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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儿的新家

发表时间:2021-04-02

【www.qg13.com - 树儿的情感美文】

把我们的爱情写成生动的故事,想到以前的时候我会翻看我们的故事,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孤独儿的新家",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弗来克斯戴尔维拉是一个单身父亲,一个因患罗戈里格(也叫重症肌无力)病就快要死的中年男人。他并不畏惧死亡,但对孩子的未来满怀忧虑。

在新哈文市的水滨码头公司的办公室里,没有人不知道弗来克斯。他充满热情,爱说爱笑,这种性格上的优势再加上勤奋努力,曾使他成为克拉克乳品餐厅前台最出色的服务员。

其实,弗来克斯的童年生活非常不幸。他是一个从小被抛弃的孩子,曾沿街乞讨,流落街头。后来,被纽约市的一个弃婴所收养。成人后,靠着数量不多的篮球奖学金勉强完成了学业。

他的女友,也是他孩子的妈妈抛弃了他和四个孩子。他们是克伊雅,10岁;詹妮特,9岁;基尔,7岁;克里丝多,5岁。他承担了抚养全部孩子的义务。对一个普通职员来说,要想养活四个孩子,谈何容易!为了他们的幸福他必须拼命工作。但生活是残酷的,有时,为了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他甚至沿街拣过易拉罐

劳瑞女士,是新哈文市访问护士协会的管理人员。在同克拉克乳品餐厅的业务往来中认识了弗来克斯。在2000年10月的一次拜访中,劳瑞女士在寒暄中发现弗来克斯突然有些眩晕,当她问起原因时,他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

在这以前,弗来克斯已经从医生那里得知,他得的是罗戈里格病,这意味着他将痛苦地面对不断加重的全身无力,最后完全瘫痪死亡。该病患者在确诊后,一般只能再活二到五年。

他告诉劳瑞他不怕死,但他不想让他的孩子们无人照管,像他小时候那样流落街头,在没有家庭温暖中度过凄惨的童年。

那天晚上,劳瑞把弗来克斯的事告诉了他的丈夫戴维一名在教区里负责教授音乐和洗礼的牧师,有时也干些开车导游的活儿来维持家里的生计。经过商量,劳瑞和戴维把他们的三个孩子13岁的小戴维、10岁的珠丽莎和4岁的雅可丽召集到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首先,戴维向孩子们介绍了弗来克斯家的情况,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我想让弗来克斯家的孩子到咱们家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你们说怎么样?13岁的小戴维首先反问到:如果我们的爸爸也死了,也会有人给我们一个新家吗?

第二天,劳瑞在工作之余找到弗来克斯说明了帮助之意。弗来克斯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他们需要一个家,而且需要一个能够容纳四个兄弟姐妹的大家!劳瑞说,这也是我们全家,包括我丈夫戴维和孩子们商量的结果。弗来克斯一时语塞,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了。我在向上帝祷告时,都不敢有如此奢望啊!

孩子们的第一次接触,是在劳瑞举办的一次家庭舞会上。克伊雅和珠丽莎就像曾生活在一起的亲姐妹,她们互相给对方编辫子,还都把指甲染成了粉色,她们甚至一起设计着怎样布置将要共同拥有的房间。足球可是男孩子们的最爱,小戴维把基尔带到院子里,教他足球的盘带方法孩子们玩得高兴极了。

从此以后,孩子们每周都渴望着周末的到来,渴望着到劳瑞家的快乐生活,因为这里使他们能够暂时忘却烦恼。

劳瑞慷慨动人的故事很快在新哈文市传开了。善良的人们都非常感动,无不伸出援助之手给予大力支持。教会、学校和工商界设立了援助弗来克斯一家的基金会,并为劳瑞能买一座更大的房子组织了专项捐款。还有人为弗来克斯在还能走动之时到迪斯尼世界参观游览一周捐款。而耶鲁大学的一位法律教授,则为弗来克斯的孩子们起草了一份长期的保障协议,其中写到:当弗来克斯失去对孩子的养护能力时,他们将得到劳瑞家的接管。

2002年的春天,弗来克斯坐上了轮椅,他的四肢完全不能动了。

对弗来克斯家来说,这一年的父亲节是不寻常的,克伊雅、詹妮特和克里丝多穿着浅色的裙衫,基尔则穿了一套礼服,他们推着父亲穿过两个街区,来到圣玛丁区的波利斯天主教堂。这一天,孩子们做了洗礼并被祝福。弗来克斯尽力做着一个父亲所能做的一切,把四个孩子聚集在自己的周围。

到了夏天,弗来克斯感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的两条腿像石头一样没了知觉,两只胳膊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他甚至感觉呼吸困难这是他患病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害怕。

思想叛逆的詹妮特,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恐惧搞得精神错乱了。9岁的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对着父亲发出尖叫:你为什么现在不死掉呢最后完全不能控制,尖叫,撕衣服,哭泣,甚至向克伊雅摔钥匙弗来克斯大声呵斥着,他承认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失态,他让克伊雅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我再也照顾不了她了!他对着电话机呜咽着,你们带她走吧几个小时以后,工作人员将詹妮特带到了圣拉菲尔儿童精神病院。

弗来克斯已经全身瘫痪了。病变已经侵蚀了他的肺部,医生说必须插食管,他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了。

社会福利部门的负责人把孩子们从学校接回家向他们的父亲告别,从此以后他们将永远地同劳瑞一家一起生活了。

劳瑞夫妇带着所有的孩子们,来到了康涅狄格州的哈姆登镇。在这儿,他们住在一座由社会捐款买的新房子里。最初几周,新组建的大家庭里充满了混乱与多变。因为所有的孩子都来到了一个新环境。弗来克斯的孩子们想找到他们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劳瑞家的孩子则要捍卫本应属于自己的父母之爱。因此家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发脾气也成为不可避免的常事。

是我的妈妈,不是你的!当克里丝多爬到劳瑞的膝盖上时,会受到雅可丽的严正抗议。对此,劳瑞家的大孩子们从来不说什么,但有时他们心里的感觉和雅可丽一样。

州政府决定詹妮特出院以后将被送到哈特夫得的一个收容所,这将意味着她将远离她的姐妹和弟弟。安得莉盖一个42岁的单身妈妈,外科医生助理,当她听说了弗来克斯和孩子们的故事以后非常感动。她爱上了詹妮特。这孩子像我!安得莉说。她虽然外表粗鲁,但内心脆弱,情感丰富,心地善良。安得莉接着向弗来克斯要求:我是否可以把她带走?因为我和劳瑞家住得很近,保证会让孩子们经常见面的!

躺在床上的弗来克斯克制着激动的心情说:这不是我计划的一部分,这可能是上帝的计划!

孩子们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父亲是围在他的床边庆祝克里丝多的7岁生日。弗来克斯的四肢已经萎缩了。他不能长时间地讲话,但精神状态很好。在护士喂蛋糕时,他还调皮地假装要咬护士的手指。

一个星期以后,他死了。

葬礼是在一个温暖的雨天举行的。赞美诗唱得雄壮,悼词令人心碎。人们怀念这个为家庭尽职尽责的父亲。人们含泪看到他的孩子们:聪明可爱的克伊雅,穿着海军蓝制服,挽着继父戴维的手;天使般的克里丝多身穿紫色的背带裙,伴在劳瑞的左右;基尔跟他的哥哥小戴维在一起。詹妮特也和她的新妈妈安得莉一起来了,和她的姐妹弟弟们站在了一起。

克伊雅和詹妮特把玫瑰花放在父亲的棺材上;基尔拿着一顶老式棒球帽;克里丝多手捧退色的玩具熊。他们一个跟着一个,最后一次把礼物送给爸爸,并和他做最后的吻别。

爸爸走了,但孩子们将在充满爱的家庭里幸福地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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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儿


从已经开花的粗布棉袄里撕下一疙瘩棉花,小心地撕开,轻轻地扯大,把那已经板结的棉套儿撕扯得松松软软。摊开,再把铜钱大的一块缀满蚕籽儿的黑麻纸铺上,包裹起来,装到贴着胸膛的内衣口袋里,暖着。在老师吹响的哨声里,我慌忙奔进由关帝庙改成的教室,坐在自个从家里搬来的大方桌的一侧,把书本打开。

老师驼着背,从油漆剥落的庙门口走进来,站住,侧过头把小小的教室扫视一周,然后走上搬掉了关老爷泥像的砖台。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我的邻桌小明儿的风葫芦嗓门里,发出吱吱吱的出气声。

“一年级写大字,三、四年级写小字,二年级上课。”老师把一张乘法表挂在黑板上,用那根溜光的教鞭指着,领我们读起来:“六一得六……”我念着,偷偷摸摸胸口,那软软的棉团儿,已经被身体暖热了。

“六九五十四。”胸口上似乎有毛毛虫在蠕动,痒痒儿的,我想把那棉团掏出来。瞧瞧老师,那一双眼睛正盯着我,我立即挺直了身子……难以忍耐的期待中,一节课后,我跑出教室,躲在庙后的房檐下(风葫芦说蚕儿见不得太阳),绽开棉团儿,啊呀!出壳了!在那块黑麻纸上,爬着两条蚂蚁一样的小蚕,一动也不动。两颗原是紫黑的蚕籽儿变成了白色,旁边开着一个小洞。我取出早已备好的小洋铁盒,用一根鸡毛把小蚕儿粘起来,轻轻放到盒子里的蒲公英叶子上。再一细看,有两条蚕儿刚刚咬开外壳,伸出黑黑的头来,那多半截身子还卡在壳儿里,吃力地蠕动着。

“叮……”上课的哨儿响了。

“二年级写大字……”写大字,真好啊!老师给四年级讲课了。我取出仿纸,铺进影格,揭开墨盒……那两条小蚕儿出壳了吧?出壳了,千万可别压死了。

我终于忍不住,掏出棉团儿来。那两条蚕儿果然出壳了,又有三、四条咬透了外壳。我取出鸡毛,揭开小洋铁盒。风葫芦悄悄窜过来,给我帮忙,拴牛也把头挤过来了……“哐”地一声,我的头顶挨了重重的一击,眼里直冒金星,几乎从木凳上翻跌下去,教室里立时腾起一片笑声。我看见了老师,背着的双手里握着教鞭,站在我的身后。慌乱中,铁盒和棉团儿都掉在地上了。我忍着头顶上火烧火燎的疼痛,眼睛仍然偷偷瞄着扣在地上的铁盒。

老师的一只大脚伸过来,从我坐的木凳旁边伸到桌子底下去了。一下,踩扁了那只小洋铁盒;又一脚,踩烂了包着蚕籽儿的棉团儿……我立时闭上眼睛,那刚刚出壳的蚕儿啊……老师又走回四年级那第一排桌子的前头去了。教室里静得像空寂的山谷。

放学了,我回到家里,一进门,妈就喊:“去,给老师送饭去!”又轮着我们家管饭了。我没动,也没吭声。

“噢!像是受了罚!”妈妈看着我的脸,猜测说,“保险又是贪耍,不好好写字!”我仍然立在炕边,没有说话。

妈妈顺手摸摸我额头上的“毛盖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啊呀!头上这么大的疙瘩?”她拨开头发,看着,叫着,“渗出血了!这先生,打娃打得这样狠!头顶上敢乱打……”我的眼泪流下来了。

“不打不成材!”父亲在院子里劈柴,高声说,“学生哪有不挨板子的?”妈妈叹口气:“给老师送饭去。”“我不去!”“去!”父亲威严地命令,“老师在学堂,就是父母,打是为你学好!”我一手提着装满小米稀饭的陶瓷罐,一手提着竹篮,竹篮里装着雪白的蒸馍,菜碟,辣碟,走出了街门。这样白的馍馍,我大概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才能尝到的。

进了老师住的那间小房子,我鞠了躬,把罐和竹篮放到桌子上,就退出门来,站在门外的土场上等,待老师吃完,再去取……“来!”从小房里发出一声传呼,老师吃完了。

我进了小房,去收拾那罐儿碟儿。

老师挡住我的手,指着花碟子,说:“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不准丢掉……”我一看,那盛过咸菜的花碟里,扔着一块馍,上面夹着没有揉散的碱面团儿;另有稀饭中的一个米团儿,不过指头大,也被老师挑出来。我立时觉得脸上发烧,这是老师对管饭的家长最不光彩的指责……妈妈看见了,一下子跌落在板凳上,脸色羞愧极了。

父亲瞅着,也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抓起“展览”着碱团儿和米团儿的花碟子,一扬手,摔到院子里去了。

后晌上学的时候,风葫芦在村口拉住我,慷慨地说:“我再给你一块蚕籽儿!”我心里冷得很:“不要咧。”“咋咧?”“我不想……养蚕儿咧!”没过几天,学校里来了一位新老师,分了班,把一、二年级分给新来的老师教了。

他很年轻,穿一身列宁式制服,胸前两排大纽扣,站在讲台上,笑着给我们介绍自己:“我姓蒋……”说着,他又转过身,从粉笔盒儿里捏起一节粉笔,在木头黑板上,端端正正写下他的名字,说:“我叫蒋玉生。”多新鲜啊!往常,同学们像忌讳祖先的名字一样,谁敢打问老师的姓名呀!四十来个学生的初级小学,只有一位老师,称呼中是不必挂上姓氏的。新老师一来,自报姓名,这种举动,在我的感觉里,无论如何算是一件新奇事。他一开口,就露出两只小虎牙,眼睛老像是在笑:“我们先上一节音乐课。你们都会唱什么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回答。我们啥歌也不会唱,从来没有人教给我们唱歌。我只会哼母亲教给我的那几句“绣荷包”。

蒋老师把词儿抄在黑板上,就领着唱起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没有丝毫音乐训练的偏僻山村的孩子,一句歌词儿,怎么也唱不协调。我急得张不开口,喉咙里像哽着一团什么东西,无端地落下一股泪水。好久,在老师和同学的歌声中,哽在喉咙里的硬团儿,渐渐溶化了,心里清爽了,张着嘴,唱起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我爬上村后那棵老桑树,摘了一抱最鲜最嫩的桑叶,扔给风葫芦,就往下溜,慌忙中,松了手,摔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里咸腻腻的,一摸,擦出血了,烧疼烧疼。

“你俩干什么去了?”蒋老师吃惊地说。

我俩站在教室门口,低下头,不敢吭声。

“脸上怎么弄破了?”他走到我跟前。

我把头勾得更低了。

他牵着我的胳膊朝他住的小房子走去。这回该吃一顿教鞭了!我想,他不在教室打,关在小房子打起来,没人看见……走进小房子,他从桌斗里翻出一团棉花,撕下一块,缠在一根火柴棒上,又在一只小瓶里蘸上红墨水一样的东西,就往我的脸上涂抹。我感到伤口又扎又疼,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温暖。他那按着我的头顶的手,使我想到母亲按抚我的头脸的感觉。

“怎么弄破的?”他问。

“上树……摘桑叶。”我怯生生地回答。

“摘桑叶做啥用?”他似乎很感兴趣。

“喂蚕儿。”我也不怕了。

“噢!”他高兴了,“喂蚕儿的同学多吗?”“小明,拴牛……”我举出几个人来,“多咧!”“你养了多少?”“我……”我忽然难受了,“没养。”“那好。”他不知我的内情,喜眯眯的眼睛里,闪出活泼的好奇的光彩,“你们养蚕干什么?”“给墨盒儿做垫子。”我说着话又多了,“把蚕儿放在一个空盒里,它就网出一片薄丝来了。”“多有意思!”他高兴了,拍着手,“把大家的蚕养在一起,搁到我这里,课后咱们去摘桑叶,给同学们每人网一张丝片儿,铺墨盒,你愿意吗?”“好哇!”我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于是,后晌,他领着我们满山满沟跑,采摘桑叶。有时候,他从坡上滑倒了,青草的绿色液汁粘到裤子上,也不在乎。他说他家在平原上,没走过坡路。

初夏的傍晚,落日的余晖里,霞光把小河的清水染得一片红。蒋老师领着我们,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打泼刺,和我们打水仗。我们联合起来,从他的前后左右朝他泼水。他举起双手,闭着眼睛,脸上流下一股股水来,佯装着求饶的声调,投降了……这天早晨,我和风葫芦抱着一抱桑叶,刚走进老师的房子,就愣住了。

老师坐在椅子上发呆,一副悔恨莫及的神色,看见我俩,轻声说:“我对不起你们!”我莫名其妙,和风葫芦对看一眼。

“老鼠……昨晚……偷吃了……蚕!”我和风葫芦奔到竹箩子跟前,蚕少了!一指头长的又肥又胖的蚕儿,再过几天该网茧子了。可憎的老鼠!风葫芦表现得很慷慨:“老师,不要紧!我从家里再拿来……”老师苦笑一下,摇摇头。

我心里很难受。我不愿意看见那张永是笑呵呵的脸膛变得这样苦楚,就急忙给老师宽解:“他们家多着哪!有好几竹箩!”“不是咱们养的,没意思。”他站起来,摇摇头,惋惜地说。

三天之后,有两三条蚕儿爬到竹箩沿儿上来,浑身金黄透亮,扬着头,摇来摆去,斯斯文文地像吟诗。风葫芦高兴地喊:“它要网茧儿咧!”老师把他装衣服的一个大纸盒拆开,我们帮着剪成小片,又用针线串缀成一个一个小方格,把那已经停食的蚕儿提到方格里。

我们把它吐出的丝儿压平:它再网,我们再压,强迫它在纸格里网出一张薄薄的丝片来……陆续又有一条一条的蚕儿爬上箩沿儿,被我们提上网架。老师和我们,沉浸在喜悦的期待中。

“我的墨盒里,就要铺一张丝片儿了!”老师高兴得按捺不住,像个小孩,“是我教的头一班学生养蚕网下的丝片儿,多有意义!我日后不管到什么地方,一揭墨盒,就看见你们了……”第二天,早饭后,上第一节课了。他走进教室,讲义夹上搁著书本,书本上搁着粉笔盒,走上讲台,和往常一模一样。我在班长叫响的“起立”声中站起来,一眼看见,老师那双眼睛里有一缕难言的痛楚。

他站在讲台上,却忘了朝我们点头还礼,一只手把粉笔盒儿也碰翻了,情绪慌乱,说话结结巴巴:“同学们,我们上音乐课……”怎么回事啊?昨天下午刚上过音乐课了,我心里竟然不安起来,似乎有一股毛躁的情绪从心里窜起。老师心里有事,太明显了!老师勉强笑着:“我教,你们跟着唱:”春风,吹遍了原野……‘“我突然看见,刚唱完一句,他的眼角淌下一股泪水,立即转过身,用手抹掉了。然后再转过身来,颤着声,又唱起来:”春风,吹遍了原野……“我闭了口,唱不出来了。风葫芦竟然”哇“地一声哭了。教室里,没有一个人应着唱。

“我要走了,心想给大家留下一支歌儿……”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又窜下来,当着我们的面,用手绢擦着,提高嗓音,“同学们,唱啊!”他自己也唱不出来了,勉强笑着,突然转过身,走出门去了。

我们一下子拥出教室,挤进老师窄小的房子,全都默默地站着。

他的被卷和书籍,早已捆扎整齐。他站在桌边,强笑着,说:“我等不到丝片儿网成了。你们……把蚕儿……拿回家去吧!”说罢,他提起网兜,背上被卷。

我们从他手中夺过行李,走出小房。对面三、四年级的小窗台上,露出一个一个小脑袋。一声怕人的斥责声响过,全都缩得无影无踪了。

我的心猛一颤,还得回到驼背的那个教室里去吗?走出庙院了,走过小沟了。眼前展开一片开阔的平地,我终于忍不住,问:“蒋老师,为啥要走呢?”蒋老师瞧着我,淡淡地说:“上级调动。”“为啥要调动呢?你刚来!”风葫芦问。

老师走着,紧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我又问:“为啥不调动驼背?”蒋老师看看我,又看看风葫芦,说:“有人把我反映到上级那儿,说我把娃娃惯坏了!”我迷蒙的心里透出一条缝儿,于是就想到村子里许多议论来。乡村人看不惯这个新式先生,整天和娃娃耍闹,没得一点儿先生的架式嘛!自古谁见过先生脱了衣裳,跟学生在河里打水仗?失了体统嘛!我依稀记得,我的父亲说过这些话,在大槐树下和几个老汉一起说。那个现在还不知姓名的盘踞在小庙里的老师,也在村里人中间摇头摆手……他们却居然不能容忍孩子喜欢的一位老师!三十多年后的一个春天,我在县教育系统奖励优秀中小学教师的大会上,意外地握住了蒋老师的手。他的胸前挂着“三十年教龄”纪念鳝,金光给他多皱的脸上增添了光彩。

他向我讨要我发表过的小说。

我却从日记本里给他取出一张丝片来。

“你真的给我保存了三十年?”他吃惊了。

哪能呢?我告诉他,在我中学毕业以后,回到乡间,也在那个拆掉古庙新盖的小学里教书。第一个春天,我就记起来该暖蚕籽儿了。和我的学生一起养蚕儿,网一张丝片,铺到墨盒里,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带着我踏上社会的第一个春天的情丝……老人把丝片接到手里,看着那一根一缕有条不紊的金黄的丝片,两滴眼泪滴在上面了……

1982.1.灞桥

芽儿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有一个毛病,每天早上一旦被吵醒,就会又哭又闹,那个时候,她的母后很凶,会不停骂她,但是她的父皇会一直抱着她,哄她睡觉。”

芽儿说着,吐出一口烟圈,旁边那个男人,拨弄着她的头发,两只修长的大手熟练的在她身上滑来滑去,像抚摸一件艺术品。

“但是,她和父皇一年也见不到几面,父皇不在的时候,没有人会哄她,任凭她哭闹,渐渐地,她就改掉了发起床气的毛病”

“再后来呢”

“后来,她就长大了,遇到了一个王子”

“再后来,她和王子就分开了”

男人灵活的右手顺势解开她的内衣,一头扎进了她的胸前。

“我爱你,我的公主”

凌晨三点的上海,狭小的出租房里,只有黑夜,和黑夜的喘息声。

高琛,你有没有发现,我说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身边男人沉沉睡去,芽儿轻轻搂住他的后背。

“芽儿,到你上了”

芽儿带上面具,顺手提过吉他,走上醉意朦胧的吧台,红颜酒吧里两类男人居多,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和稚气未脱的大学生,在迷离的灯光下,芽儿觉得,这两类人,其实没有差别。

大概脱下衣服以后,高琛觉得她和其他女人也没有差别。

胃里一阵作呕,差点没能把一首歌唱完。

夜色渐浓,和她一起表演的姐妹,各自有了各自的工作。芽儿和她们不同,她们是表演,芽儿是唱歌。表演需要调动你的四肢,胸部和屁股,而唱歌只要一把吉他。

眉清目秀的她,十八岁就在红颜驻唱,却只有唱歌这一个工作,以至于当她在高琛身下流着眼泪说疼的时候,高琛讶异的眼神像在看一只从马戏团跑出来的棕熊。

那天晚上,是她认识高琛的第一天晚上。

她来上海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就连坐火车也是逃的票。她对老板红姐说想唱歌,红姐是个不到五十岁风韵犹存的女人,缓缓吐了她一脸烟,于是她就被留下了。

很多人眼里的上海,是梦想,富贵和繁华。对于芽儿来说,却只是郑泽宇。

北京的小胡同,糖葫芦和郑泽宇就是芽儿的童年,还有当当的自行车铃响和晚饭时间准时响起的芽儿妈的谩骂,那是因为她从早到晚都跟着宇哥哥,从来不记得回家吃饭。

那时候,宇哥哥说,长大后要娶芽儿;

宇哥哥说,要和芽儿一起上大学。

破旧的出租房内只有一台老旧的破电风扇,窗户已经摇摇欲坠,所以芽儿也不敢去动他,床是高琛送的,原来的床已经塌下来一块,被子上有细碎的花纹,芽儿总把被子洗得干干净净,高琛说,有一股奶香味。

高琛说,每次到芽儿这里来,总是觉得很安心,那时候,芽儿摸着他的头发,听他絮叨工作上无聊的事,而后高琛在她全身留下一个个深情的吻,每一个吻,都像一个庄重的承诺。

“芽儿,我爱你”每次他都会这样说。

芽儿想起高琛隽秀的字,在热血沸腾的红颜酒吧,他的小纸条写着唱得真美。

有人要她陪酒,有人要她摘下面具,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说,你唱得真好。

“芽儿,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芽儿”

“芽儿你为什么要来上海”

“没地方可去”

“怎么没地方可去”

“房子被姑姑拿走了”

“芽儿,你父母呢”

“妈妈走了,爸爸死了”

“芽儿你真会说故事”

“高琛,那个公主的故事,是个悲剧”

春入夏的时候,芽儿的胃就会很难受,几天几天的吃不下东西,当初为了练酒量练出来了胃病,却还是沾酒就醉。

这几天更是难受,早起的时候,胃里面就是翻山倒海。

白天的时候,无所事事的芽儿,就在偌大的上海到处走走。

X大的樱花开了,不知不觉,芽儿又走来这里。

几个月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是深秋,校园的林荫道上布满了落叶,风一吹,飒飒的响,脚踩上去,吱呀吱呀的声音很好听。

郑泽宇和他手心里的奶茶和身边一袭长发的女孩就这样撞入了她的视野。他们走过小道,又旁若无人的离开。

那天,芽儿想和宇哥哥说分手,却发现,其实谁也没有承认曾和对方在一起。他们就这样自热而然而又不负责任的走了许多年。

而他说要娶芽儿的话,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之后,她就遇到了高琛。

“上周忙着开我儿子的家长会,没有来,芽儿你有没有想我”

“可以给我看看照片吗”

“嗯?”

“你儿子”

高琛的手机里,都是他儿子的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圆嘟嘟的,眉眼之间,有着和他一样的冷峻和严肃。

“高琛”

“嗯?”

“我要走了”

“高琛”

“芽儿?”

“我的真名叫芽儿”

高琛,离开的时候,关于你,我一无所知。

来的时候,我一无所有,走的时候,还有一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了,眉眼之间,一定也是和你一样的冷峻。

哑儿


哑儿是小镇上的一个小乞丐,哑儿和爷爷生活在废弃的城隍庙里,无依无靠。

今年冬天异常的寒冷,但小镇上的灯火却依旧那么旺。废弃的城隍庙里见不到温暖的火光,寒风一阵阵的吹来,哑儿和爷爷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爷爷受了风寒,躺在草堆里。他脸部的皮肤已经干涸,紧紧地贴在骨头上。

哑儿,爷爷怕是撑不住这个冬天了......爷爷放心不下你啊......低低的喘息声从爷爷口中发出。

哑儿静静地望着这个唯一的亲人,眼泪无声的留下来。他知道,再没有食物,爷爷很快就会离他而去。

趁爷爷睡下,哑儿静静地走出城隍庙。街上人来人往,红红火火的气息让哑儿心中感到一丝落寞,仿佛自己的寒酸与其格格不入。

远处的包子铺传来香喷喷的味道,哑儿肚子开始咕咕的响。哑儿跑到街边的小河边将手洗干净,又跑到包子铺前,静静地看着卖包子的中年人。

中年人注意到哑儿的目光,看向了他,笑着说:孩子,饿了吗?

哑儿狠狠的点头,中年人笑着递给他一个包子,拿去吧。哑儿看了看他,却迟迟不接住包子,怎么了,孩子?中年人疑惑,只见哑儿打开口袋,示意自己没有钱。

中年人笑笑,孩子不要钱,当大叔送你的。哑儿猛然抬头,稍稍愣了几秒钟,眼泪便猛然流出,很想张口说谢谢,却无奈没声,只有努力做着口型。中年人笑了,快回家吧。哑儿重重鞠一躬,便往城隍庙跑去。

没人知道,这时候的哑儿心里是多么开心,仿佛冬日的寒冷变得开始温暖,哑儿嘴角挂着最温暖的微笑。

匆忙的步伐让哑儿忘记看路,一声闷响便撞在了别人身上。

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撞本少爷!少年一阵怒骂,重重的推开身上的的障碍物。

哑儿被推在地上,手中的包子也滚入雪地。一阵惊慌,便扑过去,抓住那滚动的包子。哈哈哈哈,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原来是哑巴乞丐啊!少年的嘲笑响彻雪地。

怎么,今天老乞丐没和你一起?这么多天没吃饭,怕是熬不过,死了吧!哈哈哈 !少年的声音狠狠的刺痛了哑儿的心,哑儿顿时便扑过去,将少年扑倒在雪地。

妈的,臭乞丐,居然敢推本少爷,我非打死你不可!说罢,便和一起的男生将哑儿围起来痛打了一顿。鲜血从哑儿口中喷出,染红了白色的雪地。

哟,手里居然有个包子,不知道又是偷了谁的东西!少年强制夺过包子,哑儿立刻便紧紧拽着少年的衣服,眼里含着泪水,似在恳求。呸,敢拉本少爷的衣服,我非让你好看!说着少年将包子扔在雪地里,用脚狠狠的踩。我让你吃,让你吃!哼!

哑儿看着雪地里的包子,眼泪涌出,哭泣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少年的笑声将哑儿狠狠的打入冰冷的境地。远处的我呆在原地,不敢靠前,因为我惹不起这个霸王,只能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一根针慢慢的刺入我的心,让我窒息......

儿子你在这里啊!快快和我回去,你爹和你大姑父都等着你吃年夜饭呢!一位中年妇女从远处跑来。

好的,娘!少年回了一句,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哼!少年便走向那位妇女。

呀!怎么有血?儿子你没事吧?妇女将少年抱在怀里反复看了一遍。娘,我没事。少年笑着,那......妇女疑惑的看着少年,不多是教训了一个不知好歹的臭乞丐!

妇女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娘还以为谁打你了呢!臭乞丐你就不要理他,打他也不怕脏了你的手啊。妇女瞥了一眼哑儿,少年乖顺的回答道好的,娘。我们走吧!说罢,朝哑儿做了一个鬼脸,拍拍屁股便走了。

雪地里,哑儿慢慢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身子走向了风雪深处。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睛,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我竟如此冷漠无情了......

一路上风雪渐渐侵蚀着哑儿的心,但那颗心并未寒冷,想着爷爷还等着自己,哑儿便觉得那颗心脏正炙热的跳动着,有了牵挂,再多的苦也不算什么。

推开城隍庙的门,哑儿有些高兴,急急地便奔向爷爷身旁。

哑儿轻轻推着爷爷,但爷爷并没有反应,哑儿有些着急又推了两下,爷爷人没有反应。哑儿抖着手探了探爷爷的鼻息,那里很冷,很冰......爷爷,已经离开有些时间了。

哑儿仿佛听见有东西破碎,一点点碎掉。那时哑儿的心,渐渐寒冷,渐渐坠入冰渊。顿时,哑儿失声痛哭,那久久不曾有的声音回来了,但却是以这种形式。冰凉的泪水划入哑儿的心,现在的他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他不知道,只觉得心很痛很痛......

堂上已破旧的城隍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是浅浅的笑,不知是凄然还是高兴。

午夜来临,新年的爆竹声掩盖了这一切的凄凉。人们享受在新的一年的来临,家家欢笑声连绵不断。

开春后,没人再见过那个哑巴乞丐,也没有人还记得他,只是城南的包子铺老板说,不久前见到那孩子远远地在树丛中看着他,并且深深鞠了一躬便跑掉了。老板说本来想拦着他,看他瘦的只有骨头了,结果......唉......

那之后,便再无哑儿的消息。偶然一次,我去了那破烂的城隍庙,在堂内留着一些干枯的草,几个破碎的碗,和一个发黑的成沙的包子。我记得,那是那时候的馒头......这一幕幕深深地刺痛了我,眼泪顿时喷涌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罪恶感,它将一直伴随着我,一直一直......

我想,若我再见到哑儿,我会向他道歉,让他原谅我的冷漠,或许这样,负罪感就没那么强了。只是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他或许已经死了,或许在哪里好好地活着......

三儿


小三。

这个外号不好听,但我还是朝她笑了笑,默许她的任性。

初三的外号,从出现的那刻我就厌烦。上了高中以为能摆脱,但见到她的那一刻,只是见到她名字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外号还要继续跟随着我。

果不其然,她的一声招呼,同学的憋笑与私语让我有些恼怒。

嗯。鼻腔出来的怒火被她接下来的动作熄灭。

她摸了摸我的头。

别动。向来冷漠对人的我有个缺点,容易脸红。怒火烧到了脸上,火辣辣的。

脸红了。她笑起来与半年前很像,话也很像。

别叫我小三。我希望喝水能缓解我红透的脸与烧坏的脑子,但效果不好,依旧红的烫手。

小三.......一如既往无视我的反抗,拖长音又叫了一句。

我没搭理她,摆弄着桌上的纸笔。她好像发现了我的恼羞成怒,放下了一块凤梨酥,徐福记的,然后走回了她的位置。

我手忙脚乱的把那块凤梨酥丢进桌里,低头填着书上的ABC。

她好像哭了。同桌知道我和她之前就是同学,特意戳了戳我。

我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来看起手里的书。

同桌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她哭我还能不知道吗?从她低下头趴着桌上的那一刻,我的书再也没有翻过页。

我撕了页纸,见同桌没注意,写了句话,揉成一团想传过去。

犹豫到下课,汗浸湿的纸团在手里潮潮的, 我握紧拳头,从她身边走过。

晚自习结束回到家,我拉开抽屉把纸团塞到了最角落,关紧抽屉。

又分手了啊......不管了,那几个同学应该很会安慰人的,没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一天我睡的比以往要晚些。

别这样啦我的脸又红了,午休时间我只能轻声抱怨。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攥着我的衣服。隐约听见轻笑。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在午休的时候总爱跑到我身后的座位睡觉,一只手还不安分的攥着我后背的衣服。问她为什么,她说这样睡的安心。

老师会来的,看见了我们就说不清了。

你这样睡手会酸的。

你不是有点洁癖吗,睡别人桌子上不难受吗?

我的话她从来当作耳边风。我回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我叹了口气,把凳子往后挪了挪。我没敢睡,看着书偶尔瞄向窗外,怕班主任的神出鬼没,偶尔来了,我伸手将我衣服从她手中扣出,等班主任走了,她伸手一通乱摸,我只好迅速的抓着她的手放在我背后。

她碰到我后背的触电感每每都烧红了我的脸。

第一次后,除却生病,冬天我也会在父母的不理解下固执的到学校午休。

中午上学就像放假一样兴奋的我就像个傻子。

当她的唇印在我脸上时,其他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晚自习,放着电影,大伙都很开心,她突然坐到我身后,我回头......

很软,其他的都忘了......

还记起来一件事,那一天开始,我爱上了她。

那一晚没有改变什么,我们还是朋友,做了六年的要好朋友,只是朋友。

你有我呢,我一直在。

纸团在最近收拾的时候掉了出来,我看了眼上面我的字,字一如既往的丑,我一如既往的陪在她身边。

问我爱了多久才放下?

我想吃凤梨酥了。

秀儿


那是一个封建的年代,秀儿喜欢上了一个人,本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又是她如何努力也望尘莫及。她喜欢的不是别人,就是县城里富豪家的大少爷。他们相遇是在一年一度的庙会上,秀儿是和几个姐妹一起来的,都想求个好姻缘。巧的是他也随母亲前来庙会,为父亲求一平安符,就在秀儿拜完佛转身的瞬间对上了他的眼!那是一双充满了凉薄之意的眼,看了便让人心疼,想伸手抚平他眉与间淡淡的愁。会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一双眼?再仔细一瞧,除了愁容,眉与间是难掩的英气,棱角分明,唇红齿白,再看,一身的绫罗绸缎,扶着身旁妇人的那双手如剥了皮的白葱,不用想定是哪个富家少爷。这时,旁边的姐妹搭话了,她才知道那是傅家的大少爷傅柏宇。

一面之缘却种下了万千愁丝,那容貌,那眼神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无奈他住在高墙别园,她住在街头小巷,再见他一面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每每从他家府门路过,都要驻足良久,盼他能从那紧闭的大门里走出来,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就这样等啊!盼啊!盼啊!等啊!直到好姐妹给她带回来了一个好休息,傅家在招工,要几个手脚灵力的丫鬟,这可乐坏了秀儿,如此这般不就能见到他了。

这晚他高兴的一夜未眠,第二天她特意打扮了一番,涂了粉擦了胭脂,穿了一件鲜艳的衣服,衬着秀儿较好的容颜白里透着粉。她来到了深墙别园前,望着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这便是阻挡她和他之间的那扇门,曾经是望眼欲穿,如今要大大方方的跨进去,心想着进了这扇门她就离他更近了,从此不用在饱尝相思之苦!很幸运她被选中了,成了傅府的一位丫鬟。就在她进府的第二天,府上张灯结彩,张罗着办喜事,傅家就一独子,不是傅老爷纳妾,也不是嫁女,正是傅柏宇娶妻。傅家家大业大,来贺喜的人定不会少,傅老爷怕忙不过来便又招了几个丫鬟,这才有了秀儿进傅府。

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她难以接受,自从那一面之后,如此之久的期盼,却看到的是心心念念的人成为她人夫。秀儿听着外面叫嚣的锣鼓声,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花衣裳,直到听到礼成一声落下,她深深的闭了眼,仿佛做了一个很难的决定,而后迈开步子走出了深墙大园,至此,她从未看过他一眼,一直都是一个抽泣的背影。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经过那扇门,她知道阻隔他们的又何止那扇门!那深墙别园里已经住的是另一个她,她又如何挤的进去,她又如何知道他是否会接纳她。

自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他从未给过她一句承诺,哪怕是一个眼神。她只是一味的认为跨过了那扇门便能天长地久,许久的痴情变成了痴心妄想。难得她懂了,虽然懂的过程让她撕心裂肺,可却是一个抹不去的成长记号。后来她想起了那天去庙会上求姻缘,姻缘上说,她的缘分不在今年在明年,她爱上他是在今年。

柳芽儿


期盼农历三月快点到来,快点换上清爽的春装,脱掉厚重的冬衣,在阳光普照的绿色的春意盎然的大自然中,快乐地蹦蹦跳跳,像小孩子一样探索美丽的世界,找寻未知的真理。

沉默加速度,是我的脚步,奔跑在视线里的路,我不要祝福,不理会孤独,奔向最远处一双厚重的过膝靴阻挡不了我渴望探索奥秘的步伐,我笑着跑着,寻找着超越自己的极限,找回很喜欢运动的自己,奔跑在诗意的杨柳河岸,默默地注视着指头的鸟儿,动听的歌喉堪比歌唱家,莺歌燕舞才是大自然的乐章,毫无疑问,这是不沾一点铜臭味的美!谁说世上所有美丽的事物,都沾满了铜臭味。

严格说来,没到农历三月,便不算是地地道道的春天。二月春风似剪刀对于急切盼望春天的我来说就是风刀霜剑严相逼,唉!如林妹妹一样多愁善感的老毛病又犯了,或许真如同学说的;你就是林黛玉的翻版,我认了,哪个少女没有过这样的愁啊?这是一种诗情画意的情思,说明,我真的是天才的女作家。

突然,一只调皮的柳丝摸了一下我的脸,我生气的望向他,他像个害羞的淑女,做贼心虚地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一颗像大老爷们儿粗壮的树木,白白长这么好了,芽还没长齐,就敢做出出格的偷鸡摸狗的事情,真不像话了。原来,你是想告诉我,春天也可是豪放的,也是可以如英雄般生机昂扬的,这也是一种意境,是啊!诗词歌赋,不也分为婉约和豪放吗?

柳芽儿嫩绿嫩绿的,让我舍不得抚摸,生怕破坏了自然生长。芽儿,芽儿,快快发芽,快快长大吧,用自己生命的力量,使出浑身解数来为春天增添一丝生机勃勃,让人们都欣赏你生机盎然的旺盛的生命力。我会为你祈祷,我会为你加油,祝福你,在来年春天,还能遇到更加成熟美艳的我一个小清新的文艺女青年。

柳枝支撑着柳条的舞动,没有情趣的人们儿,可否能细细观察,柳枝的价值与美丽啊!它默默地奉献自己的憨力,衬托柳儿的舞姿与成长,这使我想起了我最最亲爱的妈妈,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可我,真的是您的骄傲吗?进入了社会,还像个没断奶的婴儿,人情世故上的事儿总是摆不平。

可爱的沉睡中的柳芽儿,明年我再来看你,你要慢慢地、健康的生长,记住我的话,你是春天不可或缺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三儿的新房


三儿的新房终于盖好了,两泼水的砖瓦房,在老家,屋顶中间高,两边低的房子叫做两泼水的房子,大概是因为下雨的时候,房顶两边都可以流水,所以叫这个名,只有一边可以流水的叫一泼水。

新房装修好的这天,三儿提了几扎啤酒,叫一块玩大的伙伴给他暖房,也就是找一帮朋友在新房子里吃吃饭、坐一坐,给新房子增加一点人气,老传统了。新房铺上了木地板,也吊了房顶,灯是三儿爹到县城特意买的,装修楼房用的那种吸顶灯,房子里放着一套新买的组合柜,还有一套仿真皮的沙发,以及一个玻璃茶几,这房子在老家算是很阔气了。三儿娘用臊子炒了三个热菜,又端来一盘油炸的花生米,上面撒了一点白糖,还有一碟子新蒸刚的花卷。菜上齐了,几个人一边吃一边不住的夸三儿娘的手艺。

自从去年底三儿把对象领到家里来,三儿爹娘就开始张罗三儿的新房,备材料、找匠人,一切准备好已经到了农历四月。三儿爹娘只请了一个匠人,抱石头、搬砖、和水泥全是他们两人的活,虽然辛苦,但三儿爹娘心里是高兴的,三儿结完婚也算是了了他俩的一桩心事,自从三儿二十五岁那年,这件心事就恼的三儿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现在好了,终于有着落了。三儿大专毕后进了厂,工厂里环境差,加上不好找对象,三儿回到了自己的小城里,兜兜转转干了好几份工作,去年跟同单位的小田谈恋爱了,年前又见过了双方家长,三儿爹娘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这才张罗新房,准备十月份去亲家家里商量彩礼。

酒喝到浓处,几个人都有点醉了,大呼小叫的划起拳来,三儿爹高兴,也参加了进来,十二点钟,农村人都睡着了,夜显得格外安静,这一晚三儿很高兴,三儿爹娘也很高兴,我们也为三儿高兴。

一直在外面工作,年初回到家里,听母亲念叨着村里的事,不知不觉说到了三儿的亲事。十月初,三儿跟他爹去了小田家里,三儿还特意给小田包了份一千零一块的红包,寓意千里挑一,商量婚礼的时候,对方提出的条件是,三儿必须在县城买房,彩礼给六万六,嫁过去之后彩礼全部给小两口,他们才同意小田嫁过去,最后两家人不欢而散。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大概觉得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不会幸福吧,小田跟三儿提出了分手,两个人纠缠了一段时间,最终和平分手。三儿爹娘盖房子花掉了一部分积蓄,余下的钱只够三儿的彩礼钱,在县城买房,对于这个家庭确实有点像天方夜谭。

后来经人介绍,三儿跟邻村的一个姑娘结婚了,两人从认识到结婚两个月,刚听到三儿要结婚的消息,我给三儿打了个电话,电话中三儿的语气很平淡,他说跟谁不是一辈子,两个人相处久了也能产生爱情。挂断电话,我的心情很复杂,像三儿这样由于现实的原因,潦草一生婚姻,真的会幸福吗?

海儿


凌晨醒来,不想再睡。半掩的窗帘泻进大片渐渐泛白的天色,没有月光。连日阴雨,此时竟略感凉意,如同半月之前青岛之行那几日海边夜晚的清凉。

是否上天不经意地安排?本义带小妹感受海,总是要下海的,可是才到的两日内,气温明显偏低,偶尔飘雨,浓雾不散。

大海,总是深邃无边。白天的宁静,黄昏的潮涌,都似在诉说着人世间不尽的悲欢。深邃的大海,一定是有太多的密室可以将我们的伤痛收藏。

在雾锁的黄昏,我看不清大海蓝蓝的底色,可我远眺的目光,依然向大海的深处努力延展。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大海对我们的吸引,阻止我们对大海的渴望。

由远及近,层起层落的海浪拍击着不倦的海岸,仿佛在唤醒无数迷茫的灵魂;浪花在涌起与跌落之间,带来安宁的叩击,带走或悲或喜的过往。大海,总是这般无私地抚慰着每一个来到她身旁的旅人,包容着我们的一切。宇宙万物如果皆有情感,大海无疑如同母亲般一直深爱着我们;有时,她又像一位历经沧桑,永不言弃的红颜知己,执着,宽容而宁静,甘愿默默守护我们一生。

在海边,很自然想起海子,那个生命的歌者:今天,我什么也不说,让别人去说;从此,再不提起过去,痛苦或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海子早已随风远去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那会是大海的尽头吗?每一年,在海边,我苦苦求索,两手空空。

忽然想起海儿,一个新加的网友,那个向往秋天的草原的忧伤的燕国女子。与海子一样,喜欢海,喜欢秋,甚至自喻是秋风吹落的叶,凄凉与悲伤如带刺的藤蔓绕在心头,三十年,早已抑郁成结。

虽然是初夏,海风还是微凉。子夜时分,尚与久别重逢的友人小酌,一边倾听着海儿的如泣如诉,酒味早已是难辨。那童年无助的伤害沉在心底,究竟何人可解;中年茫然不辨的徘徊阻隔着幸福的向往,注定痛彻心扉。

海儿曾经说:月光依然如水缓缓流过,晚风依旧清凉在夜空徜徉。有风无月的夜晚,我在濒海的边缘,浊酒清欢,眼前清晰可见,海儿沉浮在自己悲伤的心海里,不由自主。

在伤害面前,任何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我也无力劝慰,只有用心聆听。人生之中,总有几次流泪让我们迅速成长。哭吧,海儿,尽情地哭吧!就将你的悲伤化作潮起的海水,总会有人陪你等待潮落的美丽与宁静;就让这潮咸的不息的海风,轻轻抚慰你泪水模糊的双眼,然后记取亲人朋友的关切,勇敢地走自己的路。

不是每一滴海水都是一样的咸淡,不是每一份人生都是一样的平坦。世事总是难料,唯一可以把握的是我们自己的情怀。悲伤迎接悲伤,快乐分享世界。没有什么伤痛应该让我们背负一生,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止我们追求快乐和自由。

都说大海的胸怀博大宽广,我们人类的心胸更应该容下五湖四海。过去不可留,未来犹可期。晚秋的风景最是静美,不仅仅可以欣赏落叶飞舞,更可以随处收获春种的果实,收获丰收的喜悦。

如果可以,来海边吧,海总能在顷刻间让我们心静如水。心累的时候,可以靠在她的怀里,感受浪花的抚摸;伤痛的时候,它就是我们坚强的臂弯。

也可以只在海边走走,看水天一色,看云淡风轻,就让伤痛的记忆随风飘散,直到看见海天的澄明。没有一颗肯于快乐的心,还会有什么幸福可以长久留在我们身边。快乐的人不是没有痛苦,而是不会被痛苦所左右。一辈子不长,不要活在回忆里;一切都会成为过去,请把握今天的欢乐。

远方晨起的太阳洒进室内淡淡温暖的光辉,天已渐明。愿以我清浅的文字化作清清的河水冲洗你心中久落的灰尘。是信任,不应有憾。愿祈福安好。

20xx年7月18

苦儿


苦儿嫁给毛武,本来就有点不般配。苦儿长得三粗五大,毛武长得俊秀,就因了家里穷,娶不起媳妇,母亲毛氏托了好多人才把苦儿求到家里来。苦儿长在湖区,从小跟着父亲哥哥们下湖网鱼,是个十足的野丫头。

毛武虽说家境贫寒,读了点书,因孤儿寡母,书也没有完全读通,却有了些书生的脾性,总是幻想着从书中走出颜如玉,因住在长江边,又幻想着长江里有那成了精怪的鱼,能变成人形陪着他,那也强过苦儿这女人。

苦儿看毛武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难免跟上跟下,巴不得寸步不离,这让毛武很烦,骂了苦儿几次,苦儿还是不知进退,苦苦纠缠,毛武酒后打了苦儿,苦儿争辩,毛武说苦儿是个轻浮女人,又没有长一张让人心生怜惜的脸,除了撒网打渔,养猪,一点女人的样子都没有。

苦儿站在水边望着水中的那个人影,越看越难过,黑黑的,大鼻子小眼睛,衣服上尽是补巴,哪里像二十来岁的女子?苦儿唉声叹气,更加尽心伺候婆婆,伺候毛武。幸好三年生了两个儿子,婆婆满心欢喜,无奈儿子还是没有让她得到毛武的心,毛武对她还是冷淡。苦儿有一双儿子羁绊,心思也就没有那么多放在毛武身上。

苦儿勤劳,起早贪黑网鱼,家里渐渐有了点钱,毛武每天衣着光鲜逛街,跟镇子上又头脸的人打牌,看上了窑子里一女子,回家闹着要娶那女子回家,母亲反对,毛武不敢顶撞母亲,盛怒之下痛打苦儿。苦儿想不开,一绳子吊死在房梁上。

苦儿死了,毛武也清醒了,望着一双儿子,只好捡起家里养家糊口的担子,在母亲的怨声中度日。苦儿刚刚下葬,每到晚上,家里的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像有哭声又像有笑声,毛武心虚,知道是苦儿心有不甘,跟母亲商量之后,带着儿子远走他乡,留下空房投奔亲戚去了。

苦儿每天网鱼自然认识那些挑菜挑担去镇子上的小商人。自从毛武搬走,每次有人经过,屋里就会有人说话:“我说哥哥,你去卖鱼吗?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

胆子大的不做声,挑着胆子就走,只要走过了他们家的大门,篮子里的鱼就会不停的蹦出来,捡进篮子里又出来了,活活的鱼到了市场就死了,就会亏本。胆子小的说一句:“毛家嫂子,我送条鱼给你,你让我去赚几个吃饭钱哈。”顺手丢一条小一点的鱼,一路平安无事。有些女人挑菜上街,丢棵菜也会没事。

话说老憨从小就不信邪门,他不仅自己打渔,还贩鱼,一天打渔,一天卖鱼,是远近有名的大胆子。去镇子上非得经过毛家,平时经过总是喊一声毛家嫂子,生意好不好?听说苦儿死了,夫家被她吓走了,这天挑着担子过去,就听有人在喊:“憨哥,这么早啊,今天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了?”

“苦儿,你是人还是鬼哦?还真说话了?”

“我知道你心理不相信,做人也不要这么小气,丢一条鱼给我,我保你今天赚钱。”

“我要是信你,那我跟你一样了。走了,没时间跟你瞎扯。”

“憨哥,不信吧,你今天肯定要亏大本。哈哈哈哈。”老憨身后留下一串笑声,笑得老憨毛骨悚然。

老憨到了集市,卖了鱼一算账,不知怎么就少了十斤鱼,回家的路上一看,这里一条死鱼,那边一条死鱼,都臭了。老憨心里生气,暗说道:“好你个苦儿,你等着吧!”

过了两天,老憨又挑了一担鱼走过了毛家,苦儿笑嘻嘻的说道:“憨哥,前天亏本还没有亏怕?不信我今天让你亏更多。”

“你把自己说得这么灵,谁相信啊。都说你能现身,要不你出来让我看看,看是不是你真能现身。”

“你要不怕的话,那我就出来了。唉,憨哥,我是舍不下两个幼儿,想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那你出来,我不怕。”

随后,老憨看到个影子朝自己飘过来,忽然从鱼篓子里抽出一根铁链对着苦儿的影子甩了过去,嘴里说道:“你傻呀你,你心好人好,遇到了这么一个不懂你的人还苦苦守着,快去投胎吧,来世生漂亮了,就不会这么苦了。”

说来也怪,打那以后,毛家房子里还真清静了,更奇怪的是,老憨的妻子就在那天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