运土省劲多了。

慢慢的,向右一直挖进出去有十多米深,这期间又挖了两个猫耳洞,还挖了两个放油灯的小耳洞。后来又开始向右拐,继续挖了六七米,有一天突然挖着挖着见到了光亮,终于从菜园子里的土捱子下面挖出了另一个出入口。

其实,地道挖的一点也不规范,设在大柴火洞里的主出入口有半人多高,可以猫着腰走进去,可是走着走着,等到了另一个出入口时,就只能爬着出来了,地道是挖的越来越小了,可能是后来实在挖不动了。

各家的地道挖成后,虽然一直没有派上防原子弹的用途,却意想不到地发挥了另一个非常实用、非常奇妙的作用,几乎都成了家家户户的菜窖。上冻以前,把大白菜运进地道里,先在地上铺些秫秸,然后一层白菜一层秫秸地码放好,可以存放一冬天不冻不热也不烂。而大萝卜运进地道后,要在地上挖一个大坑,把萝卜码放在坑里,用土厚厚地埋上,同样可以存放一冬天不冻不烂也不糠。

我记得,家里的地道除了当菜窖,还成了我和弟妹们玩藏猫猫的最好地方,经常在里面摸黑爬来爬去的。至于生产队挖的大地道,后来做了什么用途,我就不知道了。

那年头挖地道的可不止是各家各户,也不止是生产队,原来军队也在挖地道。有那么两年时间,南山后面经常传来隆隆的炮声,听父亲说那是在挖山洞子。其实,跟军队挖的地道一比,农民们挖的地道根本算不上什么,别说原子弹,可能连一颗炮弹都抗不住。

后来我才知道,军队挖的不叫地道,也不叫山洞子,应该叫战备工事,从设计、选址、材料、施工、使用都是军事机密。这样的地道确实能够发挥防轰炸、防辐射、防化学武器的作用。

这样的战备工事,在大山深处究竟有多少、究竟有多神秘,我不知道,但我曾经进去过的一个山洞子,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挖地道两三年以后的事,在一个莺飞草长、山花烂漫的初夏。有一天我跟着父亲上南山里去放羊,父亲突然说要带我到山洞子里看看,我又惊讶又兴奋又向往。

我跟随父亲钻过茂密的灌木树丛,攀着岩石和野草,吃力地爬上半山坡,来到一处高耸巨石的侧面,眼前的情景让我立马目瞪口呆。只见一扇两人多高的绿色大铁门矗立着,不知道为什么,门没有完全关闭,敞着一条缝隙,刚好能侧身过去一个人,能看到大铁门足足有一尺多厚,门里面是黑漆漆的山洞。

父亲一手拿着一根棍子、一手拿着手电筒先走进去,我也战战兢兢地跟着进去,父亲叫我紧跟着别乱走也别说话,这里面说话的回声特别大。

随着父亲手里的手电光亮,我隐约看见山洞里也有两人多高,宽度能并排走四五个人,山洞顶上拉着很粗的电线,有亮晶晶的小水流顺着洞壁向地上淌,地面很湿滑。

走进大铁门只有十几步远,山洞就向左拐去。又走了几十步突然看到两束光亮,像两个贼亮的大眼睛,吓的我一下从后面抓紧父亲的衣服,父亲告诉我别害怕,那是两个枪眼。走近才发现这是一个圆形的空间,两个枪眼离地面有一米多高,是扁扁的长方形,顺着枪眼向外看却是不同的方向,左边的枪眼正斜对着山洞的大铁门,右边的枪眼却对着我们刚才爬上来的山坡。父亲说这叫暗堡,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我跟着父亲继续往里走,山洞弯弯曲曲、黑暗幽深、旁边还有几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小洞。凉风飕飕地从山洞深处吹出来,冷得后背直发紧,嘴里上下牙得得地磕着。

在每个拐弯的地方都设有一个堡垒,枪眼正对着走来的方向。在山洞里还看到一个很大的蓄水池,里面竟然还真有大半池子水。在山洞里还发现了几件挖地道的工具和几个空木头箱子。

由于手电筒的光线特别弱,在山洞里走了好一会也没有发现其他什么特别的秘密。父亲说山洞越深手电光就越弱了,我们还是出去吧,另外的洞口可能在很远的山那边。

我出了山洞后,好大一会才暖和过来。我后来想,父亲真的很有胆量,他一定是提前自己先进去看过,是想带着我进去也练练胆子、长长见识吧

“辽西往事”之八:放羊


我的老家在辽西,我童年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就散落在辽西的一个小山村里

辽西的山上虽然树木不多,但野草却非常多。无论坡坡岗岗,还是沟沟叉叉,到处都生长着各种各样的野草,真是郁郁青青、姹紫嫣红,有鸡爪子草、狗尾巴草、羊胡子草、牛筋草、鬼针草等等,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草。

常言到: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还有一首歌唱:没有花儿香、没有树儿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这些都是说草是多么普遍、多么普通、甚至多么低贱。人类本来是离不开草的,以前烧火做饭需要草、现在绿化美化需要草、防治水土流失需要草、喂羊喂牛喂兔子也需要草,其实日常吃的蔬菜也是古人挑选出来的草,就连呼吸的氧气中也有一部分是野草产生的。

野草无人种、无人养、无人瞧得起。人类在随便利用草的同时,却又是铲、又是拔、又是除草剂,简直是恨之入骨,还有个成语斩草除根,真不知道草是怎样把人惹成这样的。可是,无论人类怎样折腾,只要有一点泥土、只要有一缕春风,野草就蓬蓬勃勃地长起来了,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永远也别想铲除没了!

我想,这既是因为野草的生命力实在太旺盛,也是因为大自然确实太需要野草。人类却总是不自量力,想把自己狭隘的意志强加给大自然。

辽西靠近内蒙,山多草盛的自然条件,使得养羊放牧的传统由来已久。当然,那年头是人民公社、生产队,羊群都是公家的。

原来二队也有一百多只羊,由于羊倌嫌太累又嫌工分少,不愿把羊群赶到远处的深山里放牧,羊总是吃不饱就越来越少,后来剩下了六十多只。队长连续更换了几个人都不行,就跑到我家,试着动员父亲去放羊,还连说父亲忠厚、勤劳、积极,一定能把集体财产经管好。实在推脱不开,父亲也就答应了。

母亲埋怨父亲别人不愿干,为啥咱要答应。父亲说放羊也很好,每天在大山里转悠,心里清静敞亮,还能顺便打柴火、捡蘑菇,羊还不会像人一样生坏心眼儿,既然答应队长了,就一定要干好。

父亲放羊有三个特点:一是出去的早,夏天不到四点父亲就起来了,用凉水擦一把脸,带上干粮就赶着羊群进山了;二是中间不回家,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晌午就在野外随便对付一口吃的;三是晚上赶着羊群回来不空手,不是背着一大捆柴火,就是提着一筐蘑菇或野菜。

每到星期天或放暑假,父亲进山放羊时,还常常带上我。

清晨,太阳还没有爬出山坳,远处的大山还是黑黢黢的,父亲已经把羊群赶到村外的山路上。父亲在前面挥动着鞭子驱赶羊群,后背上还背着一个破布袋子,我跟在父亲的身后静静地走着。父亲身材高大,虽然背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上山,但走起山路来依然很轻松。

山路崎岖,不仅坑坑洼洼、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块,路面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出弯弯曲曲的小沟。路边满是茂盛的野草、野花,都顶着晶莹莹的露珠,起起伏伏地蔓延开来,一直到两侧的山坡上。远处的草坡,好像罩着一层薄薄的白纱,蒙蒙胧胧、缥缥缈缈。因为是雨后的早晨,风儿很小,空气清新得让人陶醉,仰头深深地一吸一呼,凉爽爽、甜丝丝、水润润的空气,似乎能把整个身心都洗涤透了。

父亲把羊群赶进南大山的山沟里,在一片大石头前,拿出布袋子里的大粒咸盐,一把一把地抛洒在石头面上。撒完咸盐后,父亲吹了一声口哨,羊群就呼啦一下都围拢上来,争抢着舔食石头上的咸盐。我好奇地问为什么给羊吃咸盐,父亲说,隔一段时间就得给羊吃一次咸盐,要不然羊不上膘还容易闹病。我后来才知道,给羊吃咸盐一是为了增加食欲,二是为了补充矿物质,三是为了杀胃肠里的寄生虫。

喂完了咸盐,父亲就选择一面野草特别茂密的大山坡,把羊群往山上一轰就不管了,拿出镰刀忙着砍起了柴火。我问父亲,羊群自己上山走丢了咋办?父亲乐呵呵地说,丢不了,有头羊领着呢。父亲接着说,每一个羊群无论大小,都有一只头羊,它是牧羊人精心发现和训练的,头羊不一定是羊群里最高大的,但一定是最聪明的。只要是到过的地方,怎么去、怎么回,头羊都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走到哪儿往回返,下一次肯定错不了。而且,头羊还能领着羊群回家和躲避天敌呢。

父亲打柴,我就在山沟的小溪流里,趟着清凉凉的溪水,高兴得一会儿抓蝌蚪、一会儿逮泥鳅,很快就玩过了晌午头。父亲已经砍好了一大堆的苦丁香树棵子,并捆扎得结结实实,远远地问我是不是饿了,叫我去捡点干树枝子好做饭。

父亲擦擦脸上的汗,从破布袋子里拿出一个铝饭盒子和一个大搪瓷缸子,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米放到饭盒子里,就到溪水边淘米。小米淘好了,又捡过来三块石头,在溪水边摆成三角形状,把饭盒子往石头上一放,再把我捡的干树枝子塞到石头中间,就开始点火煮饭。小米饭很快就好了,父亲就到小溪旁边的野草丛里捡回来几个草蘑菇,在溪水里洗一下放到搪瓷缸子里,又把我逮的几条像手指头长的小泥鳅儿也放到搪瓷缸子里,再扔进两颗大盐粒,加上水后开始煮,不大一会儿,一大缸子的蘑菇鱼汤也好了。

父亲从旁边的树上,撅下四根直溜的枝条,剥掉外皮,就成了两双又干净又漂亮又带着树枝清香的筷子。我吃着父亲做的金黄黄的小米饭和香喷喷的蘑菇鱼汤,听父亲讲着关于山里的和羊群的事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羊群已经从山坡上回来了,就在小溪边上的树阴里,都爬在草地上休息呢。但这时的羊们并没完全闲着,而是一个个昂着头,下巴一歪一歪地在磨牙。我好奇地问是咋回事,父亲说那是羊在倒嚼呢,羊有两个胃,在吃草时因为很快,没有嚼碎的草咽到一个胃里,等到休息时返上来,再细嚼慢咽到另一个胃里,这也叫反刍,是草食动物的特性。

吃完晌午饭,父亲又烧了一饭盒子开水凉着,就躺在树阴下的石头板上休息。我却蹲在羊群旁边,傻傻地看着羊们不停地磨牙。

现如今,把在野外做饭吃已经叫野炊了,据说还是一种很高雅也很复杂的休闲活动。虽然我那时根本不懂这些,但跟着父亲在大山里放羊的经历,却是我终生难忘的。

太阳压树梢的时候,我跟着父亲赶着羊群回家了。虽然回来走的基本都是下坡路,但父亲背着一大捆湿柴火走路是很沉重的。父亲高大的背影,也被巨大的柴火捆遮挡得只能看到两条忙碌的长腿。

自从父亲给生产队放羊以后,羊群里的羊就渐渐地越来越多,而家里的柴火垛也是越烧越高了。直到有一年的夏天,母亲在城里遭遇了车祸。

那年头生产队只记工分,几乎不发钱,而农家院里的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书本学费却都要钱。实在逼得没办法,母亲就上山采摘一些山杏、山枣什么的,偷偷拿到城里去卖点钱,但干部们管这叫投机倒把,也是违反政策的。这天,母亲在城里饿着肚子跑了一整天,才卖完筐子里的山杏,骑着破自行车,昏昏沉沉地急着往家赶。快出城的时候,被一辆大拖挂汽车刮倒了,受了严重的创伤。

那天傍晚,父亲依然背这一大捆柴火放羊回来,刚进家门正看到来报信的生产队长。听到噩耗,父亲脸色一下变得灰白,扔下柴火,连身上的尘土都没掸一下就急急地走了。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父亲高大的身材,此时却显得那么清瘦和苍老。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又没有钱又没有车子,也不知道伤势怎样,家里还扔下几个孩子,要走几十里地的夜路,才能赶到城里的医院呀!想象着父亲当时的心情,该多么的心急如焚、多么的痛苦悲愤啊!

父母亲突然都不在家了,我们这些孩子好像一下子成了孤儿。大哥当时已经辍学,在生产队里当个半拉子社员,但也就只有十五六岁,最小的妹妹当时只有三四岁。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孩子谁也没有吃饭,都做在炕上呆呆地盼着、想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母亲,就连小妹妹也很懂事地不哭不闹。

第二天,大哥到自留地里刨了一点还没长大的地瓜,给弟弟妹妹们做了一顿吃的。大哥还要每天去生产队挣工分,父亲的羊也没人放了。我就拿上鞭子,学着父亲的样子,从生产队的羊圈里赶上羊群,早早地上大南山放羊了。在母亲住院治疗的一个多月里,我们兄妹就吃了一个多月的烀地瓜,我还替父亲放了一个多月的羊,甚至还有几次是带上弟弟一同去放羊的。

中间父亲回来过一次,给我们带回来一些烤熟的嫩苞米。看到孩子们都很好就说,你们的妈妈没有事,就快回家了、就快回家了!终于有一天,父亲陪着母亲真的回家了,我们高兴的一下子都扑上去。

虽然母亲的脸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疤、也不漂亮了,但我们终究还都是有妈的孩子,有妈的孩子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辽西往事”之五:野菜


我的老家在辽西,我童年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就散落在辽西的一个小山村里

辽西虽然多丘陵,但山上的树木很少,一到夏天,更多的是漫山的野草、野花郁郁葱葱。山坡上、耕地里的庄稼虽然长得无精打采,可是野菜却长得争先恐后、生机勃勃,老家的人们能吃着野菜,一直吃到秋天下来萝卜、白菜。

野菜从一开春就出来了,不用谁来耕种、也无须施肥浇水,只要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就能长出翠绿鲜嫩、营养美味的各种各样的菜。对此,我一直觉得很神奇!

辽西的物产虽不富饶,但野菜的种类却很多,我童年时经常吃或吃过的就有几十种。

地上生的有小蒜、苦麻子、苣荬菜、婆婆丁、猪毛菜、灰灰菜、蚂蚁菜、扫帚菜、车轱辘菜、苦碟子、苋菜等等。树上长的有榆树钱、榆树叶、榆树皮、柳树狗、柳树叶、杨树狗、杨树叶、槐树花、山杏仁等等。还有红松蘑、黄粘菇、草菇、树蘑、甚至石耳等等菌类。

在那个野菜野果当干粮的年代里,野菜绝对不仅仅是菜,有时还是粮,甚至是救命粮。

野菜大多是需要挖的,挖野菜也需要专业工具。那年头,辽西农家的孩子们,挖野菜最常用的就是弯头小镰刀和筐子。小镰刀必须是短把的,还要把镰刀头折弯成直角,能深深地挖进土里。筐子一般都是大人们用河套里的红柳条自己编制的,根据孩子大小,筐子也有大有小。

辽西的春天风沙非常大,一出正月就常常刮的昏天昏地,很少有春风和煦的日子。也许世间凡事大都有利有弊,大风虽然刮的人们睁不开眼睛、刮的锅台炕上尽是沙土,但河套里的冰就是这样刮开的、树头上的枝条就是这样刮绿的、野菜也就是在这样的大风天里拱出来的。

虽然春分还没到,只要找向阳的地方,仔细扒开干枯的野草,草底下一定会看到纤纤、绿绿的嫩芽。顺着嫩芽向下就能找到一个圆溜溜的小蒜头,小的如黄豆粒、大的也就像拇指肚,这就是小蒜,辽西春天最早的使者,她是人们在一年里能够见到最早的野菜。紧跟小蒜的是苦麻子、苣荬菜、婆婆丁、车轱辘菜等,陆陆续续地,各种野菜就越长越多了。

小蒜的到来,也标志着农家孩子们将持续大半年的挖野菜工作,正式开始了。

大风呜呜的嚎着,太阳在灰蒙蒙的云中时隐时现,灰黄的天底下,同样是灰黄的山野。茫茫的原野里,一群还穿着冬天烂棉袄、破棉裤的农家孩子,一手挽着筐子、一手握着弯头镰刀,一会儿喊叫着、一会儿欢笑着、一会儿蹲下寻找着、一会儿撒欢奔跑着。他们身上、脸上、头发上粘着一层细细的沙尘,本该是嫩嫩的小脸儿,却被风刮得裂了一些小口子。年龄小的孩子,鼻涕和沙土竟混成一小块黑泥贴在上唇上,就像电影里日本鬼子的仁丹胡。

整个冬天都啃着咸菜疙瘩、嚼着酸菜帮子的孩子们,此时就像出笼的小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飞翔着。这就是那个年头,辽西春天的原野上,经常能看到的孩子们挖野菜的情景。这里面就有我、有我的同学们、还有我的哥哥、弟弟和我的小妹妹。

野菜挖回来后,母亲就高兴地为我们做好吃的。一开始小蒜很少,只能用来淹咸菜或者做汤,多了可以炒菜吃,最高级的是小蒜炒鸡蛋,那种特别的清香里,似乎能品尝出春天的气息。

大多数野菜是用来蘸着大酱生吃的,能蘸酱的野菜有苦麻子、苣荬菜、婆婆丁、蚂蚁菜、车轱辘菜等等很多。但苦麻子需要用水泡上一宿才能吃,否则太苦。蚂蚁菜要用水焯了吃,否则太涩。这些野菜,如果太老了就只能做汤吃或蒸野菜团子吃。

猪毛菜也可以蘸酱吃,还可以和着包米面贴菜饼子吃。灰灰菜只能做汤,有点像菠菜,而且只能吃叶背面是紫色的,其他的吃了容易浮肿。

榆树钱是可以直接从树上撸下来生吃的,还可以和着包米面贴饼子,特别好吃。榆树皮晒干后磨成粉,可以和着包米面或秫米面擀面条,吃起来又筋道又润滑。榆树叶、柳树狗、柳树叶、杨树狗、杨树叶这些也都可以吃,但必须是嫩时,还要用水浸泡两天。春天的槐树花有一种独特的清香,用油炒着吃味道美极了。

在蘑菇里红松蘑、黄粘菇、草蘑菇吃的比较多。那时的红松蘑特别多,只要在樟子松林里转一圈,就能采到一大筐。用针线穿成串,挂在房檐下晾干,可以随时炖着吃。标准的小鸡炖蘑菇就是炖的这种红松蘑,至今都是东北名菜。由于气候变化和人工不能种植,现在的红松蘑已经很少了。

在我童年吃过的所有野菜中,苣荬菜、猪毛菜和山杏仁吃的最多。

山杏是辽西丘陵上,为数不多的几种野生树木之一,树长的不高,叶子比家杏要小,结出的果实也很小,果肉很薄而且很酸,并不好吃,但它的种仁却是宝贝,就是山杏仁也叫苦杏仁。

现在的杏仁已经被开发成巨大的产业,所谓露露的主要原料一般就是杏仁,据说是高蛋白,还有多种保健功能。然而,谁能相信,我那吃糠咽菜的童年里,竟然能经常吃到杏仁露,而且不用花钱。

那年头的辽西农家,常年吃不到肉,油水也十分少。现代人已经严重过剩的蛋白质、脂肪什么的,那年头的人们却严重缺乏,孩子们个个营养不良。真是穷有穷办法,我不知道是谁最先发明的,用山上野生的苦杏仁来煮汤熬菜,歪打正着地给人们找到了补充优质蛋白质和优质脂肪的来路。

母亲领着大哥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找到有成片山杏树的地方。成熟的山杏采回来后,要先晾晒,干透的山杏果肉几乎只剩一层皮。我同样不知道是谁最先发明了砸杏仁的方法,大大提高了效率。用一块小木方,在上面挖一个小坑,小坑正好放下一个山杏,还要露出一少半。用锥子只须轻轻一砸,干燥的杏肉和杏核就裂开了,但杏仁却没有伤着,捡出杏仁再放进山杏继续砸。母亲和大哥出去采山杏,我们这些年龄小的孩子就在家负责砸杏仁。

母亲把砸出来的山杏仁放到蒜臼子里,一点一点地捣碎,捣碎的杏仁挖出来放到锅里加水煮开。先撇出漂浮的褐色杏仁皮,再用水瓢舀起乳白色的杏仁汤向上扬起,扬起的汤再落到锅里,就这样一瓢又一瓢地扬着,听母亲说必须要扬够一百下,不然吃了会被药着。

我后来才知道,山杏仁里有一种有毒物质叫苦杏仁苷,人吃了会中毒,但加热后就能分解。原来杏仁汤煮开后要向上扬起一百下,其实是为了加快有毒的苦杏仁苷蒸发。我又是不知道是谁最先发明的这种方法,却又是歪打正着地解决了苦杏仁的解毒问题。

用杏仁汤无论熬出什么菜都香极了,吃到嘴里真可以说是回味无穷。最关键的是,在那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我的先辈们用他们并不丰富的知识,竟然就地取材,仅仅用野菜、山杏仁和粗杂粮,就基本解决了孩子们身体成长所需的最基本营养。而且,没给国家增添一点麻烦,这不能不说也是一个奇迹。

无论是山杏仁还是其他野菜,大都有着很高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而且那年头还没有农药污染。人们就在吃野菜时,不知不觉地就治好了很多疾病。比如,猪毛菜可以治疗高血压、苣荬菜可以治疗细菌性痢疾、婆婆丁可以治疗尿路感染、车轱辘菜可以治疗咽喉肿痛等等。

大自然真的很伟大!她是一切生命最仁慈、最无私、最智慧的母亲。她为人类早就准备好了最营养、最合理的食物;建造好了最适宜、最安全的环境,并努力地维护着、修复着。只要人类不是过分地贪婪、过分地野蛮、过分地无耻,她就绝不发怒!

现在宣传的保护大自然,我觉得是把关系搞反了。大自然无时无刻都在守卫着人类,根本无须人类的所谓保护,只要人类懂得尊重、敬畏、顺应大自然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