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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冰棺苏醒

发表时间:2021-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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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忆,怎么样才称得上爱情故事呢?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第二章 冰棺苏醒,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南宫向南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了,这什么地方南宫向南发现自己躺冰棺里,南宫向南起身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见乐瑶。他发现在这个冰棺旁边还有一个,那冰棺里躺着一个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一个女生,南宫向南试着喊了喊她,喂,你醒醒丫,喂

南宫乐瑶迷迷糊糊就听到老哥的声音,于是说老哥,让我再睡一会嘛。

南宫向南听到老哥俩字就激动了,立马把她摇醒了。南宫乐瑶醒来愣了一下帅哥,你哪位丫?

傻丫头,连你这么帅气老哥都不认识了。你睡傻了吧。南宫乐瑶本来是有些疑惑的,到是一听到那么自恋的说法也就信了。南宫向南突然静了下来?严肃的说有人走过来了。

没事,咱们兄妹俩其利断金。南宫乐瑶和南宫向南静静的坐在冰棺边等来的那个人,却没看见自己的尾巴。来的那人看见他俩坐着震惊了一下。到很快的充满了喜悦。南宫乐瑶和南宫向南对视一眼他认识我俩。

丫头,等下你什么都别说,看我的指示行动。

噎死。

-_-||亲爱的,妹子,你别这么说,一说你的仙女形象都没了。这话刚说完,某男的头发就和鸡窝似的。南宫乐瑶哼的一声。

丫头,瑶瑶,妹妹,妹,聪明伶俐能干的妹妹,哥错了,真的错了,别生气了。还有人呢。不能让他发现我们是假的。

南宫乐瑶看了看南宫向南慢慢的开口,哼,好吧,不过这只是为了安全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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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美美


美美赶到医院时,皓辰正在削苹果。

看到美美,皓辰做了下嘘的手势,

小梦怎么样了?美美轻声问道。

皓辰拉着美美走了出去。

然后皓辰一五一十告诉了美美晓梦的状况。

选择性失忆?

嗯,医生是这么说,说一般患者出于自我保护,会有意识地把一些痛苦的记忆选择性忘掉。

这样的话,那晓梦不应该也忘掉陈南才对吗?他可是她的仇人,怎么会还像你说的对他恋恋不忘?

不,晓梦不仅没忘掉陈南,还选择性地保留了陈南的记忆。

美美若有所思,随后说到我明白了,陈南根本不是晓梦的一个噩梦。

啊?

晓梦爱上了陈南,但她之前一直压抑自己的情感,晓梦出车祸失忆,性情转变,展现出来的恰恰是她真情的一面。

美美,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晓梦之前已经和陈南闹翻了,陈南现在肯定在气头上,但陈南当初那么喜欢晓梦,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忘怀了晓梦。

那我们去找陈南?

你疯了,陈南这种人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再说之前晓梦为了报复陈南,把陈南公司的股份低价转手给了对手,你觉得他可能见你吗?

那要怎么办?陈南不可能不在乎晓梦。

我想,除非我们带着卖掉股票的钱去找陈南。

是啊,钱一定在晓梦包里。

皓辰和美美翻空晓梦的皮包,却一无所获。

我不是精灵:第二章


(2)

连他的妻子都不认得他了。他通知她送些冬衣来。她茫然地在狱门口东张西望,直到他叫喊,她还不敢往上迎。他提出看看女儿,她不肯,说女儿才懂事,她不会认出他,只会被吓坏。

他被两个持木棒的人押着走过那个大伙房时,一只大狗出现了。三年时间,它已长得那么剽悍。它毫不犹豫地冲向他,将两只前爪搭在他肩上。他不顾身后解差的喝斥,停下来,轻唤它的名字。在狗类无表情的脸上,他看出它三年来对他真切、痛心的怀念,他相信它从未忘记过他,尽管他已被毁尽了原样。解差开始拿木棒捅他的腰、脊背,捅得一下重似一下。狗并不想替他报复,去咬两个持棒的人。从一开始跟随他,它就自卑惯了,它不惹人、不闯祸,向来忍气吞声,似乎懂得狗仗人势的俗话在此行不通,他没一点儿势可让它仗。再说它顾不上去咬去扑,它全身心地在向他琐琐碎碎、期期艾艾倾诉。

他被木棒捅得吃不消了,它却不懂,仍是固执地要挽留他。终于,一棒落在它身上,它痛得长长叫了一声。他朝它喊:回去!不然你会被打死的!它反身一口叼住了木棒,四爪生了根一样定在那里,凭另一条木棒怎样朝它身上横扫竖抽。它眼睛里哀哀地看着他,使他相信狗是有泪的。它似乎在提醒他逃生,似乎在告诉他,它只能给他这点不济于事的这点帮助。它还似乎在表白它无尽的忠诚。它终于倒下去,血从它嘴里流出来。他被木棒驱赶着离它远去,走几步,他便回头唤它两声。它似乎已死去,身体扁扁地瘫在地面上,而每当他唤,它便吃力地支起头颅,尽量欢快地摇两下尾巴。

等他有了一点自由,甚至有了十几元的伙食钱,他头件事是到集上买了半斤肉,正正规规地提着。他记得它从认识他就从未吃过肉,也不知它活到如今可否知道天下的狗本是吃肉的。他走到伙房后,却不见它。它就是残了瘫了,他也得先把这块肉喂了它,然后带它走。接着,他看见了钉在墙上的狗皮。

年轻的画家面对那狗皮站了很久。他多少次地挺住了,但他没把握这回他能否挺得住。

后来,他又开始画画。他觉得他画不出人了。我把这故事讲给郑炼时,用了足足四小时。讲完,我们都静在那里。我背朝光坐着,郑炼坐在屋角,他说背光看不清我的表情。

我一下把脸朝向亮光,说:怎么啦?我没哭。

他跑上来仔细盯一会我的眼睛说:你爱上他了。

真的?!

对。你已经爱上了这个画家。你现在还不知道这是爱,只觉得心里那种悲天悯人的感觉很伟大!

不会吧?他是我爸的朋友,比我大二十岁,我爸叫我喊他叔叔!

正是这种不近常理的东西使你感动。你不是个一般的女孩。一般少男少女的恋爱你是不满足的。在火车上头回见你,我就觉得你不是个一般的女孩。他明朗地一笑。半月前,我从北京回南京过暑假,火车挤得连站都站不直。一个长腿宽肩的男孩朝我笑了一下。奇怪的是我并不反感,每当他笑过来,我也笑过去。渐渐俩人的笑里都有了点内容。当时我想:就这样的笑多么好,不要去了解他的家庭,他的职业,不要过问他一切身外之物,就这样以明朗淡泊的笑开始一种明朗淡泊的友情多么好。他侧过身,我明白,那是他暗示我投入他的庇护;他两条长臂一挡,胸前就有了块清净地。我站到他两臂圈起的小堡垒里,他吃力地与我保持着距离,车猛一动,我头发碰到了他毛躁的下巴。我抬起头,他又笑了。那个有着女孩般秀眉大眼,笑得那么明目皓齿的男孩就是郑炼。

后来我们开始谈话,我建议免俗:决不打听对方的职业、家庭,不把任何社会功利的砝码往我们的关系上加,听任这关系自己去发展。半个月来,我们很得意这种纯粹关系。有次我们一块去游泳,他让我替他拿包他去买汽水,从他包里掉出一枚校徽。我使劲避免去辨识它。他也忍不住问我:你父母都在南京你为什么在北京?我笑道:你没看见许多外省姑娘都到北京当小保姆?

好吧,我爱他。你说,我该怎么办?

写封信啊,说你心里什么什么感觉,打算怎样怎样

他起身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冷茶,伸了个懒腰,浸了汗透明的汗衫下,胸肌和肋骨清清楚楚。我要送他,他不肯,长腿灵活地将自行车脚踏往前蹬蹬又往后蹬蹬,笑着说我神不守舍谁敢放我上马路。我一直目送他穿过四条路口,看他骑车骁勇地在人缝车缝里窜。

我的信发出去七天,他即或在新疆老荒漠也该收到了。可他没一个字回给我。

七天,他有时间把信上的字句上百遍地嚼。他笑。他不动声色。他沉思默想。他无声地问:怎么会?怎么会?他不知该拿这个突然发痴的小姑娘怎么办。他害怕,却忍不住一再朝那颇厚的信笺上瞅,那字迹真切地有了声音一样:我是为着你悲惨的故事而走近了你;为你乏爱、无爱的往昔而深深爱上你。让我搀扶你带有不愈伤痛的驱体,让我负荷你不胜其累的苦难。他不愿再看下去,从窗前到画前,他踱步。你孤独地、怀疑地远离人群,那是因为你曾厚爱过他们,而他们却狠狠报复了你。我唤着你回来,我知道这有多难。但我将一声声唤下去,以无数声啼血的呼唤,唤回你的哪怕是最微弱的回应。他心乱得要命,小姑娘动了真感情(尽管有点心血来潮),那么多字迹被泪晕开了。我愿以我的不谙世故,尚清白无辜的生命,弥补人们对你欠下的公道;我将无怨地替人们赎过,将承受你冲天的委屈。他几次提起笔来,却不知怎样回复小姑娘的多情。他头也痛起来。我的爱,就在那儿,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你要,就可以信手拈来。然而,不论你要不要,它都在那儿,是你的。许多年后,不论你在哪里,你或许幸福也或许不幸,假如你忽然想到我,想到我的爱和祝福,你若因此感到一点儿安慰,这便是我全部的所求了。他的眼有一点湿润。

我写了第二封、第三封信,仍没有一点反应。我爸已另找到宿处,不在他那里搭伙,因此我亲自去探虚实的借口也没了。

郑炼问我情形怎样,我说闷碰了钉子。

那就拉倒吧!他说。

不!我喊起来,一喊喊出泪:我真的在爱了,我真的跟疯了一样事情比我事先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虽然我信里声明不期待回报甚至回答,但果真没回答,我失望得心都痛。

郑炼从包里拿出一小堆雨花石,自言自语地叨咕:鬼知道好看的雨花石现在都跑哪儿去了。我仍想我的心事。他看看我,用手指拨拉那些小石卵,吞吞吐吐地说:有不少人拿雨花石车出项链手链什么的。我往那堆亮都不亮的石头上看一眼,他立刻问:你要不要?我瞪着他要什么?

首饰啊他有些窘的样子:不花什么钱,我也能学着车。

我心不在焉地笑笑。他兴致很高地把石头装回去,说某天非让我吃一惊不可,别看这些石头现在看看不起眼,一车就不一样了。它们刚从泥里捡出来时更污涂呢!我打断他,问道:他要永远不回信怎么办?

不会吧。郑炼答道。

会的!

不会!他大概意识到我俩这么争多没名堂,笑了。依然是他那明目皓齿的笑。过一会,我发现郑炼半跪半蹲地抚着我埋在双膝间的头,说书上都这样写,真爱了,就是活受罪。

我抬起头,见他唇上晶亮的几粒汗。他掏出他皱巴巴、不洁净的手帕,倒先按在我额上。黄昏热得人喘不出气。

郑炼走后,我灵机一动到了路淮清家,先问她妹妹海清出国留学的情况,然后把话转向张叶。

他们没戏!淮清说:哪儿那么容易啊!韩凌的身份、岁数,真难给他找到合适的。顾了人品又顾不得形象,有品有貌却不单身,想要单身女人既漂亮又高尚,三十多岁的女人里,哪儿找得着呢?!现在韩大画家名气是蒸蒸日上,每天都有一打媒人跟他扯皮。张叶够标准了吧?你说她什么缺陷都行,说她不够漂亮恐怕不公道。韩大画家怎么着?他恰恰说张叶不漂亮!那天他和张叶一块吃的晚饭,不知张叶饭桌上是不是媚眼飞太多了。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又单身,有点小毛病也是正常的,没毛病才见鬼了!我忍不住插嘴:为什么一定要三十多岁呢?蠢话!我骂自己。

他说岁数大点牢靠,他说他可没力气陪小姑娘做游戏了,那种一往一来的情书,只让他好笑、肉麻!

他这样讲过?

讲不是这样讲,但意思是这意思。她突然注意到我有点不对劲儿,把我的脸研究了一秒钟,又接着聊下去。我看韩凌这人是不再会对人动感情了。他被关押的时候,有人让他把十根手指放在地上,然后跳上踩!一边踩一边骂:你不就是以手发的迹吗?毁了它!结果十根指头都踩断了。有根手指后来截了肢。想想看,他对人除了恨,还会有什么?他早看透了人的势利、妒嫉,弱肉强食。

开始入夜时蝉鸣才沉寂。我走到西晓楼的院墙墙外,他一开窗,朝楼下一张望,然后深深地感动了一个孤单单的、踽踽而行的女孩背影。他开始相信,世界若真坏了个透,她的存在依然如一汪清水。

他不会开窗的,与有空调的房间相比,窗外糟透了:热,蚊蚋,满街乘凉人的汗臭。

我爸叫我稍打扮一下,晚上带我到徐老伯家吃饭。徐老伯兼文教副省长,也著书作画,只是从不办公。他家总是热闹的,院里的六条竹沙发一夏天就被人坐红了。我小时,徐老一捉住我就说我是他订娃娃媒订来的儿媳妇,自从文革中他两个儿子因饥饿越货杀人,被判刑二十年,他再也不拿我取这种乐子了。

我穿了白色无袖的绉绸衬衫和银灰长裤,宽裤脚。我知道自己有点怪。老萧蛮子见了我,面孔一扭说:瞧瞧这个丑丫头他躲着我妈,在住宅区的路口等我。

你再夸我漂亮也没用,我不会向着你的!我大声道:妈怎么对你了,你非要和她离婚?

爸爸忽然吼:别烦了他停下脚步:好,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对你妈没感情

看看您黑头发还有几根?爸,您已经没有资格整天谈感情、谈爱了。您还口口声声谈爱,我就要羞死了,我心里这么说。您只剩下义务、责任和做父亲的尊严。我口气冷硬地说。我是父亲惟一的女儿;所有父亲都会在某天发现,他们惟一的女儿原来是他们真正的对手。爸,现在是轮上我去爱的时候了!

老萧蛮子沉下嗓音说:看来还没轮上你,要不,你是不会这样讲话的他苦笑,显得那样无助。

在徐老伯家听人议论韩凌,说他最近被一个女电影演员追得团团转,女演员讨他的画,什么也不挑,只捡尺寸大的拿。我不愿听人这样议论:好像他庸俗得人人可以把他挂在口头上。我钻进厨房帮徐老的两个女儿剪田螺屁股,不久听见院里开饭了。除了徐老的老伴端着只又盛菜又盛饭的大碗坐在灶边吃,大家都入了席。曾经开徐老斗争会时,红卫兵往徐老头上刷浆糊,徐伯母也上去刷了一下,从此一劳永逸地躲过了批斗。自徐老复职,她头也抬不起地在这个家里过活,徐老一字未提过,对她照旧,反而更使她愧得几乎活不下去。

我端了一大盘刚起锅的炒田螺出去,见几张桌都坐满了人,正为难地觅空隙,被人拉一把:小家伙坐这儿吧。

我低头一看,竟是画家。他头发胡子都长了些,弄得脸上阴影很重。他不再是一副看得过去的形容,而是相当俊逸。他看着我微笑时,我羞怯得一举一止都笨拙起来。好在他很快让别人缠着说话去了,人们恭维他,向他要画,我马上觉得自己坐在那里太碍事,我刚想溜,他回头对我说:别走,我有话跟你讲。

我多傻。对这样一个人,我竟敢爱,竟敢一口一个同情、怜悯。他几次想开头与我谈话,都被宠他的人打了岔。整个院子在取悦他,似乎今晚来的客人都暗自怀了个真实目的,就是结识他。而那么多人都没使他热起来,他的笑很温和却很被动,虽然他有来有往地应付人们的捧场,他心里却一点都不拿那些话当真。稍微有一点空闲,他对我轻声说:你的信写得不错,小家伙。

沦落的青春:第二章


第二章

我的日子就像广大人民群众的收入一样总是一成不变,每天早晨起来总得刷两分钟的牙以及煎几个鸡蛋。

自从老妈离开以后,我大概就充当了家里的保姆,我包办了几乎所有的家务。

常叔在这里度过了一夜,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警察到家里来把他拉走,要是这样的话我一定高兴极了,我就不用多煎那么多鸡蛋了。

常叔是个大胃口的人,他起来的时候看见我正在煎鸡蛋,于是毫无犹豫地向我要了几个。

我问他要多少。

八个!他这么回答。

他和老爸的这桩生意已经做完了,他必须像往常一样在小城里消失一段时间,记得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是两个月前。

如你所知,我对他的来去毫不在意,我只希望他尽快从我的身边滚蛋。但是他一直缠着我,还对我说了好多话。他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锅豆子,只有坏的才能浮起来。他看了看我,立刻就做出判断,他说:你很有坏人的潜质。

去你娘的,老子本来就有坏人的潜质。当时我这么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好孩子,至少现在应该是。

他陪同我到1999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简直滑得像只老鼠,一转眼就不见了,要是用幽灵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学校里,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勤奋好学,或者想在其他同学面前表明我是最早的,我只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而已。

当然,我并不是最早的,当我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人了。他们的眼光都齐刷刷地望着我对了,就如同一只长着犬牙的山羊凶狠地走进了教室而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一样。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人们都像策划一场阴谋一样地在讲台周围聚集着,悄无声息,暗藏杀机。

站在讲台上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我曾经深爱的语文吴老师,然而他现在的眼光也是充满杀机的,就像杀鸡儆猴的杀鸡一样。而我也从长着犬牙的凶狠的山羊变成了儆猴的鸡。

我毫不理会他们,就像我不理会我老爸的生意一样。

然而他们的眼光都盯着我,仿佛我的背上被画了一只乌龟一样。然而吴老师已经被作文本上的乌龟气过一次了,即使再望见一只大抵也不会气成这样。

当我再次被邀请进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我终于知道缘由了。

这次进校长办公室我并没有心惊胆战,校长也没有罚我把鼻子贴在镜子上。相反,他对我大概就像对他的情人一样的具有好感。

他让我坐在办公室的一张椅子上,还在我的面前放了一杯茶水,但是我不敢喝,因为校长并没有告诉我那是给我的。此时吴老师就立在我的一旁,他的眼里放着火光,就像牛老是顶不到斗牛士一样的窝火。

吴老师没有去上课,所以同学们也不用傻傻地呆在教室里,都跟出来瞧热闹来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校长办公室的大门逢里就齐齐地列了一列人头,都好奇地往里看。

校长在他面前的纸上写了半天,半天后结果终于出来了,我略略一望,只见同意两个大字。

只写了两个字是让我很失望的,就像自家的老婆怀了二十个月的孕,最后只生下一个孩子似的。

吴老师一望,就如同临危受命,委以大任一般,眼泪花子暗暗流了几秒钟。

你应该知道这个同意并不是一般的同意,这是同意退学处理的同意。

对于这个同意我是毫无异议的,就像我对老爸兼职卖药粉一样地毫无异议。

我重新回到了教室里,没有丝毫的异样。

此时同学们幸灾乐祸的表情已经完全从脸上抹去了,或许在他们幼小的生命里尚且还没有见过受到过如此灾难的孩子。此时,在他们的眼里我果然不是一只羊了,而确凿是一只鸡。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里面有很多玩具,都是自己上课的时候用纸折出来了。有纸飞机和纸风车,它们都是专门用来扎老师的头发和后背用的。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残留的纸屑,它们是郝阿福还对我有好感的时候写给我的。我讨厌玩弹珠,所以桌箱里一颗玻璃珠也没有。没有弹珠大概是让其他同学不可思议的,或许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不是玩弹珠的年龄了。

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些同学就围过来问我:王若西,你怎么敢拿吴老师的东西呢!你难道不知道那东西是他的情人留下的?就因为东西被发现了,他媳妇还跟他闹离婚呢,而且你还在他的备课本上写王若西到此一游,你这不是

虽然他们似乎在同情我,但我依然不理会他们。

我原以为只有县长才能找情人的,就如找薛大美一样,现在听闻语文老师也找起情人来了,直感慨人民群众的生活幸福指数又提高了。

忽然,一群家伙从人群中间挤进来了,人们为他让开了一条小道。他不是别人,正是薛小虎,正是在吴老师备课本上写下王若西到此一游的人,我想除了他外没有人会想到如此高明的手法。

我明明知道是薛小虎一伙偷走了吴老师的东西诬陷我,但是我一点平反的念头都没有,因为大抵这个地方早已不是我想停留的地方了。

薛小虎朝我走过来,然后用他那颗宽大的脑袋摆在我的面前。你也许知道,就如同瓜农把一颗西瓜挂在了顾客面前推销一样。

他边讽刺边笑,笑容就像是一个乞丐得到了别人的恩赐一样。

我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一点挂念也没有。

这个学校是我生活了六年的学校,但此时此刻除了身后薛小虎心满意足的笑声以外,一切我都望得淡然了,就像做了一个比较长的梦而已。

我出了校门,然后便朝那条破败的小路去了。

一想到和学校没有了瓜葛,我的心情愉快极了,走起路来飞快得就像只燕子。

不多时我就到了地公庙里。

这里还是老样子:地上铺了一堆的干草,上面歪歪斜斜的坐了一个地公,一张丑陋的脸望着外面,让人有些心悸。

我在干草上小睡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但是待我走出去之后才发现书包被落在了里面。但是我一想,我以后就再不用它了,索性就让它安安心心里躺在那里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书包离我才五米远。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是空着手走的,我的心也是一样。你应该知道自从我与学校了断之后,我便不用为学校里的事情而心烦意乱,我就像一只翱翔在蓝天下的燕子,只要我想飞,我就可以飞到任何地方去。

我回到家时老爸还没有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深夜了。

当时我坐在客厅里,望见他从外面回来,就对他说:我明天不用去上学了,以后也是一样。

老爸被我的话吓着了,因为我突然之间对他说话,让他很意外。虽然老爸很意外,但是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不用去上课,只说不上就不上了。他说完,便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放在我的手心里,他没有细数给了多少钱,我也没有去数,只是把它捏紧后放进了里面的一层衣服兜里。

这个夜晚是个漫长的夜晚,之所以漫长并不是因为退学后失意,而是没有作业后的无聊而已或许我早该知道,作业本来就是用来打发无聊的。

老爸进了房间后我也进去了。

我呆在之间的小屋子里,趴在窗台上往外望,但是这时我才发现呈现在我眼前的东西都变了。虽然它们依然冒着烟,依然是很直的烟,但是我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聊罢了。

其实或许它们还是老样子的,只不过是我发生了变化而已,也许从现在起我便再也不是原先的那个我了。

我终于耐不住望烟囱的无聊,我穿好衣服就跑到外面去要是老妈还没有离开的话,她是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做的,因为她不想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在某个小巷子里发现了我的尸体。但是现在她离开了,我说要出去的时候就出去。

我家住的这栋楼的周围都是些小巷子,往外走就到了比较宽阔的道路。

以前我在高处望下来的时候,这些道路都是静悄悄的,就像从远处观看草丛一样,你是无法看见草里的热闹的。

现在我完全置身其中,我可以看见不停滚动的霓虹灯;街道两旁的烧烤炉在冒着滚滚浓烟;有些醉醺醺的汉子正拉着姑娘的手斜斜地撞在墙上;也有些人正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预备着干些勾当,我认识他们,他们是老爸的常客。

我走过了几个拐角,街上的人们都用惊异的眼光望着我,仿佛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但是我毫不理会他们,我接着走我的路。

没走多远,我便被一个理发店吸引住了。它叫相会美发所,门面很小,就像这个小城一样都是小的东西。或者是因为小的缘故吧,门外并没有霓虹灯或者其他用来吸引顾客的东西,只是用毛笔简易地在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相会美发所几个大字。恍然一看,只觉得它是从七十年代走过来的。

店里的设备也是很简陋的,你几乎无法看见一点现代化的设备。

相会的老板是个老而丑的女人,她丑的样子几乎可以使你失去所有的食欲。除了老板外,店里就只有寥寥的两三个人了,她们都无精打采的坐在里面的一张沙发上。

剪发。我进去后对她们说。

你应该知道,当她们听见我的话以后也还是无精打采的显然,她们的服务态度是很具有中国特色的。

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或许她们并不希望我那么做,但是还是有一个女人过来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无奈也很挑逗,拿起剪刀的动作让我想起了电视里谋杀亲夫的情景。

没有多时,我的新发型便出炉了,虽然看起来就像店老板一样的让人厌恶,但是我毫不介意,因为它比原先短得多了,而剪头发的目的就是要让它短。

当我出去的时候便有顾客进来了,而此时屋子里的女人便像感受到地震一样地激动起来,十分热情的把他们拉了进来。这样的情形让我很反感,因为这是对六年级学生的极端蔑视。

虽然我对这里的人们十分反感,但是自此以后只要是剪头发我都是到这里来的。

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老爸已经睡着了,我想要是老妈还没有离开的话他们一定早已急得团团转。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着想着的,感觉一切都甜美极了,就像有一颗花生糖含在嘴巴里。

今晚的梦也像嘴里的花生糖一样地,很甜很甜从此以后,我便把生活的空间摆放到小城里的大街小巷去了,我开始发现隐藏在里面的人物,享受他们的服务,吃那里的食物,你应该知道那些食物是被不断地煎炸过好几次的,硬梆梆的一股焦糊的味道。

大约是一个月以后,就有一间网吧在小城里落户了,它在小城人们的眼里尤其是年轻人的眼里是格外的具有吸引力的,就像药粉吸引住了毒民,网吧吸引住了网民一样。

网吧叫做网啊网网吧,从字面的意思很能知道,它是要像渔民捕鱼一样地把网民捕进来,然后榨干他们的裤兜。

网吧的顾客大多都是在校的学生,当然也有我这样的已经不是学生的人。在网吧开业的那天,大多数的学生都来了,这对他们来说完全是一种新鲜的东西。倘若在平时,他们是只能在校长的办公室里看见电脑的,但是现在他们可以花点钱亲自去摸一下了。

当我来到网吧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堵得门外的人无法进去,里面的人也无法出来。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将要上课的时候。

将要上课的时候,坐在网吧里的学生就像受惊的麻雀一样,嗖地一下全消失了,后来坐在里面的人便寥寥无几。

我庆幸终于有机子坐。

我这一坐,就坐了很长的时间。我就像一条无所事事的鱼一样完全被网啊网网住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大抵都是在网啊网里面度过的。

在里面,我望见了很多东西,比如有人趁人多进来偷东西;有躲进网啊网厕所里吃药粉的,因为是老爸的常客,所以我认识他们。也有想不花钱上网的,但是后来被揍得红一片白一片的离开了。

自从小城的人们都知道网啊网这么个地方以后,这里就成为各色人物聚集的地方了。为了治安起见,小城派出所便在这里设了一个治安岗亭,但是效果不是很好,每到晚上总有事发生。一次薛小虎和人打架,一不小心就把岗亭给捣毁了,岗亭被捣毁以后就没再活过来。

我接下来的日子都是极其无聊的,除了偶尔在小城的大街小巷瞎溜达以外,我大都是躲在网啊网里消磨日子。

没想到这一消磨,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竟又去上学了。

当有一天,一位中学老师跑到我家去让我上学的时候,我是十分诧异的。按照那位老师的说法,上头下了文件要搞两基,所有的孩子都要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于是趁放暑假的时候老师们都被派遣到各地去抓学生读书了。此等壮观的景象,大抵也是只有在中国才能看见的。你应该知道那些老师就像抓计划生育的一样。但是来我家的那个老师是与众不同的,他和蔼可亲,温柔得像个女人。我想要是谁要我去读书的话,我一定会和他大发脾气,然后拿着棒子把他赶走,就像赶走几个查户口的一样。但是面对我眼前的老师,我没有丝毫的暴力的意思,其实我老爸也是这个意思。

就这样,我就又回到学校去了,我所去的中学也是小城唯一的一所中学。你应该知道,因为是唯一所以也还是在政府大楼傍边的,离小城唯一的小学仅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

进了初中以后我就被分在了四班,据说这个班的学生都是搞两基的时候搞来的。我刚进教室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只觉里面的人物各有千秋,光个子就大相庭径,因为是额外收来的,所以学生都没有校服穿,以至于各穿各的,五颜六色,像是花鸟市场一样。

我在班上没有发现薛小虎一伙人的踪迹,后来我一想,他们大抵都是正规录取来的,所以并没有在四班。这是我所庆幸的,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也在这所学校里,所以每当我走进学校的时候也还是小心翼翼的,就像大肚子的领导吃饱了撑着,走路要小心翼翼的,以免伤着肠子一样。

虽然是小心翼翼的,但是我还是被他给撞上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或许你能够想象,小城的天空是很难有像这样蓝的时候的。

放学后我就独自回家去,然而就在1999上我被薛小虎他们一伙人撞见了。他们拦住了我的去路,问我要到哪里去。我原本想说去你娘的,关你屁事,但是你也许知道我当时就像一个哑巴一样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假使你有这样经历过,那么你一定会知道,我当时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无助的羔羊。我望着他们的眼睛,像是老鼠望着猫一样,我看到的是一种戏谑而凶狠的眼光。

我知道我是羊入狼口了,我没有丝毫可以反抗的力量,此时我便想起常叔的那句话:这个世界就是一锅豆子,只有坏的才能浮起来。而此时这个坏字就像烙印一样深深的烙在了我的灵魂上。

他们是猫,但是我不是老鼠,我就像一个胆小的木偶一样木讷地立在那里。

我一动不动的,这让他们很没趣,而他们可是喜欢找乐子的人,而且总会找到很多的办法来找乐子。

在1999的边上有一堵墙壁,那是房屋被拆了之后遗留下来的,上面早已被画得乱七八糟的了。

接下来薛小虎一伙就是把我按在那堵墙上的。你应该知道那墙又脏又硬,而他们抓住我的头发就往上面磕,当时我的头疼得要命,假如你被蜜蜂蛰过的话你一定能够感受到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然而他们也还不放手,反正得意的大笑。

当时,一个瘦子掐住我的脖子,薛小虎则负责把我的脑袋按在墙上,你能想象,我就像被钉子一样地钉在了墙上。其他的人也不闲着,他们撕开我的书包,把刚发的新书扔得满地都是,我的鼻子上,头发上全是破碎的纸屑。

随后不知道谁在哪里弄来了一包东西,我知道我们这里盛产这类东西,那就是:羊屎。

在小城还没有工业化的时候我们这里是盛产山羊的,只要一出门你就可以望见一些光着屁股的孩子撵着一群山羊到山上去。虽然小城现在拉进来了一些被别人遗弃的工厂,实现了工业化,但山羊还是不能嗖地一下就消失的,常常也还会有人撵着山羊从1999上走过。山羊走过以后就留下了许多羊屎,只要想要,随处都可以捡到。

那谁的把那包羊屎递到了薛小虎眼前,薛小虎一见,高兴极了,就像天上掉下一个金元宝一样。

薛小虎换了一只手按在我的脑袋上,随后他就用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把那些羊屎夹了起来。我原以为他是想把它放在我的嘴里,但是我想错了,薛小虎把那粒羊屎塞进了我的鼻孔里。你也许知道,这里的山羊屎大得要命,以前老妈说过这样的羊屎用来种土豆的话,土豆也一定大得要命。这么大的一粒羊屎要被塞进鼻孔里是十分不容易的,薛小虎一连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把它塞进了我的鼻孔里。当时我的鼻孔就出不了气了,除了腐败的青草的气味外什么也感觉不到。接着,薛小虎用另一粒羊屎把我剩下的另一个鼻孔也塞住了。从他得意的笑容上看起来,他对这样的结果满意极了。但是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开始用脚踢他们。薛小虎以为我是不会反抗的,所以没有注意,被我踢了一脚,这一脚刚好踢在他的肚子上,疼了半天。其他人见状,都义愤填膺地跑过来为薛小虎报不平,以为我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踢他的。他们过来后把我按得更紧了,我感觉我完全被固定在墙壁上,动弹不得。随后,作为我踢他的回报,那些羊屎都被用在了我的身上,耳朵里嘴巴里,只要能塞的都被塞满了,不能放的就捏碎了抹在上面。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了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情景。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后来他们玩累了就把我放下来了。他们一松手我就像一块砖头一样地从上面掉了下来。我感觉我全身酸痛,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最后,他们都十分满足地离开了。

按照佛家的说法,用痛苦为别人换来快乐也是一种快乐,但是我现在想的只是:去你娘的快乐,假如有人往我的鼻子里塞进一粒屎,我就劈了他的脑袋。

确实,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想法,而且发誓要这么干。

第二章要债还是施舍


天空的寒冷还在继续,昏暗的光线被积雪衬得犹如白夕,空洞洞的寒风一缕接一缕的在他周身肆虐,他仍一无所觉,步伐坚定,有条不紊向前方跨去。

早在几天前他就失业了,他亲手递交的辞职报告,将自己在这个城市赖以生存的饭碗丢了,他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当他将辞职报告交到主管手中时,主管眼中闪过的阴谋得逞味道,然而这些现在都不再重要了,他也有了新的活法。

小李啊!你还年轻,三十来岁,正值人生的顶峰岁月,我们厂的经营状况你也懂,敷不支出,把你留在这就是耽误你,我们几个管事商量好了,会给你准备一笔奖金,这些年你也辛苦了,算你感谢你这些年对厂部的付出,你看怎么样?

厂部的主管是一位体型有些臃肿的大胖子,走起路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平时待人亲和,说话时小眼睛能眯成月牙状,任谁见到都能感到一阵可爱和喜庆,莫名其妙的亲近。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那胖子可是厂区赫赫有名的笑面虎,杀伐果断,冷血无情,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是某个街区的混混,也算得上是独霸一方的人物,后来的后来,他家的小妹傍上某个大型集团的公子哥,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厂部的主管。

虽说是主管,因为朝中有人,哪怕是厂长也得给他几分薄面,由于多年来,街头上养成的匪气,进入厂区也自然而然的拉帮结派,排异留己,短短几年功夫,整个厂区上下倒也成了他的一人堂。

不过那胖子倒也有些手段,十多年以来,厂区的业绩不降反升,年终更是频频报捷,上层的那些自然喜而乐见,虽说有些不耻他那一些做法,不过在公司利益面前,这些倒也无足轻重。

那位被称为小李的名叫李凡,三天前还是这个厂部的普通工人,不过由于最近厂部出现了一些动荡,生产的一批货物出现问题,遭到消费者的频频投诉,导致公司的订单急剧减少,公司的资金链缩水,厂部及时调整,进行裁员。

李凡平时就为人木讷,不通情世故,不善结交,不喜交谈,是厂部有名的隐形人,平时脏活累活一把抓,待到月底分红时,偏偏没了他的影。偏偏这人脾气温和,心大,也不闹腾,渐渐地,这种诡异的模式竟成了习惯。

这不,待裁员的消息满天飞时,周遭的人都拼了命拉关系连裙带,酒桌上应酬,酩酊大醉。他可倒还好,一如既往守着老婆逗着孩子,在几平方米的狭小厨房里忙的是灰头土脸。

这些年,工作都不太好找,有能力有学历的拼了命往干净的,轻松的,待遇高缝里钻,没本事没学历就拼了命的拉关系,找人脉,只求一份安稳。好的,差的,干净的,脏的,待遇好的,待遇差的活儿。是被人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总之大家折腾的不轻,活的都挺不容易。

理所应当的,裁员名单终于在改了又改,挑了又挑的过程中,通过了。李凡毫无悬念的名列榜首,当然咯!这些李凡是不可能知道的。毕竟虽说是裁员,光明正大嘛!也不太光彩。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的做。

尤其是那几日厂区领导热热情情,三天两头的往工人堆里扎,又是福利又是慰问,工人们感动的那叫稀里哗啦,就连李凡也是心神阵阵摇曳,大有抡起胳膊就大干一场的觉悟。

也许命运之神真的不经意间瞥过李凡几眼,就在那几日,主管时不时的将李凡拉进办公室,又是喝茶,又是聊天,时不时扯几句家常,或聊聊人生,聊聊抱负,嘘寒问暖的。李凡感觉瞬间像是找到了知己。

聊到兴起时,对于李凡说道的种种委屈,种种不公,主管更是义愤填膺,斥骂着带班团队。

呵,真是有些好笑。

走的这一路,李凡将所有的记忆都回顾了一遍,忍不住有些自嘲。

白皑皑的积雪覆盖在厂区的大树上,虽说不多,但是许多树枝已经出现了扭曲,空气中更是不时的刮来寒风,哪怕是四季长青的绿叶也有些受不了,青翠的叶子一片片的掉落,积雪有一处没一处的堆积着,拼了命的为这块区域点缀些凄凉。

是时候该做个了断。

李凡咬了咬牙,再次打量一番这工作了七八年的地方,有些不舍,这或许会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他清楚,他已经不招人待见了。若不是身上这套熟悉的厂服,他或许连这个门都进不了。

唯一觉得庆幸的是,路过门口时,那老门卫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抱以微笑来问候一声,这倒是这个寒冷的天气中难得的温暖。

他熟悉的走着,沿着自己的记忆,踏入厂房,踏入他以前敬畏的那扇门。

刚刚他已经跟主管通过电话,电话要他到先到他办公室等一下。

李凡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以前曾无数次从门缝里偷偷的打量,满是憧憬和羡慕的,有一天竟会离自己那么近。他轻轻地推开门,生怕惊扰了什么。

里面的空间并不大,高贵的座椅,皮制沙发,旁边屹立的书柜上更是整整齐齐堆满了书,一尘不染。雪白的墙上高挂着员工就是我们的财富高大横幅,更有一个个飘逸的签名镶嵌在横幅上,笔锋高贵,傲气。像是宣誓,对某种神圣的存在宣誓。

李凡寻了好久,打量了周边半天,还是没有寻到适合自己的位置。无奈之下,只好向沙发走去,正襟危坐在沙发的一隅,浑身不自在。不过幸好,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

咚咚咚

极富节奏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李凡不由得的紧了紧心神。

呼门被推开了,来人推门的力度有些大,门棱狠狠的撞在墙壁上,让人的心神都忍不住一颤。

是李凡吧!在这上面签个名就好了

来的人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一身紧凑的西装,居高临下的俯视李凡。言语间更是不容置疑,咄咄逼人。

请问王主管

主管正忙,脱不开身。

放心吧!答应给你的奖金不会少你的。

李凡刚想开口,就被那女子打断,那女子显然极为高傲,浑身上下都冒腾着一股优越感,这也难怪,在这不大的厂里,王主管可算得上炙手可热的人物,那女子能跟在主管身边,自然不是一般人。

哗哗哗李凡沉默拿起旁边的笔,有些笨拙的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看着那东倒西歪的线条,还有那上面堆放的一张银行卡,像是在摇尾乞求。

不过下一刻,李凡想开了,自己虽说只是平凡人物一个,但好歹拿的是本本分分的血汗钱,或许这些线条代表的是索取

(有我在,你别怕)第二章


次日,珂雪清早起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拉开窗帘,俯视上海这个城市,心中感叹,自己的一切都是爸爸珂百万给的,爸爸房地产事业的蒸蒸日上,少不了上海最大盐商刘天霸的功劳,可是珂雪一直不认为刘天霸是好人,但又始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心中正想着,电话响了,珂雪拿起电话,喂、喂?

你好珂老板,我是亦恕,我们的房子能不拆吗?因为我爸的身体实在是不行,你就放过我们吧?

亦恕?请问你是在求我吗?

对不起珂老板,我没有求你,我只是不想让我爸的病严重

那好,明天早上八点你拿个牌子到我们公司门口站三个小时,牌子上写珂雪我求求你,如果你做到了,我可以保证不拆你们的房子说完这句话,珂雪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一想年轻人应该拉不下这个面子。

明天见亦恕不卑不吭的说道。

珂雪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下午接到哥哥珂雨的电话,说去东方明珠酒店吃饭,珂雪换了一套职业装,开上自己的车,就去了酒店。

豪华包厢里,珂雨和一位年轻人说说笑笑,不是别人,正是刘天霸的儿子,刘威!

雨哥,听我爸说你家在浦东又要搞个蓝韵之家风情园?到时候我可要去现场贺喜啊!

话音刚落,一身职业装的珂雪走进包厢,刘威看的眼都直了,急忙问道:这位就是雪妹妹吧?边说边伸出手要和珂雪握手。

珂雪没伸手,说到:呵呵,你是刘威?虽然你一身的古龙水,但我依然能闻到一股人渣味儿

一脸尴尬的刘威笑了笑:看雪妹妹说的,哥是那种人嘛?哥雷峰也,哥雷峰也

旁边的珂雨冷笑了声:咳,雷同志,咱们点菜吧,刚从美国回来,尝一下地道的上海菜。

好好好,点菜点菜,雪妹妹爱吃什么尽管点,嘿嘿嘿

一个饭局都相当无话,饭后珂雪起身准备离开,刘威急忙掏出一个钻戒,说道雪妹妹,见面礼

不用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说成见面礼呢?你不会见女人就送吧?珂雪不耐烦的说道。

在回家的路上,珂雨说:小妹,人家刚回国,你看你说的那些话?再怎样他也是刘叔的儿子啊!

珂雪不满道:哎呀哥,我看他不像是个什么好人,油嘴滑舌的!讨厌这种人

兄妹两个回到总公司,直接走到父亲的办公室,一进门,珂雪就撒起娇来,爸,人家想死你啦!呵呵

哟,乖女儿来啦?呵呵,快过来让爸瞧瞧,恩,又漂亮了!

那当然啦!珂雪脸一红,推了一下爸爸的胳膊

你们两个这是去哪玩啦?那个蓝韵之家的项目怎样了?

爸,我正要说这件事呢,我想换个地方建这个项目!

为什么?珂百万不解的问道。

因为,因为反正就是要换地方!珂雪并没有说出亦恕的事

你先出去,我和你哥谈点事。珂百万点了根烟缓缓的说道。

珂雪出去后,珂百万问:小威是不是回来了?爸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刘叔一直帮我们家,是因为小威和小雪是有婚约的,如果小雪嫁给了他,以后我们珂家在上海算是有立足之地了!

珂雨惊讶的说:原来是这样,那对小妹不公平!

珂百万一拍桌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家的未来,特别是你的未来!

珂雨低着头说:爸,我懂了,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把蓝韵之家的项目完成,让你刘叔看看我们珂家的实力,我听胖子说浦东有一家人不愿意搬迁,你去把这件事摆平,不论用什么办法!越快越好!珂百万狠狠的把烟头扔到地上

萤火虫的梦:第二章


《第二章》

在警察和赵校长耐心的解劝中,乔一基本了解了事故的原委。

李小山是个年轻睿智的老师,走上讲坛后,他从不主张让学生读死书,他注重实践,不拘形式,常常把课堂搬到室外,轻松而活泼,很受学生喜欢。两年来,成绩出奇得好,荣誉接踵而来,市教学能手、市优秀教师、初中语文学科带头人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是教育大厦中的一块好砖。

成功的甜头让李小山胆子越来越大。这天李小山讲贾祖璋的《萤火虫》,一个女生突然打断他:老师,萤火虫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虽然文中对萤火虫的介绍很细致,但是眼前的孩子整天被围困在钢筋水泥搭成的楼宇间,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足为怪。在那个一支粉笔打天下的年代里,这个问题对教师的确是一种考验。

好在李小山出生在农村,对萤火虫的记忆尤为深刻。每到夏季,在家乡的荒野里、田间地头、小河鱼塘、麦场树林,到处都可以看到发着绿荧荧光亮的萤火虫。晚风习习,李小山带着小瓶,拉着姐姐小林在屋后的田边纵情地奔跑着,追逐着,捕捉着萤火虫。小小萤火虫,一身黑衣,后尾肚下发着一闪一闪的冷光,它那像电棒一样黄绿色的光,给他带来了无限遐想。他多么想自己也能像萤火虫那样生出一对翅膀,飞入繁星点点的夜空看看啊。姐姐说,长大可以当飞行员,能驾着飞机飞上天。于是,在他幼稚的童心中,悄悄埋下了飞行员的种子。有时跑累了,他和姐姐相互依偎着坐在青草丛里,点数自己的战果,胜利的多数是他。有时,他靠在姐姐背上,望着满天星斗,听姐姐哼唱伊能静的《萤火虫》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李小山情不自禁地讲述着他对萤火虫的记忆,最后还学着姐姐的调子哼起那首甜美的歌,唱得他自己眼睛都湿润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孩子们讲清萤火虫的样子,却深深将他们带入那种诗一般美好的意境。

下课后,孩子们围着他:李老师,什么时候带我们去你家乡看看萤火虫啊?那么美李小山不敢答应他们,在家乡那片美丽的原野上,有他太多伤感的记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耐心地告诉孩子们,其实,在市郊就能看到萤火虫,晚上,可以让父母带他们去看。

午后,六七个住校的孩子一直黏在他身后:老师,晚上你带我们去看看萤火虫吧!他们那种乞求的眼神让李小山无法拒绝。他不得不央告同事吴京借了父亲拉货的车,晚自习铃声后,一行九人向市郊出发了。

这是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夏虫在草丛中吹着快乐的笛儿,青蛙在水塘里唱着嘹亮的歌。经验丰富的李小山向草丛里掷了一块石头,刹那间,飞出一群挂着小灯笼的萤火虫,一明一暗,四处奔走。孩子们兴奋地欢呼着,吴京也被感染了,真想跟着孩子们追捕萤火虫,但是,上周在体育课上拉伤了腿,至今没有好,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坐在草丛里羡慕地观望。

小山,你怎么不去捉啊?

来陪你呀!李小山靠着吴京坐下来。

其实他的话是违心的,因为他已经没有捕捉萤火虫的心境了。他永远忘不了最后一次陪姐姐乘凉的那个夏夜,姐姐虚弱的说话都费力气了:小山子,屋里太闷了,背我到屋后坐坐吧。

李小山搬了一把座椅放到屋后的空旷处,给姐姐披了件外衣,背起姐姐的一刹那,李小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病魔把那个美丽恬静的姐姐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她的身体轻得可怕。

小山子,今晚的月色多美啊!姐姐感慨着,瞧,萤火虫飞出来了,像小星星一样

李小山捉了一只放在姐姐手心上,姐姐把玩着,顿时伤感起来:小山子,都是姐姐不好,害得你没能上大学,没能当飞行员

姐,别这么说,即使我能读大学,也不一定有机会当飞行员,你瞧我这身高,恐怕超标了!

但是,至少你能选个自己喜欢的志愿啊

姐,开始我确实不情愿当老师,可是现在,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了,感觉和他们在一起很快乐,很有成就感。

可姐姐总觉得对不住你

不,姐,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是真正疼爱我的人。每次我淘气,挨父亲揍的时候,你总是护着我,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用身体替我挡了一板凳的情景,那一次,你的腿肿得比馒头还高,瘸了好多天,我到现在还恨自己呢。姐,别再说这些了,好吗?

好,小山子,不说了。给姐姐唱唱《萤火虫》吧!姐姐放走手中的萤火虫,看它慢慢飞向田间。忍不住跟着哼唱: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短暂的生命努力的发光,让黑暗的世界充满希望

不好了!不好了!李老师,快来啊

李老师,沈冰掉井里了

李小山脑袋嗡的一声,他下意识地向井边跌跌撞撞地跑去。

那是一口废弃的枯井,茂盛的荒草遮掩了井口,沈冰不小心踩到上面,掉下去了。

孩子们拼命地呼唤,传来沈冰痛苦的哭声:我的腿我的腿

小山,赶紧想办法!吴京也踉踉跄跄赶来,推了推惊魂失魄的李小山。

沈冰,你坚持住,我们想办法救你!对了,沈冰,你想办法掩住口鼻,尽量别说话,少呼吸,我们很快下去救你!吴京自己也想不到,当时为什么会如此镇定。

小山,还愣着干嘛,车上有绳子和手电。如果井里缺氧,时间久了,人就危险了,快,快去拿!

此时的李小山才恍然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他抓过吴京递上来的钥匙,飞奔着去取绳子。

吴京又打发两个孩子向东面村里找百姓求救,自己和剩下的孩子迅速清理着井边的荒草。

李小山很快找来捆货的绳子,在吴京的帮助下快速将绳子牢牢系到身上,坐到井口。

小山,如果不行就赶紧上来,我已经报警了,消防队很快就会来的。吴京有些担心。

知道了,赶快放绳子!

李小山迅速下滑到井底,好在这口井不算深,井下也没有太多石头,但是,井底堆满了许多枯树枝,氧气非常稀薄,他很快感到胸口憋闷。

此时,沈冰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李小山赶紧用手清理身边的树枝,努力靠近沈冰,一手将他扛在肩头,一只手缠住绳子:拉绳子,快拉!

当消防队员和附近的村民赶到时,李小山已从枯井里将沈冰救上来,他感到头晕目眩,浑身瘫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沈冰已经气息奄奄了。

望着满是血迹、毫无反应的沈冰,恐惧笼罩了李小山,如果沈冰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完了。

过去,乔一一直觉得李小山真纯得可爱,可今天看来,却觉得他单纯得有些呆傻,小山啊小山,做事总是凭一腔热情怎么行得通呢?

木瓜树下的我们:第二章


第二章:岁月静好

屋里庭外爷爷奶奶端茶送水热闹极了。站在我家门前竹林里看风景的有一个男子,是白杞的父亲康未然,唯一一个像父亲一样笑的淡然微凉的人。母亲拉着我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两位牵着小孩的大人的眼神里写满我读不懂的意思。

对不起。未然叔叔说这句话的时候颓丧的低着头,大手掌紧紧地牵着白杞的手。近在咫尺的范围里,安静得像是一方净土。我傻傻地看着白杞,他也看着我,眼睛笑的像月牙。

后来我在语文书上学到相顾无言这个成语的时候,觉得用它来形容母亲和康未然正是恰到好处。

未然叔叔是母亲青梅竹马的邻居,也是当代知名的雕刻家、书画家北游羽的弟子,当然也是我父亲的师弟。现在经营着一家国内外极富有知名度的装修公司,名叫艺川沐马,艺川是妈妈的名字,沐马是母亲读大学时候写的一首十四行诗的诗名。未然叔叔年轻的时候和母亲保持了六年的感情,但因为遭到父母的反对,他抛下怀孕三个多月的母亲漂洋过海,整整消失十一年之后带着一个亚麦色头发的小男孩回国了。

而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年,老年丧子的爷爷奶奶,也就是外公外婆安排了只想找个温柔妻的父亲和母亲见了面。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父亲与母亲相差十岁,父亲不介意母亲,当母亲惊讶于父亲是她大学时候老师的时候,父亲依然丰神如玉面无半点瑕疵地微笑着说,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一句话轻而易举感动了母亲。他们们很快结了婚,生了孩子,那个孩子便是我,名字是爷爷取的。

素年青稚弄时光。以后就叫她洗青稚吧。

时间可以埋没一切伤痕,让世人悟出爱情真正的意义。爷爷仅仅是想让母亲忘记过去而已。而母亲果然开始了新的生活,忘记了曾经的难过与忧伤。母亲很爱父亲,虽然父亲从未开口对母亲说过一句关于爱的话题。他只是无微不至的关怀着母亲,生病了,照顾她,日夜的守在床边,以至于有母亲在,他就忘记我的所在,我的饥饿,我的学习生活。母亲病好了以后,他关心我就像严肃的长辈对晚辈的关心那样顺其自然。

我想父亲是爱着母亲的,只是这爱情太与众不同,所以父亲愿意用一生去勾勒。而母亲,依恋父亲的宽容,对出现在父亲四十岁生日聚会上的未然叔叔采取的是默默无言对过往。

这些,都是我长大后在我二十三岁的婚礼上,母亲告诉我的。她说,虽然康家长辈现在已经离世,不能阻止她和未然在一起,但是她不能对不起父亲。我想徘徊在两者之间若要母亲做出抉择,母亲定然是选择父亲为其一生奢求。

愿使岁月安静,子安在就好。母亲对着未然叔叔轻轻地说出这就话,转身欲进书房。

我知道了。未然叔叔终于抬起低垂的头颅,像是犯了罪的逃犯得到上帝的赦免一样松开了白杞的手,他不顾旁人一样的眼光,步履跌撞地追上母亲,双手捧上一本有着美丽装帧的书和母亲常在书房里看的那本书一模一样。

书名是《飘》。父亲和一群人走出书房的时候,母亲泰然的接了。回去后就锁在奶奶给她檀木首饰盒里,再未打开过。

那应该是未然叔叔对母亲的承诺吧。我上大学才有幸独到的经典著作,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名扬天下的唯一一部作品。书中女主角郝思嘉有一句至理名言:世界上唯有土地与明天同在,大家都珍惜今天吧,活好每一天每一秒。

麦笛清脆的响声送走了白杞,我不知道白杞还不会回来找南苼,我只知道他走的时候依依不舍。是舍不得他的手枪呢,还是舍不得南苼听大人讲的很多故事呢木瓜树开花时节,总喜欢像害羞的夜来香在夜里吐气如兰,舒展开来,圆圆扁扁的叶子带着尖锐的小刺,胖乎乎的果实婴儿一样甜蜜蜜地卧在树叶底,清风徐来,叶子沙沙的轻响一如父亲挂在书房门外的一排木铃,笑个不停。有着祖孙情节的木瓜树啊,天生披着一身轻若霓光的月华,和那时候听我讲故事的白杞的眼睛一样,美丽极了。

我已经好久没看见南苼了,他的书包还在我家里。他逃课的次数越来越多,有好几次我看见他和几个在学校爱打架的同学去了莲花山白杨林,昨天听庞大海说结果出了人命。小丢和表姐凡洛霓逃课去白杨林摘野杨梅,路上遇到南苼一起去游泳,不想下起了暴雨,凡洛霓不幸被白杨林捯葱娘子桥下的大河水冲走了。

南苼是领头的,学校孙校长找他爸肖北岑谈过,肖北岑二话不说跑到学校把南苼拖出了我们六年级的教室,在门外花坛旁,肖北岑对南苼又踢又打,南苼只有抱着身子在地上打滚哀号,当时,我们全班人都吓呆了,有几个胆小的同学甚至吓哭了。

无论班主任李辰音李老师怎么劝,肖北岑仍然喝醉酒似的打骂,说,我教育我儿子不要仍何人插手。然后恶狠狠地揪起南苼的衣领,一耳光一耳光的甩在他脸上,大声吼着,你个畜生,老师没教好你让老子来教。拳脚交加就差没把南苼踢死。南苼哭得哑了声音,听爷爷说,肖北岑还把他吊在猪圈里的楼梯上打了一顿。好几天前,他的新妈妈用镰刀在他背上挖了一个洞,说他不打猪草喂猪不背粪栽土豆就不给他饭吃不让他读书。

我最后一次见南苼,是在我家猪圈里。那天一大早,母亲教我学着砍猪草煮猪食喂小猪,我提着水桶进了猪圈,看见泥巴筑的猪圈楼上漏水了,污水注满了父亲心新凿的猪槽和小小的猪圈。我怕小猪生病,于是请妹妹帮我搬来小楼梯打在猪圈楼上,准备从竹楼板上放些玉米叶下去垫着小猪睡的地方。没想到刚脱下鞋子,扒开玉米叶的一层薄薄表面,就看见一个安然熟睡的少年躺在蓬松的软绵绵的玉米叶中间,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及膝的洗得褪色灰白的短裤像海风里破败的帆一样耷拉着脑袋挂在他身上,他细长的眼睫毛沾着湿润的泪水紧紧地贴在眼睑上,嘴皮上全是未完全结疤血渍。整个人一动不动,瘦瘦俏俏的,像是一只寒冬里一堆一堆挂在学校花坛各个角落的白色蜗牛壳子。不懂事的低年级同学一脚一脚踩扁它们,易碎的蜗牛壳没有生命,惨白而可怜。

我跪在玉米叶子中间,歇斯底里的哭了,联想到蜗牛的死,我忽然很怕死,我更怕南苼已经已经死了。我忽然想起母亲给我讲的故事,我出生的时候眼睛看不见,一个人无助的哭闹,若不是父亲有一个医术高明的朋友,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为我玩会了一线光明,我肯定还活在黑暗里。四年级的时候,我的右耳换了恶性肿瘤,被迫及时动了手术。从此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的我看不见黑板,如果南苼静悄悄的死了,我就再也不能抄写他的笔记。我不敢去摸他的手,我把一片片的玉米叶子撒花似的重新盖在南苼安静的身体上,整个人颤颤抖抖地爬下小楼梯,逃跑一般一直跑着,跳进房间,冲正在炕沿边添柴火的母亲喊,妈,妈,小南苼哥哥在我们家猪圈楼上,快去看看他吧。

南苼没有死,那晚在我家吃饭,屋外下着瓢泼似的大雨,闪电雷鸣击打在猪圈楼后的木瓜树上,击打在远处的山脊上,像是打在南苼身上一样让我们全家食不下咽,只是一个劲儿让南苼吃饭,雨帘遮住了屋外的世界,也遮住了南苼满是伤痕的眉和眼。

屋里漆黑一片,花果园这小地方一旦打雷就停电,父亲只好让我摸着黑到楼上去找煤油灯和煤油大胶壶。南苼看着我父亲的背影,看着他把都点大小的煤油灯挂到垂满辣椒的竹楼板上,从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说。母亲端上新磨的豆腐花和油炒的辣椒水,弟弟围着炕上冒热气的油锅打转,等父亲把锅抬上装有烟囱的煤火炉子上,弟弟妹妹两个人就争前恐后的抢唯一一把火钳去扒炕里木炭孵熟的土豆,妹妹把最大的土豆给了南苼,弟弟用衣服兜着炸的开花的玉米倒在南苼面前的煤火盘上,我躲在里屋准备碗筷,看见南苼没有吃东西,他把弟妹给他的都偷偷地装进了裤包里。

灰暗的灯光下,南苼只是低着头吃饭,不小心触及我难过的眼神便做贼似的垂下头,眼底多了些我看不懂的凉伤。

吃完饭,爷爷怜惜说明天他就带着南苼去找他爸爸说清楚,父亲带进了卧房,屋里有两张床,大床是父亲和母亲的,小床是我和弟弟、妹妹睡的,父亲怕我们着凉于是搬了小楼梯进卧房,在二楼竹地板上用很多稻草、破棉衣铺好了一个床。最后垫上一张飘着古龙水味道的席子,席子是父亲大学时候用的,上面有很多墨迹。南苼怕老鼠,母亲就叫我和他一起在楼上睡,南苼脸上才稍微有点暖和的色彩。

晚上,电闪雷鸣,震得要掀了房子那般,我和南苼露出两颗脑袋,望着唯一一块代替瓦的玻璃流过的潺潺水声,心里胡思乱想着。我在想,南苼的原来的妈妈到哪里去了呢,南苼怎么睡在我家猪圈楼上呢,南苼明天会回家去吗,爷爷能说服南苼的爸爸不打他吗,南苼会不会不读书了,南苼的书包被他爸爸撕坏了,我去母亲那里找了针线补好了,他会不会嫌我缝得不好看而不要了呢,我可照着科学书在上面绣了一把他喜欢的机关枪呢南苼,南苼。你在想什么呢?

我想南苼或许在羡慕我家的温暖吧,而他呢,听爷爷说他妈妈生下她后就跟城里人跑了,他父亲恨她妈嫌贫爱富,连带着也恨南苼的不识抬举以及不听话。

明明南苼就在我身后,我却仿佛感觉不到他存在一样,这晚上我想了很多,把十一岁前的所有关于南苼的事情都想了一便,接着想我的弟弟妹妹,他们不也像男生一样可怜吗,都是没父母的孩子,如果当初父亲也把南苼捡回家就好了,男生也不必受那么多苦。我抱着被子呜呜咽咽地哭了。哭着哭着我睡着了,梦里,我长大了,穿着雪一样白的连衣裙,南苼却还像小时候那样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笑嘻嘻地解鞋带给我绑扁担,绑头发,绑我经常磕磕碰碰的伤口。

爱做梦的年龄,只要做梦就会睡的恨死,等第二天,空空荡荡的床铺,我反应过来的第一直觉就是去找床头上挂着的的书包。

书包不见了,和南苼一样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