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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雨》高洪波

发表时间:2020-11-26

【www.qg13.com - 红尘雨的情感美文】

总是会有很多的文章去描述情感,而每个人对情感的看法的都是不一样的,什么样的情感美文才称得上质量高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昆明雨》高洪波",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昆明雨

高洪波

云南省电力局的工会主席汪兄,是个文学与摄影爱好者,由于曾聆听过中国作协副主席冯牧先生一次文学讲座,故而在冯牧先生逝世后,动了写一本关于冯牧与云南的著作的念头。汪见是说干就于的性格,1996年7月间,他在昆明海埂召集了一次小型座谈会,题目叫“冯牧文学之路研讨会”,我很荣幸被邀请参加。

住在海埂的电力局疗养院,不便进城,每日里开会发言,自己说也听别人说,听苏策、公浦、张昆华讲述与我的老领导冯牧先生一生的交往,许多故事新鲜又感人,我感到在不同角度的讲叙中,冯牧先生又回到我们中间,用他那一贯清晰、爽脆的话语,把我们引向属于他的那一种愉快、灵慧的氛围。

第三天下午,接到老友范兄的电话,约我傍晚赶赴一家饭馆吃饭,说晓雪、张长、李霁宇几位作家都在邀请之列,还有《羊城晚报》的一位编辑朋友。

便很愉快地答应下来。

车子沿海埂新修的柏油路急驶,愈进人昆明,速度愈慢,敢情堵车(昆明称“塞车”)已成为昆明交通的一大难题。堵车倒没什么,汽车正行进间,车窗外响起噼噼啪啪的雨点声,雨下得又急又猛,很快拉起一道雨幕,四下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汽车顿时如一叶浪中扁舟,缓缓前行,寻找市中心的那一处饭馆,竟变成很困难的一件事!

昆明雨,在我印象中从来都是这么急性子,说来就来,风风火火,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在昆明公出,以工农兵业余作者的身份参加《云南文艺》(现《边疆文学》的前身)的改稿会,有一天从云南大学会朋友出来,没来由地赶上一场昆明豪雨,我骑一辆自行车从云南大学的制高点俯冲而下,一直冲向位于国防剧院的一位战友家,雨点很凶猛地抽打我的脸,眼睛几乎睁不开;军衣湿成游泳衣,凭着军帽的那一点点帽檐的遮挡,使我不至于把车子骑到马路中间。我揿动车铃,铃声闷闷的,已被昆明雨浸得没有一点声响。无雷,但有风,风雨交加之际,昆明的银桦树簌簌地抖动身躯,它们仿佛也承受不住过于欢天喜地风气十足的倾盆大雨。

雨下到惬意时,马路上空无一人,只剩我一个骑车前行,躲雨的人们缩进屋檐或庭廊下,耐心地等待雨过天晴,他们经验十足,知道这种过山雨的脾气,十几二十分钟的闹腾,犯不上和它较劲。

雨过天晴的结局,真的立马应验,我进屋时雨就停了,默契得很,好像老天爷成心为我洗浴身心。看一眼灿烂得有些不成体统的阳光,我真为昆明雨的恶作剧而哭笑不得。

得,想不到二十几年后又让我赶上了。

雨大得使人无法走出汽车,但约定的时间已到,老友范兄指定的饭馆也亮出了幌子,不下车就太对不住朋友了。一咬牙让司机回去,我冲出车外,几步跨入那饭馆,心想老朋友准保都在笑吟吟地坐定——孰料此家饭馆是分店,正宗老店尚在前方百米处。

昆明雨再次捉弄了我,百米路程虽然不远,可你须忍耐瓢泼乃至倾盆大雨的侍候.况且今非昔比,再无当年的豪情旧日的慷慨,我把青春赌明天,如今已输不起这昆明雨的挑战了。

正踌躇间,服务员递过一把雨伞。撑着这伞,趟着没脚面的雨水,听雨点叮叮咚咚击打出的得胜今,我走向了朋友们的难得一次的聚会。

昆明雨,高原最捉狭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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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的雨》汪曾祺


昆明的雨

汪曾祺

宁坤要我给他画一张画,要有昆明的特点。我想了一些时候,画了一幅:右上角画了一片倒挂着的浓绿的仙人掌,末端开出一朵金黄色的花;左下画了几朵青头菌和牛肝菌。题了这样几行字:

“昆明人家常于门头挂仙人掌一片以辟邪,仙人掌悬空倒挂,尚能存活开花。于此可见仙人掌生命之顽强,亦可见昆明雨季空气之湿润。雨季则有青头菌、牛肝菌,味极鲜腴。”我想念昆明的雨。

我以前不知道有所谓雨季。“雨季”,是到昆明以后才有了具体感受的。

我不记得昆明的雨季有多长,从几月到几月,好像是相当长的。但是并不使人厌烦。因为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是连绵不断,下起来没完。而且并不使人气闷。我觉得昆明雨季气压不低,人很舒服。

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

我的那张画是写实的。我确实亲眼看见过倒挂着还能开花的仙人掌。旧日昆明人家门头上用以辟邪的多是这样一些东西:一面小镜子,周围画着八卦,下面便是一片仙人掌,——在仙人掌上扎一个洞,用麻线穿了,挂在钉子上。昆明仙人掌多,且极肥大。有些人家在菜园的周围种了一圈仙人掌以代替篱笆。——种了仙人掌,猪羊便不敢进园吃菜了。仙人掌有刺,猪和羊怕扎。

昆明菌子极多。雨季逛菜市场,随时可以看到各种菌子。最多,也最便宜的是牛肝菌。牛肝菌下来的时候,家家饭馆卖炒牛肝菌,连西南联大食堂的桌子上都可以有一碗。牛肝菌色如牛肝,滑,嫩,鲜,香,很好吃。炒牛肝菌须多放蒜,否则容易使人晕倒。青头菌比牛肝菌略贵。这种菌子炒熟了也还是浅绿色的,格调比牛肝菌高。菌中之王是鸡土从,味道鲜浓,无可方比。鸡土从是名贵的山珍,但并不真的贵得惊人。一盘红烧鸡土从的价钱和一碗黄焖鸡不相上下,因为这东西在云南并不难得。有一个笑话:有人从昆明坐火车到呈贡,在车上看到地上有一棵鸡纵,他跳下去把鸡土从捡了,紧赶两步,还能爬上火车。这笑话用意在说明昆明到呈贡的火车之慢,但也说明鸡土从随处可见。有一种菌子,中吃不中看,叫做干巴菌。乍一看那样子,真叫人怀疑:这种东西也能吃?!颜色深褐带绿,有点像一堆半干的牛粪或一个被踩破了的马蜂窝。里头还有许多草茎、松毛、乱七八糟!可是下点功夫,把草茎松毛择净,撕成蟹腿肉粗细的丝,和青辣椒同炒,入口便会使你张目结舌:这东西这么好吃?!还有一种菌子,中看不中吃,叫鸡油菌。都是一般大小,有一块银圆那样大,的溜圆,颜色浅黄,恰似鸡油一样。这种菌子只能做菜时配色用,没甚味道。

雨季的果子,是杨梅。卖杨梅的都是苗族女孩子,戴一顶小花帽子,穿着扳尖的绣了满帮花的鞋,坐在人家阶石的一角,不时吆唤一声:“卖杨梅——”,声音娇娇的。她们的声音使得昆明雨季的空气更加柔和了。昆明的杨梅很大,有一个乒乓球那样大,颜色黑红黑红的,叫做“火炭梅”。这个名字起得真好,真是像一球烧得炽红的火炭!一点都不酸!我吃过苏州洞庭山的杨梅、井冈山的杨梅,好像都比不上昆明的火炭梅。

雨季的花是缅桂花。缅桂花即白兰花,北京叫做“把儿兰”(这个名字真不好听)。云南把这种花叫做缅桂花,可能最初这种花是从缅甸传入的,而花的香味又有点像桂花,其实这跟桂花实在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别处叫它白兰、把儿兰,它和兰花也挨不上呀,也不过是因为它很香,香得像兰花。我在家乡看到的白兰多是一人高,昆明的缅桂是大树!我在若园巷二号住过,院里有一棵大缅桂,密密的叶子,把四周房间都映绿了。缅桂盛开的时候,房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就和她的一个养女,搭了梯子上去摘,每天要摘下来好些,拿到花市上去卖。她大概是怕房客们乱摘她的花,时常给各家送去一些。有时送来一个七寸盘子,里面摆得满满的缅桂花!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

雨,有时是会引起人一点淡淡的乡愁的。李商隐的《夜雨寄北》是为许多久客的游子而写的。我有一天在积雨少住的早晨和德熙从联大新校舍到莲花池去。看了池里的满池清水,看了作比丘尼装的陈圆圆的石像(传说陈圆圆随吴三桂到云南后出家,暮年投莲花池而死),雨又下起来了。莲花池边有一条小街,有一个小酒店,我们走进去,要了一碟猪头肉,半市斤酒(装在上了绿釉的土磁杯里),坐了下来。雨下大了。酒店有几只鸡,都把脑袋反插在翅膀下面,一只脚着地,一动也不动地在檐下站着。酒店院子里有一架大木香花。昆明木香花很多。有的小河沿岸都是木香。但是这样大的木香却不多见。一棵木香,爬在架上,把院子遮得严严的。密匝匝的细碎的绿叶,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涨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我们走不了,就这样一直坐到午后。四十年后,我还忘不了那天的情味,写了一首诗:

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我想念昆明的雨。

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九日

《鞍山印象》高洪波


鞍山印象

高洪波

鞍山在中国的名气太大了,大到已成为一种象征,一提起鞍山,马上让人想到钢铁、想到高炉,想到奔流的铁水与飞溅的钢花,以及炉前工们那面罩后炯炯的眼睛,丈八长矛样舞动的钢钎。

鞍山是钢都,鞍山又是铁城,鞍山拥有孟泰这样家喻户晓的老英雄,拥有孟泰的鞍山自然成了工人阶级的大本营。鞍山同时又是国有大中型企业的排头兵,在九十年代急剧变革的大潮中,鞍山面临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考验是不言而喻的——别的不说,至少在我的想象中,鞍山的天空中必不乏携带粉尘的云絮,空气里也免不了藏有不怀好意的硫磺的气息,鞍山的街道,想必不那么宽敞,街道上跑动的汽车,一定也是怒气冲冲鸣声四溅的模样,工业城市与农业城市(此处用词不当)的区别,不就在噪音与污染比例的大小上吗!

事实上鞍山完全不是这种形象,一下火车,出得漂亮的车站,鞍山市以雄伟壮丽的建筑群来迎接我们,同行的邓友梅先生曾在鞍山生活过十四年,他揉揉眼睛,连说变化太大,鞍山已让他认不出来了。

当驱车驶过鞍山的街道时,我发现鞍山很像另一座以整洁美丽而著称的东北城市长春,从马路两旁的“台叮”式小楼,到街心广场、环行道,甚至路畔一盆连一盆盛开着的鲜花、笔直如士兵的绿树,都给人以“春城”的印象,尤其是缓缓驶过的有轨电车,古朴中有一种悠悠的韵味,拥有有轨电车的城市,在中国已是日益地罕见了。

在鞍山小住四日,两天时间足不出户,在会议室内研讨“新时期散文创作”,两天时间参观访问,从鞍钢的十号高炉到海城西柳的服装大市场,坚硬的钢铁和柔软的布料,组合成一种缤纷复杂的印象,而乡镇企业的发达兴旺,企业经营者们对文化传统的渴求与认同,更让人耳目一新。譬如一位叫戴喜东的企业家,依靠“三鱼牌”小水泵占领广大市场而发财致富,可他却将数百万元用于一座小学校的兴建,让小学生们接受传统文化的熏陶,背唐诗宋词直至《三字经》,这自然毫无营利的可能,可戴喜东这位海城人身上浓郁的传统文化积淀,让人看到了文化的伟力。须知此地昔日是张作霖大帅的发祥地,出“胡子”的地方,崇尚武力和蛮勇,如今先富起来的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教育,是对传统文化的回归,听到儿童们朗朗的读书声,你恍若听到了下一个世纪叱咤风云的一代人的宣言。

在海城还看到了一家养老院,又称“老年公寓”,镇政府投资800万元修建,设施良好,令人怦然心动,邓友梅于是又发感慨:从小学校到养老院,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说的是参观路线,但大家听出了一种人生的感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中国在下个世纪将进入老年社会,老年公寓会成为一种普及性的福利设施,能想到建设老年公寓,无疑具有超前意识,了不起的海城人!出得老年公寓,路边田野中有大片盛开的鲜花,五彩缤纷.迎我摇曳,远处的鲜花田里有人在工作,好像在收割鲜花.鲜花是名贵的荷兰郁金香,一位农民企业家承包的,他的这种决策使乡亲们获益匪浅,辽东大地上这片开满鲜花的土地,为我的鞍山印象留下亮丽的一笔。似乎还不只是鲜花,路边稻田用网围住,田里混养着螃蟹,这自然又是一种智能型农业结构的产物;再走不远处,映入眼帘的是葡萄园,葡萄们不是孤独相处,聪明而幽默的种植者替它们选择了豆角作为生存伙伴,诗意的葡萄与务实的豆角和谐相处,组成一道辽东田野上别致的风景。

鞍山四日,两日遇雨。雨中我们拜谒玉佛苑,欣赏世界最大的一尊玉佛和玉面观音组合成的玉雕,雨中的足音、雨中的惊喜、雨中的传奇故事,使玉佛蒙上了一层神秘感。不过令我感动的不是围绕着玉佛本身的故事,那神奇的龙与风的图案,那逼肖的“真”字玉纹,以及左顾右盼都能指点出的各色宗教人物,真让我震惊不已的是人的伟力,是人们把这块重达二百六十多吨的“玉石王”从山上运到城市的搬运过程,搬运“玉石王”的同时,也搬运着理性和智慧、奋斗与无畏,而“玉石王”由一块端坐岫岩满族自治县32年的璞王变成巍峨宫殿内的玉佛和王观音,又经历了人类多么巨大的努力和付出啊!我们在现实中生活的同时,我们也在进入历史,设想一下百年之后的鞍山、百年之后的玉佛苑,后人们参观、拜谒时的情景吧:空旷的大殿里,香烟缭绕中,传说将更传奇,神话会更神秘,硕大无朋的玉佛和玉观音,历尽一个世纪的沧桑之后,会把慧眼投给百年后的朝拜者,让他们在无尽的惊诧中感悟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鞍山祖先们的胆识魄力,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百出的时代!

鞍山留给我的印象委实驳杂,一时间梳理不清,有两个早展我独自上街,踏着晨哈寻觅鞍山的气息,第一个早晨我信步走到烈士山下的早市,发现鞍山的早市品种丰富,从鲜豆浆、韭菜花到大茄子、牛羊肉一应俱全,价格非但不贵,像水蜜桃,每斤比北京还便宜一元。烈士山正修整大门,脚手架搭着,隔着支离的木头们,我读到辽宁书法家温同春先生书写的门联,上联为“想昔日血染战旗英灵守护神州地”,下联为“看今朝名垂史册浩歌长存赤县天”,落款为“鞍山大世界赠”,想必这是一家乐于公益事业的企业。

第二个早晨换个方向,出门向左,走到加19公园,进到公园便听到一阵军乐声,寻声前往,在小湖畔的树丛中,几条汉子正兴致盎然地吹奏着兴之所致的曲调,大号、小号、萨克斯管、长笛,一应俱全,凑近细瞧,一位中年人手中的大号有“北洋”的字迹,号身陈旧类古董,或许真的是老祖宗留下的玩意儿?“迷人的乐队”旁若无人,似乎丝毫没干扰湖畔的钓者,这一批精神生活的追求者与早市上的农产品叫卖人之间,想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一座城市纵横交错难以名状的秘密,只有深入其中才能洞悉,像我这样浅尝辄止走马观花,连印象都只能是浮泛而浅薄的。但你须承认,黎明时分的军乐演奏,的确有一种雄健昂奋的作用力,这也是鞍山市喧嚣声旋律中的一种,与北京人唱唱京戏吊吊嗓子的潇洒找乐方式相比,鞍山人的找乐更具东北味。

平生第一遭走鞍山,我为散文而走,我参加的是一个散文创作研讨会,但在鞍山我却找到了诗意和音乐,感受到了钢都人的揉合着坚硬与柔软组成的性格。鞍山是中国重工业的老祖母,但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正使她变得日益妩媚,至于什么是灵丹妙药,你自已去猜好了。

1997年8月30日鞍山归来鞍山印象

鞍山在中国的名气太大了,大到已成为一种象征,一提起鞍山,马上让人想到钢铁、想到高炉,想到奔流的铁水与飞溅的钢花,以及炉前工们那面罩后炯炯的眼睛,丈八长矛样舞动的钢钎。#p#分页标题#e#

鞍山是钢都,鞍山又是铁城,鞍山拥有孟泰这样家喻户晓的老英雄,拥有孟泰的鞍山自然成了工人阶级的大本营。鞍山同时又是国有大中型企业的排头兵,在九十年代急剧变革的大潮中,鞍山面临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考验是不言而喻的——别的不说,至少在我的想象中,鞍山的天空中必不乏携带粉尘的云絮,空气里也免不了藏有不怀好意的硫磺的气息,鞍山的街道,想必不那么宽敞,街道上跑动的汽车,一定也是怒气冲冲鸣声四溅的模样,工业城市与农业城市(此处用词不当)的区别,不就在噪音与污染比例的大小上吗!

事实上鞍山完全不是这种形象,一下火车,出得漂亮的车站,鞍山市以雄伟壮丽的建筑群来迎接我们,同行的邓友梅先生曾在鞍山生活过十四年,他揉揉眼睛,连说变化太大,鞍山已让他认不出来了。

当驱车驶过鞍山的街道时,我发现鞍山很像另一座以整洁美丽而著称的东北城市长春,从马路两旁的“台叮”式小楼,到街心广场、环行道,甚至路畔一盆连一盆盛开着的鲜花、笔直如士兵的绿树,都给人以“春城”的印象,尤其是缓缓驶过的有轨电车,古朴中有一种悠悠的韵味,拥有有轨电车的城市,在中国已是日益地罕见了。

在鞍山小住四日,两天时间足不出户,在会议室内研讨“新时期散文创作”,两天时间参观访问,从鞍钢的十号高炉到海城西柳的服装大市场,坚硬的钢铁和柔软的布料,组合成一种缤纷复杂的印象,而乡镇企业的发达兴旺,企业经营者们对文化传统的渴求与认同,更让人耳目一新。譬如一位叫戴喜东的企业家,依靠“三鱼牌”小水泵占领广大市场而发财致富,可他却将数百万元用于一座小学校的兴建,让小学生们接受传统文化的熏陶,背唐诗宋词直至《三字经》,这自然毫无营利的可能,可戴喜东这位海城人身上浓郁的传统文化积淀,让人看到了文化的伟力。须知此地昔日是张作霖大帅的发祥地,出“胡子”的地方,崇尚武力和蛮勇,如今先富起来的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教育,是对传统文化的回归,听到儿童们朗朗的读书声,你恍若听到了下一个世纪叱咤风云的一代人的宣言。

在海城还看到了一家养老院,又称“老年公寓”,镇政府投资800万元修建,设施良好,令人怦然心动,邓友梅于是又发感慨:从小学校到养老院,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说的是参观路线,但大家听出了一种人生的感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中国在下个世纪将进入老年社会,老年公寓会成为一种普及性的福利设施,能想到建设老年公寓,无疑具有超前意识,了不起的海城人!出得老年公寓,路边田野中有大片盛开的鲜花,五彩缤纷.迎我摇曳,远处的鲜花田里有人在工作,好像在收割鲜花.鲜花是名贵的荷兰郁金香,一位农民企业家承包的,他的这种决策使乡亲们获益匪浅,辽东大地上这片开满鲜花的土地,为我的鞍山印象留下亮丽的一笔。似乎还不只是鲜花,路边稻田用网围住,田里混养着螃蟹,这自然又是一种智能型农业结构的产物;再走不远处,映入眼帘的是葡萄园,葡萄们不是孤独相处,聪明而幽默的种植者替它们选择了豆角作为生存伙伴,诗意的葡萄与务实的豆角和谐相处,组成一道辽东田野上别致的风景。

鞍山四日,两日遇雨。雨中我们拜谒玉佛苑,欣赏世界最大的一尊玉佛和玉面观音组合成的玉雕,雨中的足音、雨中的惊喜、雨中的传奇故事,使玉佛蒙上了一层神秘感。不过令我感动的不是围绕着玉佛本身的故事,那神奇的龙与风的图案,那逼肖的“真”字玉纹,以及左顾右盼都能指点出的各色宗教人物,真让我震惊不已的是人的伟力,是人们把这块重达二百六十多吨的“玉石王”从山上运到城市的搬运过程,搬运“玉石王”的同时,也搬运着理性和智慧、奋斗与无畏,而“玉石王”由一块端坐岫岩满族自治县32年的璞王变成巍峨宫殿内的玉佛和王观音,又经历了人类多么巨大的努力和付出啊!我们在现实中生活的同时,我们也在进入历史,设想一下百年之后的鞍山、百年之后的玉佛苑,后人们参观、拜谒时的情景吧:空旷的大殿里,香烟缭绕中,传说将更传奇,神话会更神秘,硕大无朋的玉佛和玉观音,历尽一个世纪的沧桑之后,会把慧眼投给百年后的朝拜者,让他们在无尽的惊诧中感悟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鞍山祖先们的胆识魄力,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百出的时代!

鞍山留给我的印象委实驳杂,一时间梳理不清,有两个早展我独自上街,踏着晨哈寻觅鞍山的气息,第一个早晨我信步走到烈士山下的早市,发现鞍山的早市品种丰富,从鲜豆浆、韭菜花到大茄子、牛羊肉一应俱全,价格非但不贵,像水蜜桃,每斤比北京还便宜一元。烈士山正修整大门,脚手架搭着,隔着支离的木头们,我读到辽宁书法家温同春先生书写的门联,上联为“想昔日血染战旗英灵守护神州地”,下联为“看今朝名垂史册浩歌长存赤县天”,落款为“鞍山大世界赠”,想必这是一家乐于公益事业的企业。

第二个早晨换个方向,出门向左,走到加19公园,进到公园便听到一阵军乐声,寻声前往,在小湖畔的树丛中,几条汉子正兴致盎然地吹奏着兴之所致的曲调,大号、小号、萨克斯管、长笛,一应俱全,凑近细瞧,一位中年人手中的大号有“北洋”的字迹,号身陈旧类古董,或许真的是老祖宗留下的玩意儿?“迷人的乐队”旁若无人,似乎丝毫没干扰湖畔的钓者,这一批精神生活的追求者与早市上的农产品叫卖人之间,想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一座城市纵横交错难以名状的秘密,只有深入其中才能洞悉,像我这样浅尝辄止走马观花,连印象都只能是浮泛而浅薄的。但你须承认,黎明时分的军乐演奏,的确有一种雄健昂奋的作用力,这也是鞍山市喧嚣声旋律中的一种,与北京人唱唱京戏吊吊嗓子的潇洒找乐方式相比,鞍山人的找乐更具东北味。

平生第一遭走鞍山,我为散文而走,我参加的是一个散文创作研讨会,但在鞍山我却找到了诗意和音乐,感受到了钢都人的揉合着坚硬与柔软组成的性格。鞍山是中国重工业的老祖母,但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正使她变得日益妩媚,至于什么是灵丹妙药,你自已去猜好了。

1997年8月30日鞍山归来作

《鸥盟》高洪波


鸥盟

高洪波

昆明不是鸟岛。翠湖也不是青海湖。但在昆明能观赏到鸟类奇观却是近十几年的一件趣闻,成为昆明的一大景观。我先是在一些报刊上看到许多作家讲述与红嘴鸥邂道的奇异感受,在他们笔下,洁白长翅的红嘴鸥仿佛具有灵性,应约而至,应声而来,每年冬季赴约,春暖花开的季节离去,年复一年,使昆明人的冬季从此充满快乐的喧嚣。然而我却一直无缘相遇。曾有一次与红嘴鸥擦肩而过的机会,那是在1993年的11月,我同一位作家赴滇公干,在翠湖宾馆眼巴巴地守望到月中,朋友们不断告诉我们说海鸥照理应该来了,你们再等等……等到11月15日,昆明一家地方报纸甚至悬赏,说要给第一个看到海鸥的人颁发1000元奖金,海鸥却还是不肯赏光。我们终于等不及了,十分惆怅地告别了翠湖。到家第三天,友人从昆明打来电话,说海鸥昨天飞来了,你们没福气看到。多气人!

两个字:缘分。

内心里认定与鸥鸟们有一种盟约,或迟或早,早晚是要践约的。终于见到了相约十二年的红嘴鸥,借第二届“红塔山笔会”之机,热情的东道主专门将我们安排在翠湖宾馆住一夜。不为别的,只为了红嘴鸥那热情的翅膀。那一天有薄雾,早早出去一趟,未见鸥影,归房小坐,无意中向窗外一瞄,不远处的湖面上空,似已见到盘旋的海鸥,如一缕缕白云般在暗蓝色的天宇上飞掠。我马上兴冲冲地向汪曾棋、雷达、曹文轩、何志云、韩作荣等同伴通报消息,大家向湖边信步走去,刚出宾馆大门,耳畔已响起一片鸥鸟的聒噪,过得马路,便是翠湖岸边的栏杆,将面包屑掷向空中时,雪片样飞舞回旋的红嘴鸥们集结在我们的头顶,开始大口地叼食。它们飞翔姿态优美而典雅,在我看来有几分表演性质,像卖艺者般腾挪闪躲,把叫声与水珠宣泄在我们头顶,面对这群俯冲掠食的红嘴鸥,刹那间你会感到某种惊恐,生怕不小心它们会把你啄倒在地!

这场面让我想起若干年前看到的一部影片《百慕大》,其中有一个场景是小女孩在一个夜晚抱着洋娃娃登上甲板,突然从天空飞来大群的海鸟,当海鸟向小女孩俯冲时,她抡起洋娃娃遮挡,结果海鸟们纷纷落在甲板上,脖子全被咬穿,镜头这时摇向美丽的洋娃娃,她的唇边竟沾满鲜血……这个镜头把单纯美丽的形象与狂野的行为嫁接,留给人的惊骇极难忘却。

当红嘴鸥们飞向我们时,那阵势那场面,使我恍惚问成为甲板上那胆怯的孩子——当然,我手头没有魔鬼洋娃娃,有的只是大块大块的面包,这是订立鸥盟的信物。

我们把面包疯狂地挪向空中,继而又抛向湖面,密匝匝的红嘴鸥们掠食着这些并不鲜美的食物,我相信面包的营养谈不上丰富,充其量能够垫垫饥肠而已,但鸥鸟们这样忘我和兴奋地掠食,除了前面谈及的有几分表演性质外,怕也包含着对人类慷慨投食行为的一种鼓励和感谢。总之,在喂红嘴鸥时,我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似曾相识的快乐。“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的那位高智商的古人,莫非也不知不觉隐人叹鸥的人群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