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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春寒,一影守候

发表时间:2020-09-23

【www.qg13.com - 一对一情感心理】

把我们的爱情写成生动的故事,想到以前的时候我会翻看我们的故事,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一晚春寒,一影守候",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一夜微雨,湿润了多少姹紫嫣红,一晚春寒,唤醒了多少往事的温度。

天微明,月还没有隐去,淡淡地悬在西窗柳梢,几颗星零零落落,隐约在暗蓝的天空,寥寂的清光淡淡晕染着窗外隐隐的远山。

远山,在晨风里渐渐地朦胧,过往,却在清寒中把初逢的记忆慢慢地温暖。

秦山水畔的牵手,紧握彼此的温度,春风里一个不经意的对视,心就那么一下子安然了,安静了。原来,我期许了无数个春秋朝暮安宁的等待,也是你跋山涉水穿越今生来世苦苦的寻觅。原来,这样的等待已镌刻了千年,今生一瞬的对望,只是唤醒了隔世熟稔的记忆。看着你相思盈满的掌心,那凝成曲曲折折的丝丝纹路,是前世我给你留下寻我的痕迹。将手轻轻放在你的掌心,看着你茉莉般的容颜,娇胜玫瑰,清过雪莲。风中飘飘的长发,拂过我的脸,丝丝扰扰,将你我的目光纠缠在一起。那紧紧的一握,心不再漂泊,因为我知道,你转过身来,是我安宁的怀抱,你背过身去,是我依靠的脊梁。

只一眼,情定今生,只一笑,倾城倾国,诗一首,心波涌动,词一阙,相映水月。君不见那粼粼波光里,彩蝶双舞,花波烂漫,香影池中泛。从此,似水柔情淹没了心底,一千遍一万遍的默念,层层涟漪不断,一圈又一圈,漫过春秋,越过冬夏。

携手的路满是风景,看过秦砖汉瓦的古朴,读过唐诗宋词的华章,听过明月清风的笙箫,赏过曲巷烟雨的江南,登过浩渺的云海,趟过清冽的雪溪。迎着花香四溢的春风,沐着夏荷舒展的幽香,听着雨夜梧桐的秋蜇,抚着清冽寒香的梅雪,一路走到今天,你和我,天涯同望朝阳,两地共枕明月。

我来了,什么都没带,除了我的爱。

我等你,什么也不要,除了你的爱。

燃红烛为你等待,只为等待一个遥远的期盼,焚檀香为你祈祷,只为凝眸一个远方的思念。袅袅轻烟,引我至你的方向,丝丝弦音,带着你的芬芳。

梦里,情节如画。

明月伴清风,你踩着古韵悠悠的节拍,在灞柳飞絮里翩翩起舞,我站在红尘之外,看时光从你的眸里轻轻流过,流水芬芳,心弦琅琅,在唐诗宋词的平仄里穿行于云水之间。君不见,月色下清竹婆娑,竹影摇曳,繁花簇簇,那是你我对诗吟诵的地方,竹影苑里留下多少你我共写的华美篇章。君不见,清风朗朗,飞花瓣瓣,那是你我调琴理瑟的石案,撷来一朵清荷作盏,取来一滴夜露为茶,细品红尘情事,慢读人间画意。月下你水袖轻舞,甩出琉光暗影的华丽,环佩叮当,翠华摇曳,一舞霓裳羽衣,把千古情思,旋绕在我的心间。我素琴轻弹声声慢,尽将心事付华弦,春眉低叹,闲愁轻怨,一曲高山流水,把对你的寻觅与守望,浸透在如银的月色中。

梦里没有离别,梦醒没有等待。

如此风月,多好。

梦,终究是梦。

等待,无奈,相望,寂寥。

我等待,为你饱蘸浓墨,把相思寂寥地书写。

思念,化成了无边的海,掩了你的足迹,迷失了我的方向。在夕阳的血色里,在江霭的氤氲间,你可看见,憔悴的目光是找不到你时的恐慌。几多春夏几多秋冬,通往你的路满是雪白的相思铺就。多少次清寒晨风中双脚丈量了天涯咫尺的征程,多少次灯火阑珊下双眼仰望你隐约的纱窗。

我肩挑风霜,背负苍茫,长夜清寒,卧听梧桐,窗外尽是细细密密的凄凉,帘内满是冷冰的诗章,忍不住的泪,滴在你送我的桃花扇上,晕成了淡淡的一朵清寒。

曾经,牵手相许一世,此刻,相望终了此生。

无奈,挥之不去的是痴恋,黯淡不了的是诺言,缘分,如你长长的发丝,倾泻,又纠缠。

不信,你会把我遗忘于这孤单的竹影苑内,用花开花落去遮埋曾经的相依。

不信,我清瘦的针线划过锦瑟花年,缝不起细碎的时光和过往的缠绵。

我以心为笔,付与纸卷,淋漓的墨汁渗入盈白的纸内,殷殷的情思融进你的轮回,纵是红尘绝,天地合,谁也无力把我从你的生命里剥离。

离愁偏惹千丝乱,散了云鬓,乱了珠环,春夜里你正凝眸,就泪濡墨,挥毫之间,前尘往事,弥漫心田,一丝心颤,似羞似怨,一点哀愁,似泣似忧。

漫漫长夜多寂沉,纱窗烟雾笼,淡淡晨风裹清寒,又乱了飞红。

远山的晨钟响了,唤醒了我的沉醉,一眨眼,你无影无踪,瞬间生命陷入陷入无限的寒意,空荡荡地无言以对。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看着窗外清露浸染的花瓣,一片又一片,随风旋落于我的窗台,庭院深深里,就这样,我用深深的凝眸,浅浅的寒笑,把对你千年的情思,守候成一处婉约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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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晚春


在南国勾留了一月,好似刚刚大病一场。浑身酸软的没有一点儿气力。

一个人孤单的伫立在窗口,望着窗外绵绵密密的春雨。脑海中一片空白,纵然是春雷乍响。也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夹杂在广东的市民中间,跟随涌动的人流似乎把自己丢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万般无奈之下还未来得及向兄弟们道声珍重,便惶惶忽忽地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一路经行,在西安流浪了半日。继而北上,路途疲敝。在栖浪小筑闲居了两日,便来到万里长城的最西端嘉峪关。

儿时,总渴望那烟雨迷蒙的江南水乡和繁荣富庶的都市生活。可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对大漠生出一种特殊的依恋。想是厌倦了那单调乏味的都市生活了吧?

你看那嘉峪关市内的依依杨柳,飘飞出丝丝柳絮。漫天飞舞,纵然是传说中的天女散花恐也没有如此的纯真自然之美?

黄昏时分,汽车在苍凉的国道上继续向前行驶。为了将这大漠美景欣赏得到十足,屈身蹲坐在副驾驶室旁边。向车窗外望去,左顾有连绵的雪山,右盼有青山满眼。远远地看去草色漫天,当汽车驶近时却又变得荒芜不堪。还真应了那句;'草色遥看近却无了。

天边的乌云如打翻在蓝色缎带上的浓墨。强烈的日光穿透乌云铺洒在大漠上,显得无比凄凉-肃杀。

让人不难想起唐朝诗人李贺在《雁门太守行》中的一句:黑云崖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可谓是将这大漠美景描绘得淋漓尽致了。

据说王安石曾批评这首诗说;方黑云压城,岂有向日之甲光?这时我不免也要同杨慎一起叹一句;宋老头巾不知诗'了。

汽车到达工地已是晚饭时候,工地宿舍是一座合租的农家大院。庭院正中一颗碗口粗细的梨树,老态龙钟,虬枝纵横。萦绕着朵朵如雪的梨花。白的格外圣洁、耀眼。

微风过处,飘落片片梨花。房檐上,阳台上,水缸里满地皆是。恍若置身神仙境地。翌日清晨,树上的梨花香肩耸动。娇羞的低着头颅。粉頰残留滴滴雨露,仿佛刚刚出浴的白衣少女。想是昨晚上下过一场小雨了。

朝阳如血浸染了远方的一丛绿树,从无边的荒漠衍生至巍峨的雪山之巅。蔚蓝的天际下辨不出云雪的姿容。黝黑笔直的国道宛如一条悬挂在天际两端的铁索,横梗在大漠之中。

自乌鲁木齐南下的列车仿佛带着一丝忧郁的伤感。呜咽的在地平线上缓缓蔓延。想是那维族女子依然在怨恨我这个无情的天涯浪子。又是什么?让这晨曦中原本喧嚣的列车也变得如此静默。

世事变幻如白云苍狗,也许在前世今生的轮回中就已经注定了今生的四海飘零。正值杨絮漫天飞舞的时节,展眼之间又来到我国的卫星发射基地酒泉市。

听工友说这是一个年轻的城市,远在汉朝我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年轻将军霍去病就已经西征到此地留下了一段与将士共饮御酒奋起抵御匈奴的佳话。

如今亲临此地果然是一片水草肥美的地方,湖沼遍地绿树蔚然成荫。屋舍俨然其中。好不美丽。

草原上野兔常常出没。有名的祁连山玉在草原上随处可见,却也为此行增添了一分韵味。浓烈醇香的酒泉酒却也抵得过南阳产的卧龙玉液 。只是酒中略带了一丝涩味。

沙枣花开得正艳,花容幽微。要近观才可玩赏得到十足。土绿色的花萼上拖着一朵米黄色的四瓣小花。鲜黄的花蕊从中突出,遍满枝头散发出浓烈的芳香。

携一段花枝漫步在花香四溢的小道上。看天际云卷云舒,去留无意,好生惬意。

听房东老奶奶说,此花到端阳节时才可败落。听到此处不免扼腕叹息,到那时沙枣花零落一地,不知道自己又身在何方?花就一次败落,若被我错过岂不可惜?静谧的夜晚,繁星满天。一弯下玄月挂上杨树梢头。楊絮紛飞。如寒夜里的鹅毛大雪飘散在满地的月光中。

不知名的虫子在此起彼伏的名叫着。演奏着一曲春天的赞歌。道路两边,黑压压的树木自斜地里探出一段枯枝。犹如魔鬼的手臂在随风狂傲的招摇着。白色的油菜花铺满一地,五月的夜并不寒冷。仅有些微的凉意。披一件外衣信步走在林荫大道上。享受这罕有的悠闲时光。也许,只有此刻才能找回到真实的自我,脱去俗世的外衣。

六千七百多个日夜。从出生到长成经历了许多。有欢乐的,悲伤的,抑郁的,痛苦的。之后,这些都变成一连串的回忆。无论这些回忆美好也罢,痛苦也好。至少他让生命变得有了意义。

为了让生命更有意义。我总试图去经历些什么?

夜凉如水,该早些入睡了。

截心浪客

20xx年05月初搞 06初暂定稿

作于甘肃省酒泉市黄泥堡裕固族乡新湖村工地宿舍

晚春的味道


雨后的晚春,洁净、柔润。

风儿轻轻吹拂,仿若沾满花露的音乐,飘荡在心空,抚慰我寂寥的心情。

桃花已经凋零,迎夏的花儿开始争艳,柳丝也越发飘逸。晚春滚动在绿叶上,就像少女幻美的梦,挥之不去的忧伤和温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芊丽的画卷。

充盈花香的气息,在水烟朦胧的空间漂浮。湖水涟漪一层又一层灵气,渲染着春天最是极致的魅惑。

琴弦拨动阵阵幽思,绝美的风景在短笛的吟唱下,绵延一道跋山涉水的心路。邂逅的浪漫在晚春的多姿中,尽情倾诉。目光注视着字里行间跳动的脉搏,阅尽人世黄沙漫漫、青山逶迤。也许,你星眼半开、柳眉低垂,让我洁白的挚爱有一个完美的归宿。

穿越地平线的渴望在温情中弥漫,萦魂的纯净在鸟鸣中苏醒。来自天边的无上之美,带着我的爱悠悠舒展。晚春的味道啊,就这样悄然溜进我的心灵深处,亦如那清泉在幽林中哗哗流淌。

旖旎的情调在音色迷离中酝酿。是你吗?一声轻笑挥去我不尽的忧伤,让我体会生命的鲜活和清脆。

微眯双目,雨后的晚春斜阳,如少女丝绸般的玉手轻抚,朦胧而又强烈的柔腻平抚疲惫的身躯。如若可以,我愿在夺魂的静婉中,把所有的激情和缠绵献给你,让每一片花瓣上都烙下我深情的亲吻。

我记得,花香熏人欲醉,青翠欲滴的芳林中,我与你缔结一生最美丽的约定。纯洁唯美的清澈湖边,我在你的耳边吐露心语:在蜂飞蝶舞的花海中一起变老

晚春的夜晚,典雅的字符恰似一滴清露落下,涟漪一朵优美的波纹。我在幽秘的小径边,欣赏到丝丝入扣的管弦,在柔月流泻的交融中,陶醉于褪墨吟风的销魂里。

轻轻关上心窗,不愿让轻若梦的月光惊扰如此静美的颤酥。心神已经和情景交织在一起,幻化仙境般的美妙。梦一般迷离,梦一般神秘,梦一般痴醉的奇异,在春风习习的夜空缠绵。

不能阻挡的魅力在花瓣上香艳表达,娇柔万千的春正把热情奔放的夏交给我,依依不舍在我的怀抱,听我讲述脱尘般悸动的超然。

春,你的目光如一张网,把我笼罩,让我浑然不觉天地间还有什么凡尘;你的细语如一幕音乐,把所有的杂质过滤。唯有明净的美定格在永恒,我就在静美的中央,悠然四顾。

我用虔诚的姿态嗅闻。哟,多情的色素优雅显现,陶醉的气息滋润心灵,就连那乡郭的烟火也变得分外恬静

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


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

眼光迷乱誓言也赤裸

不管长夜如何天亮又如何

我想要的你就这么多

题记

有些深爱,可以卑微得低到尘埃里。如果没有时间相伴长长的一生,那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就一晚,要你陪我度过……

只一夜,然后,转身,陌路。我只想留在记忆的长河里,寻找爱的归迹。

元宵节,烟花夜,陪在我身边的你,彼此一直沉默着。

夜渐阑珊。已经是凌晨时分。大街上依旧很热闹。烟花散尽,我们坐在河边,很久很久。

回去吧。你说。可是我的眼神盯着河水,始终沉默。我们去喝酒吧。

你看到我眼神里的坚定,知道无法改变。

一反常态。我没有唱歌。只是一味地听着。听着。喝着。眼泪也在瞬间流下来。

你假装没有看见。你也一味地陪我喝酒。

四年的相识,已让我们彼此早已默契。我的心事在沉默中逃不了你的眼神。

渐渐,我已迷失了自己。朦胧中,听见你说,傻孩子,心事这么明显。

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已经身处自己家里。转过脸,看到你正在替我冲热水袋。

心里一酸。这正是我所期盼的男人,知冷知热。但,你早已身不由已。

你把热水袋塞到我被窝里,用手轻轻掖好被角。我伸出手,紧紧握着你的手。

借着酒精作用上前吻住你。你没有拒绝。回应着。

突然停电了。我离开了你的怀抱。头依靠在你的胸口。原来我是如此害怕黑暗。

也就在那时,我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你感觉到我的哭泣声。用唇吻住我的泪。

落离,我爱你。从你进公司那一天,我沦陷过,挣扎过,最后还是放弃。

因为我的爱是一份残缺不全的爱。这样,对你是不公平。

我在你的怀里泣不成声。我知道当你说出这些,是因为你已经在我的眼神里洞查出一切。

我再也无法伪装自己。我爱你。我始终以路人的姿态观望着你,观望你生活的周遭。

如果你给我一个期待的眼神,我便会让自己全心安然地爱你。可是我敢吗?

对不起。落离。对不起。落离。

如果不是黑暗,或许我还会忍住自己的情感,不想让你明白。我是落离。注定要分离。

你紧紧抱着我。很久,很久,没有放开,始终沉默着。

那一夜。你吻住我的泪痕。

那一夜。你听我呢喃呓语。

那一夜。你扶平我的悲伤。

那一夜。你坦诚与我相对。

她与你从小住在一个村子里,关系很好。两家也认为你们以后会在一起,很早就默认了这层关系。

就在你大二那年,两个人不在一个城市上学。她因为思念,特跑来看你,结果就在学校门口出了车祸。

从此,学业无法继续下去,她也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大学毕业之后,你还是与她结了婚。

你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黑暗中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但我很猜测你内心或许是因为压抑太久了。已经无法激动起来。

我抱住你。我轻轻抚摩着你的脸。我内心极其渴望的欲望在反复挣扎。我在想,是不是你的一生我只要一夜,这样我就可以安然离开?就可以决然不再回头?

但,那刻,来电了。满屋的灯光亮了。

就在亮光下,你的脑袋依旧依偎在我怀里。而我仍旧泪眼朦胧。

我说,留在这里陪我好吗?就此一生就此一夜。

你说,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夜晚,你与我并肩而眠,共同倾诉彼此心扉。

而现在,才意识到这样做会给我带来怎样的伤害。

我说,我不怕。我知道有爱就有痛。爱你,我已经为自己筑成坚强的城堡。

那一夜,我听到花开的声音。

那一夜,我闻到春天的气息。

那一夜,仅此,而我已知足。

我的一生只为你绽放一夜。我已深深爱过。

第二天,我离开了公司。没有告诉你。

若我离去,后会无期。

今天写下这些文字,我心生生疼痛着。可是我仍旧快乐的。因为,我想到席慕容的诗: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扼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的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愿一切安好。你,我,她。都安好。

寒夜守候,只为唯一的你


夜幕再次降临,今晚的寒风格外刺骨。我躺在冰冷的床上,迟迟不愿睡去,因为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当世俗的喧嚣渐渐平息,我的思绪却开始活跃起来。此时的我在思念,在憧憬,也在祈祷。你的身影占据了我整个脑海,不留一丝空隙。多多,也许你并不允许我这样叫你,但是,我是多么希望你能看懂我的心。不知从何时起,黑暗与寂静成了我心中最美好的事物。子夜时分,思念着已经熟睡的你,好想走进你的梦里,即使在你醒来时已记不起梦中的我。在世俗的喧嚣中,我只愿等待下一个子夜的到来,因为子夜时分的世界只有你。夜色阑珊中,我不愿等待下一个黎明,只想沉醉在爱的梦境中,永远不会醒来。多多,你知道吗?夜晚再漫长,寒风再凛冽,我的心绝不会移动一丝一毫。我在寒夜中的守候,为的只是唯一的你。

时常地想,为什么我会遇到你?还记得第一次相遇的情景,记得那时心中的感觉。那是在大学校园的辩论赛上,你是我的对手,坐在我的对面认真地写着什么东西。那时的我很是孤傲,对待女孩子的态度基本上都是不屑。但是,当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曾经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完美形象,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你的眼神,你的微笑,你的一举一动,甚至你那个性十足的名字,都与我的想象惊人的相似。辩论开始后,你的一字一句都狠狠的刺进我的心,我也因此感到无所适从。要论口才,我自认为我的水平还不错,在学校也是数一数二的。可那天,你一直用大眼睛瞪着我,我说话竟开始结巴,至于逻辑性和说理性更是荡然无存。结果只有一个,我方惨败。我看到了你那灿烂的笑容,身旁队友的数落根本没听进去,直到你从我的视野中消失,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错,但这又算什么呢?此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在校园中寻觅你。我等到的大多是你的背影,但这就足够了。我望着你从容地前进,优雅地转身,这成了我在枯燥的校园生活中唯一真心想做的事。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两年了。这两年,你的背影像是我生活的线索,让我感到了生活原来可以如此充实。

时常地抱怨,抱怨自己为何没有勇气告诉你心中的话?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你越来越熟悉,也通过同学知道了不少你的往事。在同学的眼中,你并不突出,他们无法理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然而,越是了解,我就越是不安。我不知道我会在你的人生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走进我的心,倾听我的诉说。所以,我不曾和你开口说话,从来没有说过。我承认我是懦弱的,我只怕我的表白会让我连你的背影也失去。于是,我选择了守候,在你真正需要我的时候再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心中的话。

总感觉你是雪莱诗中的那个孤独者,你是开放在沙漠中的花朵,不愿向微风吐馨。你曾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明白,你很喜欢一个人的日子,你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打乱你的生活。但请你相信,我也和你一样,一样在世俗中徘徊,一样渴望成为一个隐者。世界是污浊的,但充满爱的心永远是最纯最真的。这颗最真的心,我只愿献给你一个人。它将是你从未见过,从未体会过的。

多多,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弱者。然而,当你被现实伤害的时候,是否希望有一个人为你拭去泪水,是否希望有一颗心来填补你的空虚。我愿意,我愿意为你等待,等待你的第一次回眸,等待你的第一个眼神,等待你的第一声问候。你的背影带走了我的一切,面对你,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不敢奢求执子之手,更不敢奢求与你为伴。只想让自己的全部都化为你心中的一丝美好回忆。为了你,从这一刻开始,直到永远,我愿意

多多,真的谢谢你。在我以为自己的青春就要失去的时候,你的出现,让我将要熄灭的青春之火,顽强地燃烧。我的年华因你而美丽,也因你而充实。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你做些什么,即使我只是你的过客,我也会为你留下一份甜蜜的记忆。那份记忆属于你的美,也属于我的执着。

我从梦中醒来,风还在狂妄的吹,我依旧沉浸在有你的世界里。这么多年了,习惯了为你露出最甜美的微笑,为你流下最纯洁的泪水。所谓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多么美好的愿望,这个愿望属于你和我,正如青音姐所说的:在爱的路上,我们都是追梦的孩子,永远都是。有些事我无法改变,或许我们注定要这样分别,我希望在多年之后,你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那时的我,可以凝望着你的眼睛,呼喊着你的名字,感受着你的感受。忘记寒夜,也忘记曾经的守候,心里只有唯一的你。

窗轩的倩影,一生的守候


在暮春初夏的时节,十里的红装逐渐卸下帷幕,缓缓东流的汉水河畔,流淌着不仅是一江进京的生命泉水更多的是这汉水之滨的诗意。徐徐的江风夹杂着淡雅的韵味,临栅星星点点的红花,透过宫墙深院绽放着丝丝暗香。弯曲的几朵争艳的花瓣,想要在这即将来临的盛夏撑心里争宠一抹阳光,任那横竖斜阳牵来清风雨吹,浅描一笺春夏交织的暖意韶光,在曲幽通静的乡野里留下阵阵的芬芳。

身处喧嚣的闹市,大多韶光奔波于生计的途中,难得迎来忙中偷闲小憩的时光,用这浮生换的半日闲的片刻光阴只想躲进偏安的宁静一隅,塞上耳机聆听着时光你慢些吧与冬天的秘密等音乐缓缓的节奏,翻闻着一页一页的清墨飘香的味道,似乎在与灵动的文字间彼此的呼吸,如若放纵的灵魂在无际的天宇间飘荡。亦或将所有的嘈杂静于心止,将所有的烦恼随着耳畔的音乐与眼前的文字而烟消云散,便是一种对寂寥文字情有独钟的热爱与投入的忘却。

变幻莫测的的素云,四季交替各异的景色,花开一阙流水的涟漪波纹,轻轻晕开一帘淡墨,蘸满清浅笔尖下的思念,多想用着寥寥文字将你收藏。

你说待你长发及细腰,想那十里红妆为聘,桃花源里与你见证爱的守护。如今那绵延数里的桃林不知开了多少季的十里桃花,消瘦了一身长影,在潋滟澜山里捧一把桃源和玉立的粉红呢喃着你我当初许下的细语。为何你的弯眉朱砂,感动了春艳的花馨却久久不见你的归期?

我生命的色彩因你的人你的事你的情与你的爱而鲜艳,用文字叙下你的点滴不为感动别人,亦不为感动自己。只是在这悄然流淌的岁月中,可以在心中为你筑起一座城,因你而开也因你而闭。

你在我这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一个相似的情节,一段熟悉的音乐,一行清婉的文字,一瓣洁白的落雪,可就在这不经意的须臾,我的眼前却总是浮现着你娇美的身影,如影随形,你的一颦一笑、婀娜着别样风姿,共鸣了一腔勃然的热血澎湃,模糊了那一季的灿烂,却也带走了一个人的心。你那飘散的阵阵幽香,长久的弥漫在我的心间。

一往情深也好,念念不忘也罢,有时候越是想要将你忘却,你的模样却是越来越清晰。我不知道,是我在红尘陌上中了你的梦魇,还是梦中还注定与你有所纠缠。甜蜜而又痛彻心扉的记忆的痛总会将我从梦中惊醒,脸颊残留的泪痕让我又一次回想起了你,你又可知,即使你不在我的身旁,你却是那唯一让我魂牵梦绕之人,当初许下的共渡一生的誓言此刻为何不见你的倩影,为何要让我情陷于你的温柔?你听,当初的琴瑟相和如今只剩寂寥的琴音,远在他乡的你可否会想起他的形单影只?

你看,纷扬落雪的剔透晶莹少了你的翩翩起舞是那么落寞;窗轩那共同栽植的清香四溢的栀子花开没有你而孤芳自赏;那书香的小筑也因少了你而渐蒙尘。你,搅了我一世的清思,也是你,扰了我余生的梦魇。而我又是否会是你唯一悸动之人?

我历经了一次次的寒去署往,度过了数个日升日落的守候,也见证了些许的花开花谢,可唯独侯不来你的遥遥归期。一次次的希望又换来一次次的失望,人生有多少个冬天的秘密又有多少个十一年的等待,原本,想要将那虚幻的尘封,连同揉碎的记忆一起煮沸在这似火的盛夏韶光中,曼妙在点滴时空里的湿润,一点一点地蒸发,绝尘与似曾相识的浪漫。但是,枯黄的小笺上泛干的文字里,却温润了你我当初的情,跃然于纸,牢固与心。满天的嘶吼,撕心裂肺的痛,待回首,清月伴我影,欲语泪先流。那是我梦中为你落泣。是我对你深入骨髓的爱。是我灵魂深处对你无法磨灭的忘怀。是微笑的梦呓中嵌入彷徨。

守一池微恙的碧波,点一支璀璨烟火,细数苍穹的点点星辰,细看郁郁葱葱的层叠绿叶。总有一帘幽梦,飘袅着岁月的未央。你看当初那不期而遇的邂逅,缱绻了流芳的荼蘼,抽搐着喷涌的幻觉,温柔着褪色的伤痛,缠绵出一道道的情思,是否会是过往的须臾。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既然在生命中来过就是无悔。虽然侯了你数个春秋,但我生命因有你而绚烂,因有你的等待而充满希望。自此,你成了我生命里重要的一个细节,人生途中一处芳菲,一盏香茗,无时不在、无时不有,伴我终生。从此,我愿把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愫,氤氲在等候你的途中,待至经年,与你再续前缘。

紫陌阡尘,过往千帆。看窗轩的那一抹倩影,我愿折每一季春光中的那一枝红妆立于窗前,与你遥遥而视.守着一座城,城里住着你一人,聆听你经久不息的一首老歌。我因你而喜,因你而忧,有你的韶光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时光与最美的日子!

守候


寒冬腊月,一名女孩急匆匆的背着一位老人进了医院,此时她已经满头大汗了,通过抢救,老人脱离了危险,但是却处在昏迷当中。

女孩得知老人平安,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她为老人办理了入院手续,领取了一些用品,开始照顾着老人。

她就这样一天都照顾老人,时不时的检查一下,这让同病房的病人一阵羡慕,他们羡慕老人有如此女儿。

闺女,你父亲这是怎么了?边上的一位女病人问道。

他啊?是风寒,都省钱省的,女孩毫不犹豫的说道。

怎么讲?这位女病人不解道,这省钱怎么会省进医院来了。

噢,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知道天气变冷,便装了暖气,可他呢?说什么太贵了,用不起,自做主张的打它关了,我为此啊?跟他说过好多次,他就是不听,还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关了它,这不,冻出事来。女孩说道。

嗨,敢情是这样啊?她说道,其他人也赞赏女孩,但他们却未发现她那微红的脸。

闺女,我看你挺俊的,你叫啥名?我姓杨,你可以叫我杨阿姨,她微笑的说道,显得非常和蔼。

我叫胡瑶,您可以叫我瑶瑶,胡瑶羞涩的说道。

瑶瑶,好名字,人长得也好看,你对你父亲没得说。杨阿姨说道,眼神略带着忧伤。

那有啊?自家父亲,当然要守护。胡瑶依然羞涩,同时也看到了她忧伤,问道杨阿姨,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见胡瑶疑惑,杨阿姨擦干了眼泪说道同人不同命啊?你看你守候在父亲旁边,而我却孤零零的一人,我也有儿子,女儿,可他们把我放在医院后,就再也没管过我,只是找了护工,还说什么忙,没时间,唉,不说了,说着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可能他们真的很忙。胡瑶安慰道。

也许吧?见她安慰自己,也只有欣然接受。

连续二天,胡瑶都在老人身边,在她的照顾下,老人已经从重度昏迷转为轻度昏迷,而病房的其他人对胡瑶也挺好的,因为她张嘴阿姨,闭嘴叔叔的叫着,众人都说她的嘴巴抹了蜜。

第三天,老人苏醒了过来,四周看了看,才知道自己在医院,回想起自己晕倒的时候,似乎有人将自己背来医院,看样子自己医药费是那人给的,想到这些,老人立马收拾东西要离开,去寻找那位好心人,好好的感谢他(她)。

病房的其他病人看到他能出院了,都替他高兴,但是,令我大家感到疑惑和不解的是,那个叫胡瑶的女孩却没有出现,这让大家胡想了起来。

出院了?你女儿怎么没来接你?这还是杨阿姨带头问了一句。

女儿?老人疑惑的看着她说道我哪来的女儿啊?我连儿子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女儿呢?你可别乱说啊!

不是,前几天你进医院的时候,明明有个女孩说你是她父亲,而且还照顾你二天了,难道她不是你女儿吗?杨阿姨很是不解的说道。

是啊!她可是一直照顾你。边上的病人也随口说了一句。

老人这才恍然大悟,道哎呀,你们都误会了,她跟我没关系,我和她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不知道,我老伴死的早,并没有给我生一儿半女,我也未娶妻了。

那她和你?怎么认识的?杨阿姨疑惑道,众人也是不解,前两天明明有个女儿照顾他,这么?这一会就变的子子虚乌有了呢?

唉,老人叹口气道这个,说来话就长了,那天我从老人院出来,是为了做一面锦旗用来感谢政府的政策和党的关爱,谁成想,这天寒地冻的,我没走几步就晕倒了,我以为我在也起不来了,可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把我背了起来,我不知道她是长啥样,但我感觉到她背着我跑了几里地,一路上没有停过。

啊?还有这样的事,那你这是去找她吗?杨阿姨说道,众人也惊讶了,他们没有想到那女孩跟老人一点关系也有,却守候了他两天。

找?我上哪找去啊?那女孩什么都没有留下。老人无奈的说道,此时的他很迷茫,自己是有恩必报之人,没有想到却遇上如此女孩,连姓名都不知道,唯一留下来的,只有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经你这么说,我到想起那姑娘的名字来了,虽说她为了帮你,说你是她的父亲,但我相信,她的名字不是假的。杨阿姨回想道。

哦,她叫什么?老人兴奋道,他可以了解恩人名字,他怎能不高兴。

哎呀,你别着急啊?让我想想,杨阿姨说道,说着拍了自己的脑袋,道好像叫什么?胡瑶,对,就叫胡瑶。顿了顿,又道可我,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恐怕不好找啊?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有名字就好找,我相信,一定能找到她。老人激动的说道,说完便出了院。

老人就这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寻找着,连续两天,都没有结果,他通过派出所找过几个叫胡瑶的,都不是,此时的他只能凭着感觉找,直到有一天,一个新闻吸引了他。

这个新闻说:有个女子在街上遇上一名痴呆症患者,为其等待家人,她守候了一天一夜,才等来老人家属,记者询问她为何会无私的守候老人,她则说,我不仅仅在守候老人,同时也再守候一份真诚和一份爱,因为我相信她的家人,是不会放弃她的。与此同时她告诉了记者自己的身世

老人由此知道了胡瑶的身世,她是一名孤儿,几年前,她从孤儿院走了出来,为了寻找自己的父母,可是,饥寒交迫的她意外晕倒,却遇上一位老人,她慈祥的守候自己,还愿意帮助自己找父母,于是胡瑶一边照顾着老人,一边寻找父母,一直到老人去世,她都未找到,她失望了,但并没有放弃,从此下定决心,要帮助更多的人。

老人终于找到了胡瑶,心情非常的激动,道孩子,总算找到你了。

不是,大伯,您怎么来了啊?见到老人,胡瑶疑惑的问道。

好,好,好,你认识我,看来我没有找错,我一直在找你。老人再次激动了起来。

您一直在找我?您不用感谢我,社会上像我这样的人很多,他们都在无私的帮助别人。胡瑶似乎明白老人的目地。

我知道感谢你,你是不会接受的,我只是有个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老人说道。

说来看看,只要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就能接受。胡瑶说道。

我想要求你做我女儿,你要是答应,就跟我回家,你要是不答应,我立马就走,怎么样?老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这么行呢?胡瑶犹豫的说道。

怎么?嫌弃我?老人说道,说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不,不,不。胡瑶激动了,道我不会嫌弃您的,顿了顿,终于喊了一句爸。

诶,走,我们回家,老人高兴的说道。

从那以后,胡瑶成了老人的女儿,因为她知道自己对老人是感情的,虽说相处不久,但已把他当父亲,同时,她还知道自己不但要守候老人,也要守候一份得来不易的父爱

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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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晨醒来,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刻。就像每天晚上入睡之时,他会感到一种不安,一种压力。一连睡几个小时,失去知觉地躺在床上,这很痛苦。而清晨的希望,便是夜晚的失却的报偿。

他要在槐树下面做早操。他要转动旋钮,听国际电台的英语广播。他计划着一天要读的书、制的图、讲的话、见的人、写的材料。有许多许多有意思的事情要做。

然而就在他系鞋带的时候,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精灵,向他吹了一口冷气。

冷气顺着衣缝领缝钻了进去,在肚脐眼上转了一圈,没有了。但肚子隐隐作痛起来。

“有——毒——”他分明听到了一声耳语。耳语最可怕。耳语比大吼大叫,比突然一声霹雳吓人得多。

“嘘……”他定了定神。太阳正在升起。夏令时间带来了更美更丰腴的早晨。树叶颤动着鸟鸣。传来了不远处无轨电车驶过时车轮发出的沙沙声音。

“本台消息,全国十二个省市的夏粮收成……”清新刚健的声音,报告着从工农业生产第一线传来的捷报。他穿好了鞋子,跳了跳。不论鞋底还是脚掌,都柔韧而且有弹性。一定要振奋精神,要学习,要多做工作。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生命,而他,他要说要做的是,只要给他可能,失去了那么多(三分之一还是二分之一?)的他,仍然决不示弱。

“针对这种现象……”广播员的声音好清爽。特别是针对两个字,zhen和dui,清楚利落。什么是针对呢?像针一样地对着……“他们是针对你的,他们是针对你的,他们是……”好像潮水,好像蛤蟆的轮唱,针对,针对,针对,你的,你的,你……“真讨厌!”他喊了起来。

“忠强,你说什么呀?”妻还躺在床上,她听到了他的“讨厌”,便问。

“我是说,有臭虫。”“什么?咱们屋里有了臭虫?咬你了么?”妻紧张起来,嗓音也变了。

“不是,不一定,”忠强赶紧跑回屋里,“也许不是臭虫。反正很讨厌,反正让你有点疼,又有点痒,让你睡觉的时候老翻身……也许是蚊子吧?”“蚊子?怎么会是蚊子呢?蚊子是有声音的,可我们没有听见蚊子嗡嗡地响啊!你身上有包么?一定是臭虫咬的……”妻一面检查床、被褥、墙,一面检查丈夫的四肢全身。“咦,没有臭虫啊!没有虮子,也没有臭虫蜕的干皮,你身上没有包儿啊……”“这个臭虫可能咬了也不留包儿……”忠强支应着退了出来,忽然笑了,“怕什么臭虫!这么大的人还怕小小的臭虫!”于是,他确信,没有什么臭虫了。

门铃响了。他去开门。开开门,不见人。

“谁接门铃了呢?”他怯生生地问,因为不知道问谁。人行道上,有人提着炸油饼,有人提着一捆捆的小萝卜走过。早晨上班的人都是忙碌的。

“关上门,快过来!”一声低语,紧张而又严肃。“他”怎么进来了呢?忠强满腹狐疑,却又坚信“他”已经进来了,而且应该按“他”的话去做。虽然,他看不清“他”的形象。只是一个褐红色的影子,脸是圆柱形的,像一个气鼓鼓的棒棒。

“就是针对你的。”棒棒说。

“为什么要针对我?针对我什么?我从来都是那么谦让……”“你的头发!你难道认为你的头发是能够令人容忍的么……”啊,头发!忠强打了一个寒噤。他已经年近花甲,却还长着一头浓密、乌黑、柔软、纤细的头发。一个糟老头子,要这样的头发做什么用?在他年轻的时候,在他初次陷入爱情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自己有好的仪表啊,哪怕只有一根好的胡子!不,那时候没有人夸奖过他,那时候他照镜子的时候感到的简直是无地自容,如果不说是痛不欲生!那时候的头发也是脏乱倔硬如烂鸡窝。他本来打算剃光头的,只因为头形不正,南瓜不是南瓜,茄子不是茄子,才改成留平头。一推平头就露出了后脑勺儿,像一枚光滑凸出的鹅蛋,简直贻笑大方!而如今老了老了,不止一个人称赞他的满头秀发——这是不是也受了什么荒诞错位之类的新观念的传染的结果呢?信什么就会有什么,真的。

但这又有什么可“针对”的呢?难道他的头发会妨碍什么人什么事吗?他摇摇头,一笑。随之,影子不见了。非常轻松。

他和妻子一起吃早饭。牛奶、煎鸡蛋、烤馒头片、榨菜、茶。他很满足。他说:“现在确实是安居乐业,生活提高了。”“可你的头发为什么这样黑呢?”这是妻子的声音么?他吓了一跳。坐在对面的不是妻子,而是一个褐红色的棒棒的影子。

“头发……”他想反问,却发不出声音,似乎有点理亏。似乎真是理亏。

“他们问我,你的头发为什么这样黑。说是这么大岁数了,要这么黑的头发干什么?是不是弄虚作假染了的?”“染了?我为什么要染发?”“是啊,他们问的就是,为什么要染发?”“如果我就硬是染了发呢?”“咦?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头发本来就是黑的,为什么要染发?难道要染成白的?红的?绿的?紫的?金黄的?”“我什么时候说要染发了?”“咦,刚刚说了就不承认。再说,我这是把信息告诉你,让你注意啊!你跟我搅和什么!人家说,你这么黑的头发就是为了勾引女人!人家说,你每天都吃药、上油、吹风、打扮,花花哨哨,没安好心!人家说,你到处吹牛,说你的头发象征了你的智慧你的潇洒……你还说,以后黑头发的人每人提升一级,买糕点不用排队!”“你……你……你是谁?”他哑声道。

浓重的阴影渐渐散去,妻正在喝最后一口茶,喝完茶,她擦了擦嘴。原来妻的头发也白了许多。“你的头发为什么不白呢?”“你不要那样不虚心,”妻说,“我并没有说我赞成对你的头发的种种见解,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我把一些人的议论告诉你,无非是提醒你注意罢了……”“可我为什么要注意我的头发呢?我不是医生也不是理发师。我是工程师,我制造车床、铣床、镗床、磨床……却从来不制造人头也不制造头发,不制造生发油护发素洗发香波护发润丝也不制造吹风机卷发机推子剪子梳子……”“行了行了,别啰嗦了,我今天要给孩子们上三节课!其实,我真喜欢你的头发……”妻和解地说。临别的时候,妻抚弄了他的头发。他笑了,容光焕发。确实,头发好,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妻的爱抚使他情绪有了些高涨。他打开自行车锁,从车座后面的弹簧中间掏出一块掖在那里的破烂抹布,把自行车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抽打了一通,抽得尘土飞扬、神采飞扬。他眉飞色舞、双目清明,看得清枣树树干上的每一条纹路与树下忙碌爬行的每一只蚂蚁。空气的透明度与地上天上的一切物件的可见度都很优秀。没有任何阴影或者烟雾。他骑上叮叮吱吱作响的自行车飞速前行,穿行于各种车辆行人障碍之中如庖丁解牛,如入无人之境。

一进入办公室他就伏案工作。他进入了一个标准化了的世界。一切数据、线段、图形、符号、规格的含义都是确定无误与全球通用的。在从事这样的工作的时候,连他的呼吸、脉搏与排汗也变得更加合乎规律了。

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他完全没有察觉罗处长已经拧开了他的办公室的门,已经向他走来,已经出现在他的办公桌前。

“老忠!”罗处长的声音是亲切的。

“啊!”他大叫了一声。他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准备从技术的世界回到现实世界来。罗处长的轻声相唤与突然出现使他一下子无法判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全部血液突然停止运转了一刹那,心脏憋闷,透不过气,毛骨悚然,他害怕地大叫起来。

他的歇斯底里的大叫使谨严整洁的罗处长狐疑而又不满。“你这是……怎么回事?”“我……啊啊……是罗处长,请坐!”罗处长皱了皱眉,轻声叹了口气,“我担着一定的风险来给你通个信息。你恐怕不好回避过去了……”“回避什么?”“你说回避什么?我不顾别人说什么我是你的人,特别来向你报信,要想个办法,要有个说法,起码,自己应该注意一些,小心一些,谨慎一些,稳一点,现在已经议论纷纷……”“议论什么?”“你说议论什么?”罗处长急得跺脚,“算了算了,我爱莫能助!我把心都交给你了,把我的前途都押上了!我豁出去今年提不上工资,为了交情!可你呢,你太不够哥们儿了,你还在与我打哑谜,绕弯子……”“谁?哑谜?弯子?”忠强迷惑不解。

罗处长转身便走。忠强叫住他,问:“难道是关于头发的事?”“你自己最清楚!”罗处长悲愤欲泣。

忠强呆在了那里,像个傻子,完全丧失了理解能力与反应能力。果然,又是头发。时间一分钟又一分钟地过去。风把树叶吹响,又不响了。汽车从办公楼前开过,引擎声从小变大,又从大变小变无。过去了二十分钟,他仍然呆呆地坐着,坐得呆呆。

然后他低下头,又投入工艺技术的世界。

然而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严正的、鬼祟的、恨恨的罗处长的表情不断在他眼前梦幻。然后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头顶。全秃的,半秃的,落毛的,花白的。一个大臭虫在眼前爬行,为什么臭虫却是毛茸茸的?留下了好几道影子。他的妻子很紧张,翻箱倒柜地找臭虫。难道臭虫是那么重要的吗?臭虫在飞,满天飞……他觉得实在不舒服,便去医务室。他下了好几层楼,鞋底踩得楼梯哆哆地响。他下了决心,宁可放下工作,影响生产,也要把自己的头发弄清楚。弄不清楚,首先自己就不踏实。推开医务室的门,碰到的竟是厂长。厂长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勉强地与他握了握手。那眼光好像是在说:“不好好上班跑到这儿来做什么?”握手的时候厂长眼睛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却是憎恶地盯住了他的头发,他觉得后颈部有些抽筋。

“您好,李工程师,”刚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小王医生向忠强打招呼,“您哪里不舒服?”“我,我——”是的,哪里不舒服呢?“您发烧么?您咳嗽?您头晕?您消化不良、腹泻还是便秘?您失眠?您皮肤刺痒?您心律不齐?您某一部分疼痛?您变得容易疲倦和急躁……”忠强否定了所有这些提问。

“那您是来看什么病的?”“我……没有什么病!”“那……您到医务室来,是为家属要点速效感冒丸和酵母片的么?还是需要驱蛔灵与眼药水?要不就是伤湿止痛膏?”“我的家属……也都健康无恙,不需要灵、水、丸、片、膏!”“那是谁建议您到医务室来的呢?您的爱人还是您的朋友?”“我说的是小王同志,王医生!请你看一看我的头发……我感到非常迷惑,我简直弄不清楚我的头发出现了什么样的问题……是的是的,我的头发很好。没有瘌痢头,没有紫癜也没有白癜,没有变白也没有大量脱落。在我这样的年龄,头发大量变白或者大量脱落也没有什么不正常,当然。比如,赫鲁晓夫在我这样的年龄,就落光了头发。请等我说完。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我完全相信,头发这种东西,没有血管也没有神经,既不会癌变也不会发炎或者发疯。当然,头发也不会说话,捅漏子。头发最安全的。不是吗?不错,而且也并没有什么人包括我的爱人正面向我警告说我的头发出了什么毛病或招致了什么危险或者我应该对头发采取些什么防范纠正弥补措施,或者为头发的事向什么人致歉……这个这个但是可是……”他突然停止了自己的“病情主诉”,他对自己向小王这样一个比自己的最小的孩子年龄还小的见习医生没头没脑地诉苦这件事感到十分羞愧,他简直是精神病!他简直是在污染小王医生的心灵!他饱经沧桑。他豁达开朗。他正直自持,有所不为,有所不言。他受到了领导与厂内外车间内外各色人等的尊重。去年冬天,厂子有千分之二的指标给有突出贡献的人晋级,全厂有三个人晋了级,他就占了三分之一!他的满头黑发的照片张贴在了工会的光荣榜上!而他在大好的上班时间,而且是上午的黄金时间——他坚信人类在上午比在下午聪明,一切重大的发明创造都是在上午完成的——跑到医务室胡扯,他简直变成了上班时间跑医务室混充病号骗病假条的无赖一流人物……他羞得抬不起头来。

大概是出自医生职业的要求与对长辈工程师的敬意,小王医生面带笑容倾听着病人的诉说。但忠强仍然看得出她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他的呓语使见习医生摸不着头脑,后来病人沉默了,医生也沉默了。这样沉默了大约八十秒钟。忽然,只见小王盯住了自己的头发,又盯住了自己的眼睛。头发——眼睛——头发——眼睛,几个回合之后,小王的目光变得平静温柔起来。平静温柔之中却流露出无法掩盖的轻蔑与怜悯。甚至于还有——以忠强五十余载的丰富人生阅历与敏锐观察力的名义——几分幸灾乐祸!这种眼神使忠强大吃一惊。当然,绝对地当然,小王医生对他是百分之百的善意的,而他的倒霉绝对不会为小王创造一丝一毫的机会,更不要说是利益了。但小王为什么也不能免俗,也要在确实看到他碰到了某种潜在的麻烦之后感到下意识的快意呢?为什么人们乐于欣赏别人的灾祸呢?幸好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然后小王医生充满理解与同情。她说:“不论怎样,您还是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吧——这是三联单!当然,我也认为没有什么问题。您的头发真好!我要有这么好的头发就好了。检查了,费点时间,费点麻烦,可是能够确诊没有病变,自己也就放心了,别人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可说的了。我们都相信科学的权威……再就是,您要注意劳逸结合……”“没事,没事,没有针对……”又是一声若有若无的耳语,混杂着吃吃的笑声,褐红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闪。

“你……”忠强想问医生,自己为什么听到了耳语、笑声,看到了影子,旋即又认定不应该问。越问就越严重。经验提醒他说。

有新的病人进医务室,忠强只好讪讪地退去。

离办公室还有二十米,他听到了电话铃在响。他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起来,拿起听筒的时候觉得比接任何一次电话都紧张。“喂喂喂!”就在他喊出第一个喂的同时,“咔哒”,对方把电话挂上了。

是谁呢?虽然他的办公室里装有电话,但电话铃很少响。未能接上的这个电话,显然已经响了很长时间。

他不知道做什么好。摸一摸口袋又拉一拉关一关抽屉,他恍然大悟,他戒烟已经五年了。他迫切地感到需要吸一支烟。摸出烟盒,撕开一个口,用左手的无名指从底上一弹,一支烟跳将上来,抽出来,揉一揉,戳一戳,把烟浅浅地衔在嘴里,拖延着不点火……他为什么要戒烟呢?什么煤焦油!什么一氧化碳,什么三四苯丙芘,他什么都信,什么都听!五十多年了,从《十万个为什么》到党的文件汇编,从少年儿童读物到先进人物讲演集,上面刊登过的一切训条戒律建议四六旬真言他都奉为圭桌。至今刷牙的姿势仍是按照一九五二年第一百零六期《中国少年报》第三版上的一篇文章的训示来做的。到了八十年代,一出现戒烟的宣传他就立即戒了烟……也许就是由于这种种科学的生活习惯使他的头发老当益密乌黑粲然?为什么要这样认真呢?不是在一切西方的香烟广告上,既宣传本牌子的烟的妙处又附上一行小字“XX政府忠告市民,吸烟有害健康”吗?他要不要在自己的头发上悬一个小条子呢,用中、英文写上“鄙人谨敬告各界,发黑实非得已”……天地良心,他不是女演员,他从来没有经营过自己的头发啊!电话铃又响了,啊,是妻。

“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妻的声音是平静的,平静中仍然流露出兴奋,通过漫长的电话线路,忠强听到了妻的兴奋的呼吸,“组织部门的一个老同事悄悄告诉我,你不要犯傻跟别人说,我现在只是一个人,我给你打电话不会有别人听见。可是大上午的你不在办公室你是上什么地方去了呢?别忙,我就告诉你……”(以下声音突然变弱,忠强没有听清。)重复了三次之后,忠强勉强分辨出这么几个字:“让你……当局长……”……什么?已经三起三落了。一年以前已经传遍整个机械工业系统,老局长将要退居二线,正在物色接班人,而第一批被考虑的对象里就有忠强。真有意思,除了他自己,人人对这个事情的源起、始末和进展状况都了如指掌,就像人人都有一个小舅子在组织人事部门供职,而且是供要职一样!五个月前,一位大人物正式找他谈了话,他决绝地谢绝了。妻也支持他,“不干不干,咱们可享不了那个做官的福,也担不起当官的挨的那个骂……”妻说。“我只不过是想搞一点业务。过去因为被迫害,我搞不成业务。现在,如果因为被重用仍然是搞不成业务,那可真是悲剧啊!”他声泪俱下了。于是大人物保证说,将会尊重他本人的心愿。

就这样平息下去了。然而局长的人选并没有确定,老局长也就一天天地更老着。怎么又重复再现了这个话题呢?奇怪的是,这次居然没有引发声泪俱下的悲剧意识,他茫然。茫然之中又似乎颇受鼓舞。

“没事。没有针对。你的头发没事了!”欢呼声就像花瓣似的从空中撒落。

他定了定神,天青气朗。他又被提名当局长。他一点也不想当局长。然而当局长的可能性意味着他的黑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疑之处。例如,他绝对没有掠夺过黑发,更没有图发而砍了什么人的头,他没有利用黑发去为不科学的无执照的护发素做广告,没有因此而攫取巨额酬金。除了当局长,简直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表白自己的黑发的清白。而局长的头发是没有问题的,就像局长的政治经历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样。

吃午饭的时候罗处长跳跃着向他的桌子走来,像一只欢乐的青蛙。“老强同志,”他用不寻常的隆重称谓开始,“最新消息……啊,您已经知道了,当然,”他用手指一指忠强面前的一小碟拌海蜇与一小碟五香花生米,“我祝贺您……”他毫不犹豫地拿起忠强已经喝了两口的啤酒杯,“我们心照不宣……”他笑出了声。

他厌恶罗处长的举止。前不久还对他发脾气。可怜的变脸者啊。又禁不住含笑自问:“真的没事啦?”于是一身轻松,一身清洁,摆脱了许多粘附在身体上的秽物。

然而他已经拿了三联单。去不去医院检查呢?当然去。已经去了医务室,已经从小王医生手里接过了三联单。小王同志在三联单的存根上已经登记了忠强的名字……不去,是对医务室的不尊重,对小王医生的不尊重,对他们单位的合同医院——大名鼎鼎的中X友好医院的不尊重,也是对医学的不尊重和对具有良好的声誉的自己的不尊重啊!如果不去检查身体,将何颜以对?将怎么去当局长或辞谢局长?来到现代化的大医院他不禁诚惶诚恐。各种设施,各种技术,各种医护人员。查二便查血查唾液汗液。查头查脑查身查脚。查心肝脾胃肾。查声带查小舌查脚指缝。查脉搏查血压查脑电心电脑血流。查颅腔胸腔腹腔鼻腔口腔。查CTABF扫描……原来每个部位每个项目上都蕴藏着致命的病变危险!他被折腾被震慑得心灰意懒。生老病死,我佛慈悲,真是何等的痛苦!查声带时医生把器具捅入他的咽喉,他哇的一声呕吐不止。从呕吐物中他竟然看到了一周前闻听到又要当局长的喜讯时吃过的拌海蜇!此后他再也没有吃过生冷的海蜇!海蜇竟然在他的胃里据守了一周又两小时!他怎么能没有病,怎么能不疑神疑鬼?后来医生在他的头发里找来找去,找了二十余分钟。

“医生同志,我的头发里有什么?”不回答。

“我请问医生同志,请您告诉我,我的头发里究竟有什么?”仍是不予置答。更加庄严。

“是不是有臭虫呢?”他悲凉地问。

“唔唔,会有的,是的是的,不会的……”医生的回答模棱两可。

医生决定取下他的二十根头发长期观察化验。

“我是说,您可以多取一点,为了精确……您知道,抽样的或然率就是说概率论的原则是正确的,但是并不可靠。疾病的问题是严格的,不能搀入就是说植入概率的概念……”医生点了点头,向护士致意:“下一个……”检查得隆重邃密,检查结果却马马虎虎。又一周以后他来医院看结果,门诊部门从病历里看不出结果来。一位并没有检查过他的身体也没有听过他的主诉副诉的不可靠的小医生心不在焉地说:“没有结果就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比如说如果您的细胞有恶变,就是说阳性反应,化验室就会立即送到门诊部,而且会找您的领导、您的家属来谈话,这是绝对不会含糊的……而现在,您的化验单没有送来……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您可以放心……”忠强愤慨起来,“这么说你们弄丢了我的化验报告单身体检查表检查报告单是一件好事喽?这么说不检查无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喽……”他口吃起来。

这个水平与资历深为可疑的毛头小医生眨了眨眼,立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小医生回来了,坚决地说:“我已经查过了,您的身体检查报告没有问题。”说完,他拉出一张证明纸,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道:李忠强,男,成(年),身体各部无异常……他沉吟了一下,意犹未尽,便又加上:健康状况良好,无问题,特此证明,切切。

“那么我的头发……”忠强急切地问。

小医生庄严地看了看他的头发,写道头发健康对头,无问题。

谢谢了,医院、医务室!谢谢了,现代西洋医学仪器手段与把人卸开、把里子翻到面子上来的检查身体的技术!我有证明了!我的头发没有事!我的头发健康对路!不,健康对头!已经有了书面结论,权威的,无可争议的!而且,遵照可爱的天使般的医生的指示,他的证明已经拿到挂号处盖了“中X友好医院医疗证明专用”章!一切的流言蜚语、见不得阳光的阴影和不怀好意的目光都将在医院的断然证明面前碰个粉碎,然后烟消云散!他再也不会因头发问题而多虑、而失眠、而伤脾、而串气、而喝啤酒也喝不出滋味来!这是多么美妙、多么幸福啊!不必为你的每一根头发而分心,而是把你的全部身体全部智慧全部心灵包括全部每一根头发献给发展机器制造业的事业!只要机器造得更多更好更精密更先进像日本一样像西德一样,他的头发全部掉光了或全部变白了变红了变绿了变成草变成虫变成森林变成箭垛枪靶又要什么紧!无怪乎又在考虑他任局长了呢!真是透彻啊!因为当局长,所以无问题。因为无问题,所以当局长!连从未谋面的小医生,在他千恩万谢地道再见的时候,也似乎嗫嚅着说了一句:“您是不是即将被任命为局长?”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正是默认的兴高采烈的含蓄表示。他又觉得自己怪恶心。

五天以后,早晨醒来,在一个充满希望的时刻,在他系鞋带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精灵向他吹了一口冷气。

“怎么?你又来啦!”精灵吃吃地笑。一股冷气顺着衣缝领缝钻了进去,围着肚脐眼转了一圈,没有了。一会儿,肚子剧烈疼痛起来。“唔,唔,”他叫着,“你们这些朦朦胧胧的玩意儿快走开!你们不知道吗?我有了医院体检报告!而且说不定真的当上局长!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可做?你们还有什么市场?你们只能唬没有医院证明的人!我不欢迎你们!这里没有你们容身的地方!”吃吃地笑,辘辘地响,声音从肚子里发出来。

“你的头发,你的头发!你偷了头发,染了头发,做了头发的手脚!医院证明只能证明你暂时没有患发炎发癌发血栓发结石,却不能证明你未偷未染未做手脚!再说,你相信中X友好医院是你的事,我们为什么要相信呢?还有局长,局长的头发有什么?能比得上皇帝的新衣和汗毛么?能比得上敦煌壁画上仙女的丝裙么?能比得上澳大利亚纯种羊的毛绒么?以为一纸证明就可以封住我们的嘴,你太天真啦!我们照样攻你的头发,非攻倒不可!你居然以为医生也问你当局长的事?真恶心!你还微微一笑含蓄地表示高兴呢,别自作多情啦!你的二十根头发早已调到病痛坏死发学会常任理事会综合研究室去啦……”肚子里的逻辑推理,无懈可击!义正词严,气贯长虹!这就是他的肚子,他噢了一声,虚脱过去了。

当他醒过来时,他在病房里被抢救。已经灌服了大量蓖麻油,而且灌洗了肠子。他的浑身似乎都已经淘空了,他的体重减轻了二十五公斤。然而他的肚子仍然嘀嘀咕咕叽叽喳喳吱吱吜吜地响。别人听不出来,他听得出,仍然是关于他的头发的流言蜚语。他的妻于也能听懂一小部分。这使他们俩恐慌起来,要求医生加强加大用药。医生用胶皮管子通过鼻孔插到他的胃里,灌服了大黄、巴豆、芒硝等峻下药。他泻无可泻了,肚子仍然叽叽不止。医生也慌了,请了老中医、气功师与外国专家协作会诊,还是忠强自己突然想到,用微弱的奄奄一息挣扎着说,能不能给他灌一点米汤。西医认为他现在太弱,不可能接受和消化食品——哪怕是些微米汤,能够做的只有输液,一边输液一边不断用放射线与超声波扫描冲击他的肚子。中医则认为可以灌米汤,可以灌饺子汤面汤赤豆汤银耳汤参汤,还建议在他肚子上拔罐子。一般的罐子不行,必须是出土的纪元前七百年制作的陶罐,罐耳上必须有阴阳鱼的图案。

前三天按西医和外国专家的方案治疗,收效不显著,但也没更加恶化。西医和外国专家认为这是治疗成功的证明,中医和气功师则认为这是治疗无效、干脆可以说是彻底失败的证明。后者意见占了上风,忠强的肚子里有了米汤面汤。然后气功师向他的肚子发功,并断言他的肚子里有许多虫子。然后拨了罐子,用的是打欠条从博物馆借来的陶罐。妻子说拔罐子的结果是拔出了一粒状似臭虫的影子。负责给他装罐撤罐的中医护士否认有这回事,并说这是谣言。

据说住院期间对于他的头发的议论高潮迭起,险象丛生,真是满城争议忠强发。尖端的说法是说连他的头也是假的,是从黑市上用外汇券买来的走私货。还有人说已经从他的头发里检验出了T365×107型艾滋病毒。据说有各种好事者找罗处长打听他的头发的事。据说罗处长一会儿说他的头发是黑的一会儿说是白的,一会儿说是假的一会儿说是真的。一会儿说冲这样的头发一定不能、一会儿说一定能当局长。所有这些说法都从窗缝门缝衣缝罐缝唇缝里吹进来,吹入他的肚脐眼,他的肚子老是好不了。最后一天他的妻子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他,新局长已经任命了,不是他,他可以松松快快地度过余年了,而且上边说了,由于他的肚鸣症,他可以提前办退休。

“但是我正在设计新型机床呢!”他喊起来,他的声音这样洪亮,使妻子、护士、医生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哪里像个病人,你根本就没有病啊!”妻子抚摸着他的满头黑发说,他又昏过去了。

不久,他出了院,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对于没有当上局长抱有遗憾的心情。而且一想到多半是因为二十根头发的培养化验出了问题才被排除于局长候选人名单之外,便觉得嘀嘀咕咕。而这种嘀咕。他无法不认为具有一种他素日最为讨厌的庸俗卑劣的性质,他惭愧万分。之后头发缓缓地开始脱落和变白,进程绝对正常。仍然有各种朦朦胧胧的影子,肚子里仍然有各式各样的喊喊喳喳。他慢慢习惯了,一面听着喊喳,看着虫影,一面往肚子里灌崂山可乐和鹿茸王浆。身体渐渐康复。研制新机床的事终于有了头绪,已经请专家做了两次鉴定,基本通过。他开始办理申请专利。厂长找他谈了一次话,鼓励他的工作热情,肯定成绩,并且委婉地向他进言,不应该把大好时光用在对自己的头发和肚子的疑神疑鬼上。

“难道我愿意这样吗?”忠强有点激动,“我希望的只有一条,工作、工作、还是工作!国家需要的是机床,而不是机床设计者的头发鉴定!难道我们的生命浪费得还不够,还要浪费在无益的事情上吗?为什么要打搅,为什么要纠缠,为什么要捉摸我的头发呢!我的头发现在不是也开始秃开始白了吗?不是和大家一样了吗?该满意了吧?!”厂长递给他一支烟,并且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厂长解释说,白开水比茶或咖啡对大病初愈的人更有益。厂长说:“您还是不够坚强,不够成熟啊!您的这一场病,实在是缺乏应有的根据、应有的基础啊!对不起,忠强同志!在您生病期间,我们调查了这个事情——当然,大家关心你嘛!结果呢,并没有一个人对您的头发表示过不正常的兴趣嘛!您自己说,是谁对您头发不友善来着?您举得出捉弄您的头发的始作俑者的姓名性别年龄籍贯家庭出身和土改前后家庭经济情况来么?您举得出任何一条理由,可以证明您的头发值得引起不寻常的关注来么?瞧,您举不出来!你瞎折腾什么嘛!”厂长的话使忠强五内俱热,一口粘痰升了上来,几乎犯了呼吸道阻塞症。

他不服气,怎么会闹来闹去是他自己闹呢?他问妻子:“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是谁议论过我的头发?你放心,我一不会去算账二不会去告状,我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纳闷,我只是憋得慌……”妻子摇摇头,说是不记得有什么人对他的头发怀有恶意。妻子说,向她提起头发的人是她的爸爸,他的岳父。老人一千个疼自己的女儿,一万个满意女婿,一亿个好心。妻子断言,他向妻子查询本身就是找错了位置。

他去问罗处长。罗处长也摇头。“哪里有什么人对你的头发感兴趣呢?头发有什么要紧,人发还没有猪鬃经济效益高呢!”罗处长眨眨眼,坏坏地一笑。“至于最后没有任命你当局长嘛,是不是与你的头发有关系,就不是我们小萝卜头知道的了。反正对外说嘛,还是说照顾你的业务。老兄,后悔了吧?何必当初那么清高呢?有官不做,悔之晚矣!”“你浑!”他说完,离开了罗处长。

看来他只能去问肚子,问精灵,问棒棒状的影子了。每天早晨,他不再在槐树下早操,不再听英语广播,一心一意地等肚鸣,等精灵,等影子。谁知,连等了一年,什么也没等到。“他们”不来了,他悲哀地想。

他去问小王医生,小王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您有点……神经官能症。”小王给他一瓶一百片装的安定,建议他一天服用三次,一次两片。他感谢小王对他的信任。

他长叹一声。完全承认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无事生非,疑心生鬼。只能说明自己思想不过硬,修养不过硬,意志不过硬。再调查下去么?难道还嫌时间浪费得不够多?呜呼,干扰容易做事难呀!两年之后,由于他坚持使用行销海内外的BNW护发灵,他的脱落了的头发又复生了,变白了的头发又变黑了。一家美容杂志的可敬的编辑约他就此写一篇经验介绍。他斟酌再三,决定不写。谁知道这里边有什么背景,谁知道美容编辑是不是接受了BNW护发灵的回扣?机床、机床,他再不能揽机床外的事了。而且,他确实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头发。“那不是我的事。”他苦笑着,豁然。

198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