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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猫

发表时间:2021-03-29

【www.qg13.com - 老人谈恋爱技巧】

两个人遇见了那一定会发生很多的故事,记录爱情本身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老人与猫,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说是包办,却也不完全是包办。外祖母的爹问她:有人给你介绍了一桩婚事,愿意么?外祖母并未见过外祖父,竟说:愿意。外祖父的爹问他:有人给你搭勾了一桩婚事,愿意么?外祖父也不要求和姑娘见上一面,竟也说:愿意。

于是,坐轿的坐轿,抬轿的抬轿,故乡就又多了一个家庭。

第一次吵架是婚后的第七天。

外祖父从地里回来,抱一捧新剜的土豆,高兴地对外祖母说:焖一锅土豆小米饭吧。外祖母便马上生起柴火,高兴地焖土豆小米饭。

高兴的外祖父不是抽他惯常的铜杆烟袋,而是依在被垛上,耸肩摇头地吹荆管制的笛子,呜哇呜哇好听得很。外祖母觉得他真了不起,就被他的笛子吸引了。当锅中传出糊味的时候,外祖母才怔地觉醒i外祖父也住了笛声,勾勾地盯着外祖母:

糊了?

糊了。

你怎恁不中用!

谁让你吹那勾魂的玩艺儿。

你的魂儿就那么容易被勾么?又不是吹给你。

那你吹给谁?

反正不是你。

既然不是吹给我,最好别在我跟前吹。

外祖父这才发现,外祖母的脾气蛮倔,是个爱顶嘴的主儿。便窝在被垛上,生外祖母的闷气,饭也不吃了。

外祖母也感到委屈,认为外祖父有些浑吝,有些不懂人情礼短。所以,她不但不劝慰气郁的外祖父,竟也倚在土炕的另一头,默默地不吱声了。

一对新人,竟有了分庭抗礼的样相。

外祖父便觉得丢了面子,极想发作:但想到正在蜜月里,就忍了。

过了蜜月,外祖父对外祖母说:我是当家人,不管什么事,面子上得让我过得去,不许跟我鸡一嘴鹅一嘴的,那样,邻人见了,成何体统呢!

外祖母头一歪:看美得你话音未落,外祖父的巴掌就打过来了,外祖母便掩面而泣,心中竟渐渐生出恨意。

这以后,外祖母常常和外祖父因一点小事而吵嘴,并不顾忌外祖父要的所谓面子。久了,外祖父便习惯于动手。起初尚有一些顾忌,到后来竞发展到在门后放一把荆条,待外祖母再耿耿地与他争执时,外祖父便大打出手;外祖母白晰的手腕上便常常留下一道道抽痕。但她仍不屈服于外祖父的威压,一边挨着鞭笞,一边还勇敢地申辩

待儿女们该嫁的嫁了,该娶的娶了,只剩下两个孤独的老人时,他们却突然不吵了。外祖母再也不屑于顶嘴:外祖父发作时,她呆呆地纥蹴着,似不再听到声音:外祖父觉得没趣,兀自唠叨一番后,也戛然陷进沉默。

有一年,我去外祖母家。外祖母也是娴一锅土豆小米饭,给我盛上,她自己也盛上,殷切地劝我吃。外祖父被冷在一边,那黯淡的目光,透着一种无奈的阴郁。我想给外祖父把饭盛上,外祖母却说:甭管他,他自己有碗。在我纳罕间,外祖父从碗厨里拿出一双碗筷。那碗又黑又脏,像久未刷洗。他低下头去盛饭,手不停地颤抖。我抢过他的饭碗,给他盛上了。外祖父很激动,一边闷声吃着,一边悄悄地淌着泪。未咽下几口,他就咳咳地喘起来,晚年的外祖父害着极重的肺病。

晚上,患肺病的外祖父竟要陪着我喝酒。我劝他要保得身体,少喝一点才好。他竞执拗地喝下去,一杯接一杯,招惹着一阵阵喘息。待到微醺时,他竟对外祖母说:他外祖母,不喝一口么?那表情有些巴结,但却是极真挚的。

外祖母说:老了不是?知道俺有用了,晚了!她将那一双端酒的老手,无情地搪了回去,令外祖父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外祖父是可悲的。并没有征服了外祖母,却吃了自己专横的苦果。

两位老人一辈子都没照过像,来时我带了机子。临走时,想给他们照一张合影。凳子放在日光融融的院井中,可怎么也不能将二老拢在一起。让外祖父先坐在凳上,外祖母就怎么也不去坐;外祖母先坐下了,等外祖父刚挨她坐下,她就又起身了。好不容易将二老哄妥帖,但挨在一起的那种表情却令人哭笑不得: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两张脸扭曲而僵硬。就只好让他们分开来照,再到暗房里做技术处理。舅姨、母亲所珍藏的两位老人的唯一的一张合影,便是这样的作品。

到后来,孤独的外祖父,就只好抱养了一只猫。

外祖父整日里把猫放到膝上,用梳子细心梳理猫的毛发。晚上则把猫拥到被窝里,搂着猫睡。外祖父管猫叫梅子,而他的铜杆烟袋的玉坠上也刻着一个梅字。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一个远遥的故事,或许与爱情有关。外祖父吃饭时,也把猫放到桌旁,把自己爱好的食物也放到猫碗里一点。冬天,他怕猫拉肚子,饮猫时,总是给猫晾一些温开水。渐渐地,猫竟与外祖父建立了感情外祖父在屋时,猫从来不出门,总是偎在他身旁,咪咪地解除老人的寂寞;外祖父出门了,那猫便不安地蹲在门前,支起耳朵,谛听那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外祖父的衣裤都很脏,身上长了不少虱子,只要躺下身子,便不停地抓痒。他的胳膊抬起来很吃力,肩背就根本抓不到。他把上衣脱下,斜倚在炕上,那猫便极殷勤地给他抓背。晚上,外祖父总是睡不着,便唠唠叨叨给猫讲故事;那猫竞也久久不寐去,总咪呜咪呜地支应着,似全懂了外祖父的心事。

炕的那一头,外祖母也并未睡去,听着那低一声高一声的人与猫的对话,烦得很,便辗转不止,暗暗地恨着那该死的猫。

一天,外祖父从外边回来,见那猫伏在地上不起身,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将猫抱起,见那猫腿竟被打折了,露出尖细的白骨。外祖父那愤怒的目光搜寻着外祖母的身影,终于在柴棚的一角,搜到了外祖母那惶恐畏缩的目光。他抄起杌凳狠命地砸过去,终于的将外祖母的的腿子也打折了。外祖父悉心地包着猫的伤口,任外祖母一声接一声地哀叹。

姨舅们闻讯赶来,拥着瘫软的外祖母,悲而无声。与其说他们不敢有声,不如说他们悲悯,因为他们都知道,父亲的心上有一处心结,一如老伤虽然痊愈了,但留下疤痕也会一遇变天就痛痒,老人的愤怒,也是出于身不由己。

后来我才从外祖母那里知道,外祖父的表妹就叫梅,住在隔山的沟岔。那年沟岔上有几株梅开得艳,他和表妹把终身私定。表妹送给他的礼物也个别,就是那个悬着长长玉坠儿的铜杆烟袋。但不久,表妹竟被皇协军协走了,逼着给鬼子头当了小老婆。外祖母悄悄地对我说过之后,叮嘱我:别叫你妈和姨舅们知道,更别让村里人知道。其实,我知道,妈和姨舅们都是知道的,就独独欺瞒着她本人。既然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相互欺瞒呢?渐渐地,我懂了,外祖母的欺瞒,是为了自尊,儿女们的欺瞒,是为了体贴,都是为了亲情的圆满。如此一来,外祖父的悲哀就重了。

最后,外祖父终于被肺病夺去了生命。我不禁觉得,他与其说因病而逝,倒不如说是再也承受不起那漫漫无期的心灵孤寂。

下葬那天,那只猫也嗷嗷地哭着跟到坟地,几次跳下坑去欲与外祖父同葬。掮工们极惊奇,说这是一个神猫。就没人舍得它被埋进土里,便派一个人把猫抱了回来。那猫倚在门边,叫了好几天,之后,便不叫了。只是不肯进食,直至饿得仅剩几把瘦骨,奄奄而毙。

外祖父一生没有得到爱情,只有猫理解他。我总是想:外祖父若是把对猫的那一份精心,匀给外祖母一点,那么,外祖父的晚景将会好过一些。

怨侣逝去,外祖母也病了好几天,痊愈后,竟变得有说有笑了。后来,她竞也抱养了一只猫,也一心一意地将自己投入进去。

我去看望她时,那猫正极温顺地躺在她怀里。她接过我带给她的蛋糕,挖了大大一块奶油,喂给猫吃。那猫肯定同外祖母一样,是第一次尝到奶油的滋味;因为它津津地咂摸着,久久也不咽下。外祖母快意地笑起来,那黑色的牙床,泛着幽幽的光泽。

我问她猫的名字,她竟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儿,嘻嘻,叫梅。并说:我们姐儿俩可好了,我跟她说些心里话,她都能听懂。这时我才留心了一下,原来那只猫是一只母猫。

外祖母的头发全白了,虽然白而稀疏,却梳得光滑,可观其心性。她足不出户,整日与猫厮守。那猫是她的钟,她从猫的眼睛里感受时间。因为好奇,便问她眼下的时辰。她乜了一下猫的眼睛,正午。恰是正午。猫眼里,无眼仁,皆眼白。便感到,她的形容虽然枯槁了,但她的生命却并不枯寂。

我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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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与猫


小时候在爷爷家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爷爷身子骨还硬朗,腿脚也方便,我和堂弟经常拉着爷爷在门前院子里打羽毛球。捡两块大石头摆在院子的两旁,在中间再画条线连接,是以为界。彼时的我尚且不及爷爷身量的一半长,握着球拍举起来都费劲,爷爷总是轻轻的喂球给我,我吃力的挥动球拍却常常拍了个空气,虽然碰不着几次球,但依旧乐此不疲。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我回到城里开始念书,城市生活异彩纷呈,满目琳琅,让我渐渐淡忘了农村老家,爷爷硬朗的身影在我的记忆里逐渐变得佝偻模糊。城市万家灯火,山村袅袅炊烟。儿时热闹的景象随着子女的离开,而渐渐变得冷清。年轻人往热闹的城市里走,老人们则留在了老家。

逢年过节,还是会回去看望,坐着一天只开两趟的乡村大巴,在九曲十八弯的山间公路里颠簸环绕,一路风尘终于到家。奶奶总是会提前站在院子口张望,看着沾满泥尘的大巴车悠悠开过来,停在路旁,我大声地喊奶奶,奶奶紧握的双手才倏地放开,眼角带笑,同样大声地回应哎。

奶奶接过我的书包,引我进家,操着亲切的乡音,招待我们。每次问,爷爷呢,奶奶都会说,爷爷在厨房给你们热菜呢,坐了这么久的车,该饿了吧。许是爷爷烧的菜太好吃,离开老家后我总是念念不忘,只有吃到爷爷的菜,我才会有一种这就是家乡的味道。

爷爷身子骨不如从前了,前几个月,雨天路滑摔了一跤,腿给摔出了毛病,拄着拐杖走了一段时间的路。我小跑着来到厨房,叫了声爷爷,爷爷回头应了我,说厨房油烟大,让我在外面自己先玩会,一会儿就能吃饭了。我手扒着门沿,偷偷地看爷爷炒菜,以前爷爷总会在我们面前展现他高超的技艺,切丝颠勺颇有门道。我喊着让爷爷表演下,爷爷却说,爷爷老了啊,颠不动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爷爷说自己老了,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比雪糕掉在地上,白衣服划了笔印还难受。

新添的一道菜终于出锅,我帮着爷爷摆盘、拿碗筷,收拾好,爷爷歇了口气,说:晨儿,快喊奶奶和你爸妈他们来吃饭吧。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长辈们相互寒暄,而我们小辈则大快朵颐。爷爷想举杯一起喝杯酒,却被奶奶打了手:今年才查出了三高,让你别喝酒,你还喝。长辈们也纷纷相劝,最后爷爷只好以茶代酒。我们小孩用果汁敬爷爷,爷爷笑得开心,用茶与我们碰杯,眉眼不及之处,却是一丝苦涩。酷爱喝酒的爷爷不得不向生活做出妥协,我们在期望中长大,而爷爷却在不经意间衰老。

再后来,学业繁重,回去探望的次数不再频繁,偶有几次回去也呆不上两天便又匆匆返程。最近几次回去,意外发现,爷爷竟养了一只猫,是一只深棕色狸花猫。爷爷并没有给它取名字,平常就用喵喵来唤它。我逗它,它总是立马就溜走,只有爷爷薅它的毛,它才会一脸享受地趴在爷爷的腿上。问起爷爷来,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只流浪猫,一次无意间闯进我们家的院子,爷爷见它可怜,喂了它剩饭吃,之后猫又过来,爷爷照旧喂它。一来二去,时间久了,猫也知道爷爷对它好,便赖在爷爷家,成了赖账的食客。白天在外面撒野,差不多饭点,就会不疾不徐的踩着猫步进来,爷爷奶奶吃饭,它就跳到一旁的椅子上,优雅地坐着,也不叫唤,时不时用舌头舔舔爪子,再挠下头。等到爷爷奶奶吃完了,爷爷便拿着喵喵专用的碗,用筷子轻轻的敲了敲,小猫便很听话地跳下来跟着爷爷走到厨房门角那吃饭。爷爷收拾碗筷,小猫就在一旁吃着,吃着吃着还会抬起头瞅瞅爷爷,像是在感谢。

过年的时候,老家终于是热闹了起来,大家围着火炉相火,一起嗑着瓜子,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只是年味没有以前浓了,长辈们看了一会便在隔间里打起了麻将,小辈们也长成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不是玩着手机,就是聊着游戏。陪着爷爷奶奶寒暄了会,就离开玩自个儿的去了。

我被堂弟拖走的时候,回头望了眼爷爷,爷爷看着电视屏幕,神色落寞,只有喵喵蜷在爷爷的腿上烤着火,享受着冬日里才有的温暖。

零点的报时响起,窗外响起了欢庆新年的礼花,我们凑到窗前向外望,舅舅在院子里也点燃了我们的礼花。漫天烟火璀璨,绽放又落幕,像极了人生,蛰伏蓄势直到爆发壮烈华彩,短暂绚烂后又隐于黑夜。

孤独是所有人的常态,不是天冷了加件衣,感冒了吃口药就能幸免。只有陪伴才能给予心灵依偎的温暖。就像伸着懒腰卧在爷爷腿上的小猫。

老人与马


老庄支书也叫老庄,极新奇。我刚迈进村部大院,老庄便疾步赶上前,双手早已摆好握手状。果然是紧紧地握手,并说:知道史领导要来,欢迎,欢迎!

我很受感动。传说,时下的乡村干部,对镇里的大官小吏并不太理睬,况我又是极年青的学生出身的干部,能得到这般热诚的接见,太让人满足了。我便觉得,老庄是个好干部。

入老庄的屋子,竞发现屋子的门安得极怪,不仅前面有门,屋的后墙也有门。

正疑惑间,老庄说:屋后有个马棚,马棚里有匹老马;后墙开个门,饮水添料便当,特别是冬天。

我在院子里踅了一遭,看到村部的院场很大,屋后墙是院墙的一部分。若从前门去喂马,的确要绕个大圈子;而东西两面院墙外均依次盖满了民舍,民舍的主人都聪明,也将村部的院墙做了自己院墙的一部分。于是,便失了从挨近马棚的侧墙凿便门的可能,便觉得那个后门开得还合理。

我说:院子这么大,安个马棚总可以吧。

老庄说:就是,本来就在这院里养着的。

我说:那怎么挪了?

他叹叹气,告诉我:村里有个大理石厂,生产的大理石特好,两个美国鬼子便找来谈判。进了村部,见院里有匹马,便嘿嘿哈哈笑,说:村政权和马在一起谈朋友,极刺激!乡长正陪着,脸煞地就变了,将老庄叫到一边:老庄,你养什么破马,给中国人现大眼了!

过后,便将马棚迁屋后了。

我说:也是,一头老马,杀了算了。

老庄腾地站起,两只老眼极凶极凶地瞪着我,久久不移。我被他瞪得莫名其妙,胸腹间有冷汗汩汩地淌。

身边的老会计便劝老庄:莫怪史同志,不知者不怪么。

等老庄愤愤地走远,老会计说:老史同志,您冒失了,这马是他的命哩!

那年春,种子和化肥用得极多,老庄便愁运输。队上马车倒有两挂,牲口却仅有三匹。待他四处借牲口都借空了,便狠狠心,让这马单身驾一个车。两车一样装一样跑,一春下来,竟不见这马掉一指膘。秋上,北京农展馆办农业成果展,老庄便骑着这匹马进城。不想,在馆里竟见到了伟人。

那天,伟人极兴奋,问老庄:这马好壮噢,是自己养的么?

老庄赶紧说:是啊,跟您老人家说,它极能拉呢。便急急地对伟人讲述那马在春天的表现。

等老庄讲完,伟人说:好啊,这马是人民公社的功臣,要好好照料噢。

老庄便唰地将泪流汹涌了。

他连夜赶回村,连夜开大会。在临时点起的雪白雪白的汽灯下,他拉着马在人前走来走去,宣泄他宣泄不尽的幸福。

于是,马便不再干活,且由老庄亲自喂养。

我找到老庄:老庄,请原谅。老庄仍不睬我,闷闷地抽板烟。我说:老庄,莫生气,领我去看看马好么?老庄这才抬起头,怨艾地看我一眼,就默默地打开那后门,朝马棚走。

见了那马,我吃了一惊:它太老了,极瘦,每块骨头都争先恐后地表现棱角;马的毛也极稀极黄,但很干净。那马起初是极慵懒地卧着,见了老庄,竟嗒地站起来,朝老庄嗅。待马极费力地张开嘴巴,便见到茶锈般乌黑的下膛,它满口的牙已落光了。感觉告诉我:这马不会活得太久,尽管有的马能活到三十年。

老庄极兴奋,抚着马的鬃毛,胸起伏如潮,喘息如风。

问老庄:还能吃么?

兴奋的光便倏地从老庄眼里消失:吃不动了,水煮的软玉米,每天才只咽两捧。

按下乡的要求,我晚上和老庄住在一起。他每天夜里两三点钟都从后门出去,很久才回来。老庄说,马只有夜里才进食,要加一点料。后来,我产生了怀疑:马既然吃得极少,睡前添些料便足矣。夏天的后半夜是好睡觉的时候,那么折腾,何必呢。于是,我便联想到老庄的老伴死得早之类。

那夜,待他出后门有许,我便翻身下床,也轻轻地尾随出去。我找墙根的暗处蹲了,看那马棚。马棚里果然有老庄。一会儿,竟见老庄将脸贴在马脸上,上下摩娑,且嘴里念叨着:

老伙计,你真是,我不喂你你就不吃。你要肯吃一点,多撑几年,等等我。咱村上,就你和我见过老人家。如今老人家去得久了,一想这心就窄,就想叨念两句,俺是不是害神经了?老庄更可劲地与马摩娑,干咳了两声。

我总是想,我个泥腿子,你个哑巴牲口,怎么偏偏就见到老人家了!这些年,我总是拚命干,他老人家也不知知道不?!

接着,便听到老庄压抑不住的啜泣。

久久,才见老庄平静下来,抓起一把草料,吃一点儿,伙计,千万要多撑几年!那马果然就舐他掌心里的料;那低而沉闷的咀嚼声,极似一声声的呜咽。

我急忙闪进屋来,极轻极轻地将门掩好。不是怕惊动老庄,而是我觉得,像这样的一扇门,的的确确是应该轻轻地关的。

这是一个老人的感情世界中,极神圣的一隅。即便是天地岁月,也是体恤的。

猫与木头之梗


那是一段故事,时常有些插曲。故事有些神奇,插曲有些离奇。结局有些勇敢的残忍。

之所以称之为梗,是因为想起还会带来酸涩和哽咽。就像在无奈时间的离开抛弃了一群本就孤寂的人。我本以为始于荆棘丛生落于花海,却被困于丛中无处安生。

我想洒脱应该成为人的一种品质,那样我就不会放任自己成为劣质品;我想心酸应该成为人的一种消遣,那样我就能放任情绪动荡不安;我想得失应该成为人的必修课,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随遇而安。

如果生活是一个玩笑,那我希望都是。玩笑始终是笑的。我不管是嘲笑,可笑,还是讽笑,我只想看笑点能不能打动到该打动的际遇,我只用知道什么事都能潇洒的一笑而过。

梗,在这里就是还能噎住你的。

面对夕阳的拥抱如果一直是你心里最美的图画,那么猫和木头的对话一定是你最不能听到的。

它们有最温柔的遇见是,是夏天,那时木头还作为树的形象在山顶矗立,能引得夕阳斜视,微风轻语。这样的背景你一定觉得完美惊心。

猫:你好!这天真热,我想呆在你怀里,因为我听见你和风的对话了他很眷顾你。

树:

猫:又遇见了,我不是来陪你的,但这里看夕阳最美,所以我又来了

树:

猫:真巧啊!这该死的雨欺负我!所以借你的怀抱躲一躲,放心雨走我就走。

树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却吼住了风和雨的攻击。

猫:我想我有点事要告诉你,我觉得你能和风说话,能和雨聊天,甚至能和夕阳相印,我温柔的待你却得不到你一句话么?

树:

猫终于很久没主动靠近树

但是它终究是挂心着的,还是没忍住去看一看

只是去到的时候树已经变成了木头。猫很难过,却还是守着木头。木头却再不会为猫遮风挡雨,并且它已经没有了生机,任凭猫怎么闹腾,哪怕借着风雨之力木头都再无动于衷。

终于,猫放弃了。它说: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只不过第一次见你就喜欢所以才多了那么多偶然,所有的遇见都是为了你,哪里不想见,只是你那么冷淡,恍惚让我觉得我还不够让你在乎

猫不知道树变成木头的时候在想:我不开口只因为你那么胆小那么容易逃跑,我该说什么才能不吓到你。没想到这样还是留不住。变成木头并非我自愿,但这样的死心是宿命。下次你再来我就真的不会疼痛,也不会害怕,甚至连知觉都不会留住了

上帝真的很公平,你的幸福会预支着你的运气,而你不可超支过度。猫遇见树是幸福的,但光是遇见就花掉了它们大半的运气,因为太美好所以往后面的憧憬都是更美好,事实上沟通的困难让它们出现距离,进而形成差异。而爱情却是,我愿分担生活给你承受不住的苦难,不是我要你给我所有的幸运。

树和猫都没有错变成木头和猫都没有纠葛。这样的宿命,是它们的不幸又是它们的幸运。感情里看明白自己不能要的沉重和该给的坦白。所有的计较,不甘,委屈,疼痛都被时间沉淀了。交集也从离开就彻底消失了。

猫没忘记,但是只是当成一个经历对待,无关痛痒;木头忘记了,只是忘了当时的心情,变成一个死的记忆。梗只是因为不小心感慨了一遍它们的蹉跎。但生活最多的就是不断失去和获得,最终的往往不是公认最好却是你眼中最好的。

我与猫之间不会实现的承诺


我家养了好几代猫,这些猫总是繁殖一代又一代的无终止,这要源于刚开始的那只猫。想一想,那已是5年前的事了。

那时,大姐在外,家里气氛很安静,我便提议要只小猫,后来我终于等来了一只黄白毛、很活泼的小猫,它常在太阳底下滚来滚去,一个毛线团,一支笔都是它的玩具,它总是扑过来抢,抢了又扑。家里的院子里有个葡萄架,它常在架下的沙发上睡懒觉,消耗着它几个小时的时间。它的魅力很大,不久又领来了一只狸色的小公猫,它们俩的关系非常好,也很懂人气,每天我们上学要走时,它们俩总是一前一后地跑回来。过了几个月,黄猫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我们便知道它要当妈妈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黄猫突然喵,喵地叫,一反常态,我们便知道黄猫要生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由于我们没有给猫接过生,所以打电话请黄猫原来的主人照顾一下,这只猫的主人可是我们当地出了名的猫之家,她家没有孩子,所以以养猫为乐,大大小小有十几只,她们把猫当成了孩子,是她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由于我们两家并不是很远,所以十几分钟她就到了我家。可是大家忙了大半天,黄猫也没有要生的感觉,天黑了,猫主人要回去了,走前告诉了我们一些注意事项。凌晨,黄猫终于顺利地生下了6只小猫,原本以为它生产会怕生,可是黄猫却让我们必须在场,走一个它都会站起来叫。生完后,我们把小猫放到一个大纸箱子里和它们的猫妈妈在一起。更有趣的是小狸猫在偷看小猫时,总会禁下鼻子张着嘴,仿佛有不喜欢的气味似的。小猫们似乎生下来就注定了分离,到了被送走的日子时,我苦苦的哀求却只留下了两只小猫,另外的4只全送走了,当我们去看它们的时候,有的小猫认出了我们,在我们的身上蹭来蹭去,让我们走时都是与泪水为伴,再后来这几只猫有的被车轧死了,有的吃药死了,有的跑了,还有的不知所踪了。

我很想改变这些猫的命运,可是却力不从心。每当看到家里的这两只小猫,我都会想它们真的好幸福。

一天下雨,我们晚上一直不见猫妈妈,到外面叫它也没有回音,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出去发现黄猫躺在葡萄架下,身子上下全被雨淋湿了,喂它东西也不吃,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我们,想让我们救它,可是我们不是神呀,兽医也无力回天,黄猫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

不久后我们搬了新家,3只猫也到了新的环境,小狸猫在搬家后没有像以前那样出去玩,后来会慢慢地试探出去,两只小猫却安心地在院子里玩,没有想过院外的世界。秋天的一个傍晚,妈妈下班时抱回来一只小猫,刚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家里的小猫出去跑丢了,可是回家一看,发现两只小猫好好地在床上睡觉呢,这只小猫怎么办?看见这只小猫又小又瘦,我们决定养几天再送人。可是送人没过半个月,我们又在门外发现了它,它竟然又跑了回来,还像以前那么瘦,也许好久都没吃饱了吧。算了,一只也是养二只也是放,都要了吧。养着没问题,只是多了只猫吃饭而已,可是小狸猫却不容忍了,每天都找机会咬它。害得这只小弃猫每天都精神紧张,连觉都睡不安稳,小弃猫很忧郁,也许它也知道这个暂时可以提供住处的地方并不长久。我们又送了小弃猫两次,都让它跑了回来。一次送到不远的姑姑家,它在半路跑了回来;一次送到外地,可是它绝食,撞玻璃。它用它的方式表达它的拒绝与气愤,可见它多留恋这个家,可是我们呢,却很残忍地抛弃了它,最后的一次,小弃猫被狸猫咬坏了后腿,皮都掉下了一大块,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受不了了,决定再一次送它,因为它是我们家捡来的猫,这个理由很自私。我抚摸着弃猫,我好怕,好怕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关爱了,好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它了,更怕它以后不知会怎样,我流着泪对它说:猫猫,到了别人家别跑丢了,以后就没人欺负你了,你可以好好地睡觉了。我会去看你的,听话!它似乎听懂了什么,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手,不停地晃着尾巴,这是我与它之间的承诺。

第二天,在它被放进箱子里的时候,它出乎意料地安静,没有像以前几次那样的挣扎,也许它相信我,相信我对它所说的话,但是在放进去的瞬间,我看见了它的眼泪,我好难过,心里也很无奈,发现有时有些事是我无力改变的。一天两天,我度日如年,想着周日休息去看它,可是小弃猫连这几天都不给我,它只在那人家呆了两天,就跑走了。我想它一定是想找回来的路,因为它认准了这是它的家,可是这个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血统的不纯而选择放弃,想想它在外也许会冷,也许会饿,也许会生病,可是我们之间的承诺却不会实现了,我好希望有一天它会突然出现在

老人


六岁那年,我跟妈妈搬到了继父的家里。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我异常排斥和恐惧。我害怕新邻居好奇的目光,那种目光带着强烈的探索的味道,似乎要将我刨根究底,对我和妈妈搬到这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搞个清清楚楚。

我知道他们对我,对我妈妈都很感兴趣。而他们之所以感兴趣,不过是因为又多了件茶余饭后谈笑的话题:她就是张家新媳妇的女儿,跟着妈妈一起过来的,六岁了。

那时的我,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对我有没有恶意,但是我害怕成为大家的焦点,我讨厌背后的指指点点。

我并不和他们说话,即使上学路上从这些邻居家走过,听到他们喊我,我也只是回头看一下,不敢作太多的停留,我知道,一旦我停下脚步,他们便会有一大堆的问题问我,类似你之前的爸爸呢?有来看过你吗,你妈妈为什么和他离婚。

初来时,我并不知道谁问了我这样的问题,我竟不清他们的脸,在我眼里,他们长得都一样,都是一张让我只想逃离的脸。

我低着头,闷闷的不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

每天,我背着书包从一家家门口快速走过,像逃犯一样的逃走,但是即使带着这样的心里,我却还是记得那张带着褶皱的脸。

每天,上学,或者放学,我总能在途中看到一位老人,他一个人坐在自家门口静静的编着竹筐。

只要我经过,他都会抬起头,脸上立刻洋溢着微笑,缓缓放下竹筐,不说话,只是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即使他的笑是那么的慈祥,友善,可是那是的我心里只有莫大的畏惧,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却并不过去。

老人依然笑着,手慢慢的伸进衣服里面的口袋,似乎要掏出什么。一开始,当看到他手伸进口袋,我立马吓得撒岁就跑,渐渐地,次数多了,我会多停留一会,想知道他口袋里到底藏着什么。

有时,他会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有时,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块钱。

对于每天只有五毛钱零花钱的我,那一把糖和五块钱对我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可是我深深地记得妈妈警告我的话:不要随便拿别人给的东西。

虽然并没和妈妈说过老人想给我钱和糖的事。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伸出的手里的宝贝好一会,再看看他那满是褶皱的笑脸,然后立马拔腿就跑开了。

有时跑开一段后,我会停下来,回头看看他,他低着头,默默地编着手里的竹筐,忽然抬起头,看到我,马上又放下手里的动作,脸上堆满笑容,边向我招手,边伸向衣服的口袋。

我见状,又慌忙的跑远了。

每天,只要他看到我走过,他都会重复这样的动作,重复这样的笑容,不曾间断。

然而,三年了,我从不曾走到他跟前,结果他手里的那些东西。

突然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看到那位老人坐在门口了。

自从意识到这件事后,每天经过他家门口,我都会转头看看老人在不在。可是,再也没有看到过。

有一天,饭桌上,妈妈和爸爸突然提到了那位老人:你看到他家门口停的小轿车没,听说是他以前的老同学来看他的,还是政府的什么人,他好像快不行了,起不来了。

他把自己的钱都留给孙媳妇了,家里人一分没给。

他卧在床上,吃喝拉撒都是孙媳妇照顾他,家里人谁管过他。

我开始不记得有多久没看到老人了,后来渐渐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他的孙子因为偷窃,被抓起来了,而老人的家里人,我也没有看到过。

每天,上学,放学路上,经过老人家时,我依然习惯性的转头看看,只是,每次都是紧紧闭着的大门,黑漆漆的大门。

有一天,我听到这里的人们说,他死了。

他什么时候死的,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死了。

那年,我上三年级。

我依然每天背着书包从他家门口路过,老人家的大门紧闭,门口,空荡荡的。

初中,高中,我开始寄宿在学校,不再每天都经过老人的家。但是每次回家,经过老人家门口,我似乎还是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一件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今,十几年过去,我经常会想起老人当时的笑容,虽然,老人的模样已经在我的脑中慢慢模糊,当时,那个笑容的感觉依然清晰可触。只是,每一次想起,心里突然一阵心酸,眼睛湿润润的。

我多么希望我有走到老人的跟前,接过他手里的宝贝,哪怕只有一次。

我不知道每次我转身拔腿就跑后,老人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会是怎样的心情,我更不曾,和他讲过一句话,不曾听到他说过一句话。

现在老人之前的老屋已经不在了,他的儿子儿媳妇盖了两层的小楼,但是门口的大树依然郁郁葱葱发屹立着。

有时经过,我有一阵的恍惚,似乎这里依然如十几年前一般,我看到一个小女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从前面走过,坐在门口的老人抬起头,夕阳撒满他满是笑容的褶皱的脸,放下了手里的竹筐,朝小女孩招了招手,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糖,小女孩呆呆的看着老人手里的糖,一动不动。

时间也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人在,老屋在,似乎谁都不曾离开。

喂猫


这几日天气凉爽,不过对待心情还是如炎日一般,走在濛濛雨雾里,脸渐渐扑湿,风携带着远景略过,稍觉得有些冷。生命,怎样才能做到圆满无缺,生命,怎样才会时刻清净自在,理想会是什么,执着的力度该如何伏笔。过午不食,我该瘦一些,满足一些世俗的审美,我该健康些,顺应一些科学的经验,直至什么事情都变成应该,那样是人们羡慕的样子,那样也是奋斗和意义的样子。

正在我低闷,苦恼人生之事时,门外跑来了一只猫咪,白色的绒毛小巧的脑袋朝着我叫,喵喵喵。我便拿起买来坐夜宵的馒头向它走去,它脑袋朝着我,顿时又跑远了。我出了门,朝着它停在远处看我的方向走去,它眼睛看着我,再次又跑至更远停留。我有些明白,原来是怕我,我站在原地将馒头撕落一块朝它扔去,心想你怕我我便不来,你可只管吃便是了。当我扔过去时,它吓地嗖一声便消失在黑暗里,唯有声音传来喵喵。我只得无奈立在原地苦笑,之后想起了《法华经》里迦叶菩萨说的故事。

一对父子因为战乱的原因自小便相互分离求生。父亲去别国城市做了生意,生意很大,钱两财帛数之不尽,车马牛羊用之不竭,国有边界而生意超越边界。这位父亲老了,别无所求,唯一还牵挂于心的是他失散的儿子,他派了无数人去寻找。儿子,渐渐长大,却一直流浪乞讨,他走遍国家越过边界,恰巧走到父亲所在的国和所在的城市。有一天,他乞讨到父亲的庄园前,父亲认出了他,便邀请他去大堂相认,儿子破衣烂衫走在金玉满堂的大殿里,父亲说我是你的父亲,你只要认我,我的所有财产都是你的。儿子在大殿里瑟瑟发抖,在回去的路上想我一介乞丐有何价值,值得如何,莫不是要我xing命,想到此便只想着远离和逃避。父亲见如此,想了一个办法,他派管家去找儿子说在某一个庄园缺一个掏粪的仆人,只要你来,工资双倍。那儿子便应职,父亲乔装也是一个掏粪工,两个人一起工作相互帮忙,在此期间,这位父亲也带着儿子去看了他所有的庄园和财产。十年过去了,父亲召集族人管事在大堂,指着儿子说,这是我财产的继承人,这是我的儿子,语罢未及几时便故去了。儿子,跪在地上,回忆一切,哭成泪人。

或许,我们就是一直落在黑暗里瑟瑟发抖着的猫,我们不相信所有春天、美好的事物近在咫尺,我们总孤独恐惧地叫着喵喵,我们总希望会有人过来抱住自己、温暖自己,可总在脚步声清晰时远远地躲开,可总在大海捧上善意阳光时选择关门闭窗。我们多么可怜,祈求的粮食有人摆在桌盘,我们多么可悲,在难眠的惆怅里一个人自我饱餐。

老人之死


老人之死(一)

夏天,我住进了这条街道。街道最宽的地方只能容一辆小车通过,最窄的地方也只有三人并排而过。地板上铺满了各种形状的青石,楼房对面而建,两层以上的土木结构,都在述说着这条街道着久远的历史。

我住所的斜对面住着一对老人,老太爷身体不好,也没见过有什么子嗣,夏天我经常可以看到老太爷坐着有滑轮的座椅出来溜溜,有时也自己扶着墙体,沿着墙体慢慢的蹒跚移动,像极了学步的孩子,上老太爷的家要从街道往上爬两步阶梯,老太爷下来时他老伴会扶下来,有时老太爷上去时却是自己手爬上去,有时看着看着我就觉得自己的心灵都感觉到悲凉。

到了秋天,老人的身体便不好起来,经常需要老伴帮助坐到有滑轮的座椅上,然后推到有太阳的地方去晒太阳。我看到老太爷一个人坐在座椅上晒太阳时,不知道在想什么,经常一个人从椅子上往下滑,似乎是想自己站到地板上行走,可是总是没有成功,往往滑倒地板上后就摔倒了,于是他老伴就会过来踢他几脚或者打上几巴掌,然后在骂上一半天,老太爷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有时也会哼叫两下,我估计可能是打的太重。

这中间我一直没有见过老太爷的子嗣有回来看望过,也许他们没有孩子呢,老太爷也一直没有被送去医院看过,或许他只是衰老而没有病痛呢。

深秋的时候,天有点冷了,没有见到老太爷出来晒太阳已经有三个星期了,他家还是静悄悄的,突然有两三天他家里就是来了许多客人,不过每个人都是很快乐的样子,晚上要大声而快乐的聊到凌晨的两三点或者更久,一点不在乎街道邻居的感受,我开始想也许老太爷快好了吧,我也为他祈祷祝福。不过,一天清晨,我看到有人给他家用板车拖了一副棺材放了进去,我心头一颤,也许老人家命在旦夕了,然后几天就是死一般的静寂,这样不知道老人家怎么样了,我决定抽时间自己去看看这位老人,我还没去,一天晚上的深夜我听到对面传来了几声女人的哭声,我知道这是老人离世了,果然几分钟后又响起了四五颗爆竹的声音,老人走完了他最后的人生。

我一直在想,老人有没有子嗣,为什么到了最后也没有人来送他去医院或者来看望他。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了,看到老人家门口坐着几个男人在聊天,有几个女人在房间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我听了一会,大体意思是哭诉没有好好孝敬老人,没有好好看望老人,他就离世了。我心想这么惨烈的哭声,一定是老人的至亲了,便仔细的听了一下,我才发现这哭声里至少有老人的姐妹或者老人的子女。可是现在不管多么惨烈的哭声有什么用呢?这哭声究竟是哭给老人听的还是哭给世人听的呢?

突然间觉得很内疚,自己也常年在外流浪漂泊而没有照顾自己的父母,古言说:父母在不远游。我也是一样不孝啊。

20xx年10月27日 晨 吴柳杉于贵州安顺

老人之死(二)

如果生命只有七天

这条充满着岁月沧桑,铺满了各种形状青石的宽窄巷子里,这七天格外的热闹,两层土木结构的房子里坐满了人,服饰大多就是两种色彩:黑和白,当然也有身着红黄两色袈裟的超度和尚。

从老人离世到今天刚好七天整,这七天也许是老人最快乐的日子,每天晨鼓暮的佛经诵唱,每天清晨和傍晚还有几声亲人的哭诉问候,每天不时有邻居好友前去吊唁

七天的时间,这条宽窄巷子里全都摆满了酒席,早中晚都是坐无虚席,吃完离开,饭点再来。当然也有例外,我隔壁的土著好像就没有去吃过一餐。也经常在傍晚的时候带着孩子离开家,或许是到了孩子的外婆家,总是在第二天早晨再回来。

每天傍晚以后是最热闹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女人拿着话筒清唱,用一种腔调一种曲调在唱着歌,我听不懂,那也许是回族也许是苗族的语言。我今天在大街上也听到了街上有卖碟片的小贩在播放这种曲调的音乐,后来才明白那是对歌或者山歌的曲调,每唱完一句,就敲几声鼓;然后到了晚上的时候,便有人聚在一起烤火打牌、打麻将,整个灵堂便是一大片歌声麻将声和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也许是有人觉得唱歌的歌词唱得有点意思)木鱼声巫师做法时敲响的鼓锣声间或还有几声鞭炮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一点没有尊重灵堂和顾及邻里的意思,当然我不知道贵州的丧事是不是都是这种现象,各种场合都在灵堂同堂呈现。

我觉得这是人性的悲凉,人活着时还没有死去后风光。如果老太爷的生命没有结束,我想这七天应该是他最快乐的日子,至少还有那么多人陪伴他,还有亲人和朋友知道他的存在。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这个小小的宽窄巷子里得到了完美的诠释,当我看着一个人慢慢的衰老慢慢失去行动能力再悄悄的消失在尘世间淡出人们的视野,然后所有的亲人不仅没有表现出一点的哀伤或者悲伤或者不舍,反而觉得这是他们责任最大的解脱,也或者这也是命吧,属于老人的命。

20xx年11月2日 晨 吴柳杉于贵州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