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一生网

欢迎来到情感一生网
你的位置: 情感网 > 情感美文 > 导航 > 年轮中岁月的句点(三)

年轮中岁月的句点(三)

发表时间:2020-08-24

【www.qg13.com - 岁月情感说说】

关于情感方面的文章很多,而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说自己真正看得透情感,什么样的情感美文才称得上质量高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年轮中岁月的句点(三)",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当二姐、小姐、我,伙着一伙玩伴,像一群小野狗似的在河边嬉戏打闹的时候,大姐正脸朝黄土背朝天、在公路上劳作。

她在道班做短工。

路边的稻田,秧苗清翠如洗。正是稻谷花开的时节,田野满满的芬芳这个时节的雨很特别,布依人叫做谷花雨细小的雨滴,似有、又似无看不见,只能感受,仰起脸,沁在脸上,点点凉意,恰如婴儿之柔吻

还记得吗,当我跟你这样描述谷花雨的时候,你说,好美!你要我带你去寻谷花雨,你要在田埂上,发际插一朵浅色小花,蓝色纱笼飘逸,拈一株稻穗,柔声地说爱你,盼一生一世伴随你!亲爱的,你一定不知道,我背过了身,泪水落在草尖,化作了露滴其实,你和我一样明白,我们终将不能在一起!

谷花雨沁在大姐脸上的时候,大姐面向稻田,想心事想成了雕塑。

她离了婚,她在想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女儿。

王老二开着嘣嘣车,一路蹦到她身边,刺耳的急刹车声音都没有把她从癔症中惊醒。

王老二用脏兮兮的手套打她肩膀,她才如梦方醒,吟诗一般说:谷花开了、谷花雨

王老二见她眼里有泪,知晓她心情不佳,不声不响接过铁锹,把砂石上进翻斗车的斗里。

大姐说:王老二,我想我姑娘了。

王老二停下,想了想说:街天,不上班,我偷偷开嘣嘣车载你去。

大姐的脸上于是就有了笑意,掏出手帕,试去王老二额头的汗水。

傍晚下工,大姐坐在王老二身边,嘣嘣车一路飞奔,驰过四棵树,越过三道沟,一直把大姐载到学校门口。

大姐下车,莞尔一笑,款款走回家去。

洗漱完,吃饭。才吃了半碗,就看见王老二在学校门口,放下碗过去,王老二神秘地说:秧鸡下蛋了呢。明天晌午,我带你去找秧鸡蛋。

大姐扑哧一笑,说:你不会明早上工再说啊。

王老二说:想到了就想早点告诉你。走了,明早,来接你。

街天休息,大姐和王老二都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晚上回家,大姐看见母亲脸色不对,连忙收敛神色。可是,就连我这个三岁的小屁孩,都能看出她藏匿不住的喜悦。

母亲警告说:王老二是个花心鬼,你少跟他在一起。

大姐急了,质问母亲:你凭什么说人家是花心鬼?

母亲本想告诉她听来的关于王老二和那个布依少女的事,话出口,却变成:经验!我活了大半辈子的经验告诉我的。

大姐不像话,顶撞说:你的经验抵个屁!

母亲抓起苍蝇拍向大姐打去。

大姐早有防备,闪身一躲,啪地一声,打死了桌上的一只苍蝇。大姐做一鬼脸,跑了出去。

母亲说:又出去野,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敛。死妮子,你最好听我的话,不然你会吃亏的。

大姐心事触动,轻轻一叹,心头却想:别说吃亏,就算死,我也愿意一念如斯,竟然又起了癔症。

曾经,有个布依少女也在道班打短工,没事的时候,这个布依少女就腻在王老老二身边,浅吟低,唱缠绵山歌给他听。

后来,那个布依少女无缘无故地失踪。

没几天,王老二也跟着失踪他找遍了附近的山山水水、布依村落,却没有半点布依少女的消息。

回来后,王老二话变了,像得了一场大病。

自此,人们常在夜幕葱笼的时候,见一个削瘦的身影,坐在河畔那棵水柳树下,不言不语,凝望水波粼粼

曾经,这棵水柳树下,是依偎的两个身影。这棵水柳树下,有一个水一般柔情的布依少女浅低唱。豌豆开花花又落,妹牵郎手扯不脱歌声在水面回荡,听痴了晚归的一对鸳鸯!

最终,大姐还是听说了布依少女和王老二的故事。

于是,大姐面向稻田,想心事想成雕塑的次数渐次增多。

这天,王老二开着嘣嘣车一路蹦到大姐身边,像往常一样急刹车,下车,夺过大姐的铁锹,往翻斗车里上砂石。

大姐幽幽地说:你喜欢她?

王老二说:什么?

大姐说:那个布依少女。

王老二身子一抖,停了下来。

人的心里,一定有几个特定位置,十分脆弱敏感,最轻微的碰触,都会疼得痛不欲生。

王老二把铁锹一扔,跳上嘣嘣车,一脚油门,在黑烟中远去。

大姐面向稻田,在风中成了雕塑

转瞬间,稻田改换了颜色。

秧苗老了,换上了金黄的秋衣。

大姐老了,荷锄归去掩重门,成了她近月来生命标签。出工时,她还和从前一样,时不时停下来,面向稻田发呆,幻化成一个稻草人。

秧鸡老了,曾经的秧鸡蛋如今也长大成人。但抹不起,晌午时分,王老二带着大姐沿着田埂去找秧鸡蛋的种种细节,那快乐的时分。

这么一天,王老二开着嘣嘣车一路蹦到她身边,一个漂亮的急刹车,下车,夺过大姐的铁锹,往翻斗车里上砂石。

大姐想夺回铁锹。

王老二格开她,说:以后别再提她!我想好了,我娶你,和你结婚!

泪水蹦出大姐眼眶哭泣中,心头是盈盈满满的甜蜜。

此后三年,是我大姐人生最为幸福甜蜜的时光!我美丽的大姐你的一生,终于有了三年幸福时光!三年后,大姐独把花锄偷洒泪

我想杀了那个布依少女!

可问题是,我杀不了,因为,她已经死了她用她的死,夺去了大姐的人生。再往后,大姐走了,我美丽的大姐,也走了!

苦命的大姐!

死神无处不在!它盘旋在你上空,睁大双眼,仔细地搜寻着,绝不放过任何细节,贪婪、而又敏锐地捕捉星星点点、死亡的信息。

姐啊,我的大姐,你九泉可知,坟前悲煞焚纸人!

那年,1970,我三岁。

相关推荐

年轮中岁月的句点(四)


倏忽间,三年过去,我来到我的1973。

我听到一个地名,叫做多依,就算我当时只是个六岁的小屁孩,也觉得这个名字很美。

那是个布依村落,在十万大山崇岭深处。村落的旁边有一条小河,叫做多依河。比起长底河来,多依河要小很多,却美得找不到语言来形容。现如今,是我家乡最富盛名的风景名胜区。在当时,还很原生,两岸水柳树又大又多,密密麻麻,都倾斜身子朝向河中央延展。河水是那般的清柔啊,水柳树怎经得起那纯净的诱惑!你争我夺的结果,是枝叶覆盖了河面,小船在河里走,穿过了枝与叶编织的隧道。

顺着水流往下,越过一道五米来高的小瀑布,却又改变了模样,河谷两岸,密密麻麻全是野生芭蕉树。

在芭蕉林深处,有一个山洞,布依少女侬多依,曾和她父亲在这个山洞躲过雨。

布依少女侬多依是个孤儿。

布依少女侬多依的童年无比幸福。

多依村那位107岁的奶奶说了,她活了一百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疼爱女儿的阿爸。

侬多依的阿爸是方圆百里布依山寨识字不多的人,比平常的布依人自是多了几分清秀。布依族属于壮族的分支,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文字,会说汉话的布依人不少,但识得汉字的却是少之又少。

侬多依的阿爸是个郎中,不是赤脚医生,就是个土郎中。

善捕者死于猎,善医者死于病,善水死于溺,玩火者,必自焚死神,往往用你最喜欢、最擅长的技能来杀死你。

侬多依的阿妈喜欢抓蛇,因为田大夫要泡药酒。侬多依十二岁那年,阿妈被青虫咬到手指,死在了半路。

阿妈死后,田大夫外出为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看病的时候,就把侬多依寄养在一个老阿婆家里。老阿婆山歌唱得好,十里八乡罕见对手,侬多依听她唱、跟她学,学会了不少。

农家的日子总是很忙,很苦,但只要有空闲,侬多依就给阿爸唱山歌,宛若阿爸就是她的情郎。阿爸在歌声中微笑,快乐幸福,目光中盈满、满满盈盈的爱怜!那相依为命的日子啊,侬多依总也忘不了、总也忘不了!

人世间的美好,对于老天爷而言,是噩梦,所以,它不会由着你把美好延续下去,必定会把美好化做悲伤你爷爷的老天爷,出来,我不打你,我就想问问,为什么你要如此蛮横、不讲道理?

十五岁那年,侬多依的阿爸患上肺结核,咳嗽两年,口吐鲜血而亡!

就这样,侬多依成了孤儿。

阿爸死后,侬多依跟着老阿婆生活了一年。

一年后,受不住良心折磨的姑妈来接走了她,指望再养她两年,找个好人家嫁了,有个自己的家。姑父却容不下她,说她是煞女,死自己的阿妈不算,又死了自己的阿爸。

万般无奈之下,姑妈提了个猪头去找老白毛。

姑妈曾为老白毛治好了头痒病。

老白毛是道班的班长。

所以,侬多依去了道班做临时工。

道班有个开翻斗车的小伙,名叫王老二,从侧面看,很像侬多依的父亲。

所以,侬多依常常凝望王老二,常常看到发呆目光中、饱含对父亲的思念。

人们总是渴望爱、或被爱,但是你知道吗,爱,往往会成为你的负担,这种负担,或许是后悔、又或许是思念,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概莫能外!可即便是这样,就算一颗星星、一缕月光、一片落叶、一朵残花、一粒草尖的露珠都会让你在不经意间驻足,所思所感,触碰到心深处时那撕心裂肺地痛即便是这样,人们还是渴望爱、或被爱!

没有爱的人生,注定乏味!

对侬多依而言,阿爸是火塘,是吊脚楼,是山,是水,是心尖上婉约的歌阿爸的爱成了她的茧,她躲在茧中,细细回味父爱温暖!

阿爸的微笑阿爸的目光阿爸那温暖的怀那盈盈满满的爱怜、那父亲的疼爱,那相依为命的日子啊,布依少女侬多依总也忘不了

思念太过,成了殇!

父亲死后,多依村再没有人听到布依少女侬多依的山歌。

其实,她一直在唱。

在心里唱。

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的时候,她就一首接着一首,唱给她慈爱的阿爸。阿爸一直在她心里,阿爸从没离开。

思念像白蚁,啃噬她残缺的心。

突然想起艾青的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土地,就是阿爸。

终于有一天,他满怀深情地对王老二唱响了山歌,就像从前,她唱给阿爸,因为,从侧面看,王老二像极了她的阿爸。

柔柔弱弱的旋律,柔柔弱弱地滑出喉咙,柔柔弱弱地绕进王老二耳管这唱给父亲的歌,这纯净的真情流露,这歌声、如蛊药,只在刹那,就要了王老二的魂!

事实上,人们就说侬多依是煞女,她死了自己的父母。根本不用人教,天生她就会施蛊。

自此,人们常在夜幕葱笼的时候,见两个偎依的身影,坐在河畔那棵水柳树下,水一般柔情的布依少女侬多依、浅吟低唱,山歌如精灵,在粼粼水波间回荡

街天头一天晚上,姑妈来道班,叫侬多依街天回家吃饭,家里熬了烟薰肉。还让侬多依顺便带瓶农药回家,地里的害虫实在太多了。

街天,侬多依刚踏进姑妈家门,一个板凳飞来,紧接着是姑父的扁担。姑妈拼死拦住,侬多依才得以逃出来。

回到半路,老白毛叫住了侬多依,谁也不知道他跟侬多依说了什么,侬多依不声不响地走了。

布依少女侬多依失踪了,王老二的魂也丢了,因为他的魂在布依少女侬多依身上。

他离家十多天,找遍附近山山水水、布依山寨,再回来,从前快乐俏皮的王老二死了,人们只好重新去认识他,因为,他是那样的心事重重,寡言少语。

布依少女侬多依走了两天山路,回到了布依山寨多依村。

她家的老房子已经不在了,不知道被谁给拆了。阿爸不在了,自然,家也就不在了!

教她唱山歌的老阿婆也死了。

布依少女侬多依坐在她家的遗址上哭了几哭,然后,擦干眼泪,平静地离开!

布依少女侬多依还有一个牵挂,她要到芭蕉林深处那个山洞去看一看那天,阿爸带她去挖竹溜(竹鼠),遇上倾盆大雨,父亲带她躲进了那个山洞。

她要去那个山洞找她父亲。

走到洞口,布依少女侬多依开口喊出了她最想喊出的话:阿爸,我回来了

没有回音,阿爸不在,阿爸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布依少女侬多依找不到她阿爸了!她的眼泪又下来了,哗哗地流,倏倏倏,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一地,流成了河

她在她曾经坐过的地方坐下来,身子靠向右边,靠进慈爱的阿爸怀里阿爸搂着她,微笑着、是那般温柔、温柔地说话,温柔地讲故事

布依少女侬多依从腰间的花布包里掏出没来得及给姑妈的农药,在阿爸温柔温暖的怀抱里,幸福地喝了下去

恍惚间,布依少女侬多依想起了阿爸给她讲的一个故事,听完后她哭了,哭得很伤心阿爸说、说她是个善良的孩子,善良的孩子,是会有好报的

可问题是,这个世界,好人,真的会有好报么?老天爷,请你回答我!

她觉得也应该划根火柴,看看火光里会有什么。可她没有火柴

那又如何,火光里,一定是她靠在阿爸怀里,阿爸搂着她,那么慈爱、那么温暖、那么的温柔!

布依少女侬多依,在阿爸温暖的怀抱中、跟随温暖的阿爸、走了!

爱,往往会成为负担,这个负担,名叫思念!

在布依少女侬多依身边,有一个空瓶子,上面有三个字:敌敌畏!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王老二喝得烂醉,踉踉跄跄回到道班,一脚踹开老白毛的房门,大哭、大哭着指着老白毛问:老白毛,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老白毛恼羞成怒,猛捶桌子,恶狠狠地骂道:王老二,狗日的,老子是你爹,你竟敢跟老子这样说话!你奶奶,老子是为了你好!

就这样,布依少女侬多依对父亲的思念,被人们演绎成了对王老二的爱。在我曾经居住过的布依山寨,至今仍有隐约的耳语、叙述布依少女侬多依的传说!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芸芸众生,总是渴望爱、或被爱!

布依少女侬多依的死,客观上来说,毁了我大姐的人生,知道侬多依的死讯后,王老二彻彻底底成了个酒鬼,失去了为人夫、为人父的最起码的责任。

我曾经很恨她,很恨,但现在,布依少女侬多依,我想悄悄告诉你,我不恨你了!

年轮中岁月的句点(八)


80年的故事属于赵家老二、赵二花。

赵家五姐妹就数赵二花出落得最为水灵。

水灵灵的赵二花,淹死在长底河冷冰冰的激流里。

赵家父亲是个矮个子、粗壮的男人,横肉满脸,不苟言笑,神情总是严肃。赵二花的死,让人觉得他是那样铁石心肠。都说父亲是女儿的前世情人,父爱总是如山一般厚实。可没有人看到,他的父爱在哪里。

自古红颜多薄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红颜薄命,往往源于爱情。

年初,水文站搬来一家佟姓。关于佟念什么,学校老师一直有争论。他们争论他们的,我才不管,有边读边、无边读中间,反正我是念冬。所以,延用当时的习惯,称呼佟家小子为冬小子。

佟师傅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左手的手掌丢掉了,胳膊是徒的。有一女一子,女儿学籍还没有转来,在邻近省份的州里念书。儿子瘦高,年纪比我大三岁。

冬小子胆大包天,竟然袭了赵二花的胸!

关键在于,你爷爷的,得了便宜他还装肚子疼。袭完人家胸后,他蹲在地上直叫唤,说他肚子疼流氓、无赖、混混啊哟,可气死我了!为什么、干这事的人不是我?

赵二花倒没说什么,羞红脸,低垂着头快步走了。

这事后,冬小子和赵二花的正常关系结束了,再见面,情怀就有了些弯曲、一些心猿意马的小邪念流过心头。

冬小子有个大本事,对我们一干少年而言,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年少时,总爱捉些雏鸟回来养,但我们、无一例外总是养死。他不仅能养活,还能放出去,吃饱玩够再飞回家来住。

你爷爷的冬小子,你有什么了不起?前世你一定是鸟,所以说破大天,你也只不过是鸟托生的。

冬小子抓了两只花喜鹊送给赵二花。赵二花不敢要,担心养死了。冬小子说,我帮你养着,鸟算你的。

赵二花说:你的我的不都一样吗?

说完才觉得这话有别的含意,羞红了脸,心头却流过暖暖的柔情蜜意。

两个月后,两只喜鹊喳喳叫着,跟着地上的一对可人儿,飞过三道沟、掠过四棵树、歇在长底桥就连俩人上山砍柴,都一路跟随。两只喜鹊,俨然成了俩人的信物。

冬小子总是肚子疼。严重的时候,直疼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这可要了赵二花的老命,赵二花比他还疼,一个疼的是肚子,一个疼的是爱情。

佟师傅是个专家,总是出差,全国各地的跑,汇集水文资料,一去就是一两个月。所以,冬小子时常是一个人在家,赵二花不管别人说闲话,常常去他家陪他。

有一次,冬小子疼得整个人都虚脱了,斜靠在赵二花肩上,泪眼朦胧地说:我不想活了!赵二花一样的泪眼婆娑,说:好啊,死了省心,省得了心疼!

赵二花的心疼过去疼过来,折磨得不成样子,于是就生出无论如何要给冬小子做手术的坚定念头。

冬小子家没钱。

据悉,冬小子的姐姐也得过病,差点儿死掉,欠下了许多债务。所以,家里没钱给冬小子做手术。

冬小子一点也不记恨姐姐,相反,他很爱姐姐。

冬小子跟赵二花说:我妈死得早,你跟我姐,就是我命里最重的两个女人。

赵二花更生出了、为他去死也心甘情愿的深切爱意。

三百四十二块钱大吗?

三百四十二块钱很大,它、夺去了一条性命,改变了几个人生。

放假的时候,赵二花偷了家里的钱,一共三百四十二块。冬小子带着这三百四十二块钱去了邻省的州里找姐姐,姐姐带他去做手术。

当时在山寨居住的人们都还记得那顿毒打!

尤其街头的张大婶,多年以后提及,还是禁不住泪流。

那天注定有事

赵二花的喜鹊不见了一只,另一只疯也似的、喳喳叫着,四下乱窜,急切找寻而不见,停在赵二花身边,叫哑了嗓子,再叫的声音,如泣似诉

赵二花被父亲叫回家去。

赵二花还在为喜鹊的失踪而担心,然后,就那顿毒打就发生了。

要不是新调来顶替王老二开嘣嘣车的柳师傅拼了命把赵家父亲按倒在地,赵家父亲一定会把赵二花活活打死。

赵家老大在阻拦父亲的时候,也被打得很惨。带赵二花逃出来后,却顾不着自己的伤势,急迫地欣开衣衫察看赵二花的身体,那又青又紫的伤痕让她哭出声音,她骂赵二花:你傻啊我二妹,那么打你,你都不跑?

赵二花说:跑得了么?姐,这顿打,是躲不掉的。

大姐说:那钱,是给五妹看病的。

赵二花哭了。她哭着说:姐,他疼成那样,我的心、受不了。

!那五妹呢,五妹也病,你就受得了?

赵二花无言以对。

转瞬间,天已擦黑。

赵家老四急冲冲跑来说:大姐,爸爸叫你回去,不然就打断你的狗腿。爸爸还说了,谁也不许管她,让她死在外面丢去喂狗。

赵家老大也是被打怕了的,只得对赵二花说:我先回家去,晚上你敲窗子,我开门给你。

赵二花嗯了一声。

赵家老大在床前坐了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都没有等来赵二花。

次日,父母去上工,赵家几姊妹开始四下寻找,找遍了大队的所有角落

一个打鱼的布依人,在激流的河岸,发现了赵二花的尸体!

赵家几姊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就这样,赵家老二死了,去了我大姐的荒坡,就葬在我大姐的坟旁。

而赵家父亲,让人们见识了什么叫绝情。

从赵二花入殓到下葬,他都没有去看赵二花一眼。

帮着入殓的张大婶,在洗赵二花身子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父亲,能对自己的女儿下得了如此狠手。头顶那一棒,几乎把天灵盖打碎!

接下来的几,赵家母亲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她早已习惯丈夫如雷的鼾声,突然静下来,本来睡眠就不好的她,更加不可能睡着。

赵母劝丈夫:他爹,憋不住,你就哭吧,你这样,会生出病来的。

赵家父亲恶狠狠骂回去:我难受什么?我又哭个什么鸟?

冬小子回来的时候,喜鹊落在了他肩上,然而,喜鹊已经不会叫了,它叫哑了自己的嗓子。

冬小子在激流的岸边静静地坐着,喜鹊蹲在他的肩上。

姐姐不敢离开,也不敢打搅他,守着他雕塑般的身体,时不时抹一把泪

两天后,另一只喜鹊也死了,就死在冬小子肩上。

做完手术的冬小子病好了,他的快乐,却随着病一起走了。

这天清晨,赵家父亲出门上工,发现家门被几大捆柴禾堵住。好容易弄开出来,发现整个房子,全都被许多柴禾包围,柴禾上浇了煤油,地上有一只装煤油的空桶,还有一盒抽开了的火柴。

赵家父亲倒吸一口冷气!面色狰狞似要吃人,抓起砍刀,噔噔噔向水文站走起。

冬小子承认是他干的。

他说他火柴都拿出来了,准备点火的时候,却分明听见了赵二花的哭声,他还看见、赵二花直冲他摆手。他醒悟过来,这样做了,赵二花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毕竟,那是她的家人!今世,已然阴阳两隔!来世, 他不想再牵不到她的手。

他告诉赵家父亲:赵二花的命,是你给的,又被你亲手夺去了。但你要记住,你们赵家全家人的性命,都是赵二花给的。

赵家父亲要砍了他,推开众人的阻拦,挥刀向冬小子砍去赵家几姊妹哭得像泪人,齐刷刷跪倒在父亲面前。

冬小子冷冷地笑,说:砍吧,我正担心她、在下面受人欺负!

赵家父亲心里一疼连抽自己几个耳光,面色如铁,转回家去。

赵家父亲以此为由去找养护段的领导,领导同意他调回县里。

搬家的头一天深夜,赵母醒来,发现赵家父亲不见了。赵母略微一想,猜到他去了哪里,叫上老大悄悄出门,来到我大姐的荒坡。

赵家父亲果然坐在赵二花坟前,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赵母又说:她爹,这里没人,心里难受,要哭就哭吧。

赵家父亲咬了咬牙,说:谁爱嚎谁,我没有什么好难受的。说完这话,赵家父亲起身下山,走了一半,突然又停下脚步,双眼伤痛地望向夜空,说:老二,等我把你的姐妹抚养成人,欠你的,我会还的。

年轮中岁月的句点(六)


我毕业那年,省城公安机关成功破获著名的借条抢劫案。

那个劫犯让我充满疑惑,照片看起来很眼熟,名字叫厉某某。

毕业季总是很忙,又找不到人来求证,所以就放了下来。

有一次我到鲁布格库区去钓鱼,下车收拾渔具的时候,屁股被人踢了一脚,回头看,是个布依汉子,依稀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布依汉子说:丢你母,记不得老子啦,可是?

我才丢你母,我丢你老母。

老子想起来了,这就是当年那个不知道三七二十一的小布依,现在的布依汉子。

见我来钓鱼,非要用船送我去,说是带我去一个鱼窝子,包我钓到爆护。唯一的条件是,晚是去他家吃饭。

我说你一个招亲的,也不怕被你公公打?他嘿嘿一笑,说:名义上是招亲,小娃全都跟我姓。

晚上吃饭,三口猫尿下肚,布依汉子红了眼圈,说:厉利群,你可还记得?丢你母,这狗日的抢人!抢就抢吧,他还给人家打借条。你说他可是有病!

我一下想起那桩旧案,不禁惊呼:丢你老母!还真是他啊。

布依汉子浮了一大白,说:真是他。谁也想不到,那么好一个人真是世事难料。

时光瞬间回到了1976,那年我9岁,上小学三年级,和小布依、厉利群是同班同学。

厉利群家是水文站的。供销社有个张姨,有一闺女名叫李丽琴。厉利群李丽琴,本地口音听起来没什么分别,因为这,两个走得很近,李丽琴叫厉利群利群哥哥,厉利群叫李丽琴丽琴妹妹。

丽琴妹妹家在县城,在县城念书。一到假期,总是迫不急待来到大队。早上一起床就去到厉利群家,一直到天黑睡觉才会回去。有的时候,干脆就赖在厉利群家,跟她利群哥哥睡。

为此,厉利群经常被我们嘲笑。

但厉利群根本不以为忤,因为厉利群真的很喜欢他丽琴妹妹。

丽琴妹妹的要求厉利群一般都会答应,但有这么一件,丽琴妹妹要跟他上山砍柴,说了多次,利群哥哥总不答应。

丽琴妹妹问:利群哥哥,为什么你老不愿带我上山砍柴?

利群哥哥说:因为山上有老豹子,它会把你叨去喂狗。

丽琴妹妹说:利群哥哥,你骗人都不会骗,老豹子只会把我叨去喂小豹子,不会喂狗。

利群哥哥说:谁说的?老豹子养了条狗帮它看门。

丽琴妹妹说:你骗人!利群哥哥,我就想要你带我上山砍柴,再顺便看看老豹子养的那条狗。

利群哥哥拒绝:不行。

丽琴妹妹赌气:不跟你玩了利群哥哥。

没多一会儿,利群哥哥说:走喽,我们倒是要去河边玩去喽。

丽琴妹妹撅着小嘴不理。

利群哥哥朝前走,留意丽琴妹妹是否跟上来。

丽琴妹妹忍不住,追上利群哥哥,把小手往利群哥哥手掌里塞。利群哥哥有意躲开,再塞,再躲,丽琴妹妹急了,抓起利群哥哥的手掌就是一口。

利群哥哥疼得直叫唤,但其实,手掌上只有口水,连个牙印都没有。

利群哥哥突然闪身,夸张地向前跑。丽琴妹妹大声撒娇,追上利群哥哥,把小手塞进利群哥哥手掌,手牵手去河边玩去了。

丽琴妹妹说:利群哥哥,我真的好想要你带我上山去砍柴,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经不住央求,利群哥哥最终答应了。

才爬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山路,丽琴妹妹就爬不动了,只得走走歇歇。伙伴们等得不耐烦,自顾自先去了。利群哥哥带着丽琴妹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达砍柴的地点。

丽琴妹妹在空旷处休息,利群哥哥去砍柴。丽群妹妹害怕,连声叫着利群哥哥。利群哥哥的回答,显示他就在丽琴妹妹的四周。

砍够了,装满柴架,却没有丽琴妹妹的份。丽琴妹妹说:利群哥哥,那我的呢?

利群哥哥说:自己砍去。

丽琴妹妹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砍!

不会砍你来吃屁。

我以为你会给我。

给你屁吗?

丽琴妹妹大笑。说:屁你个头!柴禾。

下山的时候别摔个狗吃屎就行,你还扛柴禾。

下山的时候,丽琴妹妹果然滑了一跤,眼看着就摔进山沟,吓得利群哥哥扔了柴架,扑倒身子去救她,她没事,利群哥哥噼里啪啦摔进了山沟。

丽琴妹妹吓坏了,连声惊叫,她害怕利群哥哥被摔死。这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利群哥哥不带她砍柴啦。

利群哥哥没有摔死,只是多处擦伤、划伤,面部也划出好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丽琴妹妹心疼得要死,利群哥哥却笑着说没事。

下到公路,来到寨子边上。

利群哥哥歇下柴架,拿出准备好的绳子,捡出几根柴禾捆好,帮丽琴妹妹扛在肩上,说:你屁颠屁颠地见人就说要去砍柴,屁都没带回来一个,人家会笑话的。

丽琴妹妹高兴坏了,说:我扛回去给我妈看,我也会砍柴了。我就知道,利群哥哥,你最疼我。

少来我才疼呢!

利群哥哥。

嗯?

长大了我嫁给你。

不要。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妹妹。

转眼,三年过去,我到公社去念书,厉利群更拽,去了县城。

在县城初次遇到丽琴妹妹的时候,丽琴妹妹高兴得大叫,扑过来,像往常那样,要把手往利群哥哥手掌里塞,利群哥哥躲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没个正形啊!

丽琴妹妹说:就没个正形,怎么啦。

和丽琴在一起的少女们发出噢的起哄声。丽琴妹妹羞红了脸,连忙跑回来,说:这是我哥哥,你们起什么哄!

回应她的,不约而同,还是那声响亮的噢。

半年后,厉利群拽上加拽,竟然去了省城。水文站是省管单位,撤了,自然就回省城。

回到省城后,厉利群跟上了一群学渣,逐渐迷失了自己,久而久之,成了一员街霸,成天混迹在街头,抢劫、斗殴。

一天,厉利群瞧见几个妇女,一看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一路尾随来到昆华医院附近,正琢磨怎样才能把她们的财物弄到手,突然听得一个声音:利群哥哥,是你么?

厉利群先是一惊,继而猛地回头。这声利群哥哥,是他心底最深切的怀恋。

利群哥哥高兴坏了,说:小东西,你怎么来啦。

丽琴妹妹目光暗淡,说:利群哥哥,我快要死了。

厉利群大声喝斥:我啊呸,这么大的人了,见面就说屁话!

丽琴妹妹说:真的。医生说我的肺里长了东西,估计是医不好啦。利群哥哥,过几天我就要出院回家,就想出来转转,看看是不是能遇见你,没想到还真遇见了。利群哥哥,一定是老天爷见我可怜,才让我遇见你的。死之前见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厉利群心脏一阵紧缩,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丽琴说:我真的没骗你。

厉利群加重语气说: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李丽琴说:我生病了啊!医生说啦,如果动手术的话,还可能有不到万分之三治愈的概率。

厉利群说:那就动手术啊。

李丽琴说:那要三万块钱呢!哪儿拿得出来啊。利群哥哥,家里早就没钱了,欠下了无数的债。

那时的三万块钱,真的是个天文数字。

厉利群问:谁带你来的。

李丽琴说:我妈。

厉利群说:带我去见她。

李丽琴哀怨地问:利群哥哥,我要是死了,你心里可会难过?

厉利群说:我不想听你说屁话!

从医院出来,厉利群在凌乱的风中、凌乱地徘徊。

他突然好想回家,算起来,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家了。

父亲半躺在沙发上看书,看都没看他一眼。昏暗的光线中,厉利群看到了父亲的一缕白发,心口莫明地疼了一下。

他问父亲,家里还有钱吗,能不能给他。

父亲冷冷地说,就算有,也不会给一个不干正事的混蛋。

眼见父亲问都不问他要钱去干什么,厉利群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晚上,厉利群去找所谓的圈里的老大。

老大一听,像被火烙了屁股似地蹦起来:三万块!行,你等着,明天我就去抢银行。

厉利群只得苦笑。

父亲说得对,别说是没有,就算有,也确实没人会把钱给一个不干正事的混蛋。

起身要走,老大却说:三万块肯定没有,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筹措。只是,你得告诉我,你要这钱干什么?

厉利群淡淡地说:救人。

告辞出来,已经很晚了。厉利群看见,一个妇女,拐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突然心里一动,踌躇片刻,掏出兜里的弹簧刀,也跟着进了暗巷这天晚上,厉利群接连作案多起,一共抢劫到一百三十二块钱。

厉利群犯了愁,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凑得够三万块钱。

第二天下午,厉利群去医院,看见李丽琴坐在大楼下面的凳子上,厉利群烦臊不已,开口就骂:外面风这么大,你发什么神经,要来下面吹风?走,跟我回病房去。

李丽琴没动,眼神迷蒙地问:利群哥哥,我死了,会上天堂吗?

厉利群安慰她:当然会!你这么可爱善良。

那么你呢?利群哥哥,你会上天堂吗?

厉利群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了想,说:我么,可能不会。

那你就是要下地狱啦!会下第几层?

厉利群蛮不在乎,说:管他的,下到几层算几层。

李丽琴惊呼:不要!我会害怕的!

厉利群扑哧一笑,说:你怕个什么劲!你在你的天堂,又见不到我。

李丽琴说:我不想去天堂。

厉利群说:瞎说什么啊,你!

李丽琴说:利群哥哥,你又不在天堂,我去天堂干什么!

厉利群愣了一下,说:你傻啊?天堂多好。

李丽琴说:你都不在,有什么好的!利群哥哥,你看这样可好?我先在天堂里玩儿,等你死了,我再到地狱去找你可好?有你在,我就不怕啦!

厉利群把差点就夺眶而出泪水硬生生憋回去,喝斥道:成天就知道胡说!

李丽琴接着说:只是啊、利群哥哥,求求你千万千万别下到十八层,那里又是开膛,又是剖肚,又是下油锅的,就算有你在,我还眼是会怕的。

厉利群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恶狠狠地说:李丽琴,我会打人的,你信不信!

厉利群叫出张姨,给了张姨二千块钱,告诉张姨,现在他就只有这么多,让她们先回家,该怎么治就怎么治着,他一定会尽快弄到钱,给丽琴妹妹动手术。

张姨没有推辞。

接过钱的张姨再忍不住,没有哭声,只是泪水滂沱。

厉利群难受得也想哭!

告辞出来,厉利群还是缓不过劲来。找个凳子坐下来,点一支烟,猛吸几口。

老大缓步踱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来,意味深长地说:心神乱了?

厉利群没有说话。

老大说:心神乱了,就想不清事情。

厉利群说、恍若自言自语:这几年,身子脏了,散发着臭气,自己浑然不觉,却去埋怨别人为什么要掩住鼻子是该洗洗啦从这个意义上说,救她,就不仅仅是救她,也是在救我自己。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片净土,宁可死,也舍不得被玷污!她,就是我心里的净土。

老大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沉默半晌,从兜里掏出个存折,递给厉利群,说:这是弟兄们凑的,有不到两万块钱。我把你的事和兄弟们说了,一个个的,把压箱底的钱都拿了出来。兄弟们都说啦,只要你觉得值,就拿去救好了。小九没钱,就偷偷从家里偷了六百,拦都拦不住。

厉利群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接过存折,仔细地装进兜里。

两人陷入了沉默,静静地坐了有好几分钟。

老大起身,喟然一叹:难得啊,你心里还有这份真情。

走了几步,老大又折回来,说:兄弟,我还是要嘱咐你一句,别冒险,千万别冒险,千万别下十八层地狱!所以,凡事都要给自己留后路,别让花儿一样的人儿,陪你看开膛剖肚!

厉利群明白,老大听到了他和丽琴妹妹的对话。

自此,在省城的夜晚,不论是月黑风高,还是星月明,只要是黑街暗巷,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蒙面人冒出来,手持利刃,疯狂抢劫。奇特的是,这个劫匪,抢劫完以后,都会仔细地清点数目,在一张事先印好的借条上,填上地点、金额,然后把借条递给被抢的人,告诉他(她),今后,他会把钱还给他(她)的。

最多的一晚,仅仅省城两区,公安机关一共接到报案十二起。一时间,抢劫还兴打借条,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

可是,没等厉利群凑够三万块钱,他的丽琴妹妹,就永远闭上了她美丽的眼睛。

厉利群把自己关在租来的小黑屋子里,足足关了一个礼拜,他没哭,眼睛布满血丝!

一天清晨,人们惊异地发现,在经常被抢的黑街暗巷,贴出了告示,让曾经被抢的人,凭据被抢时的借条,到某某处领回被抢的钱。

街头巷尾再次热议,但没人相信这会是真的。

还真有人来了!只不过,来的是公安,一副手铐,把他带走了。

厉利群被捕了,在我从省城毕业那年。

厉利群对所有的罪行供认不讳。

一天,看守所传唤,有人来看他,是他更显苍老的父亲。

厉利群被捕后,老大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父亲,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让厉父禁不住老泪纵横。

俩人面对面地坐着,都没有说话终于,厉父红着眼说:利群,从前你是混蛋,但这次,我才是混蛋!记住,钱不够还的话,还有你这个混蛋父亲。

厉利群咬紧牙关强忍泪水,还是没有说话,吸了吸鼻子,转回房间去了。

厉父请了律师,除了辩护,他还有一个要求,请律师出面,堂堂正正在报上登出公告,让他们厉家把钱还回去,钱要不够的话,去当去借,砸锅卖铁也肯定还清。

厉利群算过账,他一共抢了四千六百二十四块,可厉家,还了六千还要多。

律师说这不值当,问他为什么。厉利群说,因为他不能下十八层地狱,他不想丽琴妹妹害怕!

说到这儿,布依汉子泪水转在眼眶,浮一大白,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骂道:我丢厉利群他老母,害得老子总是想哭!狗日的,三年级的时候,他骗老子三七是中药,你奶奶个脚,老子不知道三七是中药啊!

我扑哧一笑这一笑不打紧,半天的眼泪白忍了,倏地滑出来两粒,我一把抓起酒杯说:来,为这狗日的,干了这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