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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榴

发表时间:2020-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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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的恋爱故事记录下来,记录爱情本身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红石榴,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舅妈家院内的那棵石榴树,依然像一盏灯那样,闪烁在我的心里。

那些年里,每逢八月十五,母亲总会领着我到舅妈家。舅妈是一个极为和善的人,中等个子,身体很是壮实,大大的脸盘黑里透红,一双不大的眼睛乌黑乌黑,透出暖暖的光芒。我七岁那年,她拉着我走到那棵又高又大的石榴树旁,说:你往上看,看到啥啦?我顺着她的手向树顶上看,一颗硕大的红石榴在枝头闪闪发光。她说:喜欢吗?我笑着点点头。舅妈让舅舅搬来一架梯子,攀上去小心翼翼地将石榴摘下来,捧在手里给了我。她说:只要外甥喜欢,以后每年我都把最顶上的石榴给你留下。舅妈盼望你年年都来啊1

以后我就年年八月十五来,舅妈也就年年把那颗石榴给我留下。我欢欢喜喜带回家,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有时也拿出来向同伴们炫耀。待过了十天半月石榴皮发干的时候,母亲说:别再放了,你和妹妹吃了吧1母亲用剪刀将石榴皮划开,将那晶莹剔透玛瑙似的石榴籽一颗一颗地剥下来放在碗里,然后又几粒几粒地分给我和妹妹。我们就一颗一颗地填在嘴里,品尝着那又酸又甜的美味。在当时那个缺吃少穿的时代,这种美味令我终生难忘。

大约在我小学快毕业的前一年,外公去世了。第二年我照样从舅妈家带回了一颗石榴。当我和妹妹提出要分吃时,母亲说:今年这个石榴要放一放了,放到春节你姥爷的周年供飨以后再吃,让你姥爷也高兴高兴。这也是你舅妈的意思啊1我说:既然舅妈说了,那就放放吧,可是会放坏吗?母亲说:不会的,'干巴石榴籽儿鲜'.到时候再吃是一样的。

可是不凑巧的是这年腊月我突然患了肠胃炎,腹泻不止,看了好几个医生都止不祝我家南院的三奶说:要是有鲜石榴就好了,吃上两把石榴籽保管就好了。可是这十冬腊月的,哪儿有啊1母亲听到后,才想起了那颗石榴,就翻箱倒柜地找,从抽屉找出来时,原来那颗红润鲜亮的石榴,已经变成了土黄色的干枯的桔皮了。当母亲小心翼翼地打开看时,不禁高兴地氨了一声,里面的籽粒依然饱满水灵。母亲将石榴籽分成两个小半碗,对我说:你先吃这小半碗,要是病好了,剩下的小半碗就叫你妹妹吃;要是没有好,你就全吃了。可是也真灵,这小半碗我做三回吃了,腹泻竟然好了。那小半碗也就成妹妹的了。

小学毕业以后,我一直在远离家乡的外地上学,再也没有吃到舅妈给我留下的石榴了。可是那颗高高地居于石榴树顶端的散发着红润光亮的石榴,却一直存留在我的心里。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已在远离家乡的大西北成家立业多年,女儿都上了中学。有一年的八月中秋节前夕,女儿突然也患了肠胃炎,西医中医都看过,一直好不了。这时我又想起了少年时期吃红石榴治病的往事,想用这办法试一试。于是我利用周日,带着女儿上了北坡,那里有一个颇有名气的石榴园。

石榴园位于一个半圆形的狭长梯坡上,有五六亩那么大。园的东端有一个用树枝扎成的柴门,隔着柴门我已看到了满树的红石榴在翠绿的枝叶中闪闪发光。我隔着柴门大喊:有人吗?买石榴啊1声音落时,从石榴园深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等等,就来了。稍许,从里面出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中等个子,身体微胖,黑红色的大脸庞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我禁不装氨了一声,怎么活似年轻时的舅妈?遂不由自主地感到亲切起来。他伸手打开柴门说:你们要石榴么?我说:是的。我女儿腹泻不止,说石榴籽可以医治,想买些回去治玻她听了以后,逗了逗我那可爱的女儿,笑着说:啊!石榴止泻是我们的老祖先发现的,我小时候也用过,挺有效地。这园子的石榴都熟了,你们自己摘吧1说着递给我一个提篮,还说:高处够不着的这里还有梯子。qG13.CoM

在采摘中,我发现有几棵树上的石榴又大又圆,外皮裂开,露出晶莹的籽粒。就问:这是什么原因?她笑着说:这是一个小秘密。石榴在一般情况下,外皮是不会裂开的。可是如果肥水充足,长得过于饱满,外皮就会裂开,我们叫开口笑。今年雨水少,按说是不会裂开的。但为了满足一些特殊用户需要,我有意识地在几棵长势较好的树下多多浇水施肥,才有了一些裂开的石榴。我说:裂开的石榴好吗?她说:吃起来是一样的。不过有些家庭中秋节要供祖宗,说开口笑有喜气,就特意买些裂开的。你要是买回去就吃,也不妨买些开口笑,籽粒更饱满一些。我摘了满满一篮,一称,18斤。我装进袋子里提回家,妻子剥开让女儿吃了几次,她腹泻果真好了。究竟是石榴籽起了作用,还是不停地吃药起了作用,就说不清了。

以后几年,我会年年光顾这个石榴园,一来二去,也就和这位姑娘熟悉了,有时还互相通电话。她姓李,叫李巧儿。如果哪一年中秋节我没有来,她会摘上一篮送到我家里来。上个世纪末,她早已结婚成家,并有了一个上中学的孩子。这一年她又送来满满一篮红石榴,对我说:我不再承包石榴园了,这是最后给你家送石榴了。说着眼圈湿润,似有依依不舍之意。这时我才对已经工作的女儿说:你这个阿姨活像一个人1女儿追问:像谁?我说:像我的舅妈,你的舅奶。真的吗?于是我就将小时候舅妈年年把院中石榴树顶端的大石榴留给我的故事说给她听。女儿听后拍手说:真有意思,舅奶太好了1巧儿听了也格外高兴,说:看来我们有缘分,我怎么就那么巧地像了她舅奶。从明年起,我也搬进城里住了。以后还要你们多多关照啊1我说:那好,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能帮上忙的决不推辞。

打这以后,我们的联系就很少了。只听说她家在上马营一带摆了一个餐饮摊子,生意不错,还在城里买了房子。2002年五一小长假时,一个朋友来看望我,早晨起来说想吃豆花脑。我打问了一下,都说在上马营一带有一家摊子,豆花脑卖得特红火,那个摊主外号红石榴.于是,我又想起李巧儿,是不是她?我向朋友讲述了我过去关于红石榴的几段经历,又开着车在上马营一带找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家顾客排队最长的摊前找到了她。还是那样微胖的身材,黑红的大脸盘,一双乌黑的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我和朋友站在路边,远远地望着她熟练地为每一位客人服务的身影,我说:怎么样,我们到跟前走走后门吃一碗?朋友笑着说:不打搅了吧!你心中这个'红石榴'情结,从少年走到中年,从中原走到西北,又从农村走到城市。她这个'红石榴'刚刚在这里安了家,让她愉快地在这里生活吧1

情感一生延伸阅读

那片石榴林


小学是在乡里度过的,那时的校园是一栋年代十分久远的古老建筑。

在这个古老的校园里有一片小小的石榴树园子。每年春天,总是开满了红艳艳的石榴花。每一朵花都是那么娇艳欲滴,每一朵都带着勃勃生机。每一片花瓣里似乎暗藏花语。富有生命的花与这古老,陈旧的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春风吹起,开了满树的花朵便一瓣一瓣的飘落下来。撒满了一席地。远远地看过去,光鲜夺目。

每次见到这场景,我不由自主地就欢快了,捡起小小的一瓣红,夹在了日记中,希望能保持它的美丽。

就这小学六年时光一晃就过去了,在这几年里留给我的美好在成长的旅途中被纷扰渐渐地忘却了。而依旧在那日记中夹着的花瓣,却始终散着那淡淡的清香。那些被时光冲淡的记忆在淡淡的花香中久久萦绕。

上了初中之后,听说学校搬走了,这一座古老的建筑就安静伫立在原来那个位置。过年回了老家,路过校园,忍不住去看看。

踏进校园,一切建筑都还是那般古老,只是冷清,寂寞了许多。那一片小小的石榴园,却见不到昔日的那般模样,只有满地的枯枝败叶。那些欢笑,泪水,奋发和梦想都随着人去楼空躲藏在了校园里的某个角落。

在枯枝败叶中拾起一瓣红,再次小心翼翼夹入书中。我想要珍惜的只是这一种美好和淡淡的清香而已。无论多么雄伟的建筑也会在岁月的年轮中变得渐渐苍老,而这淡淡的香,却是岁月无法泯灭,消失的。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永恒,历史就如同这样,世事亦如同这样。

当初的繁华已去,喧闹不再拥有,只有最初淡淡的清香依旧散发着

老宅的石榴树


五月,是石榴树花开的季节。石榴树开花,从绿色的枝条小叶缝中绽放出一朵朵火红的花朵,红红的,似一颗颗火红色的心。故乡的人们喜欢石榴花,常常把它栽在家门口的小园里。据说栽石榴树还是迎吉祥和福运。

【一】

我很小的时候,村里只有黄阿婆家的园子里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树,每到五月,红花怒放,吸引了老老少少的赏花人;到了秋季,树上就挂满了笑开嘴的石榴,压得枝条也弯腰,人见人爱。黄阿婆常常乐呵呵地告诉我们:种石榴树是吉利的像征,有了石榴花,宅基上就红红火火的、寓意家庭兴旺,事业发达;石榴果实累累,象征多子多福种石榴树是好口语连连,所以栽种石榴成为了黄阿婆的骄傲。

小时候常去看阿婆家的石榴花开,每到五月的早晨,阿婆家那一树火红的石榴花,在露水的滋润下娇艳欲滴,在缓缓细风中含羞地灵动着,似一团火烧的云落在园子里,看了惹人喜欢。后来,村里不少人家也去种石榴树了,他们从十公里外的苗圃买来石榴树,种在场园里。这石榴树不骄,当年冬天种下,第二年春天就发芽、长叶、开花,生命力比较强。那时,我们家里穷,买不起树,看到人家石榴花开就十分羡慕,我总是在想,要是自己家里也有一棵石榴树该有多好?

【二】

然而,好运真的从天而降。记得我十二岁那年的麦收时节,放学后下田帮母亲一起割麦子,割到田的中间,忽然看到了麦丛中有一棵长得二尺余高的石榴苗,嫩嫩的,亭亭玉立,像是天外来客地立在我的面前,我真是欣喜若狂了。在田里干活的邻居阿姨们知道了,都好奇地围来观看,都说我们运气好。至于这麦田里怎么会有这棵石榴苗的?当时谁也说不清楚,有说是下肥料时带进来的种子,有说是某种大鸟叼来的种子反正有好几种猜想。我没听他们怎么说,只是乐了自己的心。

当天傍晚,我便用铁铲小心翼翼地把石榴苗从地里挖起来,用竹篮把它搬回家里,种在鸡窝一角的场园里。按母亲的意思,种在那儿有两大好处。一是可以让树苗吸入鸡的肥源,二是长大了能给鸡们在夏天遮个凉。

石榴树栽在鸡窝旁,一浇上水就鲜活起来了。为防止鸡们踩坏了,我还在它的四周插上小竹竿,围了个小圆圈。鸡们见旁边来了位不速之客,都咯咯叫着,不知道它们在说些啥?从麦田丛中迁出的石榴树一点也不骄和不陌生,几天水一浇,奇迹般地开始长高,不久又长出了枝丫,叶子小绿色的,长得蓬蓬勃勃的,为鸡窝添上了一道小小的风景。从此,我离不开这石榴树了,每天都要去看看它。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石榴树就长到半个人高了。村里的人都说这树长出奇迹了,许多人像看西洋镜一样来观赏。到了五月份,从绿色的小枝条上绽出了几朵小红花,火红色的,朵朵缤纷艳丽,那些还没有开的花骨朵,圆鼓鼓的躲在绿叶边,看上去是非常可爱、迷人。但不巧得很,不几天就遇到了一场突来的大风,树上的花果都被吹落地上,躺着绿叶和花瓣

到了第三年,石榴树长一人多高了,它像一把绿色的伞,遮盖了鸡窝的上方。到了五月,石榴浑身上下开满了红艳艳的花朵,三年的石榴树像一个美丽的姑娘站在场园一角,与墙角边的一棵老桃树对望,仿佛就是一对亲姐妹。细看石榴开花,它们悄无声息地从枝叶中间钻出来,轻轻地向上或倒挂着,没绽放的像一粒粒包裹着的小红豆,看上去十分可爱。几经朝露,几经阳光,它们便慢慢绽放,开出火红火红的美丽花朵,靓出一树醉人的红。瞧,石榴花的花头部分红得轻盈如绸,阳光下的花瓣上脉络细润光滑,像是一只只小摇铃似的,开演着别致的风景。

【三】

细品石榴花,又多像年轻姑娘穿着的火红色裙子,花的下摆张开,花瓣似绒布从裙底托出,火红火红的耀眼。静思遐想,意情浓郁。如果姑娘真的穿上这样的裙子,真是漂亮极了。所以农村里常常把爱穿红裙子的姑娘唤作石榴姑娘,寓意是美丽的姑娘。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对石榴花的爱也就成为习惯了。记得有次邀文友看石榴花,文友即兴提到一句老话:好色的男人会倒在石榴裙下这是真正的触景生情。

于是,围绕石榴裙的事追朝论代地张扬起了历史的画面。历史上,有多少英雄豪杰血战疆场都没倒下,他们在战场上不愧是英雄称号,但他们有了幸福日子后就思淫欲,无一不倒在石榴裙下看到石榴花,想到石榴花像那美丽的裙子时,真是思绪万千。后来,我忽然觉得我们不仅仅在于种了一棵树,不仅仅是为了欣赏和让它结果,而且更有深藏着一种深沉的含义,那就是常看石榴花,常会警钟长鸣,这话是真。

记得十年前的一个五月中旬,老宅东村一位大爷家的儿子在乡镇当了处级干部,老人知道了没有祝贺和欢笑,只是去小镇的花摊上买了一盆石榴花送他。儿子接过盆景,开始觉得莫名其妙,后来经老人一点拨,儿子领悟老父亲的意思,跪在地上长久不起。他知道,父亲是希望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清廉的人民公仆,不要为了个人的喜好忘乎所以,醉倒在酒桌和石榴裙下,其含义是深长了这正是一个感人的场面,一个生动的故事。

【四】

石榴花的形象正似那妖媚美女一般。它同时也像征美丽的生命常常似火一样红。欣赏石榴花,就是欣赏它的美感和精彩。石榴树浑身是宝,除了可以观花和观果食用外,还有相当的药用价值:石榴性凉,有清热、解毒、健胃、润肺、涩肠、止血等功效。其中,石榴花有止鼻血、阻吐血及外伤出血的作用。石榴嫩叶内服可健胃理肠、消食积、助消化,外用可治疗眼疾和皮肤病。石榴树的根皮还有驱除蛔虫的作用。

老家的石榴树年年开花,年年五月都鲜红,结出的石榴也是带着漂亮的色彩咧开嘴笑的。石榴果皮白里透红,果实酸甜中泛着红艳艳的果肉很是好看,长老的石榴果会挤开一条裂缝,看到的是露出的晶莹剔透的果肉,像珍珠玛瑙,好诱人的。

记得母亲在世时,她常常小心呵护着老宅基场园里的果树,石榴树已经四十多年了,尽管它已显得苍老,但依然留络着岁月的年轻。母亲常常对我们这样说:人活着要有所作为,心要像石榴一样火红。她老人家话中有话,这话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回响。

【五】

自从母亲仙逝后,老家的石榴树也许少了些呵护,每年的花开得少了。前年冬天,我特地回老家为老树施了一次基肥,去年春天便叶茂花浓。欣赏它便是多了几份浓情。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老树遭难了,五月下旬,在它身上闹了一次罕见的特大虫灾,只一天一夜之间,石榴树上的浓绿叶子和小花苞苞都躲满了青虫,这些贼兵贼将从哪儿来?等到亲戚发现喷洒农药已经晚了,石榴树己经被啃得精光,只留下苍老的树干,光秃秃的十分难看,后来虽经抢救管理,石榴树终于长出了一行小叶子来了,但像生了一场重病,原气大伤。

当我知道了这消息,伤感得落泪

石榴树上的星星


老家的前院子里,靠近屋檐下有一颗石榴树。五月里石榴花就开了。

对于石榴花开的时间,确切的说,我记得是个大概,只觉得麦子没过膝盖,空气里满是麦子成长的青草味,脱去厚厚的棉衣不久,扑面的柔风吹的人浑身痒痒的时候,花就悄悄的开了,先是一朵两朵,一夜过后又是十朵八朵,然后一觉醒来,枝枝蔓蔓上,便火红一片。

奶奶在世的时候,常常念叨,说石榴树跟老房子一样,都长了几十年了,那时候盖房子的木料是离家几十里的沙窝里自个家买的地里的,顺便把一枝石榴树枝剪下来,握了个圈,种在了房子屋檐下,开春就活了,越长越高。有我的时候,树都好大了,小孩子爱哭,奶奶就抱着我在石榴树下转圈圈,嘴里唱着说:

箩箩,面面

油馍串串

猪肉扇扇

蜂蜜罐罐

我娃是个福蛋蛋

我也爱常常呆在树下,傻傻的看着树上正鲜艳的花儿,像一团红红的火焰,数着永远也数不清的花数。六角星的花嘴,包藏着红红的花瓣,花蕊细细的伸出来,黄黄的,每颗花就像一只小灯笼,照的小院子也红红的,香香的。零零散散的蜜蜂在花间翻飞,吃着甜甜的花蜜,偶尔有一只或者两只蝴蝶,也在赶着趟,荡漾在花季。

我爱那颗石榴树。

我喜欢满树的石榴花,像星星一样盛开的石榴花。

记忆里的美好,一直延伸着。悄然之间,三十多年过去了,对老家的记忆,零零碎碎的。一些人,一些事,一些物件,已经少的可怜了,彷佛一眨眼的功夫,就溜走了,带走了童年,带走了那段十几口人挤在一起的小院子熙熙攘攘的日子,带走了为了一点吃的,一件衣服,或者某件小事争争吵吵的日子,带走了缺吃少穿艰苦清贫的那段日子。

秋天的时候,老家捎来了几颗石榴,说天气干旱,石榴也没长大,看着不好看,可里面的石榴籽红的像血,极甜。我便觉得,这石榴又把老家拉在了眼前,拉进了梦里,让我想起了那一颗颗红红的,像火一样的石榴花。

老爸的相册里,有一张我童年的照片。老爸说那是他给我照的,他当时在离家100多公里的地方上班,从家到上班的地方,要骑几十公里的自行车,然后坐火车才能到,得一整天时间。照片上我就站在石榴树下,石榴树虬枝一般的树干,歪歪扭扭的向上延伸着,树冠不是很大,我就站在凳子上,一只胳膊向上伸着,手刚刚抓在一棵石榴上,小背心,小短裤,脚上一双儿童的猪嘴凉鞋。那时的我大约有两三岁的样子。黑白的照片,童年的青涩时光,便浓缩在那一张被岁月年轮磨旧的记忆里。

每每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会模糊的记起,在那个农家小院里,四季分明的院子,春天来了,院子里的香椿树先是冒出嫩嫩绿绿的小牙牙,颁下小牙牙,吃过油泼辣子香椿后,才觉得天热热了,不用穿厚衣服了,跑起来,跳起来轻快多了。不久后院子东南角的枣树也开花结果了,石榴树,核桃树,屋后的槐树次第花开,引来蜂儿,蝶儿,鸟儿满院子的飞,清溢的香味弥漫整个院子。这大抵是一年最让人憧憬的时候,像天地里耕种的人们一样,渴望秋天的收成。

夏天,炎热的让人汗流浃背,知了成堆的爬在树枝上,拼好了命的狂叫,叽叽喳喳的麻雀偷吃着粮食和种在墙下的瓜菜,满世界的热。秋天是最美好的季节,枣子红了,吃一口脆甜;核桃树了,剥开厚厚的青皮,白如玉的果仁;石榴红了,最让人馋涎欲滴的是那红红的挤在一起的石榴籽,隔着一层层膜,好看,娇嫩,甜酸爽口。冬天,枝枝伸向天空的枝条,像一种抗争。

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在夏夜看星星,坐在石榴树下的小板凳上,呆呆地看着深邃的天空,透过树枝,一颗一颗的数着星星,有闪亮的,有隐隐约约的,数来数去,让一道划过夜空的流星又捣乱了,反复的看,反复的数,我不知道,树上结的到底是石榴还是满天的星星,要不然咋能有火红的石榴嘴和晚上明亮的星星都挂在同一棵树上,是不是白天是石榴而晚上就变成了星星。

我也喜欢站在石榴树下,看那些即将成熟的果实,胖胖的圆球身子,小小的嘴,沉甸甸的压在枝头上,那些星星般的小嘴,越长越小,像是不让人大声说话,怕影响了成熟的果实娃娃。

时如白驹过隙,一晃离开老家都几十年了,童年的梦也渐行渐远了。故乡还在,而我却混迹在这无名的小城里,平平庸庸的活着。没有成为奶奶说的福蛋蛋。只有在梦里,那石榴花依然火一般的开着,满天的星星依然闪烁。我分不清当年在石榴树下的那个男孩是不是我,我还是不是那个望着星空茫然的少年,假如时光倒流,我愿再回到那个地方,重新开始。

石榴树下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农历五月,是石榴花开最艳的季节。因此五月从前又称榴月。每到这个时候,乡村农家的小院里,开满了大大小小的石榴花。

石榴花花开鲜艳,花萼像一个个袖珍精致的宝葫芦,煞是好看。站在石榴树下,我不由的想起一个人,想起一幅照片,想起一段尘封的往事。

那年中秋节,妻子在外地工作的二姐夫妇,带着儿子回来了,一家人难得班班聚齐。中秋,月圆的日子,也是家人团圆的传统节日。可那些年,忙里忙外,总是聚少离多。

古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上班的公家人也不自由。有时相约,多是计划撵不上变化,到时总难齐聚。随着年龄的增大,岳父母明显老了,反复唠叨让大家聚一聚。机会终于来了,老人家非常高兴。张罗了一大桌子好菜好饭,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幸福却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心上。

吃过午饭,收拾停当,二姐提出照张相。由于岳母多年腿病,行动不便,照相就安排在自家院里。这院子并不大,除了错落有致的堂屋、门楼、厨房外,只有十几个平方。

岳父天生爱好,就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还妙笔生花般地点缀三棵树。三棵树都是果树。岳父常说:果树好,开花好看,结果能吃。一棵葡萄,紧邻堂屋东窗,曲曲折折的藤蔓,沿门楼走向厨房顶部,朝高空发展;一棵是樱桃,斜着身靠在正南面的短墙上,枝叶茂盛;一棵便是石榴,长在堂屋正门偏西南方向,半个身子对着门楼,风景秀丽,成为小院的中心主景。

岳父弟兄们多,父母死的早,十六七岁就独自走出家门讨生活了。凭着一腔热血,满怀激情,在泛区农场一干就是几十年,几十年风风雨雨,岳父和岳母相濡以沫,即便是再苦再累再难,都坚强的扛过来了。如今儿女大了,一个个都像巢中的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岳父母感觉自己也老了,总想一家人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在一起的时候。于是岳父栽下这三棵树,其中还是有一定寓意的。单说这石榴,榴花火红,暗喻日子红红火火;榴子晶莹饱满,代表子孙满堂;榴味酸甜,预示生活甜蜜。这就是勤劳善良、诚实纯朴的一辈人全部的心思和愿望。

正是石榴成熟的时节,高高的顶枝上,四五颗硕大的榴果火红火红。个个像点亮的灯笼,惹人喜爱。披离婆娑的枝叶间,绛红淡黄的榴果隐约可见。微风过处,有的低头沉思,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昂头相向,有的咧嘴在笑。

成熟是一种大美。没有了昔日的单纯和羞涩,没有了从前娇蛮和小气;却有了今天的雍容和典雅,有了现在的华贵和大方。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成熟是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

当时我就想,这成熟的石榴果不正是对岳父岳母的感激和回报吗?不正是给我们这几个外乡的毛头小子极大的馈赠吗?感谢岳父岳母,是你们给了我们这温馨幸福的一个家。

照相开始了,岳父岳母终于在中间的两把藤椅上并排坐定,我们兄妹依次靠在他们的身后,孩子们紧紧的围拢在他们的身边。说说笑笑,几次注意,几次提醒,只听咔嚓一声,美好的时光定格成了永恒的记忆。

后来再见到,已是放大后被岳父装在镜框里,那是一张非常完美的照片。十多人一次成功,竟然没有一点瑕疵;不光是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就连岳父岳母大人也都神态自若、面带慈祥;尤其是众人背后的那棵石榴树风姿绰约,生机盎然,硕果飘香。此情此景,令我终身难忘。

岳父过世已经七八个年头了。榴花依旧年年开放,榴果依旧年年飘香。孙子辈中,有人已经上了大学,有人已经结婚生子。火红的生活,甜甜蜜蜜。石榴树仍是这个大家庭美好的象征。站在树下,我不由得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来,火红的榴花像燃烧一般,开得如此绚丽,如此灿烂。

月下石榴红


他和她的故事,实在是算不得一段佳话。

那时候的她,就算称不得大家闺秀,至少也是小家碧玉。模样乖巧,性子温吞,又读了不少书,是个让人觉得舒服,觉得适合过一辈子的温婉女子。

就算是在一大群女孩子里,也能一眼就看出她来。至始至终,她都是不一样的。

从来都不一样。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在河边折柳。鹅黄的裙衫映衬着嫩绿的柳枝,河下淙淙的流水,冲荡着柔软的水草。她头上的翠玉簪,挂着摇啊摇,直摇到了他心里去,摇的心痒痒,摇的他再也忘不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他见到她了,他辗转反侧,他寤寐思服。

所有人都知道,王家有位姑娘,长的貌美,性格又好,只是王家老爷子晚来得女,看得自是格外娇气,舍不得将宝贝女儿早早的嫁作人妇。

这王家姑娘又是个孝顺的,知道爹娘都疼着自己,也从不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总是说等等,有缘之人自会有缘相聚。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他去上门提亲。

其实他去说这门亲事,没有一个人是看好他的。几乎每个人都认为,他一个穷小子,又没钱又没权,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才华,王家姑娘,是怎么也不会看上他的。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自己怕是没什么可能娶到她。可心下一直忘不掉,想着念着,只觉这世上她一人好。

那就去试试吧,至少也追求过,至少也不留太多遗憾了。他这样想。

也许世事就是这样巧妙,她答应了。

一直拒绝着别人的她,没有拒绝他。

她答应了,答应做他的妻子,她答应了。

这样的喜讯太突然,突然的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半天都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还是二姐推搡了他一把,让他去跟人家姑娘说说话,好好表现,别像个愣小子。

他急急忙忙地点点头,风似的冲出了家门。可真正见到了她,他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结结巴巴的,老半天就那么几个字:“呃……你……那个……我……就是。”

倒是惹得她笑开了声,那时候的石榴花开的正艳,火红色的花朵挂在枝头上,映衬着她比花还要美上几分的娇颜。

后来她就真的成了他的妻子,挽上了高高的发髻,褪下了艳丽娇俏的花裙,换上粗布麻衣,开始在家务中忙碌,也随着他走下了泥田。

有时候,他看着娇小的她在一人多高的草丛里割草,豆大的汗珠从她鬓角滑落,就舍不得让她劳累。拿过她手里的刀,推着她去旁边休息。

她也不固执着要继续,听话的坐到一边,眉眼盈盈的看着他接着她的活儿又做了起来,拿出手帕来给自己擦汗。当然,也给他擦汗。

还有的时候,他从林子里砍柴回来,她就坐在小院儿里,仔细地给他洗衣服。太阳爬上云层,穿过树叶,洒在她侧脸。

明明都是一样的阳光,他却觉得,落在他身上炙热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就温柔了几分。这样美好的女子,是连上天都舍不得对她太过分的吧。

有时候看着这样的场景,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又明了,这都是真的。

他想,他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大善事,不然,怎么会得她青睐?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好,让她愿意委屈下嫁。但他既然娶了她做妻子,就一定会尽他所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他对着她承诺:“月儿,我会永远对你好。”

她把眼睛弯成月牙说:“好啊。你要永远对我好。”

时间飞快,寒暑易节,从他们成亲以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冬日。

冬日里没什么可做,他便出去砍了几捆柴。回来时,她已经摆好满桌的菜肴,坐在桌边等他。

他放下肩上的柴担,望向她:“月儿,今天做这么多菜啊!”

她笑着偏偏头:“嗯,我有好事要告诉你。”

“什么好事啊?”

她把筷子递给他,狡黠的一笑:“先吃饭。”

吃过饭,他很是好奇的问她:“月儿,到底是什么高兴的事?”

她凑到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个字。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望向她,搂紧了她的肩,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说,我要当爹了?”

看着他明显高兴过度的表情,她也笑开了花,闭上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他就出去的少了。恨不得一天到晚守在她身边,一刻也不离开,一步也不走远。

她也没有什么孕期反应,宝宝很听话,不闹她,所以也还不算难受。

更何况,他对她那么好,鲫鱼汤、山鸡汤,变着花样地给她弄来吃,她也不会觉得难受。

有时候她回娘家去看看,王家爹爹就心疼自家女儿,说“月儿你又瘦了……”

“月儿你这下巴越发尖了……”

“月儿,你怎么又憔悴了啊……”

“月儿,是不是荣小子没照顾好你,爹替你教训他……”

“月儿,荣小子怎么没陪你来,这家伙皮痒了是吧……”

诸如此类,她开始还理理,后来便不置可否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爹爹这样唠叨呢?

还是他好,话不多,却事事做得好。哪里像爹,说了半天,她要喝的鸡汤也没弄来。

还是回家吧,他熬的汤好喝。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她生下女儿的那天夜里,他紧张地失手摔了五个茶杯,在房门外不停地焦躁地走来走去。直到孩子传出了第一声啼哭,他一个激灵,从椅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

汗水打湿了她的发,她却温柔的笑着看他。他瞬间就红了眼,哽咽着说:“月儿,辛苦你了。”便没了下句。

知他耿直,说不出那些好听的话,却是真心待她好。

她开了口跟他说:“我没事,你让我看看孩子。”

他连忙起身,动作笨拙地把孩子抱给她看。

“真是可爱,你看,这小鼻子跟你真像,还有这眼睛,也和你一个样。”

他凑过去看了看女儿,也终于笑了起来。

“‘吾雏字阿罗’,相公,我们的女儿,就叫罗儿好不好?”她疲惫却不失灵动的眨眨眼,望着他说。

他忙不迭点点头,连声说好。

你说的,什么都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罗儿也慢慢长大。

有天,罗儿正外面玩,她做好了饭,让他去叫女儿进来吃饭。

他迈出门,招手道:“罗儿,快来吃饭了。”

他给小丫头夹菜,小丫头趴在桌子上吃饭,突然问道:“爹,我为什么叫罗儿啊?”

他一愣,女儿的名字是她给取的。他没读过多少书,不懂这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女儿去这个名字,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唐代有个诗人,叫白居易。他有个女儿,十分宠爱,取名阿罗。”她从屋外走进来,为女儿解疑,“娘和爹都很爱罗儿,所以给罗儿取这个名字。”

“哦,我知道了,罗儿也很爱娘和爹。”小丫头听完,又低下头去扒饭。

他不禁笑出了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妻女如此,又复何求呢?

复何求呢?

后来他知道,原来,还是有事情,是他求不得的。

生了罗儿的她身子大不如前,尽管每日都在不停的吃药补身子,可到底治标不治本,终于还是病倒了。

那段时间里,他把罗儿送到了外公家。看着她虚弱无力的卧在床榻上,小脸苍白的像张薄纸,咳嗽也是一声接一声,声声催人断肠。

大夫又开了药,一顿接一顿的中药,他闻着都苦,她却要忍着一副一副的喝完。她不仅要忍着病痛,要忍着药苦,还要安抚岳父,叫他不要责怪他,强撑着说自己没事;她还要安慰他,让他别担心。

可他怎么能不担心呢?她是他最爱的月儿,要用生命去呵护一生的月儿啊!

她受着苦,他却束手无策。

他想,他大概是世界上最没用的男人了。

后来的事,是他最不愿再回忆起的,每每想到,心都像是在被凌迟,一刀接一刀,刀刀都在滴血。

月儿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每天都只有一小会儿是清醒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只是她醒来的时候,总会和他说说话,告诉他自己觉得好很多了,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就可以下床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撒了谎。

那天她说想要吃豆腐,他自是答应说好,可家里又没有,就只好去集市上买。

等到他提着豆腐回到家时,她已经坐着靠在门边,久久的睡去了。

她脸上的神情是那样安详,唇角还挂着微笑。

她只留给了他一封信,信上说让他安好勿念,好好照顾她们的阿罗,等阿罗大些,就给阿罗再找个娘。

他不敢去相信她已经去了,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出了趟门,很快就会回来的,而她会在家等着他,等他回来给她做豆腐吃。

她不会离开他的,她舍不得让他思念。

她怎么可能会坚持不下去,怎么可能会放弃呢?

原来那病,是很折磨人的。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她只是一直忍着,一直没有让他知道。那天,她或许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才会吞了金,一个人偷偷的走了。

那她也一定是带着不舍走的,对他的,对罗儿的,对岳父的,对很多人的。

后来他就把罗儿接了回来,一个人带着她,做她曾经做过的事。

慢慢地,他学会了梳头,学会了写字,学会了读书,学会了很多。

因为他要代替她,给罗儿梳头,教罗儿写字,带罗儿念书。

他也学会了一个人偷偷的思念她。

其实,他是不愿意相信她已经不在了的。

他总觉得她随时随地会回来,回来给他做饭,烧他和罗儿最爱吃的茄子,还有罗儿最喜欢的清蒸鱼。

她还要替他洗衣服。她洗的衣服永远都是香香的,没有一丝褶皱。穿在身上,舒服极了。

她还要和他给罗儿生个弟弟,她还要和他一起教罗儿识字。

她还要让他,对她好一辈子的啊!

可她怎么,就不在了呢?

二姐看他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就常常过来看望罗儿,给她带来些小零嘴,小玩意,和罗儿说话,陪罗儿玩,常逗得罗儿呵呵笑。

那天他去打猎回来,罗儿和二姐坐在院子里剥豌豆。走到房子的拐角处,听见罗儿:“二姑,你知道我娘的事吗?”

他顿了顿脚步,停下来,立在墙角,没有动。

二姐似乎是停了一下,才开口说话:“怎么,罗儿想娘啦?”

“嗯……也不是,我就是很好奇,娘她,到底是怎样的。可是爹,他,他好像不太喜欢我提起娘亲……”

“怎么会呢?你爹,只是太想你娘了。”二姐安慰着罗儿,又说到“你娘,是个很善良的女子……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年纪轻轻染了病,早早的去了。”

“你爹也不容易,这么多年来一个人把你拉扯大。罗儿要懂事一点,不要惹你爹生气,他心底,约莫也苦的很。”

“嗯,罗儿知道。”

他缓缓的闭了眼,靠着墙蹲了下来。

其实他一点都不苦,他哪里会觉得苦呢?他有她那样温柔的妻子,有罗儿那样聪慧的孩子,他哪里会觉得苦呢?

从那以后啊,他看着岳父一下子就佝偻了背,一下子就老了十来岁。

月儿走后,岳父就总喜欢抱着罗儿,给她讲牛郎织女,给她讲木兰从军,给她讲苏武牧羊……给她讲好多好多。

后来岳父也老得讲不动了,躺在床上,悄无声息地走了。

又过了很多年,他看着自己鬓角逐渐变白,看着自己皮肤逐渐长出道道沟壑,看着罗儿慢慢长大,看着罗儿一天天更加亭亭玉立。他觉得,自己,这一生,也算是对她有了交代。

院子里的石榴花又打了花苞,他微微的眯着眼,阳光倾泄而下,他好像又看见那年,她在花树下,比花还要好看上几分的容颜。

月儿,我很好,可我还是会想念你。我把罗儿照顾的很好,我没有给罗儿再找娘。

你看,院里的石榴花就要开了,你闻见香味了吗?

我马上就要来见你了,你不会,等得不耐吧?

Theend.

又到石榴花开


那年,石榴花开的时节,我正值青春年少,面对即将到来的毕业,一群少年不知所措。上世纪九十年代,没有手机,也就没什么QQ,微信,有的只是人手一册纸质的同学录,相互拿捏着写下对未来的祝福与承诺,要好的伙伴相约照相馆,洗出照片上青涩的面孔定格为青春的永恒。

寒来暑往,世事变迁,一晃竟二十多年过去,又到石榴花开,我从当初的懵懂少年到今日的为人师表,走过了坎坷经历了忐忑,陪伴并培养出一届又一届的初高中毕业生,顾不上回首,又迎来20XX届的学生毕业!感慨就发生在毕业典礼那天6月12日,中考的前一天,我作为教师代表发言,原以为与平时上课一般稀松平常,自然流畅,殊不知动情处我竟噎住了喉咙,意料之外的是典礼结束之后回到教室,孩子们竟准备了个大大的surprise!班干悄悄请来了所有任课老师,在教室中央变戏法似的呈现出不知怎样骗过门卫运进来的大蛋糕,同学们有序的站成两排,齐刷刷地对着门口欲进门的老师喊道:老师,您辛苦了!那一刻,我来不及思考,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第一次被动的被孩子们簇拥着接过班长递过来的切蛋糕的刀,非要我这个班主任来切第一刀!面对一双双期待又充满渴望的大眼睛,我的手竟因为激动有些发抖,毕竟是多年的老班主任,我切下第一刀自然交由班长来主持,看着班长娴熟的动作与指挥,想想刚刚初一时的天天向我告状的情形真是进步神速啊!蛋糕呈送到每个老师手中,慢慢分发到同学手中,大家一改平日严肃庄重的形象,头一次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知是谁,将蛋糕上的奶油抹到帅哥课代表的脸上,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大家都行动起来,我们老师看这架势赶紧开溜,不料,语文石老师还是被喜欢她的学生抹个正着,一向精明干练的政治老师孙主任也幸运的被大个子体育委员抹了个花脸几分钟之后,往教室一望:满教室的花猫,跑啊,跳啊,闹啊,好不快活!

放学了,毕业了,我以为教室肯定一片狼藉吧?谁知座位竟排得整整齐齐,地面扫得干干净净,还是我们班的男生自觉发扬绅士精神,没让一个女生搭把手,晚上在群里晒出照片并附上文字解说劳动的男生最光荣!

又到石榴花开,我的又一届孩子毕业了,我们一起度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孩子们,还记得七年级刚来学校,开学典礼暨迎新生大会上,你们对学长领奖的羡慕与对初中生活的美好憧憬吗?还记得领先入团的同学清明节排着队去海口小学校园里祭扫烈士墓并许下好好学习报效祖国的庄严承诺吗?还记得我们去合肥研学见识的科技馆里的种种前沿科技和向老前辈学画脸谱吗?还记得八年级参加的校运动会吗?大家奋起拼搏却输了最后的拔河比赛,许多同学当时就流下不甘心的泪水,可从那以后大家更懂得团结合作的重要了嘛!还记得因为作业没完成挨批的委屈吗?或许于你早化成了前进的动力,可记得那浸透着老师的多少汗水呀!还记得在南京大屠杀的万人坑边,我们揪心的疼痛并立志自立自强不忘国耻吗?还记得我们一同在教室,卫生区,学校操场奋力打扫的热火朝天吗?还记得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的庄严,学校领导的悉心教导与优秀同学代表的国旗下讲话吗?这许许多多的一个又一个画面,终将成为记忆,却是成长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

石榴花开了,鲜红而热烈,孩子们,到了离开母校的时刻,老师纵有千般的不舍万般的柔情,终是目送你们踏上新的旅程,去收获你们的人生!祝福你们!

又见石榴花开


他似乎已习惯了如此,毕竟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无论他悲,无论他喜,它都始终在脑海,在心里安息。

时间:20XX年5月13日。

地点:华中农业大学正门右侧路旁。

事件:又见石榴花开。

人物:他与同学。

总是偶然,也是必然,他定会把生命中每一次遇见记住。他明白,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幸相遇,能相遇的,仅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下午课后,才4点。离天黑尚早,况天气不错,遂决定与同学出去逛逛。他同同学骑着共享单车穿梭在都市里,最后骑至华中农业大学旁。

他骑着车在前,只顾看着柳叶飘飘,他实在太爱柳了,曾作诗云:堤柳堆烟,最是古道黄昏冷。突然,听到同学说:又见石榴花开。他想是哪部电视剧的名称吗?哦,原来不是的,是同学发现了一棵石榴树,且有的花骨朵开了,还有的只是苞。他不禁想到王安石的诗句: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

他和同学把车停下,拿出手机就是疯狂一拍,甚至他还一不小心弄掉了一朵,干脆把它放到自行车后座上拍,这样更清楚。

这一朵朵石榴花犹如柔情似水的少女,穿着大大红色的长裙。而这棵树像是被缀满了红色的宝石,淡淡的花香引来五彩的蝴蝶和勤劳的小蜜蜂。

他想起了往事,那尘封的往昔在不经意间浮上心尖,自己似乎是和谁一起看过石榴花,是谁呢?他所能想起的画面都有些模糊了,那生命中应当被记住的、所遇到的、在岁月里游离。

他知道石榴花再美,也会在太阳与时间的交汇中枯萎,如同谁跟谁邂逅在最美的年龄而拐角迷失。他见过太多石榴花开,于是终有一日不在为它的美所惊讶。

正如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石榴花开。

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从心里爱上石榴花,只是偶尔触及,那些相似的画面让人容易想起过往。或许自己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欺骗真实的内心。又或许曾经真的太爱,倍加珍惜,却又糊涂错过。毕竟自己是一个念旧情的人,这一点他很明白。只是那些被分离的时光,人和事,不再属于现在的自己。虽也知道,但还是难以丢舍。他想,大多数的人都是为此所困吧,他总不是孤独的一个。

当他把手机镜头定格在一朵石榴花的那一刻,他明白一切都已结束,自己要像这石榴树一样,年年花开,直至死。那时,他猛然觉得自己荣获新生,是一朵石榴花,绽放在树枝间。

走在湖边,会有湖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死鱼的味道。他想,生命中也总会有一些东西枯萎,腐烂,发臭。想到这,仿佛整个人都变得欢快多了,能够如此冷静的观看世事,不失为一种成长。

岁月终将过去,曾经的少年时光也终究不可复印。

遇见与比别离,从来是一起的,而他也终究不过是她的擦肩而过。旧的遇见新的,又是一场风景,又是一记岁月,又是一段记忆。

他所爱爱的女子,此刻肯定也正如这石榴花一样盛开。他会记忆她,他会想她,更会写她。人世有情的生物,他想自己只不过是遵循着轨迹。

他知道,自己会想起,在时间的流动中想起。他似乎已习惯了如此,毕竟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无论他悲,无论他喜,它都始终在脑海,在心里安息。

至于是否还有后续,这已经不再重要。

又是石榴红满枝


老家所在的村庄很长,从西头进去,要从很多庄临家门前经过。平时,家家红砖围成的院子大都大门紧闭,庄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留下的大都是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和不大的孩子。

原来的老家,会让我想起村头那几棵有了年头的柳树。想起小时候把柳树上掉下的枯枝捡回家烧火,如今再想起,仿佛看到红红的火膛和灶前母亲的面庞。有时间回老家时,庄临院中突然会跑出一条狗来,竖着尾巴冲着你叫。一跺脚一弯腰,它就被吓跑了,你不理它,继续走你的路,它又追上来要咬你。

老家的月亮,会在夜晚狗叫声中慢慢的亮起来,从开始的一个晚上,月亮弯弯的挂在天边,然后一直等着,第二天第三天被狗慢慢的咬圆了,于是夜空,星星开始稀朗起来。

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忆,若细想起来,又真的记不真切。想得多了,脑海里就会像有一幅水墨画一样。冬天寒风呜呜的刮,后堆的小河水开始结冰,小河两岸满是白皑皑的雪,雪中一两支未被盖住的小芦柴,从雪里露出两片枯黄的柴叶,雪地里一串狗的爪印,歪歪斜斜地伸向麦田地,梦一样的风景。

而如今,我仿佛只记得家是一个院子。作家柏燕谊在一篇文章中说,家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我的家在我心里好像唯有剩下院子里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

记忆里,老院有家人的欢笑,有灯光,有儿时母亲在夏季拍打蚊子的声音,后来有一些失眠的夜晚,甚至有悲伤和争吵,这样,就有了家的情感。

后来院子却易主了。这是我一生中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个决定,一个永生都无法拟补的遗憾。老屋易主宛如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会使我时常彻夜难眠。难眠之夜听不得虫鸣,看不得夜空中星月,看了就会想到老家,想到红色的砖,青色的瓦,人字顶的门楼,和门楼上我写的字。

最看不得的是五月的石榴花,五月的石榴花开红了枝头。

老家的院中栽着一棵石榴树。那株石榴树,是我从街头一老农地摊前花了两元买回来的,半人多高,回家栽在花园里,第三年便开花起来。我常常数花蕾,花蕾有多少,现在我已然记不起来。我摘过咧开嘴的石榴给孩子,摘过几个,我已然还是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一树红花,一树的石榴。八月十五,除了掉落的小石榴,一树都是绿叶中半边红色的果子。

九零年那年,我高中毕业,家中请好了瓦工,起了门楼,门楼的前面留有一块类似于牌匾一块地方,长方形,在门的上方,水泥打底。那地方,或许只是农村起门楼的习惯而已,不是有意预留的。在我看来,却觉得总该有点什么。于是在一天午后,我买来一桶红漆,搬出家中那张紫檀色的八仙桌放在门楼下面,桌上放一条板凳,我爬在上面,三个红字懿香苑便被我工工整整的漆了上去,写的自然没有章法,只是信手写来,意义终究也没深究,只是写了上去。

父亲说,懿字多指美德,好好做人!

假如说起老家,父亲的老家还在另外一地方。解放初期父亲是中医,后来在当地医院工作,也就在当地落了户,有了我们,有了我的老家和院外许多杏树。父亲说医者属杏林之人,家也算是杏林之家。我不懂为何这样称呼,只知道,春天来时,满树的粉红色,成年的杏树枝干粗黑,旁错弯曲,花期要过的时候,风自然也就来了,在树下,花瓣如雨,仰面看天,一阵风,就会让落红迷了眼。

而院外是用树枝结成的篱笆园。夏天,满园的芍药花开,一年又一年,父亲挖出芍药根,但不挖完,留下的明年再开。花期一到,我不知道是蝴蝶引香,还是香引蝴蝶,我在篱笆园内钻花丛,伤了花粉,也飞了蝴蝶。

我想说故乡,但故乡的概念太大,家才是离我最贴近的地方,离心那么近,家一动了心就会疼。后来啊,父亲去世了,送父亲走的那天,我在父亲身旁,出门的时候,一阵风吹落了盖在父亲面上的火纸,那是我最后看父亲的脸,蜡黄蜡黄的,却睡的很慈祥。我伸出手正了正父亲头上的帽子,再用纸盖上父亲的面庞,禁不住,满面泪又流下,湿了父亲面上的火纸,那时,满园的芍药还没出芽。我知道,父亲这一去,便是永远。再看父亲,就是家中堂屋里摆在桌上的画像。

院外的杏花一年零落一年,杏树逐渐老去,最后只落枯干,无奈刨去了,换上了白杨。岁月本是由一天天累积成一年年,一年一年又积累成岁月。满园的芍药也禁不住岁月荒芜,无人打理,最终败落。后来,妻在园中栽了辣椒黄瓜,又在五月种上水稻秧苗。再后来,因工作实在太忙,园中寂寞地长满了野草,记得野草中会开出许多许多牵牛花。

而院中终没有荒去,我在院中用红砖砌了花园,栽了迎春花,紫荆花和石榴,一年四季,三季有香。后来妻带着孩子在远处工作上学,家中就剩下我,那么一个院中,很多个夜晚,我会在月光下看那些树木花草。天上月亮隐去,星星便多了起来,一个人数星星总也数不过来。数累了,又开始喜欢乌云满天的院中,那样,能够感受一场雨就要来临,然后雨真的来了,自己躲在窗台后面,在长长的夜中,听雨声从大到小,幻想自己忽然变成了一个会飞的东西,不再临窗听雨,而是一下子飞出去穿入雨中,像龙一样,伴着闪电,飞啊飞!

后来,我也离开了那里,从此院子就真正成了我的老家。再回去,在老屋内可以看天。晚间,从一两处松散开来的瓦缝里可以看到星星,老院的墙根开始长出了草,麻雀一只接着一只从一块碎了玻璃的窗口钻进去。一阵风起,屋内便会飘起麻雀羽毛。都说屋是人撑着的,老屋没了我们在家,似乎一天天也伤心起来,有时候回家打开锁推门进去,吱呀呀的门声像是老屋的呻吟声,又像是呼唤我的声音。

院中那几株我亲手栽植的花草依旧长得肆意,只是有点肆意。夏季的雨说来就来,暴雨过后,看着它们,就像几个好久没有理发的孩子一样,默默的在雨中,披头散发。

卖吧,院子再荒废下去还不知是什么样子,我这样想。不久本庄的一家便接了手,欢天喜地的放了好久鞭炮搬进我的院中。

那天,我离开老家的时候,已是晚上,我把钥匙交给老院新主人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身钻到车内,发动车走,泪水湿了整个脸。在庄头,又停下来,回头望去,老院依旧默默的在那里,我心里一遍一遍的喊:走了我走了你没有话要和我说?老院依旧默默的!!

前一天,阴雨满天,我又回到我的老家,依旧红砖青瓦,只是门前修了宽宽的水泥路。那一家人在上海打工,大门紧锁。我没让过来说话的庄临感受到我的心情,我只是轻轻的走过去,推开那还是我在家安置的两扇大红铁门,趴在门上顺着门缝看里面,一瞬间,心开始潮湿。

趴着,就这样趴着看里面。

堂屋的那扇窗,恍惚中好像看见窗后听雨的我。院中花池里那棵石榴,又是红满枝头。隔着门看去,迎春花已落,紫荆叶正绿,唯有石榴花开得红。

你们啊你们,你们是否知道,院外主人已归来?

本不想再来老家的,因为老家已有别人的故事,再来心真的会疼。但谁能理智到那样让我从此割舍掉以往那些欢笑、泪水、和隐隐约约亲人的影子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自己什么时候能这样理智。

回来的路上,开着车,树影一阵阵疏离了光影,我突然想起,老院的门楼上已没了我写的懿香苑三个字!

20xx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