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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异 第三章

发表时间:2021-01-05

【www.qg13.com - 第三类情感故事】

把我们的爱情写成生动的故事,想到以前的时候我会翻看我们的故事,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聊异 第三章",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第三章暗guard宸

第二天早晨,辰东勿勿忙忙地离开了家门。沧南中学是一所唯一以沧南市为名的中学,在市内没有第二所以此为名的中学。

沧南中学到辰东家的距离比较近,平常步行仅需15分钟左右。

辰东向学校的方向跑走,同时不停地看着左手的电子表屏幕。

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辰东心中默念道。

忽然辰东发现,今天早晨的街道上没有太多行人,完全与平常的情况形成对比。而且还看见两三名行人向自己这边跑来,他们的神情表现出了恐惧。qG13.cOm

辰东疑惑的看着他们,有些不明白他们的举动。一位行人正要与辰东擦肩而过时,刹那间,一颗子弹穿过了辰东旁边那位行人的后脑。

鲜血溅落到了辰东的脸上,前方所出现的让辰东身体一震,眼睛睁的老大,心中有些害怕。

在辰东前面是通向学校的道路,然而却出现了一台身高约3米高的黑色机器。看起来像人形形态的机器,简易又有些方方正正的脑袋,两条手臂的外侧配有一种金属形的机枪,另外右肩还挂载着扛肩式激光炮,这种激光炮体积不是太大,但威力也是不可忽视的,对于这扛肩式激光炮,似乎可以可以收到背后。

那台黑色机器,将左手上的机枪口对准辰东。这个过程动作非常麻利,已经超过现在机器人的反应速度。

当辰东下意识的向左努力奔跑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原来站着的位置,随后子弹跟在了他的身后。我去,这速度。辰东心中暗道。在奔跑过程中,辰东不停地变换着脚步,躲闪着子弹。

这机器怎么还有子弹?辰东心中问道。忽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机器的周围没有任何弹壳,让辰东吓了一跳。这不科学

为什么别人可以跑的潇洒自由,而我却只能跑的狼狈不堪?辰东在心中大叫道,以此宣泄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辰东已感觉到身体体力正在飞快消失,速度也略有下降。此时那黑色机器右肩上的炮口发出微弱的蓝光,对准辰东前方的方向,手臂上的机枪口阻断辰东的后路。

两面夹击吗?辰东心中自问,心跳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一束蓝色的激光射出,击中一幢楼房,碰的一声产生爆炸。

在刚才那一瞬间,辰东趁着蓝色激光下面产生的缝隙,低下身利用惯性滑了过去,这时他心跳速度又加快了。虽然躲过了一劫,但是被激光击中的楼房向辰东这边倒来。

倒下的楼房掀起巨大的尘灰,尘灰四处弥漫,向周围扩散。尘雾中一片混浊,什么也看不清楚。

救命!有人吗?有声音从尘雾中传来。

尘雾中有微弱的火光亮起,接着听见一声声惨叫,其中还夹杂着机枪声。微弱的火光消失了,尘雾里又变得一片寂静。过了一会,从尘雾里跑出一位中年男子。他还未向前跑去就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后背慢慢流出。

他似乎还没有死去,抬头看着前方的道路。尘雾里走出一台黑色机器

啊!,一声惨叫,那台机器的脚上沾染了鲜血,中年男子的下半身化为一滩血肉混合物。突然中年男子看见前方不远出现两名男子,一边努力双手向前爬,一边大喊道:快来救我,救我!

站在不远处的两名男子中正有一位是辰东,他有些震惊的看着那名中年男子。没有力量的我,难道只能可悲的看着他们死吗?辰东在心中嘲讽着自己。在辰东旁边的男子,看起来16岁的样子。白色的长碎发,俊俏的脸,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左手中指与食指之间夹着一张银白色卡牌。

这个黑色机器,名:暗guard(守卫),配用系统:X.L.I.4智能系统,综合性不强,配备扛肩炮LG-7,机枪BJ-14。自动判断能力差,是世界,B区科技,低端产物。那位白发男子对辰东说道。

暗guard?怎么又是世界?辰东有些疑惑。

又一声惨叫,中年男子的上半身被暗guard的脚活生生踩成肉酱

唉~可悲。白发男子说道,甩手将左手夹着的卡牌甩出。铛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发出,那张银白色的卡牌被反弹回来。

当白发男子伸手接住卡牌的时候,卡牌忽然消失,一把银白色的太刀正握在他的手上。

辰东一惊,心中暗道:他是谁?难不成与那个世界有关系?

只见白发男子拿着金属太刀,向暗guard冲去。机枪声响起,暗guard不停地对着白发男子射击。每次辰东都会看见子弹明明打中了白发男子,然而却没射中,仅仅是和白发男子擦间而过。

这不科学!辰东喃喃道。

白发男子仿佛听到辰东说的话,然后笑了笑。其实在子弹快要射中白发男子的时候,白发男子略微向一边移动了一下,只要速度、反应快一点,把握好时机,就可轻易做到,同时别人也看不出来。

白发男子冲到暗guard的右边,左脚蹬地跃起。暗guard的左腿正好踢空,摔在地上。白发男子落在LG-7上,一刀轻松砍下暗guard的脑袋,又一刀刺开暗guard的身体。

碰的一声产生了爆炸,火花冒出,同时带着一股热浪,向四周扑散而去。

由于发生了这种事件,沧南中学取消了今天早上的早自习。

上午,班主任王伟站在讲台上开口说道:虽然早上发生了意外事故,但是也不能打断我们正常学习。

坐在下面的辰东,心中暗道:意外事故?可笑,分明这么危险,你居然敢告诉是意外事故!

对了,这次我们班中途来了一个转校生,大家欢迎一下。王伟说道。

中途转学?辰东自问道。

不知是男是女。

(一些人私下讨论说道。)

只见一位16岁的男子走进教室。

这不就是今天早上的那位吗?辰东心中暗道。

各位同学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叫:宸。宸露出微笑说道。

速度依旧,

究界极徽团个人言语

一切的开始,不是我选择了背叛,而是世界背叛了我。Void

境花水月终成梦,蝶舞樱飞似是空。

青杉辉夜

我们从来都不是缺少回忆的人,不过是缺少一个抒写这回忆的人罢了。

究界极徽团代言词圣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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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落的青春:第三章


第三章

我捡起被洒落一地的课本后就从1999上离开了。当时我的腿就像被什么夹了很长时间一样,麻木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在离1999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在小城还没有现代化的时候,那里还是人们洗澡的好地方,但是自从那些工厂被建起来后,那条小河就被臭气熏天的污水给占领了。但是比起我现在身上的羊屎的臭味来,也还是不足挂齿的。

我背著书包来到了河边,这是我自小河污染后第一次来到这里。我环顾了一下,除了冷落和荒凉了些外,也还是没有多大变化的,单是野草比先前要茂盛,臭味比先前浓烈一些罢了。

我沿着河边走了一下,竟意外地发现人们洗澡的老地方还在。以前人们洗澡的地方是个小水塘,是人们用石头砌出来的。小河的水本不多,所以只有用一些东西才能把水拦住。

我丝毫没有犹豫,卸下书包就径直跳进了水塘里。水塘里的水比以前浅多了,这样的结果显示着它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挖深过。大概是因为羊屎的气味太过浓烈的原因吧,我跳进水里后竟对小河的臭味没有丝毫感觉;可是小河的水还是一样的冰凉,简直就跟冬天的一样。

我是穿着衣服跳进水里的,当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湿透了,我这时恍然明白了落汤鸡的意思。

从小河去我家,就不用再经过1999。

在回家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宁静得都有点让人害怕。而且周围的草丛都比以前的高出许多,仿佛可以在里面藏着许多的爬虫或者野兽。

我走得很慢,慢的就跟没有走的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没有了回家的欲望,我只想一个人呆着,在这宁静的地方呆着,没有任何人的打搅,也没有任何东西的喧嚣。

我走路的速度让我把时间消耗到了傍晚的时候,那时候的小河就像是一处幽深的峡谷一样,风大得要命,把我吹得直瑟瑟发抖。

不知不觉间,我就已经走到岔路口了。现在前面有两条路,左边一条是回家的,右边一条可以让我走到小城里较为宽阔的街道上去,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小城今晚的夜色显现出了很难得的美丽,透明的苍穹点缀着无数的星星,无数的星星闪烁着,衬托着悠闲自在的浮云。

小城的人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夜行的,像这样特别适合夜行的夜晚是他们所不能错过的。于是各条街道上都挤满了人,偶尔还传出因为不小心被碰了一下而准备决斗的声音。

小城的人们是喜欢看热闹的,我也特别喜欢看。

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争执的声音,于是穿过人群,然后挤进一个人堆里。然而此时人们都散开了,我以为是好戏收了场,没想到原来是我成了他们的新观看对象一个全身湿透的还背著书包的人在街上穿行的确是很能够让人起好奇心的。

虽然我喜欢看别人的演出,但是我并不希望成为演出的人。

我准备离开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人们的眼球又被人堆中间的人吸引了,原因是他们打起来了。

因为刚才人们分散了一会儿,所以我才得以钻进里面去。我看见里面的两个人正打得火热,彼此掐住脖子,扯着耳朵,头顶着头。见此状况,在一旁观望的人们都开心地笑起来了,拍着巴掌,鼓励他们多打一会儿。

我没有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笑,反正自从老妈离开后我就没有笑过了。而且我认为他们打得不够好,原因是没有人的脑袋被劈开。这样的想法是极端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反正我就是希望看见别人的脑袋被劈开。

其实这样的事件在小城是经常上演的,但是人们就像看日本进口的小电影一样,永远也看不厌,只要有人打,就有人看,而且看得不亦乐乎。

我从人堆里出来后就离开了,然而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相会美发所门口。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进去的,虽然我上个星期才剪过头,但是想必去吹一下头发还是不错的,况且我现在的头正湿着呢。然而我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的钱已经都不见了,所以才做了罢,走回家去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常常可以遇到薛小虎他们,我直怀疑是他们一直在等着我。每当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搜我的口袋,然后拿光我的钱,不光这样,他们还把我的衣服高高的挂在树上,因为这样,我很多时候是光着身子回家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爬上树去拿衣服,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老成为他们欺凌的对象,但是我想,只要我劈开薛小虎的脑袋,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但是你也许知道,当我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心惊胆战,就像手里真握着把刀,薛小虎的脑袋也正在我的刀口下,而我却无法落下刀去似的。

或许我能明白我是一个怎样懦弱而胆小怕事的人,我几乎不敢望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走路的时候永远望着脚尖面前的地面,只要有人叫到我的名字,我就心惊胆战。

然而,有一天这一切都在悄然地发生改变了。

那是在一个月以后。

那天我就像往常一样在小城唯一的一所初中上课,当时上的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作文,作文题目是《关于城关镇的一个故事》。

也许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容易发脾气的人,但是当我旁边的一位同学问我羊屎两个字怎么写后我就火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发火,当时我就猛地朝他后脑勺上拍下去我记得我前面说过,这一巴掌并不是一般的一巴掌。当时我朝他后脑勺拍下去后,他就倒在桌子上,我原以为他是跟我开玩笑呢,但是他就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当时我吓坏了。后来他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没事,还有救。直到那时我的心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后,我就后悔了,原因不是老爸为此花了一千块钱的医药费,而是因为受害者是个老实人我前面说过他老实到即使你再拍他一巴掌,他也不会生气的地步。

从那天以后,他就躲我躲得远远的,一见到我就低着头,直望着脚尖前面地面,有时候迫不得已跟我说话也还是没敢抬起头来的,他似乎害怕望见我的眼睛,就像我害怕望见薛小虎的眼睛一样似乎我在他的眼里已经成了像薛小虎一样的人。

你也许知道,从那天以后,班上的同学对我都是怪怪的,原来凶狠的变得不凶狠了,原来平和的变得畏惧害怕了,只有一个人除外,那个人就是吴明。

吴明是我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对于我们的相识,其实说起来也是不稀奇的。

吴明家同我们家是一个方向的,我们上学都要走同一条路。后来见到的时间长了就开始打招呼,再后来就渐渐地谈起话来,谈着谈着的,我们就成为好朋友了。

我们开始讨论的话题是武术,他说他喜欢武术,因为武功高了之后就不会被欺负。我对武术没有研究,所以只得随便说说应付他一下。

其实我和吴明真正成为生死之交是在一次事件以后。

那是两个月以后的一天

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放学就回家了,然而我们刚走过1999时就被一群人拦在半路上。他们一共有五个人,牛仔裤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故意剪出几个大洞来,手里还拿着几根木棍,都是小学生,但我知道他们的后面是有老大罩着的。

我们是斧头帮的。带头的说:有钱的交出来。

没钱的把裤子交出来。另一个说。

原来是来打劫的。吴明望了望我,然后问我:你害不害怕?

我说:怕!

都是小学生,别怕!吴明这么说。

其实当我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是真的害怕,而吴明不一样,他说他小时候经常挨揍,先是老爸揍,然后是同学揍,到了现在老师揍,所以对打架已经不再害怕了。

虽然吴明不害怕打架,但还是懂的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所以我们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先动手。

那些人见我们没有给钱的意思都发怒了,于是想教训我们一下,好让我们长记性;棍子在他们手里捏得很紧。

吴明见状也撸起了袖子似乎准备和他们干一架,但是我心底十分害怕,像是一只遇见猫的耗子。

他们果然冲过来了,先是跑着,到了我们面前就一跳,高高的举着棍子,准备打下来。

吴明一望,往旁边一躲就躲过了一棒。而我当时就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一样,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立刻就挨了一棒。我不知道那一棒打在那里,但似乎是打在头上了。

我不知道吴明什么时候冲过来的,当时我还呆滞地站在那里。

我看着吴明冲了进来,然后横冲直闯地踢了几脚,只见几个被踢退了几步倒在地上,随后他们又爬了起来。吴明见势,立刻又给他们补了几脚,这几脚踢中了他们的要害,抱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

吴明的这几下,似乎让他们长了见识,想必在他们幼小的生命里还不知道武功有这么高强的人;他们趴在地上不敢冲过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吴明就拉着我跑开了,我还以为吴明是要与他们决一死战的。

吴明跑了之后,他们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狂傲的大喊了几声有本事别跑,但毕竟还是没有追过来。

当时,我丝毫不记得跑向了那里,但我看吴明的样子并不像是逃,而诚然只是跑而已。

当我们停下来之后,我松了很大一口气,仿佛所有的重担都从肩膀上放下来了一样。我镇静下来仔细观看,才发现我们已经跑出了很远。

马上就到我家了。吴明说。

吴明家还在我家的后面,或许是当时跑得特激动的原因吧,我竟没有望见已经跑过了家门。

到我家去坐一下吧。吴明说着,他的脸上还微微的露出了笑意,仿佛刚才不是被人追打,只是进行了一次四百米长跑而已。

吴明家离我家没有多远,但已经是在小城的边上。

原本我是不喜欢去别人家玩的,但想来回到家里也无聊,而且吴明的笑意相邀让我很难回绝,所以想罢,就一同朝他家走去。

从这里到吴明家没有什么大路可走,有一些小路都是被人给踩出来的,吴明说:路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些路的形成很有一部分是我的功劳。

在路上的时候吴明还向我说起了他的爸爸,他说:我老爸是个酒鬼。

是个什么样的酒鬼?我问。

他望了望我,晃了晃头:酒鬼就是酒鬼,都是一样的,发酒疯而已。

后来我又问:你妈妈呢?

吴明的眼神凝固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说道:走了。

我没有继续追问她是怎么走的,想必也是跟我妈一样到大城市去了。但后来我才知道他妈妈是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谁也弄不明白,但最有可能的是因为生病,至于生的是什么病也没人知道,所知道的只是那个给吴明妈妈治病的土中医,土中医给吴明妈妈治完病两天后吴明妈妈就死了。

我们到吴明家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吴明家所在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地方,周围都长满了野草,野草都有半层楼那么高。

吴明说:那些草原本是不能长那么高的,后来大概是周围的水被污染了才使得草长这么高。

吴明还说他被老爸打了以后就常常躲在那些草里,等他老爸睡着了以后才敢回家去,每一次那些草都能很好地将他藏住。

吴明家周围还有一些小屋子,吴明说那些屋子里面原本是住得有人的,都是些养鸭子的,但后来工厂的水流到了这里,鸭子都死完了,于是那些人也都搬走了,只留下了那些空房子。

我问吴明:你们家为什么没有搬走呢?

没钱。吴明说,说罢便把头深深地埋下。

我来到吴明家的时候,吴明爸没有在家里,吴明说:他出去喝酒了。

我在吴明给我的一张小木凳上坐下,他又返回到里面的一个房间里拿东西。

吴明家的房子是同那些空房子一样的小屋子,一个屋子被隔成了两间,外面一间是做饭的,吴明爸也睡在这里,原因是害怕影响吴明做作业,里面的一间是给吴明睡觉的,因为要读书,所以受到了特别的待遇,但是里面也兼放些东西。

吴明出来了,他把一团灰溜溜的东西摊在手里,不时还有一些蜘蛛一样的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当他把那些东西放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才确定,那些东西的确是蜘蛛网,我不知道他在那里弄来了那么多的蜘蛛网,用来干什么。

他叫我别动。

待我别动后,吴明就突然把那些东西敷在我头上,当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了我的全身,就如同有一百只蜜蜂同时蜇住我一样。

你头出血了,我给你止血。吴明说。

这时我才恍然记起来,刚才一战头挨了一棒,没想到竟然出血了,我回过头望见肩膀上已经沾了很大一片血渍,大半已经凝固了。

这东西能止血吗?我问吴明。

能。吴明很自信地说道。

你自己按住蜘蛛网,我去打点水。吴明吩咐道,瞧这口气就像是小医生一样。

我按照吴明小医生的吩咐把手按在蜘蛛网上,那些蜘蛛网软绵绵的,就像手里捏着一只青蛙,不时还有蜘蛛从里面爬出来,弄得我手心痒痒的。

不多时吴明就从外面的一只水缸里打了一盆水进来,他拿帕子湿了湿水,然后把我衣服上的血渍擦干净了。我瞧着他的一举一动,简直就像个女人,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女人,我想我生命中也应该有这么个女人。

想要有个女人,这是我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显然,这对于一个初中学生来说是很不合适的,但是自从老妈离开后我就没把自己当做孩子,而是大人,既然是大人,想要有个女人的想法自然是不会错的。

吴明让我继续在那张木凳子上坐下,而他依然回到他的房间里,翻弄着什么东西,我直听到一些金属落地的声音。

不多时,他又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发黄的东西,像是一张纸。我还以为他又搞出什么可以疗伤的东西出来了,立马就吓我一跳。

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把那张发黄的东西递到我的面前原来是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发黄但并不像是旧的照片。照片上的是一个女孩子,扎着两个髻,一脸稚幼的模样。

你瞧,怎么样?吴明问我,从他问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十分喜欢那个姑娘。

恩,漂亮。

恩,的确很漂亮吴明幸福地说着,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继续说:她是我媳妇,是我妈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婚事,说是等我大学毕了业就结婚。

那你跟她结吗?我问。

当然。

吴明又看了相片几遍,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后才把它放进屋子里的一只铁盒子里去了。我从门缝里看见,那是一只很漂亮的铁盒子,一只放在吴明枕头边上的铁盒子。

我正仔细地打量着那只铁盒子,忽然门被一脚踹开了,门板碰在墙壁上,发出很响的一声,我立刻被吓了一跳,嗖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门是被一个身形高大却瘦削的人踢开的,他的头几乎顶到了门梁上。他左摇右晃的走了进来,不时碰撞着屋子里的墙壁和地上的东西。他走到了我的旁边,猛地一脚就把木凳子踢到天花板上,当掉下来时已经成为几跟木头了。

他凶狠地望了我一眼,我以为他要对我动手了,我全身凉了一阵,心想恐怕得多准备点蜘蛛网了。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径直走到了吴明的房间里。他进去后,我就听见了一阵杂乱声,先是砰的一声,然后是哎哟的一声,接着是啊的一声。

我心想吴明怕是要遭殃了,然而吴明却突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当他拉开门的时候我发现那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不断地呻吟着。

快走,他是我老爸,他发酒疯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吴明就拉着我的手急急忙忙的溜出去了。

你有受伤吗?我问吴明。

没有。他答道。

我一边询问他情况一边奔跑,不多时已经跑了很远,只可以在草丛中望见吴明家的房顶。

方才听说吴明常常被打后逃进草丛里,现在亲自体验了一下,果然心惊胆战,然而幸好是有惊无险。心里想时,终于明白吴明为什么喜欢武术了。

知道吴明没事我就放心了,可是没想到经过刚才这一跑,我头上的蜘蛛网就跑没了。我感觉头皮有点发热,用手一摸时才发觉血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了,就像是他娘的泉眼一样。

我心想,我怕是要死了,但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竟对死亡没有一丝恐惧的感觉。

发生这样的状况,反而是吴明有些慌张了,他让我用手压住伤口,然后自己跑进草丛里去。我以为他是去找蜘蛛网,于是心想:这地方那里来的蜘蛛网?不过当他出来的时候我发觉他是拿着几根草出来的,草的叶子是黄的,短而粗。

这是干什么的?我问他。

止血。

这个能止血吗?

可以。

他边说边把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然后把草渣吐在了手心里,捏成一团。

别动。

我听见别动,我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果然,他地把那团草渣敷在我的伤口上了,然而不同的是,我并没有疼痛的感觉,而且有点冰冰凉的,心想这可能是个止血的好法子。

你是跟谁学的这些法子?我对吴明懂得这么多东西感到十分好奇。

跟为我妈治病的那个老中医学的。

原本我想说你妈不是被他治死了吗?,但是话到脖子处我就又把它吞下去了,想必吴明是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的。

我用手压住草渣,以免它再掉下去。

我们就这样在草丛里坐着,望着弥漫着烟雾的小城上空,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云都没有,仿佛是有人用一块纱布把小城给蒙住了,让小城与世界隔绝了一样。

吴明对我说了很多话,他告诉我他小时候的理想,我说你现在不是小时候吗?他说:不是,我已经长大了。他还告诉我他是准备怎么和他媳妇结婚的。他说他的婚礼要在雪山上或者海边举行。他还为我描述了一副他和他媳妇结婚的场景:

那时,我们会在雪山上开始我们的结婚典礼,结婚典礼就只有我们俩人,我们手拉着手在雪原上奔跑着。那里的天空是有星星的,吴明要让星星为我们见证,我们将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结婚是要穿婚纱的,你给她穿吗?我问吴明。

恩,穿。

我不是精灵:第三章


(3)

我心里闹死了,他却有心情咂摸那些字句。他大概想不出更着边际的话了。我真的要走了,不然我会让眼泪流出来出自己洋相。

但他按住了我的手,眼睛却不看我。随后我听他说:谢谢你!

他把这三个字吐得那么重,不这样,似乎这三个字就不可能从百感交集中挣脱出来。

他又说: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好不好?在这里,我怕自己激动起来不成体统。

我看看四周。他却亮开嗓子对大家说:抱歉,我有几句话想跟这个小家伙谈谈。我们离开时竟没人诧异,谁会想到我跟他之间发生故事呢,在他们眼里我太不是个人物了。

在徐老的书房里,我们坐下约有五分钟了,他才说:我好几夜没睡觉了,因为我想不出一句话,既讲明白我的真实心情,又不伤害你。你看见了吧,小家伙,你这么折腾我!

我欲语,却想起所有的,所有的话我都以那信笺,随那些泪倾尽了,这一刻我的心空得像只桶。

你想过我比你大多少吗?他忽然从沙发上向前一倾脸离我近了许多。你这么年轻!有一早晨,你会大梦初醒一样发现,你身边的这个人是个老头子,想想看,那时你该多怕

我抬起头,倔强地瞅着他。他真的如老人那样充满爱怜地看着我,让我意识到我在他眼里那么小、那么年轻、那么不能与他相提并论。我们这样看着,他微笑起来。你不能想象有比这笑更复杂更丰富的表情了。

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你了。他说。

我很清楚这点。

你也是真喜欢我的画。我明白,没几个女人真喜欢我的画。就像我对她们一样,连想真看一眼都懒得。那么多好心人为我张罗做媒,推得掉我就推,推不掉的,你看,就像那天,她们非要我画不可,我就画;到开饭时间,我就付一顿饭账。事过之后,什么都没往心里去。你是头一个让我认真动了心的,小家伙。

我紧张地移开目光。我知道已有了一个结论,无论违我心还是顺我心,它已在不远处等着了。

他静着。一会儿他叹息一声,将手搁在我的脸颊上:就这样了吧,他说,我只能谢谢你,但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至少眼下我不能

这就是我等的结论了。

我们做朋友,做顶好的朋友好吗?他仔细观察我的神情:我很喜欢你的信,以后还给我写信吧?等你长大了,可别忘了我。

泪水一滴滴从我脸上淌下来。

你看,叫我怎么办?我还是把你逗哭了。他摇摇头,缩回手,仍是那种充满爱怜的笑。你这么小,让我怎么忍心接受你?我只能等几年,等你长大些,那时你要是还爱我,还不嫌我老,你就到我身边来吧。

我想,他同时也在等自己,等待他的体温,血性,情感都逐一回来。

他不久到广州开画展去了,我给他写了三封信,他回信说,他开始采集花,那些花在我长大的一天全献给我,我不懂他的意思。

回北京的火车上,我对郑炼说:我觉得自己一下长大许多岁,走在画家身边,不知不觉就变庄重,不再想一蹦三跳了。郑炼笑着问我:以后还跟不跟他一块翻墙头走捷径去游泳;还跟不跟他沿着铁道拔苇坑里的茭白来吃;还和不和他去推销橡皮鱼赚几个零花钱?我淡淡地笑。他又问:记得吗?有次我们一块看电影,太晚没电车了,我们装瘸子想拦下一辆卡车,结果没一个人理会,只有一个卖咸茶蛋的老太叨咕:这么好一对,可惜病了。

郑炼笑得几乎有些嚣张。我嗔他:去你的。笑完,他问我现在感觉怎样?我说难讲得很:半是幸福半是痛苦。他说他明白这感觉,还说没有痛苦的幸福是卑微的。

快放寒假时,我收到画家的信,说他将路过北京到哈尔滨去参加一个中外美术家的聚会。我兴奋得吃饭掉了几次饭勺。出了饭厅,我慌慌张张到处走,却不知该忙些什么。下课我跑到卫生室,指着脸上一个粉刺让医生立刻治掉它,医生说这年纪脸上不长它长什么。我对着镜子着急,实在想不出怎样才能折腾出个更美的我来。第二天中午,我跑到火车站,按说他乘的那班车傍晚才到。连下几天大雪,天冷得要死,我脚上松松垮垮的旧棉鞋吸饱了雪水变得脚镣一样沉,然而我却舍不得换上我的小皮靴,我用网线兜将它们拎着,准备在火车快进站时穿上它们。

火车进站了,车里车外的人都在大喊大叫。我想他会静静地出现,也许会最后一个走出车厢,他永远是那副矫矫不群的样。

他看见一个穿淡雪青滑雪衫的影子,头发梳得平平整整,背后结着一根辫子。她那么青春。她不漂亮,但不俗。仔细看看她的眼睛,他知道,她仍在惊心动魄地爱着月台上的人走尽了,我想我也该走了。他没来,要么我算的日期不对。

第二天我又到车站。傍晚,大喇叭通知几班火车因河北地区雪太大而晚点,其中有我等的那班。忽然,郑炼咧嘴笑着,朝我走来。他今天考完了期末考试,脑子紧张得要抽筋,想找我聊聊换个气氛。

你同学接的电话,他说,一边顺手把我两只手揣进他的棉衣口袋。她说你到火车站来了。你妈又给你带吃的来啦?

我妈买通了一个列车服务员,每月都托他带些吃的给我,她嫌北方饭太糙。自从认识郑炼,他总是用自行车帮我把东西驮到学校。当他摘下他的皮帽子捂到我头上时,我忽然烦起来。

看你那双耳朵,都冻得透亮了!

我不讲话,只用力甩开他的手,又狠狠将皮帽子塞到他怀里。

哎哟哟!都来看看这位的坏脾气!

他笑道:究竟怎么了?

人家头发梳得好好的,你来碰什么?

这么晚又这么冷,谁看你

有人看!反正有人看!我几乎叫起来。

他不说什么了,想再次跟我笑,试了几次,都不成功。这时大喇叭再次广播,说火车继续误点,车站无法预计时间。月台上的人很快回到气味极窝囊的候车厅里去了。郑炼上来拉我,说我已冻傻了,他故意不问我干嘛哭。

过了好大一阵,他说:他电报上讲了一定乘这班车来吗?

我不言声,仍然横一把竖一把地抹眼泪。

大画家来看你,你不高兴?换了我,准乐疯了!他声音听上去神采飞扬。不过你实在穿得太少,画家看见你冻成这副样子,会心疼!你为什么不穿那件你妈做的红格子大棉袄呢?还有你爸给你的那条草绿大围脖,又好看又暖和

我没理他。草绿围巾红袄子,我可好看死了。他不是你,不是你郑炼这种对色彩迟钝到半木地步的人。他的世界就是色彩,任何胡乱搭配的色彩都会折磨他。我爱他,想成为他眼前第一块和谐的色彩,至少至少,也不是一团糟七糟八的色彩。

十一点钟了,仍是没有消息。郑炼买了滚烫的汤馄饨,我俩蹲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吃。碗太大,郑炼帮我捧着让我吃,见我饿成那样,烫得稀稀呼呼仍住嘴里舀,他也跟着龇牙咧嘴直嘘气。刚吃几口,喇叭通知火车进站了。我忙扔下汤勺,拾起扔在一边的网线兜。郑炼说,不必慌,火车进站少说要二十分钟,足够把馄饨吃完,我哪里还顾得上听他的,已开始手忙脚乱地扯下脚上一对蠢大的棉鞋,然后一只脚颠着跳着,把崭新的小皮靴套上去。站了一天,冻了一天,脚塞进窄窄的皮靴里疼得如过刑。

郑炼一声不响,勺子停在嘴边,看着我。

我有些难为情了。退后几步,笑笑:看我这样行吗?

他怔着用力点头。

我开始往前面车厢跑,软席在前面。我挨着车窗看,想呼喊,可喊他什么合适呢?直呼其名是否太老三老四?他毕竟年长我那么多。更不能如我爸怂恿的,喊他叔叔,那实在是乱套。我这时有一点意识到,年龄的悬殊造成我们关系上的一种尴尬,一种不伦不类。我从头跑到尾,再从尾跑到头,渐渐地,水泥地上仅听我的新皮靴响得越来越清晰、清脆和单调。

有人叫我,是郑炼。这时我才想起世上有这么个郑炼。

你再看看电报,是不是你看错了日子?

哪里有什么电报,他只是在信上淡淡提了一句。他的信即使长,也是谈他的过去,谈那些我从来没听过却又觉得似曾相识的悲惨故事。有时也偶尔谈到感情和爱,谈到他的欲爱不能、欲罢不能的矛盾心情。还说,让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孩爱他是不公道的,他是被社会造成的一副残局,怎么能让一个无辜单纯的小姑娘替社会来收拾残局呢?

还傻站着等什么,你一定看错了电报!郑炼说。

我在想,我每封信都表白着自己的一往情深,每封信都寄去我的吻。似乎他从未对此作答过,想到此我一阵燥热和隐痛。

他肯定不是乘这班车来,走吧!郑炼推椎我。

走,走吧。可我的脚痛极了。我在刚才的兴奋和忙乱中早已把那双丑陋的大棉鞋扔得不知去向,因为无论穿上它们还是提着它们都很不体面。我的画家是那么爱美。

郑炼从我的步态中悟到什么,他蹲下,轻轻一捏那靴子,发现它们轻得如同舞靴,仅一层皮革,他抬头看着我。

穗子他像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你知道吗?你很漂亮绝对够漂亮了。

初夏,我忙着准备期末考试的舞蹈小品,头发也来不及梳,早晨一起床就胡乱在头顶上抓一个髻。下午,我们已累得气息奄奄,录音机旁,等人一站起来,地板浸了汗会又粘又腻没法走人。这时有人叫我,我一出教室就看见了他。

画家站在昏暗的走廊里,手背在身后。

一年了。我轻轻地呀了一声。这一年中,我不知多少次地想象我们的重逢:人会向他疯跑过去;我会流泪;我会感到轻微的晕眩;我会干脆冲过去,搂紧他的脖子,让那恐吓着他也恐吓着我的年龄差异刹那间消失。我会这样静倒是出我所料。

他说:他们不让我进呢。同时,他打量我。

这是我最狼狈的时候,他却半真半假地说一年不见我倒真长大不少。他拉起我的手,我们一块往楼梯口走,途中他告诉我,他要带我到渤海湾一座小岛去,那里清静凉爽,他可以集中精力把出国画展所需的画创作出来,至于我,可以度一个舒服的暑假。我惊喜地哑着。

你看,我自作主张,他停下脚步,也没事先问问你,是不是变卦了,不想要我等了

我委屈地抢白:是我吗?我一直在等你的信,一直在等你来,几个月时间,我守着邮箱吃饭,因为邮递员每天午饭时间来,我怕谁错拿了信,害得我这么傻等?害得我胡思乱想你说你在等我,我觉得明明是我在等你啊几个月里什么也等不来地等,你会懂得,那才叫等!最后这句话我没说,他却从我眼里问到了。

不知怎么了,他叹了一口气,似乎叹我这一身太年轻的血。

我央求他和我一块吃晚饭,不会难为他的,我会把饭菜从食堂买出来,到树下的石桌石凳上吃。他倒很高兴地答应了。下课的同学从我们身边经过,谁脸上都不异样,平常见陌生男性和某女同学讲话,大家走来走去从来不饶地要起一声哄。

等我买了饭出来,见他被舞台美术系两位教师和一帮学生围住了。他们认出了他。他们一口一个韩老师地叫。他往人圈外顾盼,看见了被两大盆莱烫得跌足的我。人们拥着他往小饭厅走时,他回头朝我疲惫地笑笑。他仍是那副温和而被动的样子:接受人们的崇拜,却毫不拿它当真。小饭厅平常不开,有著名舞蹈家来授课或表演时,校方拿它撑撑门面。我跟随人群走了几步,想想不妥,站住了。小饭厅我去过两次,是看美术系学生的作品展览,里面布置得蛮精致,据说饭菜也还精致,尽管厨子们烧给我们吃的菜像牲口料。

我最好还是别跟了去。他坐在铺着雪白台布的桌前,我这两盆色彩含混的菜往桌上一摆可太煞风景。我刚把最后一口馒头塞到嘴里,一个美术系女生跑到我面前。

喂,韩老师叫你进去!

我嘴让馒头填着,摇摇头。

不是我叫你,是韩老师叫你进去吃饭!她表情那么强调。

我说我不进去了,就在这里等。

十天之后,我在天津的码头上等。我在等他把我带上船,带到渤海上的小岛去。他先我两天到天津,见几位画界朋友。我看见一对和我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女走过来,一人拿了一支冰糖葫芦在嚼。

(4)

我无聊地在一根放倒的水泥电线杆上走,它一滚动我就掉下来,然后我再上去。我忽然好馋冰糖葫芦。引颈望了一会,断定那糖葫芦贩子一定离得不远。不过我很快打消了念头。若看见一个手执冰糖葫芦,摇摇摆摆走电线杆解闷的小姑娘,他即便怀有一肚子感情又打哪儿谈起?!

我盼他早些换一副眼神看我,不再是充满长者的爱怜,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成熟女子的,充满尊重和渴望的。当我走进海水,再走出海水时,他诧住了。他发现这个蓦然向他转身的小姑娘长大了,他觉得他不该再等下去。

然而他在渤海小岛的日子,很少和我一起去海边。有时傍晚,我独自从海边回来,推开他的门,他却拿陌生的眼光瞅着我,地上扔着好些揉成团的宣纸。渐渐我懂得,这是他顶苦的时候:心里有,笔下却无。一次我意外地发现一个海产市场,到处是粗糙但不无野趣的贝壳工艺品,我花了一块钱就买了半挎包。随着我又买了一大串烤的小鱿鱼,最有趣的是一只大海螺壳里,盛了一对带红辣椒丝的小麻雀,汤卤还滚热。我端着一大堆吃食,兴匆匆赶路,想让他趁热尝个稀罕。他在准备出国画展的画,画得极苦,一闭门一整天,却常听他对我说:没一笔出神。我劝他别逼自己太狠,他说他在监狱里不止损失一根手指,还有人生最好的几年。我又劝他:人们已经这样崇拜你了;他立刻说:他们什么也不懂。

我像以往那样推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别住了。很明显,他不希望任何人烦他,包括我。他知道我每天会在这个时间推开他的门,拎着鞋,带着一脚粉细的沙和一头蓬乱的头发,走近他。开始,我大着嗓门向他讲海边所有的奇遇和所有的感觉,后来仅仅是提醒他去吃晚饭。我没有叩门,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来。我逐渐习惯了我自己这副形象:对着落日的海,靠着闭着的门,等着心静如水。

八月,我决定离开小岛回学校了。这天夜里起了台风。我明知门窗不过是被风弄得咯吱直响,我却总疑惑有人在撬门。虽然门窗紧闭,灯却摇曳不止。

我怕得受不住了,爬起来去敲他的门。

他一脸倦容,穿了件毛巾浴衣将我放进门。怎么了?听完我形容的恐惧,他面孔松弛下来。在长沙发上,他把我抱住,仔细地打量我。

我也打量他。他比我头次见时胖了些,尤其在这个深夜,他眼睑已有些老态的下垂了。当他吻我时,我发现这个中年男性的脸上布满并非生发于笑的皱纹。

你不是怕,是大孤单了。他在一个长吻之后说,你这个年龄最怕的就是孤单,对吧?小家伙!

他说他年轻些的时候也怕孤单。那时他在监狱采石场做炮手,每天独自守在山上点炮,那山上没人甚至连只鸟都看不见。他终于受不了这分孤独,有天把电管插到身上,而恰巧那天他被调到山外了。

我想请求他:不要向我讲这种故事,尤其不要在这样的夜晚。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一步也不让他离开。

他意识到什么,人变得很僵。一会他俯在我耳边说:在我身边你不再怕了,睡吧。我闭上眼,感觉自己被轻轻摇晃着。他又说:我早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多缠绵的感情了,不过你看,我和你个小家伙已陷得这么深。你长大吧春天他从巴黎给我写信来,说他在继续为我采集花,他在苦等能把所有的花献给我的那天。那天我该长大了。我仍是不懂。他还在信上写道:我侥幸自己那晚上没有损害你的纯洁。我要的就是这片纯洁,所以我不能以自己的手毁了它。女人们追逐着我。追逐着我身外的一切:功名、财富惟有你是不同的。我早死了这条心爱谁或被谁爱,说得再明白些:我看透了也恨透了人。我开始爱你,因为我不相信你是个人,你是个精灵。

接下去,又是一个长极的等待,等他来信,等他回来。他不再有信来,只是偶尔能收到他寄的一些异国情调的小礼物。有时等待是甜的,有时则很苦。

一年不见的郑炼突然出现了。暑假我回到南京的第三天,他到我家来了,还带了个姑娘,高高大大,头发黄黄的。郑炼这一年在东北实习,姑娘显然是从那里觅来的。

我什么也没问。

他什么也不解释。

记得进门时,他告诉我,她叫王晓雪。我们浅浅谈了一会儿,我说我去买些咸水鸭和冷馄饨来三个人作晚饭吃,我妈去上海出差,家里没人烧菜。我开始给自行车打气,郑炼跑出来。他见我愣站着,说笑着走向我。

我知你一向打不动气的!他挤开我。一年不见,他长武气了些。我得承认,郑炼是个很漂亮的男孩。他卸下气筒,胸脯一鼓一鼓地喘息,汗衫在肩处绽线了,露出一块金属般光洁的皮肤。除了他牙齿洁白整齐,他身上再没洁白整齐的地方。王晓雪是我的远房表妹,在东北实习头次到她家续家谱!他笑着说。

然后呢?我笑着问。

然后我们双方父母就开始拉扯亲家。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处呗,要处得不坏,就结婚。他仍笑着,眼却看着别处:怎么办呢?穗子,我总得忘了你啊。

我吃了一惊,瞪着他。一时间,我想起天下所有少男少女的追逐嬉闹、拌嘴、娇嗔、无目的地在路上逛、啃冰糖葫芦。这一切他们有,我没有。我嫉妒王晓雪,我是嫉妒这些。我嫉妒这些我没真正尝过就要永远失去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里包括这个普普通通的男孩:郑炼。饭桌上郑炼心事重重的,我拿出韩凌寄给我的礼物给他们看,表现着我的满足。

新年之前,郑炼告诉我,他被学校分配到内蒙,他拒绝接受这个分配,从秋天闹到年底,最后他还是屈服了,所以这是他在北京的最后几天,新年一过,他就要去内蒙钢铁联合企业报到。到现在我们才彼此问清:他是学钢铁冶炼的,我是学舞蹈编剧的。他在电话上问我,想不想见他?当然,我说。

晚上天黑得很早,他用自行车驮着我,说沿着环城马路找家好而便宜的饭馆,一块吃顿饭。他在刺骨的寒风里奋力蹬车,很少说话。我说韩凌已经回来了,他叫我等他的信,他将到北京的中央美术学院参加一次同学会。天冷极了,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地谈着,慢慢忘掉吃饭的事。

你以后还来看我吗?郑炼

没声。

你和王晓雪结婚后,她让我去看你吗?

还没声。

前面立交桥一个大上坡,我跳下车。但冻木的脚使我一着地就摔倒了。他一下扔掉自行车,把我抱起。借着橙色路灯,我突然看见他满脸都是泪。

郑炼,郑炼!我一头扎到他胸口,触到一大片冰,那是他一路掉的泪凝成的。他一路在掉泪,一路。

郑炼,我们还会见的啊我们都穿得极臃肿,我正穿着他顶欣赏的红格子大袄,却仍冷得哆嗦。

他不讲话,只掉泪。我头回知道,男孩子的泪是这样迅猛。

稍平静些,他发现此地离他学校已不远了,便带我走进去。学校很静,人们都回家过新年了。楼道里非常暖和,我和他面对面靠墙站着;似乎谈任何话题都嫌太晚,不等开头,就得结束,并且任何话题都不相宜了。

他摸摸索索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项链,用雨花石车的。他说他从不敢送我礼物,因为我爱的人是那么个伟大的艺术家,送得不对,他难堪不说,我会失面子。这个,他将项链很郑重地递给我,是天然加手工,总是不俗气的,总不会被你扔到抽屉角落,寒碜得拿不出手吧?

这么粗陋的首饰我当然只有将它放到抽屉里,难道我会戴上它出现在他面前吗?我嘴上却说:不会的,我喜欢它。

我们终于走到一起,他将我抱紧、吻我,我也吻他,我什么也不去想。

由于不清楚韩凌的确切地址,我将信寄给了我爸,让老萧蛮子将信转给他。老萧蛮子收到信立刻打电话给我,问我和韩凌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说没什么,我爱他,现在发现我也爱自己,而已。

你打算不和他继续了?

别问我了,爸。如果您想知道得更详细些,您可以看我给他的那封信,我把整个变化过程都告诉他了。假如人们愿意把那叫做背叛,就叫去吧。人们还会说什么?说我在他伤痕累累的心灵上又重重划了一刀。

你是不是再好好想一阵?

这事没有余地了。爸,就像你一定要走出家庭。你和妈的事,我全懂了,我不再干预。我挂上电话。

一年后,我在书店发现一本书,里面是三千种花卉图案,全是变形夸张了的,夸张得那样浪漫、大胆,真是美极了。

这就是他曾经一再提到的:他在为我采集花朵。扉面上印有一行他的手书:献给我生命中一个瞬息即逝的精灵。

《天堂夕阳》第三章:枝头春意


第三章:枝头春意

语文课上,侯征给项目三班的孩子们讲杜甫的诗《客至》: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餐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

侯征的朗诵语气感染了同学们,三十二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乡下孩子,双眸中个性的神态幻化成一种向往。从那清澈的目光中,侯征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

项目班一百二十一个乡下孩子,虽然大部分来自北方,却也从小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个性差异很大。三班班主任程予是侯征一手带出来的优秀班主任,有朝气,责任心强。是四个班中首先被戒备心较强的进城乡下孩子接受的班主任。她秉承侯征的教育理念,工作中注意激发孩子们思想的活跃性,善加呵护孩子们独立思考与敢于质疑成论的行为。几位任课教师给这个班的孩子上课,常常打怵,不知道哪个不小心,就被孩子们问得递不上当票①,窘在那下不来台。可侯征却非常喜欢孩子们这种性格,平日里非常珍视。

偏远的乡下孩子,平日里就是那几本课本,基本没有课外读物,更没有什么网络。甚至有的电视都接收不到信号。加上贫穷,被项目班接受的孩子家庭大多买不起电视。知识量与城里同龄的孩子有些距离。大部分孩子对于杜甫也仅仅知道是诗圣而已。

侯征告诉孩子们:

杜甫不仅仅诗歌的创作水平高,而且兼具悲悯的情怀。他一生绝大部分时间生活潦倒,小儿子被活活饿死。他的名望在当时并没有象现在这么大,是明清之后随着观念的升华才被世人所接受的。

这是大诗人杜甫写的一首七言律诗。律诗是讲究对仗的,有严格的字数与格律限制。七言律诗每句七个字,全诗共八句,四组对仗诗句。第一二句叫首联,第三四句叫颔联,第五六句叫颈联,第七八句叫尾联,中间两组,就是颔联、颈联,必须对仗。第二四六八句的最后一个字必须押同韵。

同学们,根据你们的网络预习,谁能告诉大家,哪些诗句点明了作者写此诗的时间?地点?当时作者的心境如何?诗人邀请的客人是谁?

临近下课,乌云琪琪格举手。

侯征:你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昨天下午你问我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乐乎吗?大家回答乐乎。乐后面加上语气词乎是不是有些不通顺呀?

好,那就给大家留下点作业,回去查阅资料,搞清楚什么叫语法修辞中的借代

池宇轩在与B市签订给天堂中学的捐赠协议时,设置了一些限制条件。捐赠基本都是以实物的方式兑现的,并且由捐赠方负责组织实施。虽然让有关人员想从中截留些好处的念头破灭,但节省了市里对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实验项目的投资,又解决了合并后三所学校的教师安置,还给本市添加了一所高配置的标准化学校,成为本届领导的一项重要业绩,市主要领导力排众议拍板支持。

两年多的时间,天堂中学盖起了实验楼;建了带有室内卫生间的四人标准格局的六层宿舍楼两栋,带有标准游泳馆和练习泳池的五层体育馆一座,拥有装备四百台电脑的十个电子阅览室的五层图书馆楼一栋。新建了包括能容纳一千八百人的双层礼堂,四个能容纳五百人的阶梯教室,两个3000平米活动室的六层多功能楼;装备了四十八个拥有大型多媒体,三十二座位配备三十二套学生用综合电脑设备的标准教室,十个劳动技能操作室及配套手工工具,十个配备钢琴、电子琴及全套音响设备的音乐教室,十个配备多媒体网络设备的画室。全校由市政府出资,为电子阅览室、所有教室、教学用微机室的电脑,全体办公室教师电脑,装备了六条百兆光纤宽带,并给图书馆添加了三十万元的各类图书。为加强校园及周边治安,经与捐赠方磋商,在校园一角为本地公安部门建立派出所一座,经与本地公安部门协议,派出所安排警员兼职协助维护校园治安。

不断完善中的天堂中学教学设备与生活设施均堪称国内一流。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权势利用关系,欲把关系教师、关系孩子送进这所学校。年轻的卜校长面对越来越大的压力有些受不了。

一日,巡视毕业班与项目班的晚自习,遇到了值班的侯征。刚上任时那股热情被销蚀殆尽的年轻校长看看四下没有人叹了口气:老师,什么样的理想,在残酷现实里也会被毁灭的!虽然池师兄当初用捐赠约定限制了一下那些盯上咱们这块奶酪的权贵,可是任何学校都无法独立于这个社会之外而存在。

侯征:你是体制内的人,这些当初你都应该预料到。

是的,当初料想到这些。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快。现在,那些人都在盯着咱们校,在找机会。我若不屈服,一但出现点什么意外,我这个校长恐怕就干到头了。如果屈从于这些势力,咱们这块奶酪很快就会被争食殆尽,教师队伍将迅速膨胀,学生数量将剧增,天堂中学就会重蹈那些重点校应试教育的老路,我们刚刚开始践行的教育理念也就付诸东流了。

侯征有点怜悯眼前这个圆滑世故的学生了!是啊,残酷的现实里,这弟子就是很不错的了。通晓当今的游戏规则,原则上却仍未肯同流合污。可是凭他一己之力,又能挺多久呢!谁都无权去安排他人的生活,这只能由他自己选择。

卜昱欲言又止,他想告诉眼前这个少年时崇敬的老师,如果他坚持不屈从,就可能结束他的事业,了结他的个人前程。已经有关系透露,相关领导已暗地里放风,欲把他调任校级政府督学室巡视员了。这是在给他施加压力。可如果接受扩大学区,接收条子生②随着学生数量的激增,学校就得接收条子老师,最终有限的捐赠就将不堪重负,保证不了教育质量。

侯征看着卜昱离去的背影,决定再帮帮这个年轻人。

数日后,一份天堂中学发展规划建议书送到卜昱的办公桌上:

一、选择:如果坚持现有原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用不了多久,你的个人仕途就将终结。以这种方式离开校长岗位,在当今社会,也许不会再有哪个教育行政部门会再任用你这个不听话,不买上级账的人去作校长。不但牺牲了你的个人前程,最主要的是刚刚开始的天堂模式将被扼杀在摇篮里。

如果屈从压力放弃原则,你个人的前程或许更辉煌。却违背了我们建立今天天堂中学教育模式的初衷。你池师兄与另外两家老总家乡是B市的企业每年三千万元的捐赠就会因为市里单方面的违约,无法兑现。但你个人的经济利益或许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而且很有可能,会名利双收。但天堂模式必将夭折。

虽然我曾经是你的老师,可是我也无权安排你的人生,无权要求你做这做那。当初老师送你们离开学校,去选择自己的人生,现在这仍然是为师的原则。尊重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弟子的个人人生选择。而且这也是咱们天堂模式的核心理念。采用胁迫手段,迫使他人改变人生选择去践行自己的理想,是很卑鄙龌龊的。为师不会这么做,而且要把这种信念传授给所有天堂中学的孩子们(至少在为师离开讲台前会如此)。如果你被迫选择了后者,相信包括为师在内的绝大多数人能够理解你的苦衷。

二、第三条路。倘若前两种选择你都接受起来不情愿,那么是否可尝试下面的险招。

权贵阶层欲瓜分咱们这块奶酪,无非是看到利益。如果让逐利的幻想破灭,或许我们还有机会践行咱们的理想。

初步设想如下:

以迎合新课改理念为由,召开教育改革研讨会,探索切实落实基础教育职能的途径。彻底摒弃那种应试教育的魔咒。天堂中学从下学期开始,上午八点半上学,下午三点二十分放学。

作息时间:

早6:00起床;

6:00~6:20洗漱

6:20~6:40所有住宿生早操

6:40~7:40食堂早餐

6:40~8:10学校所有体育馆、图书馆(包括电子阅览室)对学生开放;供走读生与用完早餐的住宿生自由活动。

8:30~9:10第一节课;

9:20~10第二节课;

10~10:10课间休息;

10:20~10:50间操;

10:50~11:30第三节课;

11:30~1:00午休;

13:00~13:40第四节课;

13:50~14:30第五节课;

14:40~15:20第六节课;

15:20~17:20学校体育馆、图书馆(四个电子阅览室)、音乐教室、美术教室、劳动技能操作室、室外田径场、篮球场、足球场、排球场均对在校生开放。由各相应的专职管理辅导教师组织指导活动。

16:30走读生可以离校回家,住宿生可以离校自主安排活动。

17:30~18:30住宿生晚餐;

18:30~21:00学校图书馆(四个电子阅览室)、音乐教室、美术教室、劳动技能操作室、室外田径场、篮球场、足球场、排球场均对在校生开放。由各相应的专职管理辅导教师组织指导活动。住宿生16:30以后就可以提前归寝休息。但寝室电脑断电、断网。切断WI-FI信号。

21:20住宿生归寝。

21:20~21:50住宿生洗漱。

21:50住宿生就寝。

双休日作息时间:

早8:00起床,天亮后可灵活提前起床。

6:00~8:00学校食堂开早餐;

8:30~20:00除电子阅览室开放四个外,学校所有其他设施全部对在校学生开放,各设施安排教师轮值,协助管理人员监督学生活动。

11:30~1:00学校食堂开午餐;

17:30~18:00学校食堂开晚餐;

18:30~20:30学生舞会。

学校周末双休日,除电子阅览室开放四个外,其他全部学校设施对学生开放。周六晚18:30在多功能活动楼顶层六楼活动室召开学生舞会。校保安队负责加强校园内及周边治安。体、音、美老师与学生处老师每次十人轮流当值,协助学生会成员组织并监督活动。校乐队负责伴奏。心理教师与礼仪教师现场指导,培养男同学绅士风度,指导女同学如何理性拒绝邀请,如何应对跳舞期间的彼此冲动。间或穿插楷模演示,引导学生文明理性接触异性。舞曲选择要欢快,时间不易过长,五六分钟为易。定期选择舞姿标准,举止文明的同学经电脑随机组合,进行交谊舞大赛。大赛只设定个人奖项,不设组合奖。避免误导学生在组合上过于牵扯精力,给学生提供早恋的借口。

※电子阅览室只开放四个,是为了防止学生全部沉迷于网络影响全面发展,危害身体健康。电子阅览室凭学生证卡入内,由管理员兼指导教师随机电脑摇号分配电脑。电子阅览室实行图书馆管理规章,不许在阅览室内高声喧哗、随意走动、吃东西。校内所有师生用电脑全部通过局域网屏蔽大型网络游戏,保留经过筛选的部分益智电子游戏。教室学生学习用电脑,全部采用凉点还原,不许安装使用电子游戏。教师操作台,设置两台电脑,其中一台用来监控学生使用电脑情况,另一台用来教学。上课期间使用学习电脑玩游戏者,将被锁定电脑与学生证卡信息,一个月内不能再使用校内任何网络设备。电子阅览室学生可实名登录局域网内部游戏网站,但每次不能超过30分钟,并且每天只能登陆一次,不能连续两天登录,违规私自串用电脑、私自将学生证借给其他人使用者,取消一个月使用学校所有网络终端的资格。

住宿生用手机,不许带出寝室。走读生手机入校时锁入门卫室手机个人专用免费保管箱。所有师生手机均须统一登记,设置无人接听时转接入校内通讯室。由通讯室通过校内教师网通知本人,或者通过相关教师转通知学生。遇紧急特殊情况,由通讯室责成他人面喻。学生有将手机带入教室者,停止使用全部校内电子设备一个月,累犯三次不听劝告者,在校期间取消使用全部校内电子设备的资格。并且取消所有奖学金,助学金。

每班教室安装两台公用电话,一台在教师操作台上,采用静音屏示提醒。另一台只能由校通讯室在非上课期间转接入,但这台电话可供学生免费插卡使用。每次使用不能超过五分钟。超过五钟自动挂断,转入校通讯室,由值班通讯人员记录,重要事情另行通知当事学生。连续超过三次违规使用教室电话的学生证卡将被锁定,无法在未经校相关部门验证审查的情况下起用。

三个年段均安排体育、音乐、美术课、劳技课、信息教育课。体育课每天一节,其他四门课,保证每天轮一节。课余时间按作息安排由学生自主选择校内活动。学校由学生会牵头组织,举办文学沙龙,聘请老师指导主办校刊《杏坛撷英》、时事沙龙、外语角、生理实验活动小组、物理实验活动小组、化学实验活动小组、天文观测组、航模小组、劳技制作小组、篮球队、排球队、足球队、羽毛球队、网球队、游泳队、田径队(包括滑雪队、滑冰队)、武术队等,将交谊舞纳入音乐课选修项目。设置专门的社会实践机构,每项活动均安排数名老师指导。主要负责学生安全,协助组织,尊重学生的主观意愿,不过多干涉。

召开中外记者会,公布教改方案,接受社会监督。将学校除心理咨询室外的全部活动监控接入互联网,通过天堂中学门户网站直接接受社会监督。心理咨询室作为保护学生隐私的场所,不对外开放。教师教育活动中涉及学生隐私的部分,须到心理咨询室处理。

看了侯征的建议书,卜昱一周都没有反响。侯征知道学生在作最后心理抉择。周末卜校长邀请侯征小酌,侯征知道徒弟有话要说,爽快地答应了。师徒俩等到全校师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到校园东北角的一家小店找了个小包间。卜昱点了一道清蒸武昌鱼,又上了三个侯征爱吃的素菜,给师傅用高脚杯斟上些许家酿葡萄酒:师傅,这是家父自酿的葡萄酒,特嘱咐我孝敬您的。

师徒俩聊了些往事,侯征语气平和地说:你准备好一搏了吗?

卜昱:原则上我准备按这个路子试一试。可是直接把全部校内活动监控接入互联网,我们将面临难以预料的压力。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从中抓住些失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侯征:也许这对于你要作出很大的牺牲。师傅希望你再慎重考虑考虑!

卜昱语气坚定地说,我斟酌再三,这些年为了践行咱们的教育理念,已经让那些能够左右咱们校和我个人命运的人如鲠在喉。现在屈服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我才四十三岁,就这么坐冷板凳终老,实在不甘心。大不了我重新去支边,躲开这凡世的是非。只是孩子还小,有些不落忍。

侯征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知命之年重新燃起激情的弟子,萌生了一种以自己的理念绑架徒弟的愧疚:你能有这种打算,咱们就不妨再来一搏。也许,未必落到那种地步。你面临的是一个与咱们要践行的教育理念背道而驰的体制,若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几乎没有胜算。搏下去结果也可能是一样的,不过或许有机会争取到展示你的价值的过程。这样,即便走到那步,你还可以凭借社会的影响,到其他省市工作。这也是师傅建议你把除心理咨询室外的全部校内活动对社会通过网络直播,接受社会监督的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会不会因此被人家抓住把柄,你应该有这种自信。否则就没有什么资格去践行既定的天堂中学的教育理念了。这么做,即便有什么教育活动受到质疑与中伤,我们也有机会为自己辩解。只要我们能自圆其说,比让社会通过别有用心的人断章取义误解我们要多一分胜算。未来的教育是阳光教育,如果我们不敢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我们又何必给自己平添这份麻烦呢!

卜昱又忧虑舞会会招来社会非议,成为社会中伤诱发学生早恋的噱头。

侯征告诉已与自己同侍杏坛的弟子,许多学生问题不知如何处理,你就想想当年作学生时遇到同样问题如何理解。尽管时代环境差异较大,可是内在的联系还是存在的。安排舞会的意向缘于老师们最近对校园内时或出现避孕套的困惑。

生理的成熟主要取决于遗传因素,外界条件的影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过去老师给你们讲大禹治水成功缘于疏导,其父鲧治水失败缘于堵截,可是在教育孩子上,我们的社会遇到问题总是首先想到要如何去封堵。孩子们生理的成熟是不可抗拒的,社会环境的改变也非我们一己之力所能为之。如其放任孩子们自己摸索,承担失控的风险,不如让少男少女们在有组织的活动中有序地缓释。这类活动可以辅助心理教育课对学生进行性别教育。开展此活动前,有必要召开全校家长会,阐释此活动的初衷与理念。征得学生家长的签字同意后,在学生的学生证卡上输入信息,学生才能刷卡入场参加舞会。舞会现场对外通过网络直播。

萤火虫的梦:第三章


《第三章》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主治医生说,沈冰的左腿骨折,手术做好了,但沈冰因严重缺氧正处在昏迷状态,还没有脱离危险。

刚刚安顿下来的沈母望着昏睡的儿子又嚎啕大哭起来。

忽然,李小山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扑通跪倒在沈冰母亲的面前:大姐,对不起

话没说完,面部已经重重地挨了一拳,沈冰的父亲恨不得一口吃掉他;母亲嚎叫着又撕又打:你这个天杀的,你怎么带的孩子啊,我跟你没完

乔一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冲上前:住手!你们再凌辱他,我就控告你们!

大家被乔一突如其来的断喝震懵了,乔一顺势拽起李小山,一直拽进病房。

李小山的嘴角滴着血,左臂刚刚处理好的伤口又被抓破了。乔一一边给他擦洗一边掉眼泪。

乔一,你别难过

你以为我是心疼你啊,李小山,我是气不过,你刚才那是干嘛呀?你怎么一点儿骨气都没有啊,什么人也跪?还任凭人家凌辱?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呀?乔一第一次恨李小山,恨他头脑简单,恨他软弱。面对那么多医护人员,李小山长跪不起,任凭别人撕打,也不反抗,乔一感到屈辱和愤怒。

怎么?我让你丢人了?对,我就是个软蛋,窝囊废,你不喜欢,可以再去找你的冯哥哥去啊!

李小山,你浑蛋!乔一气得浑身哆嗦,她扔下手中的镊子,摔门而去。

十岁以前的乔一,生长在A市。冯凯是他的邻居,比乔一大两岁。乔一的父亲是地质工作人员,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在家的时间,作为医生的母亲常常因为工作照顾不上她,乔一的童年生活几乎都是在冯凯家度过的,和冯凯一起写作业、做游戏、过家家她不知道吃过多少次冯妈妈做的饭菜,记不清多少次在冯凯的小床上睡得烂熟如泥了。冯凯是个宽和的孩子,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他总是像一位哥哥一样小心呵护着乔一。乔一是他的公主,她是那么美丽可爱,他甘愿一辈子这样守护她。

可是,十岁那年,一次罕见的地震彻底碾碎了乔一的幸福。那天夜里,她很幸福地躺在妈妈的臂弯里酣睡着,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地动山裂,房倒屋塌,乔一还没反应过怎么回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乔一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B市的一家医院里,她的胸部、下肢都受了伤,剧烈的疼痛困扰着她,然而,更让她心痛的是,他们的家没了,妈妈走了,好朋友冯凯也下落不明。从此,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一下子沉默下来,尽管姥爷和姥姥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爱,都无法再找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了。

小时候,乔一一直把冯凯作为她的白马王子。可是,李小山的出现将她的梦想打乱了,从第一次见到李小山,乔一的心一下子就被这个高大英俊、略带忧郁气质的小伙子抓走了。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冯凯一点儿音信都没有,乔一对她当年的白马王子早已不再抱有幻想了。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戏剧。一个月前,冯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抱着一大摞画像,一下子立在乔一面前,他激动地将乔一紧紧搂到怀里,泪水簌簌而下,画像散落一地,让乔一既震惊又不知所措。等在五米之遥的李小山清楚地看到,那些画像的内容很奇怪,画的全是女孩,而且只有一个女孩。乔一,对,是乔一,有童年时期的乔一,有成年时期的乔一这位单纯的小伙子突然醋意大发,将手中的花狠狠甩到垃圾箱,痛心而去。

乔一望着李小山恨恨而去的背影,看着冯凯笔下自己的一张张画像,她惊喜、难过、焦急、矛盾二十多天后,乔一终于做出决定,她送走了自己曾经的白马王子,和李小山重归于好。可她没有想到,李小山对冯凯仍耿耿于怀。

木瓜树下的我们:第三章


第三章:少年时光远

我猴子一样飞快地蹿下小楼梯,跑到外间,我揉着睡眼看到母亲正在收拾煤火盘,昨夜雨已经停了,屋外的大水盆又接满了明亮的无根水。我傻傻的问了一句,妈,南苼呢,他去哪儿了。

母亲轻轻地说,你爸爸和外公外婆刚刚送他回家呢。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衣服也来不及穿,披着一头杂草就往南巷子赶。

肖家大门外聚集了很多花果园村里看热闹的人,父亲与爷爷的所做的决定诚然是徒劳的,肖北岑根本听不进别人任何的言辞,村里有见地的老人说的话他根本全当多管闲事多吃狗屁一样过滤,父子相见,分外眼红。

南苼规规矩矩地站在他父亲面前,缩着脖子,恳请肖北岑的原谅,肖北岑却问起他另外一件事,说是他枕头底下的120块钱不见,是不是南苼偷的。

南苼如实回答,肖北岑一副不打你就不招的表情,转身去解桃屋门的扁担。

南苼,你快跑啊!我顾不得有父亲在场,使出最大的声音喊南苼。

南苼被打怕了,吓得腿发软,拔腿就拼命地跑,肖北岑喝得酒气熏天跟在后面追,手里的烂砖石头一个接着一个砸想那远去的身影。

快跑快跑,有狗追你;快跑快跑,我家狗跑的真快。有刚从山上放牛回来的孩子在马路上边笑边喊。谁还能扭转肖北岑对南苼的嫌恶和咒骂呢。

南苼,自此离开了南巷子,离开了花果园,离开了黔西南。而父亲、母亲,再没有提起南苼,整个花果园的人,都当他死了,和小丢的表姐凡洛霓一样被大水冲走了。

只有我六年级的班主任李辰音老师,一直向我打听南苼的去向,问我南苼回来了没有,南苼在哪里读书,南苼他爸还打他吗。老师说,南苼成绩那么好,他不应该逃课的应该多读书的。他长大了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报答他的父母的。

我跟老师解释,说,老师,南苼的妈妈早就跟别人走了,南苼的爸爸从来就不打算让他读书考大学。都是我爷爷逼着他才让男生上小学的。还有老师,南苼从来不想逃课,是他爸带回来的那个叫女的给他爸爸生了个儿子,她总是折磨南苼,不让他放学和同学玩,还把他的书包藏起来,让他背很重的粪和土豆,做完家务活才让他做作业,南苼受不了才离家出走的。

老师连连说,我知道我知道了,南苼是个很怪的孩子啊,如果他是我的孩子就好了。、我苦苦地笑了一下,老师你一直都对他很好,不让他交学费,给他买资料书,帮他垫学杂费,有很多同学背地里都说您偏心呢,我替南苼谢谢您。说完我捂着滚热的眼眶逃开了老师的办公室。

那天,我走带回家的路上,放声大哭。庞大海和小丢都不敢开口安慰我,只怕刚开口,我哭得更伤心了。

父亲坐未然叔叔的车出车祸了,这个惊天的消息震惊了爷爷奶奶。

我看着家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和上次到父亲生日聚会上的人少了许多。

母亲含泪说,父亲成名时,有记者采访他,他说了一句座右铭:雕刻是一件尊贵圣洁的大事,他一生只可能站着跪着雕刻,绝不坐着。这就代表言出必行的父亲不会再雕刻了。

可是父亲除了雕刻什么都不会啊,我着急了。

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的面容。不会的,母亲一边打理柴房的木屑,一边固执地说,有艺术残疾学院的校长已经送了应聘书给父亲,让父亲前去任职呢。

夜里,母亲与父亲分房而睡。母亲不敢靠近脾气渐渐薄凉的父亲,只叫我端着饭去给父亲吃,可是父亲从来不吃,他只是看着屋里堆放日用品发呆,眼睛里全是忧伤。我战战兢兢的走出父亲的卧室,蹑手蹑脚地关上木门。从门缝里看见父亲紧缩眉头坐在敞开的窗前,微微仰头,手指扣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熟了一样,好像站在了伤心崖边缘的斑羚,什么事情也不能吵醒他把灵魂交给飞过生命的彩虹。那彩虹,不是雨后的希望,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是地震后摧毁大地的安宁与绝望。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母亲难过地推开房间的门,蹙着眉头红了眼眶,说,父亲病了。

父亲,病了?

我傻愣愣地跑进门,歪着头半跪在父亲的轮椅前,然后哭着去找周公梦里的爷爷奶奶。怎么办,怎么办,我爸爸生病了。我眼泪鼻涕一起流,抓着奶奶家的房门平明敲打,重复着说,爷爷奶奶,我爸爸病了,呜呜呜。

爷爷奶奶醒后,连隔壁院子里庞大海的奶奶夜起看见我家明晃晃的路灯也到我家好说歹说劝住了悲伤欲绝的母亲,急急忙忙到莫耳丢家他爸,他爸正在打麻将,赢了几十块钱,兴奋之下听说我爸爸病了,吓了一跳,连忙回家开门找三轮车送我爸爸进蜗牛小镇看医生。

父亲病好以后,很少说话,不再闲暇时洗我杂草样的头发,也不再笑了。

我和庞大海都不敢再下田里摸田螺了。我怕生性善良的父亲生气让我放生。而庞大海却是因为快过年了,他爸妈前几天刚回家,来年春天他就要转学了,他心情不好,上课也无精打采的。有一天还神经兮兮的把他收集了好几年、已经写完笔墨的一大把圆珠笔的笔芯送给了我,说是以后留着无聊的时候把笔芯一段放火里烤烤,用来吹气球玩。

这样幼稚的游戏我经常玩,但父亲教导我要勤俭节约,打小起默写《出师表》就让我用钢笔写字,说节约笔墨。如此,我吹气球笔芯的都是在学校扫地或者是放学路上捡的。

庞大海因此嘲笑了我好久,说我爸就是个泥菩萨。每次我做作业,他都故意在我旁边唱拾稻穗的小姑娘,把我气得追着他满校园的跑。他跑的像火车一样飞快,笔芯掉一地,我贼呵呵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边捡边笑。结果好心不得好报,庞大海这个小气鬼居然把我手里捡的抢走了,一只也不留给我,为此我们俩好几横眉眉冷,跟仇人似的吵嘴。

冬天来了,我穿着母亲织的毛线布鞋去找莫耳丢玩丢沙包,他奶奶拖着一把竹扫帚,正在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扫着污水和冰屑。准备迎接新春。

灰尘飞进我的鼻子,我掩着嘴巴护着水汽,眼睛酸酸的疼。

庞大海的爸妈刚卖了三里外的田地,带着他进城做生意去了。

我失落地走回家里,爷爷在煤火前烤肉包子也提不起我听故事的兴趣。

那段时间,我和几个很少在一玩耍的小孩游魂似的在灰色的麦地里踢皮球玩翻马滚。试图用一身的汗味儿掩盖肚皮里的忧伤。小丢偶尔也会参加一回,唯独说起南苼和庞大海,我们都扯开话题。

小丢说,他家几里外的田地都被政府规划用来建厂了,他爸妈过完年后就要出门打工赚钱给他弟弟建房子,她不得不去姨妈家那里读书。

我说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小丢说她不知道,等他爸妈赚了钱,她可能就要跟着去外地读书呢。

我难过极了,从包里拿出南苼教我用一角钱折的桃心送给了小丢。我说,小丢小丢,如果以后我遇到你,发现你把它丢了,我们就一刀两断。小丢圆圆的脸笑得比花儿还好看,她也从包包里掏出彩色粉笔涂得的五颜六色的五颗大得出奇的杏核,那是她好不容易筹齐的宝贝,我经常看见她用来代替小石子玩捡子游戏,很少借我和南苼玩儿。

小丢伸出手指说,莫耳丢,洗青稚,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然后我们俩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从头上扯了一跟头盟誓我们如山如海般坚定不移的友情。

我们交换了离别的纪念品,追着满天的红蜻蜓跑到大坟山上去玩儿。

天黑了,圆圆的月亮出来了,照的坟山上的墓碑银晃晃像冰雕。我们听见大人们满花果园的喊我们的名字,找我们来了啊。我们才互相嬉笑着躲开大人的声音,摸着路偷偷跑回家。

过了几天,我上学去叫小丢,她家路边的房子已经租给大街上买豆腐的王大叔家了。我依然改不了每天叫她起床上学的习惯,每天去她家找她一起做作业挑水的习惯。直到有一天我学了鲁迅先生笔下戴着银项圈刺獾猪的闰土,我忽然意识到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以后也就渐渐的少去了。只是我们在一起玩耍的美好童年都留在我们深深浅浅的回忆里,每次打开我的文具盒,看到里面躺着的杏核米,还是无法忘记小丢。

我父亲第二次出院后一个星期,康未然也在这场车祸中抢救无效离开人世,生前遗产落入了康家三兄弟的手中,未然叔叔撇下了十一岁的白杞。

白杞的来历,他叔伯做了DNA鉴定,一纸鉴定书发遍全黔西南,证明白杞只是康未然在国外带来的养子,与康未然与康家三代没有任何血缘,没有任何恩酬牵扯,没有莫须有的认养凭据。

母亲带着我参加了未然叔叔的葬礼,康家的长辈们都对我充满了弑父般的敌意。

母亲问及白杞,康家说已经把他交给警察局,白杞是多余的,让他从哪里来,就让到哪里去。母亲带我找到警察局,警察局说送去了孤儿院。母亲在一个下着雪花的的晚上,推着父亲踏着雪花,走了十几里的地,进城去父亲曾经住过的孤儿院问消息,院里的人说,白杞据说是被一个年轻很绅士的男子带走了。有的说,白杞在孤儿院总是哭闹,大概是流浪去了。

总之,我再没有看见白杞。

没有食物,没有钱,没有富家公子该有的特殊待遇,他能去哪里呢。

孤儿院的小孩子说,那只有去垃圾桶里捡一个小破碗当小乞丐,找不到吃的就饿死路边了。

不,不会的,我无数次摔坏母亲搭在我肩上的大胶瓶。看着清凉的井水喷射而出,浇在发烫的脸上,我的伙伴们怎么都离开花果园了呢。

乡间的小路上,午后的黄昏跟着风儿变色,天空无边无际的大眼睛流的雨珠儿啊噼里啪啦扎进我的幼小心灵,闪闪的泪花打湿了我的胸前的钥匙,我的书包,我放在柴房前的小扁担妈妈帮我脱鞋子,我坐在篝火前哭着,我闹着,奶奶叫大人不要打搅我。说小孩子哭着哭着,长大了,就会忘记了。

我知道,过了大年初一,过了我的十二岁的生日,当我写完这个寒假老师布置的日记,我就即将离无忧无虑的童年越来越远;我知道明年的三月,我将走出花果园,走出大山,走进城里租房子上初中;我知道,当路边的小野花开的时候,父亲就要收回我回家的钥匙。

就在这个冬天,爷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我的家乡留守儿童居多,方圆三里外的田地,很多都被被政府规划为工业区,换成了一张张随时可能用出去的红高粱。

几个姨妈早些年就住在大城市,我们洗家的祖坟也将在来年的春天迁到很远很荒芜的大森林里去。现在爷爷走了,剩下奶奶孤零零一个人,守着老屋不愿意跟着父亲进城享享清福。像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花果园变成了更多留守儿童的乐园,轮椅上的父亲却又望着门前的一大片竹林犹豫不决,在奶奶的游说下,父亲终于同意了母亲的决定,准备搬家进城。

关着我童年的花果园啊,藏着我小弹珠和杏核米的小柴房啊,冬天来了,你们冷了就睡觉吧。

在这个飘着雪花的冬天,不懂事的小青稚对你们说声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