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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爱情都败给了现实

发表时间:2020-08-13

【www.qg13.com - 情感现实语录】

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很多爱情都败给了现实,欢迎阅读与收藏。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很喜欢的一句诗,到尽了再美好的情感都难以长久,也难以抵得过现实的枷锁。爱情就是这样的没道理,爱的时候怎么样都好,不爱的时候怎么样都不好。爱情不是数学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就像每个人都会无奈的选择生活在灰色地带。

之前许多年,我的一位故友一直自诩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相信人生非黑即白,感情从无中间地带。可是直到遇到了她现在的男友,常常处于内心焦思苦虑的状态,他们的相遇可以说不幸中也带着幸。其实我的故友从不爱抱怨,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类型,可能由于男友的身份特殊,所以不能给予关爱,也因很多外界因素,时常想法也不一致。我不想评论这场恋爱的是非对错,但只听故友每次抱怨与倾诉,我认为与其这样维持现状,倒不如早点放手。

首先好的恋爱一定是让双方愉悦的,而不是为了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我问她:你能给你现在的男友带来什么。

她说:我很爱他,想照顾他,有可能想一直留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没有。

我说:你除了爱他,能给他的生活或者生意有什么实质xing的帮助吗?QG13.Com

她说:其实我也想过要改变,也想让他越来越爱我。

我说:你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是要在一起,只能最后受伤的人是你。即便现在不分手,你以后的生活也肯定比现在更痛苦,他爱不爱你,从你的眼泪中你还感觉不到吗?

她说:是我自己不够优秀,没有优越的家庭,也没有高的学历,也没有存款......

我说:他要不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干嘛?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没有必要,你是没有人追了嘛?只因有些事他做 不到,所以总是说不些无关痛痒的话。那么到现在看,他也没有逃避的责任啊。只不过他不爱你罢了,喜欢还是有的。

她说:我明白问题的重点,就是我现在一无所有,所以我是不是该离开他。

我说:你去或留,不会影响他的任何生活,即便跟你在一起,你也不会影响到他。至始至终你从未进入他的生活,不是吗?如果你的爱不求回报,那我什么也不说。可是你现在这种卑微的爱,在别人那里什么都不是。要不然找个爱你的人,这样日子过的舒坦点。也不必纠结。

她说:我不想离开他,内心又举棋不定,真的好痛苦。有时候真的就想一走了之,可想想他独自承受,就想留下来陪着他。

我说:很多事情或许都是你的一厢情愿呢,比如你们吵架,他可有一次哄过你?不都是你道歉认错,他高高在上的原因就是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所以你闹就让你闹去吧,他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理会你这个给他带来不了利益的人。

也许我说的话很不中听,可事实就是这样。感情如何经营?不是一味的索取,更不是一味的付出。就像交朋友一样,什么样的人就会接触什么样的人。不是拥有同等地位身份的人怎么会在一起玩耍呢?很简单的例子,开宝马的不会跟骑自行车的成为朋友。在这段恋情中处于弱势的人总是患得患失,现在明白长辈为何让我们结婚都要找门当户对的吧。当然也会有例外,那就是真爱面前,我们不能把世界看的那么不堪,黑暗中也会带有曙光。

不论恋爱与婚姻,都忌讳抱怨,不必感叹人生的不易,也不必遗憾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爱情到底是什么?首先是两个互相有好感的人,其次是两个互相的信赖,再次是爱。可往往大部分人到了第二步就该散了。怪不得现实,要怪就怪自己,没有守护爱情的能力。

我们遇到每个人都是一种不一样的风景,当你在寻爱的路上,一定要做好迎接爱情的准备,否则就会在现实中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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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给考试的爱情


公开考试。不但是对个人成绩的考验,也是对爱情的考验。

大学入学考试的结果公布了,分离的时刻也便到了。

一对情侣,一个考上大学,一个考不上大学,那么在坚固的感情也会受到冲击。

从此以后,一个继续求学,一个出来参加社会工作,他们每天面对的事情也跟从前不一样啦。考不上大学的那个心里终究不是味儿。我们不想用学历去评判一个人,然儿,当事情临到自己身上,我们会因为考不上大学而失去对方。

即使今天不分开,将来,当他大学毕业了,也是会分开的吧?不用等三年,也许,明年他便会遇到一个比我好的同学。

出来工作的那个,也会认为正在求学的那个太幼稚了。他很早在社会浮沉,成熟得快一点,他的大学情人,便显的少不更事。两个人的距离愈来愈远了,大家的步伐也不同了。

年少的恋情,是多么纯真和美丽,却敌不过一场公开考试。哭和难过,也没法挽回一段消逝了的爱。不是中学生和大学生的问题,两个大学生也会分开,而是,人生。里有太多的时候,是形式毁了一段爱情。

爱情与现实


爱情这东西没道理,来的时候铺天盖地,去的时候绝情绝义。

大有一种我爱你命可以给你,但若是某天不爱请把命还回去。

我听过见过太多悲欢离合,其中我父母间感情纠葛为最,可以说她们是我人生最直观的老师。

不否认,她们爱我,甚至超过很多父母对孩子的疼爱,在我人生道路上绝对是尽心尽职为我保驾护航。

只是她们之间的那点事,说来话长,一部电影的时间是不够的。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耍赖的人是赢家,勤劳忠诚不代表拥有,默默付出不代表收获。

总之,我的三观毁尽。

背叛,绝望,悲伤,关于一切的一切,不婚,丁克,同xing,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有两个朋友聊天,甲和老公曾经甜蜜的爱情步入婚姻,在朋友圈当时引起很大的震动,任何场合两人都不断各种连体秀恩爱。

乙认识老公的时候正受了重伤,绝望时候抓住一个人,没有一点点期望,甚至抱着破罐子破摔这样的心态来经营这份感情。

事到如今,甲跟老公随时处于水深火热,两人几次走到民政局,打算分崩离析。

反而是乙的感情算是比较平稳,一开始对老公没有任何期待,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失望落差,越来越渐入佳境。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没有爱过就不会怨恨。

有时候爱情败给的是自我束缚


1她俩喜欢一个男生好多年了,只是,伊伊是明恋,处女座姑娘是暗恋。2高一开学时,处女座姑娘作为学生会成员,自然是墨守成规地站着学校门口执勤,逮那些没...

1
她俩喜欢一个男生好多年了,只是,伊伊是明恋,处女座姑娘是暗恋。

2
高一开学时,处女座姑娘作为学生会成员,自然是墨守成规地站着学校门口执勤,逮那些没穿校服也没带校牌,又还上课迟到的同学。由于是刚开学,老师要求严格,处女座姑娘向来行事谨慎更怕麻烦,所以老师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伊伊一路小跑过来时,正巧碰见了处女座姑娘。还好当时就处女座姑娘一人,其他同学都走了。
伊伊见处女座姑娘一个人,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料想应该好解决,便立马装作来大姨妈状态,双手摁住肚子,小鸟依人的跑到处女座姑娘面前。
“喂,同学,我今天来例假了所以早上出门耽搁了下,校服和校牌我都带了,你看能不能别记我迟到,我也就迟到几分钟而已。而且咱们都是女生,女生何必为难女生呀,你说是不是姐妹?放学后我请你吃冰棍。”伊伊一边说一边拿手搭在处女座姑娘的肩上。
处女座姑娘见伊伊这般说话口气,倒是有点难为情,吞吞吐吐地说这个那个,反正就是不方便通融。
伊伊对着她撒娇,说帮帮忙。处女座姑娘仍旧支支吾吾的说好吧下不为例,她见处女座姑娘这般表现,心想一切搞定,雀跃地拿出手机记下她号码,准备周末请她吃饭,感谢她今日的“救命之恩”。

其实,处女座姑娘是想着反正其他同学也不在,开后门不记伊伊名字让她通过也不碍事,可偏偏关键时刻杀出个程咬金,张军杰横冲直撞的跑了过来,还没见着人便听见他一路上说哎哟肚子痛。处女座姑娘听见忍俊不禁,想着俩人用同样办法想蒙混过关,如果男生没有来的话她肯定让女生过,可这时男生来了,而且还有门卫大叔坐在一旁目睹这一切,如果都让两人通过,万一门卫大叔跟老师反映情况说她做假怎么办?
张军杰到来时恰好看见了伊伊,他惊讶地问你也在这所学校读高中呀。伊伊一副老娘为啥不能来的态度不屑地说张军杰同学,就你能来我不能来吗?你可真是及时雨啊,哪里需要往哪里跑。现在好了,我俩都迟到了,也都肚子痛,就不要骗人家小姑娘了,实话实说吧。
张军杰虽然名字不好听,但长相帅,由于打篮球原因,不仅个子高,还有肌肉,属于小女生眼中颜值比较高的男生。所以呀,哪个怀春少女看了不动心呢?
他告诉处女座姑娘改天请她吃饭当谢恩,希望今天能通融通融。这时,伊伊搭着处女座姑娘的肩膀说咱们也算是不闹腾不相识,就当交个朋友呗。处女座姑娘见他们这样说,便让他们走了。从此以后,张军杰在处女座姑娘的世界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记。只不过,同样受伤的还有伊伊。

3
伊伊和张军杰是初中同学,但读初中那会儿张军杰就是一个调皮学生,所以伊伊与他没什么交流,反正知道班上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两人高中竟然又读同一所学校,伊伊还对他产生了暧昧情愫,也许这些事情也许早已注定。
处女座姑娘与伊伊再次见面是在体育课上,因为他们班的体育课刚好与伊伊所在的班级撞在一起。
那天,她们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很多,伊伊先是一个劲的感谢处女座姑娘,然后又聊到了张军杰。伊伊告诉处女座姑娘,张军杰外表看着像花心男生,实际上非常专情。据说他和一个女孩子分手后就一直没有谈恋爱,而且还有GAY喜欢他,主动表白暗恋的都有呢。
处女座姑娘见伊伊眉飞色舞地说着张军杰的过去,居然傻傻问出张军杰早恋他父母知道吗?伊伊汗颜,带着惊讶的语气问处女座姑娘,该不会你没有谈过恋爱吧?

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是呀,自己打算读大学时谈一场毕业就结婚的恋爱。伊伊笑处女座姑娘想法天真,现在大学生谈恋爱大多在毕业时就会夭折,况且,青春期一定要有一段爱情,哪怕只是暧昧不明的情愫,如此才不会觉得青春缺少一点什么。
处女座姑娘是很想谈一场恋爱,只是她并不是那种貌美如花的女孩,她个头不高,脸上有几颗小雀斑,家境平凡,没有华丽的衣服裙子,在学校里都是穿校服。所以,她因为自己平凡的长相感到自卑,性格也有一点内向。对于爱情,她都只是在青春小说里试图找寻共鸣。在处女座姑娘看来,爱情可遇不可求,该来自然回来,不该来时无论如何贪图索取,都不可得。
时间久了,处女座姑娘与伊伊成了无话不说的好闺蜜。她们一起上学放学,在校园里同进同出,甚至上厕所时间都腻在一起。
高二的时候,伊伊神神秘秘的对处女座姑娘说,你知道吗,我对我的男神表白了,只是他没有正面回应我,但也没拒绝。处女座姑娘听见伊伊这么说,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因为伊伊所说的男神就是张军杰,而她也喜欢他,只是处女座姑娘不像伊伊那么大胆,敢直接表白,她只是小心翼翼的暗恋着他,如此而已。

自从伊伊对张军杰表白后,与处女座之间的交流便少了,她放学后不再与处女座姑娘一起回家,而是选择跟着张军杰和他的哥们一起回家。渐渐地,伊伊和处女座姑娘之间的关系疏淡了,两人不再约着周末一起看电影,因为伊伊周末都陪着张军杰打篮球。她们俩见面的时间,也仅仅是张军杰让伊伊把作者拿给处女座姑娘,让她帮着做。
伊伊性格大大咧咧,自然察觉不出自己和处女座姑娘之间的关系生了嫌隙,她告诉处女座姑娘姐妹不好当呀,别说自己重色轻友,我在女追男,所以花费时间多忘记了友情。处女座姑娘听见她这么说,也只是尴尬地笑笑。
两个曾经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喜欢上同一个男生,如若按照偶像剧里必定斗得鱼死网破,但是处女座姑娘并没有这样做,她很小心的暗恋着张军杰,上学迟到不记他名字,篮球比赛给他和他的兄弟们买水,为他选参考书,替他做作业,当然她做的这一切伊伊都不知道,因为张军杰对处女座姑娘说了,自己只拿伊伊当朋友,不喜欢她。

4
高三学期的某一天,他们一帮朋友坐在学校门口吃大排档时,伊伊问张军杰打算考那座城市,自己也要跟着去,虽然他不喜欢自己,但也不能让丑女抢走他。张军杰听了噗嗤一笑,他说自己应该会考到北方的大学读书,具体哪所学校不清楚。当问到处女座姑娘准备考哪所学校时,她说自己应该会留在南方。
高考前夕,同学之间最后一次聚会,因为学校决定高考前放假一周,只要高考录取通知书来学校拿就可以了。班会课上,有的同学站在课桌上高喊解放了,有的男生穿女生的裙子恶搞留影纪念,有的女生叼着烟大摇大摆的站在男厕所门口拍照,只有处女座姑娘站在走廊外等着张军杰,因为她在书里藏了一封信,这封信里写了她对张军杰的爱慕之情。
张军杰来的时候和伊伊一起,他们来找处女座姑娘几个朋友一起去吃饭,处女座姑娘看见伊伊也在旁边,便以有事为由拒绝了。临走的时候,她表情紧张的把一本参考书拿给张军杰,说里面有自己写的笔记,希望对他高考有帮助,叫他回家再打开看,以免丢失。

5
高考完后,张军杰打电话给处女座姑娘,他说想约她出来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她在电话那头告诉他,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心知肚明,你知我知便好。
晚上,伊伊看见张军杰发了一篇日志,他在日志里说自己不想在无能为力的年纪辜负任何一个人,同时被两姐妹喜欢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可能会因为爱情导致对方做不成姐妹。

张军杰虽然没有在这篇日志里点名道姓提出写的是谁,但伊伊、处女座姑娘明白。他们各自留言,隐晦的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后来,处女座在湖南本省一所大学读书,至于张军杰和伊伊,她也是通过他们的微博得知,两人都去了北方。
大学四年,处女座姑娘没有谈恋爱,她把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还有便是只为张军杰一人画地为牢,她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他忽然发信息给她说,我想陪你喜怒哀乐。
彼时流行博客,处女座姑娘也给自己注册了一个博客,习惯把想念化为文字拿给陌生人阅读。她故意把博客地址留在QQ签名上,目的就是想让张军杰知道,只要他愿意回头,她一直都在等他。如果,张军杰和伊伊在一起了,她也会微笑退出并祝福。当然,如果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了,她也不想和他们做朋友了,因为知道彼此的过去会太尴尬。

6
大学毕业的时候,处女座姑娘把博客里的所有文章都删了,只留下一篇文章,简单的一句话:我不等你了,你好好过,我终于学会放过自己。
是啊,从高一到大学毕业那么多年时间,处女座姑娘一直暗恋着张军杰,看着他身边的女友换了好几个,可始终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算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暗恋他的情愫他明不明白。
至于伊伊,处女座姑娘与她在大学四年时间里都没聊过几句话,即使放假回家两人在街上碰见时,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因为她怕伊伊觉得自己是所谓的“第三者”。

处女座姑娘凭借自己在大学时期的努力,刚好毕业那年便考上了工作。有一回她去另外一个单位办事时碰见了张军杰。可笑的是他们没有打招呼,装作若无其事匆匆走过。后来,她从朋友那儿打听到他的消息,他快结婚了,可惜新娘既不是伊伊,也不是她。
有时候我们以为的穷途末路,其实也会有柳暗花明吧。只是很多时候我们都太作,迈不开脚步放不下面子。在一次朋友生日聚会上,处女座姑娘看见了伊伊,还有她的男朋友。她很尴尬,打算敬完酒找借口离开。
没一会儿,伊伊拿着两瓶酒坐在处女座姑娘面前,她说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介意吗?我都已经放下了,为什么你还放不下。来,我俩干了这瓶酒,从此冰释前嫌好不好。
好,我们冰释前嫌。

她和伊伊和好后,与张军杰依旧是陌路人,因为她青春期最隐秘的心事他知道了,又不与她联系,这让她不好意思以朋友身份主动问他好不好,因为她怕我很好三个字,是由他的女朋友回答。
反正,她不会去参加他的婚礼,毕竟他是她从高一暗恋到大学毕业的男生。至于处女座姑娘自己,她有想过可能自己30岁前不结婚。她治愈伤痛需要时间,她完成梦想需要时间,况且,她也慢慢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
你知道的,解决单身期寂寞的人随时都有,难找的是能够陪自己走一辈子的人。

本文摘自沈善书新书《我不要在庸碌中老去》。作者:沈善书,90后新锐作者。希冀用文字的温暖渡每一个心有千千结的你。微博@沈善书

经历了很多,只有真正经历了才会懂得


不要等要离开那一刻才懂,不论吵成什么样,只要要分离,就什么都可以原谅,这才是爱啊!

曾经多少次的绝望与失落,都在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即使是压线一分,我也心满意足。我压20XX年安徽省本科线四分考上了二本,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也报不了什么好专业,但是,我知足了。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学什么我都愿意,只要我还在上学。

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又三年了。三年不长,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从班级第一,一直到班级倒数,也是在这三年。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一次,就好了。我会把人生路上的所有选择与遗憾,全都牢记于心。

原本以为老天是在眷顾我,细细想来老天应该是在手剜我。我的分数又尴尬又危险,还麻烦,很容易滑档,第一志愿是本科,二三四五全是专科,报什么学校都有可能报不上,选什么专业都有可能滑档,而且只能服从调剂。

不能报好学校,不能报好专业。眼睁睁地要把它们拱手让人,只求可以考上二本。难道,还不是老天爷在手剜我?初中时期一个同校同学说,城市和专业很重要。我笑了笑,说,不对,城市、大学和专业都很重要,但是我的分数不让我贪心,我的志愿只给我一个选择。

班主任说,不超出二本线几十分都上不了一个好点儿的公立大学,只能上一个野鸡大学,挂着大学的名声,其实就是技校。

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所以记住,不要轻易许下诺言。成绩出来前我曾向儿时最重要的人许下诺言:如果我能考二本,定去山东。成绩下来时,又不知如何是好。不是不想,而是我也许不能。天生安逸使然,一句诺言,我甘为之荡尽学产。志愿书上的勾勾画画,无非就是山东几个我可以上的私立二本,或是公立大专。

也曾以为,高考无非5张试卷纸,试过了方知,高考是你有没有把五张试卷纸做到极致的能力。能力范围内,先要保证阅卷人手下的0.8,不要觊觎命题人留给清北生的0.2;也曾以为,往你伤口上撒盐的,就是想害你,疼过了方知,是也不都是,说不定是想让伤口聚沉,助你止血;也曾以为,高中最合理的诠释就是上海的冬日,昼短夜长,如同北极的冬日,没有白天。走过了方知,那都是昨天的你看不到的后天,那都是明天的你回不去的流年。

三年,我哭过了;十二年,我放下了。如若真的要问我可有甚么箴言,那就是:往梦虽好,也请珍惜现在、珍惜身边,珍惜流年。对了,还要珍惜别人的讨厌。别人讨厌你的样子,一定会让你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审慎地审视自己的缺点并一条一条地改正过来。

当一件事情发生,赶紧解决,发生一件解决一件,而不是要去埋怨引发事情的人。不要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不要抱怨上苍不公不平。很多看似撞大运的成功经历,往往来源于曾经一段看不到光明的无悔付出。我相信任何一个机遇的获得都不是靠的一时幸运,表面上别人一夜就红了,可是大家不知道,他们在背后、多少的忍泪付出。

不要骄傲,不要悲观,骄傲就一定会付出骄傲的代价,我辈年方正少,成败之事也并没有那么绝对、而不可改观。写烦了就睡,睡完了就会清醒,孤单的时候,读读一本好书,其他东西都可以移走。一定要自己思考,一定要自己对答案,平常都不做、都做不出的题目,你以为考试会突然做出来?相反,那些你忍受痛苦、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做出来、没做出来但几十道一个个对了答案的题目,最终都会长成你最强壮的地方。

学习要有自己的计划,老师没进班就不要干等着;学习会有重点、侧重点,学习不是一味地死抠偏、难、怪题。高中刷题很重要,但考前一个月,真题比模拟题更重要。最后冲刺阶段,要挑准你最重要的,最能增分的科目冲,其他科目也要均衡,不可以乱冲。

立身立学,除了父母外,尽量不欠别人的,行得端、站得直,高考一定不出意外。平时就应少说话、多做事,高考之后你会发现原来,沉默是金。受了多大的委屈就一定要取得多大的成就,争点囊气,一定要让自己受过的委屈配得上自己取得的成就,就像别人说让自己的努力配得上自己的幸运一样。

宋老师说:人都是有无限可能的,尤其是你们。武学长说:努力肯定是有用的,只要还在努力,后期成绩一定会上去的。

世界上的人是永远也比不完的,小学的三好并不代表中学的优秀,中学的优秀也不会代表大学的精英。弯道超车,是漫长的赶超之路。压力再大,不要和别人比,你就一定会达到,别人无可企及的遥远。如果把竞争对手变成朋友,我们还可以有个、势均力敌的朋友。待人要真诚,同时学会避免人际交往过程中的正面交锋。别人怨你、责备你时,你且耐心听着,努力思考自己的错误,不要一出口就反驳,学会安静地听。

学会把坏的给自己,好的留给家人。亲人之间,绝不可以没有感情,没有关心,因为你不是禽兽,而是个人。要去争做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坦坦荡荡,堂堂正正,无愧于人,无愧于心的人。成长过程中你渐渐发现,某些人根本不爱你,某些人某时爱你,而你的父母,吵吵闹闹,却一直爱你。

不要等到错过才知珍惜,不要等到失去才知后悔。不要等要离开那一刻才懂,不论吵成什么样,只要要分离,就什么都可以原谅,这才是爱啊!

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实是残酷的,可生活是美好的,我们要学会在残酷中享受美好。

喜欢你,很多很多年


我曾经喜欢过你,很多很多年。

高一那年,你坐我前面,长长的马尾,棱角分明还带点婴儿肥的脸庞,整齐的白T,不是很高但有点瘦,成绩也有点优秀。

我喜欢看你嘴里叼着笔解函数的模样,紧皱着的眉头还有支撑着脑袋的右手;还喜欢看你英语课上朗读课文的样子,一脸认真声音清脆余音绕梁。

在我有限的可以搬出来回忆的青春里,我将暗恋献给了你。

你不知道我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是因为你总是留在后面刷数学卷子。我想等你回头看看我认真的样子,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

你不知道我总是在第二节下课间站在廊道大声讲话和打闹,是因为你总是这个时候去厕所。我想等你瞥我一眼,然后露出一个阳光灿烂又爽朗的笑容,给我很多念想。

你不知道我总是在数学课上打起120分精神听课,是因为你总做不出数学题。我想等你被难住的时候回头问我,然后我可以一本正经地解出来。

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写了很多的心情日记,一到晚上就把白天的你刻在本子里。生气的你,开怀大笑的你,走在阳光下的你,打着雨伞的你。不知道我为了你的优秀而努力,不知道我为了你的存在而欢喜。

你不知道,我一直在你身后,等你回过头。

-2-

所以你也不知道,我曾经喜欢你,很多很多年。

高二那年,我在五楼理科普通班,你在一楼文科实验班,见你一面成了奢侈。

于是每节下课我都跑去一楼,倚在后面看前排的你,马尾剪掉了,旁边的书堆了很高很高,你有点喘不过气。

我还是等你,在课间操的操场里,在跑的田径场里,在晚自习下课的廊道里,在熙熙攘攘的食堂里,在寥寥几人的教室里。碰见的时候,我总是笑着说一句好巧啊。

在我那滔滔流逝的旧时光里,始终有你的身影。我走了九十九步,等你往前走一步。

可你始终不顾一起地往前跑,越过荆棘冲破杆栏。

运动会你跑了3000米,我也陪着你跑了3000米,最后两圈你喘不过气脚步很慢快要倒了,大汗淋漓的我喊了一声加油换来了你的笑容。

12月的早操,低血糖的你做到一半就晕倒了,有人背着你往医务室跑,我也跟在身后一路跑,后来我早上起很早买好早餐放你桌子上。

5月的月考,你从前三掉到了十五。放学后你趴在桌子上,后来又放声痛哭,我站在门后有点心疼。

我没有表白,或许还是在等你,等你喜欢上我这样不优秀的人,等你看看默默喜欢你的我。

-3-

你还是不知道,我曾经喜欢你,很多很多年。

高三那年除了头顶咿呀作响的老风扇,做不完的习题和卷子,夏日的蝉声和三十几度的天气,各科老师的你们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教室后面的励志横幅,还有越来越优秀的你,你从年级前五十冲到了年级前十。

青涩的时光里,我始终没敢说出那句喜欢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只知道你没有恋爱就很安心。

考试两天,我总是第一时间冲出来在你教室的楼梯口等你,然后献上一句怎么样?,也总是第一个坐在公交上等你,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说一句千万别紧张。

毕业晚会,我叫你出来,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说出来那句喜欢,你却笑得像个孩子:别开玩笑了,我们是朋友。然后拍拍我的肩膀,你说你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毕业的一个月里,听别人说你恋爱了,对方是学校前十的一个男生,不是很高,却算是优秀。

你看,我等了三年,等到你和别人在一起。

我想了很多种如果,如果我年级前十,如果我早点表白,如果我也很优秀,但都无疾而终。

-4-

后来的后来,我还是喜欢你,很多很多年。

那种喜欢;是即使失望但不肯轻易放弃的喜欢;那种喜欢,是你一笑世界里就充满阳光的喜欢;那种喜欢,是时光冲不走的喜欢;那种喜欢,是纯真的或许再碰不到的喜欢。

我去了你隔壁的城市上大学,逢年过年都会给你发祝福,经常会去你的学校闲逛,总是打开你的空间想看你过得好不好。我没有换号码,生怕你会找我。

我们很久没有联系,听人说你失恋又恋,恋又失恋,而我却依旧单身。或许因为条件太差碰不到好的人家,或许是对恋爱没有太多想法,或许,还是在等你。

前年同学几个聚会,你终于来了。你胖了一点,踩着高跟鞋很熟练的样子,直发也变成了卷发。我们都没变,又好像变了。趁你上厕所的间隙,我也走了出去,站在不远处等你。

那一刻我明白,我习惯了。习惯了等你。

单身?要不要考虑我?我说。

行了吧,你还是早点找对象吧。你说。

高一到大学毕业,整整七年。我也还是没等到你。

单身的这七年里,我经常会想起扎着马尾辫的你,做广播体操的你,爱哭的你,跑着去食堂的你。我也经常想起等你的我,给你写情书的我,一股脑对你好的我。

很多的你,很多的我。

-5-

等不到你了,我要走远了。

周杰伦出新歌,等你下课。有人说光听前奏就哭到哽咽不能自已。我没唱告白气球,你也没回头。我只是一直默默地陪在你身边而已。

这种陪伴,好像《我可能不会爱你》里的李大仁,陪伴了程又青很多年,不放心她回家于是跟到家。只是李大仁等到了程又青。

这种陪伴,好像《恶作剧之吻》里的袁湘琴,陪伴了江直树整个青春,总是屁颠屁颠地跟他一路,等他一次又一次。只是袁湘琴也等到了江直树。

这种陪伴,好像《你好旧时光》里的林杨,陪伴了余周周很多很多年,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要陪你左右。只是林杨也等到了余周周。

可我没有等到你,也应该走远了。

我想了很久很久,也许,我真的不应该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6-

你知道我喜欢你很久吗?我问。

我知道,高一那年就知道。你说。

啊?

那时候我就想着考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等你,你只是不肯停下来而已。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等不到。

八月长安说:当时的你是最好的你,后来的我是最好的我。可是最好的我们之间,隔了一整个青春。怎么奔跑也跨不过的青春,只好伸出手道别。

我想我应该道别了,不喜欢自己的人,感动不了也等不来的。只是还好,并不后悔遇见你。

那么再见了,等待多年的你。

说谎的人都长大了


说谎的人都长大了

上一次见到张清简,在大理的一个酒吧,她正在小圆圈舞台上唱歌,穿着藏蓝色的低胸碎花裙,血红的唇,化着浓浓的烟熏,眯着眼在那安静的唱着《夜来香》。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唱罢这首歌,她给台下的人行了一个礼,丁字步,一只手优雅下滑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贴在胸前,弯腰四十五度。

酒吧里的人并不多,她下台找到一个空桌补妆,我拿着两杯威士忌走向她,她有些轻佻的瞥了我一眼,收起了口红,嘴角轻轻上扬。她没认出我。

十多年过去了,眼前的她唯一让我觉得熟悉的也只有刚刚那四十五度的行礼。

读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个插班生,齐肩短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老师让她给大家做介绍的时候,她唱了一首《Rockyou》,我们一个个昂着头,张大着嘴等着她入座,她大大方方地行了一个礼,昂着头从讲台穿过我们,选了最后一排。

她说她叫张清简,清澈的清,简单的简。

张清简来到班上的第一天就给那些成天讨论着哪个头绳最好看的女生来了一个下马威,有人开始猜测她是城里来的,在乡下借读,她走路的步伐特别轻盈,像被一根线拉着一样,声音清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读起课文来比老师读得还要好听。但她除了上课回答问题,都不说话。

她像一个外来生物一样,独自霸占着教室的最后一排,而大家似乎并不讨厌她,她在教室走上一圈,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城里人的气息。有男生窃窃私语:你说张清简,她放不放屁呢?

但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她像一只白天鹅一样伫立在我们一群丑小鸭之中。

那整个学期,白天鹅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是在我当组长收作业的时候,她很有礼貌的和我说了一句:谢谢。

但我们后来从大人饭后的闲谈中知道,她不是城里的孩子,她爸妈都是唱戏的。

她总是刻意避开身边人,在班上也交不到朋友,总是独来独往,一整个学期都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暑假前的最后一次班会,刚结束期末考,同学们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在教室大声叫嚣着,临放学前,班主任一脸青筋的赶到教室,大伙看到他那个样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低垂着头,生怕待会点到自己的名字。我坐第一排,忍不住看了班主任几眼,他蠕动着嘴唇,一副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突然嘭的一声,班主任将书往讲台上一摔,朝着教师最后一排的方向吼着:我教书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竟然交白卷!我们齐刷刷的望向最后一排的张清简,她正直视着老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班主任让她说清楚理由,张清简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说话。

那一次班会足足拖堂半个小时,班主任一遍一遍地说着: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张清简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最后班主任没有办法,叹了一声气,朝班上招了招手示意放学。全校就只剩我们班没有走,正是中午时分,校园显得特别空旷,远处低矮的房屋烟囱都升起了炊烟,同学们一个个提著书包,欢呼着朝校外奔去。碰巧那天轮到我锁门,我看到张清简在所有人走完后才开始收拾书包,不紧不慢的,临出门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问她:你怎么不写卷子呢?

她直直的望着我,我有些后悔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耳根竟有些红,她抬头看我,眼眶红红的。

我转过头当没看到,锁了门,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她身后,一路上她都没回头,到了分叉口的时候,她突然说着:下学期见了,叶安海。

我有些错愕,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支支吾吾的回了一声:嗯,下学期见。

蝉声一天比一天响,门口的香樟也一年比一年茂盛了,到了八月,门口那棵香樟蝉声响彻了房顶的整片天空。

那时候每年八月中旬,我都跟着大人一起去看戏,农忙结束,庄稼人个个放下裤脚,洗净衣泥,那些衣襟拂袖的戏团就浩浩汤汤地来了。

村头的道场专门空了出来给搭戏台用,四根木桩,十几块板子架起一米半高的戏台,拉上两块颜色艳丽的布,一帮粉墨登场的角儿,锣鼓一响,一唱便是三五天,我每年都兴冲冲地搬着一个小板凳,跟着父老乡亲齐排排的坐着,却总是一出戏唱了个开头就坐不住了,各处去寻着好吃的,有举着糖葫芦的大爷,有卖凉粉的婆婆,就凉粉最便宜也最好吃,我经常是喝完三四碗,肚子鼓鼓的,还意犹未尽地想要再添一碗,直到发现兜里没钱了才怏怏地离开。

其他时候喝不到凉粉,只有唱戏的时候有,我只要一听到唱戏的来了就特高兴,一度被我家人认为是小戏迷。但我一次都没认真听过那些人唱的什么,直到那天下午,张清简唱的第一首我听清楚的戏。

那天戏班唱完最后一场,谢了幕,几个老戏迷在台后跟团长央求着再唱一场,团长一遍又一遍对那些人说着:天就黑了,再唱也唱不完啊,明年吧,等明年!团长执拗要走。这时候听到一个清脆的孩子声音嚷着:天黑也可以唱啊!

团长有些恼火,轻声吼着:要唱你自己唱去!

唱就唱!

于是我就看到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张清简两步当三步地跑上拆了一半的戏台,我揉了揉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的确是她,只不过是扎起了马尾。

戏台后面的幕布也掀得只剩一角,那些脱了戏服的戏子穿着便装,一脸疲倦的在那收拾道具,有的闲坐在那磕瓜子,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气势汹汹的姑娘跑到舞台是想要干嘛。

天色阴沉得特别快,就那么一会儿,我都看不清张清简的脸,只看到她那瘦弱的轮廓在半个戏台上,霎时一阵:啊呀呀呀,台上台下的人都抬起了头,时间在那一瞬凝固了一样,没有锣鼓伴奏,没有花哨的身段,张清简继续唱着,她唱的是《女驸马》。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

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

原来纱帽罩婵娟

唱了一段哑住了,有人说着:小姑娘,不是谁都是想唱戏就能唱戏的。语气比这刚刚入秋的黄昏还要冷。

我拍着手,大喊一声:唱得好。张清简突然跳下了台,笑着向我走来,对我说了一声:叶安海,我们走。

张清简拉着我的胳膊跑得特别快,一直到看不到戏台了,我们才停下来,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她,她还在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去吃冰棍吧,虽然天气有些凉,可我的确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说好,可是我忘了我兜里的钱都花完了,最后她付了钱,我们边吃着冰棍边找了个稻草墩坐了下来。她问我:我唱戏真的好听么?我舔着冰棍点着头。那我以后经常唱给你听,我说:嗯。

我们靠着草垛望着远处的荒岸堤,太阳快要下山了,那些杂草泛着灿黄的光,有些刺眼。

吃完冰棍后,听到有人在喊她,是张清简的爸爸,声音越来越近。她应了一声,突然又恢复到平时的冷淡,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不要跟我爸说我去看戏了。我说:好,肯定不说。她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说我们拉钩,我伸出小拇指,她没看明白,我让她伸出手,拉着她的小拇指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也不知是不是最后一抹夕阳照在她脸上的原因,她竟有些脸红。

我一路小跑着回家,边跑边哼着小调,到了家,家里人问我遇到什么事这么高兴,我笑呵呵的说着:今天的戏,唱得真好!

到了九月份开学,再见到清简,她朝为微笑,开学第一天放学,张清简走到我座位旁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我们两个家隔得不远,就一个岔路口的两端几百米的地方。我收拾东西,在旁边同学的一阵起哄声中和她一起走出教室。

后来每天我们都一起放学回家,班上几个男生开始嚷着:叶安海要娶张清简做媳妇儿啦。开始我还会去反驳,后来就习惯他们嚷了,有些时候反而有些莫名的得意。

后来班上的一些女生开始叽叽喳喳的小声说着:张清简有了叶安海的孩子了,我都看到他们牵手了。

胡说。

我没胡说,我妈告诉我的,和男孩子牵了手就会有孩子。

要亲了嘴才会有孩子,你看电视上那些人都是亲嘴之后就有孩子了。

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我以前和我奶奶讲过是不是牵了手就有孩子了,我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我没有去揭穿她们,从小我就有一种不愿意与人争论的性格。

但我的确牵了张清简的手,那天学习委员从办公室交完作业回来,向大家宣布说:班主任找张清简和叶安海。我硬着头皮在大家的一阵哄闹中走在张清涧的后面,张清简走路喜欢把手背在身后,她和我们不一样,她的指甲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我们五指一伸全是泥渍。

到了办公室才知道班主任找我们是为了元旦晚会的事,要从四年级中选两名主持人。她推荐我们当主持人,我点着头答应了,张清简没说话,老师就当她应允了。自从上次老师发脾气之后,她也开始写起作业,不再与老师有什么正面对峙,听说老师去她家里家访了几次,我以为是她变得顺从了,但清简跟我说说她愿意当主持人就是想为了有个机会请老师答应她让她在元旦晚会上唱戏。

她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戏,唱给她爸听。

到了排练的时候,我就有些后悔答应得那么爽快了,老师要求我们进场和谢幕的时候要牵着手,一开始我只牵着清简的指尖,老师在旁边摇着头说我扭扭捏捏的,我就硬着头皮握着清简的整个手掌。排练的时间是在每天放学后的半小时,因为回去要晚些,清简的爸爸每天都会来接她。她爸每次见着我都会说:安海啊,我们家清简功课不好,你多帮帮她,我总是点着头。清简的爸爸显得比我爸爸要年轻,胡子剃得很干净,高高瘦瘦的,头发总梳得很顺。

我有好几次看到清简的爸爸将手搭在她的头上,清简把他的手推开,他又放了回去,一路上,父女俩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那个场景我有时看得有些呆,一直到岔路口,清简回头朝我招手说再见。

有一次无意听家里人提到清简的爸爸,说他年轻时是村里最帅的小伙,从小跟着他叔父学唱戏,到了十几岁就成了戏团里数一数二的小生,十七岁那年他就跟着叔父到各地跑场子,第二年回来就带回了一个姑娘,脸蛋水嫩水嫩的,眉眼似黛玉一般,比村里的任何一个姑娘多一分秀气。清简的爸爸跟那位姑娘同台唱戏,他们俩唱的《天仙配》一度让他叔父的戏团唱到了镇里的公社。

当时传的最广的就是他们一对,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过了好几年,戏团回来了,多了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他们在村里红红火火的举行了婚礼,当时村里就有人说着:这唱戏的把戏里的东西唱到了戏外,是长久不了的。

他们在村里安安定定的生活了三年,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不唱了,但有人看得出来:这人哪,种田的有种田的命,唱戏的有唱戏的命。清简的爸爸除了唱戏,其他什么都不会,下不了田,上不了工地,一家三口靠着以往演出的积蓄维持着生活,日子过得比任何一家都清苦。

也是在那一年清简爸爸的叔父中风了,整个戏班担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年,戏班又红红火火出发了,清简跟了去。

村里人再见到清简爸爸的时候,戏班散了,只带着一个十岁的女儿,大家不用去问也猜到了十有八九。

清简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她妈妈,有次跟我走一起路上,那大人喊着清简说她的眼睛跟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候,她看都没看那人一眼,沉凝着脸往前走。

我们排练了一个多月,终于迎来了元旦晚会,那天晚上风特别大,学校借来了村里打油房最亮的灯,架在国旗台旁,村里的人早早就搬了板凳坐在操场那等着。清简除了主持人还要表演一个节目,我们牵着手走上舞台给大家鞠躬,一股脑把开场白念完了就匆忙的下台。清简下了台后就不见了,节目之间有串词,我就一直在舞台旁边一个一个的报幕。晚会差不多表演了五个节目的时候,我看到村里几个伯伯拿着锣鼓上了台,底下响起了一阵哄笑声,有人还喊着这是要给娃娃们订亲么。这样的场景,除了平时谁结婚能看到,还真是第一次在学校的国旗台下看到。

紧接着看到一个穿着戏服的人随着一阵锣鼓登了台,一阵熟悉的:啊呀呀呀,我才意识到是清简!

她还是唱的《女驸马》,身后一年纪比较大的老师叹了一口气说着:姑娘跟她娘简直一个模子,连开场都一样。

我从后台跑到舞台前面挤到了第一排,恰好挤到了清简爸爸的旁边他正注视着台上的清简,没注意到我。

我看到清简的爸爸肩膀有些颤抖,脸上全是泪水。

清简唱完,给大家行了一个礼,到了后台很认真地问我:安海,我是不是唱得比上次好?我点着头,犹豫着要不要将看到她爸哭的事情告诉她,排演的老师就催促着我上台报幕,我没回过神来,把我们班小胖的名字李大成念成了李大叔,惹得台下人一阵哄笑,红着脸从舞台下来,老师捂着嘴笑着说:你这脸红得待会都不用补妆了,清简在旁边也笑了,那是我第二次看到清简笑,她的笑不同我看过的任何笑容,腼腆而自然,或者是因为这个从来以冷淡对待身边人的女孩只有在我面前笑过,让我感到这笑容对我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它仅属于我,那种微妙的感觉让我耳根更加红了,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嘿嘿嘿的乐着,她却并不在意,收敛起笑容突然很正经的问我:安海,以后我教你唱戏吧,我们下次一起登台唱。

我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答应她,因为家里人每年戏班来唱戏的时候都会唠嗑着:唱戏有唱戏的命,种田的人有种田人的命,读书人有读书的命。那句话我听着的意思就是:叶安海,你就是读书的命。虽然当时我不明白命这个词确切指的是什么,我只独自揣度着:那应该是不可违背的。

不行。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回答得这么干脆,似乎是大脑命令式的脱口而出,我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该做什么,即使在这个对我而言独特的姑娘,我也不能违背定律,我是读书的命。

清简一下子沉凝着脸,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有些后悔拒绝了她,眼前的她让我心疼,我生怕她哭了出来,但她没哭,转而竟然有些淘气着说着:没关系,我开玩笑的。她这样说着反而让我更加难堪,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还是装出来的,这个时而会哭时而又笑的女孩子,让人捉摸不透。我依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低着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总有东西在闪烁,是泪水还是其它我不清楚。

我有些局促的看着台词,担心待会报幕又会报错,全然忘了刚才看到清简的爸爸哭的事,好多年后我跟清简提起这件事,她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天空说着:我一直都希望他能哭出来,他在我面前总是笑得很温柔,隐忍着,伪装着,一辈子没发过脾气的人心里有太多苦涩了。

晚会结束的时候,我跟清简要牵着手去台上谢幕,我感到一阵不自在,像第一次排练那样只牵着清简的指尖,反倒是她握紧了我的手,我以后十多年间都没有触到那样的温热感。

谢幕,鞠躬,散场。

清简吁了一口气,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元旦晚会的第二天,清简却没来上学,有同学议论着说看到清简她爸爸与班主任吵了一顿,至于为什么吵,大家都不清楚,对于大人之间的纷争,小孩子永远只能猜测着原因。

也是那天下午放学,看到村头我家附近的地方冒起了浓烟,开始以为是哪家的草垛烧了,一群孩子跑过去看热闹,发现各家道场都没事,也没人嚷着救火,天又快黑了就各自赶着回家了。我回到家问我奶奶是哪里起的火,我奶奶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是清简他爸正在烧唱戏的家当,都烧了一下午了。

烧就都烧了吧,这人呐,有些念想留着也是自找苦吃。我奶奶继续碎碎念着,我放下书包要出去,我奶奶问我去哪,我说去看看清简,我奶奶不许,说天都要黑了,待会要吃饭了,我只能收掇着东西去房间写作业了。

晚饭的时候我奶奶边给我夹菜边说着:以后少跟着别人学些五花八门的东西,还有别以后天天往清简家跑。前面一句我默认了,后面一句我不明白,咽下口里的饭有些委屈的问着:为什么?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大人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我没再问下去,反正腿长我身上,想去哪就去哪,我独自想着继续扒碗里的饭。我奶奶却在那唠叨着:那孩子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倔得不行,还嚷着要离家出走!

清简怎么了,你们老是说她这不好那不好,你们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就觉得清简挺好的。我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筷子一扔,回房间了。

我奶奶还没反应过来,只说了一句:嘿!小兔崽子,不说话跟头闷猪似的,一说起话来堵得死人。

第二天去上学,清简还是没来,之后的两三天都是,一直到星期五放假,我放学偷偷溜去她家找她,屋里灯是亮的,大门关着,我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喊清简,我不知道把她叫出来说些什么,问她为什么不上学,大概她也不会告诉我,问她是不是跟她爸吵架了,她也应该是保持沉默

最后还是没喊她,倒是听到我奶奶在家门口喊我的名字。

我正要回去,却看到清简家的门打开了,清简从里面出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喊了声:清简,她嗯了一声,我们两个就那样对望着不说话,我奶奶依旧在家门口喊着我的名字,远处山丘还有回音,一声一声回荡着。

你听,安海,全世界都在喊你的名字。清简突然开了口。

我站直了身子,一下子跳到旁边的土堆上,两只手放在嘴前张开朝远处清冷的山丘喊了一声:清简,紧接着又喊了几声。

你听,全世界也都在喊你的名字。

清简笑了,她说着:你该回去了,安海。

我朝她挥手,转身往我家的方向跑着,身后传来清简的喊声。

她说,叶安海,在我眼里,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那天回去就挨了我奶奶一顿批,说我耳朵长到隔壁家去了,还说好像听到了我在那鬼哭狼嚎的不知叫什么,我笑嘻嘻的说她听错了。

我一直回想着清简说的那句:你和别人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吃晚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我奶奶担心我是不是回来的时候天太黑了,被吓着了,非得拉着我吃完饭在回来路上旁边的一个灌木丛那撒泡尿,这是农村驱除鬼神找小孩麻烦的土方法,看我也没发烧,我奶奶也就此做罢。

周末总是一眨眼没玩够就过去了,周日那天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一直下到了周一的早晨,到了校门口眼看着要迟到了,从我爷爷自行车一跃而下,顾不得接他手里的伞,冒着雨就一路狂奔向教学楼,刚爬到三楼,楼道响起了刺耳的上课铃,还好赶上了,我在心里嘀咕着,转过楼梯的拐角,竟看到清简的爸爸站在教室门口和老师说着什么,没看到清简的身影,我哧溜的从后门溜进了教师,发现清简的桌子被移到了墙角,在教室环顾一周,也没看到清简的身影。

她怎么了?

我的第一反应促使我还没平息自己的呼吸就竖起耳朵听清简的爸爸在和老师说些什么,她爸爸的声音很轻,一脸歉意,嗡嗡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老师却也一直点着头。我装着很平淡的问身边的同学,他们也都摇摇头。我着急着等待着,像是等待一种宣判,十分钟过去了,对于我来说,从来没有一节课这么漫长过,老师很平淡的说着:张清简同学因为某些原因辍学了,好,我们开始上课。大家只是昂着头,耸着肩,听老师的指示将课本翻到哪一页,没有人会去在意老师说的某些原因,除了我,我想举手问老师是什么样的原因张清简要退学,可手却像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想起了那个童话故事,丑小鸭最终变成了天鹅离开了丑小鸭群体,她知道,我们也知道,我们本质上是不同的,况且她在加入我们这一群丑小鸭中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只白天鹅。

那节课我想了好多个理由请假回去,可是似乎没有一条行得通,老师讲了一道又一道题,同学们都在认真做笔记,似乎这个班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有张清简这个人存在过,她冬天会戴着一条米黄色的围巾,夏天喜欢穿一条白色翠花裙子,走在校园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那么显眼,而此刻,这一切却像一场梦。

中午放学,我一路狂奔着往清简家里跑,下着蒙蒙雨,身后不知谁喊着我跟他共伞,我没回应,等我赶到清简家门口,他们家正在往外搬箱子,清简倚着门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我气喘吁吁的,在我喊出她的名字之前,她看到了我,朝我微笑,继而低着头,我身上不知是汗还是雨水,都湿透了,她跑进门,在大堂的箱子里翻了好一会儿找出一条毛巾,递给了我,我没接,我问她:清简,你还好么?她有些怔怔的看着我,咬着嘴唇,没有回答我。我们并肩站着,看屋檐留下来的雨水,不知看了多久,我感到一阵寒意从脚跟延伸到脖子,我说我该走了,清简点头。

她要给我找雨伞,我摇着头拒绝了,雨下大了,我蹿到雨中,往前跑着,我知道清简应该在身后看着我,当我回头的时候,不知是隔着雨,还是我的眼睛已经模糊,我看到清简在哭,我朝她喊着:清简,你会回来的,对吗?

她长长的回了一个字:会!

清简家搬走后,他们家的大门又像往年一样锁了起来,我后来听我奶奶说,就在元旦晚会过去的第二天,清简的妈妈回来了,那个女人带着傲视一切的脸孔走在清简爸爸的前面,让人想起多年前总是她跟在清简爸爸的后面,像只早春的麻雀,踩着步子,嘴里哼着清简爸爸教他唱的戏,那一前一后,令人艳羡,如今这副场景,老年人看着摇着头,同龄的那些妇联都在背后哂笑着。清简她妈妈回到这个地方,只有一个目的,带清简走。

她爸不同意,也不吵,就只是一次次的摇头。他们也不闹,村里的人从来没看过清简爸爸跟谁红过脸。

最后让清简自己选,她选择跟着她爸。

清简跟她爸提出的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她唱戏。

她爸托了关系让清简去上了戏剧学校。我那时候不明白,他们老人口里念念有词的戏里戏外,她们父女俩离开后有人说着:这小简她爸啊,活得太入戏了。

后来我对清简的许多记忆里,那个下雨的中午总是那么深刻,我问她你会回来的,对吗?

她说会。

但许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看到她家那把锈迹斑斑的锁被打开,那里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家门口的杂草,随着岁月疯长,一圈又一圈的将整个房子围了起来,也长满了我整个青春岁月。

再见到清简,我已经高中毕业。

她留起了长发,在路上喊我的名字,我一时没认出来,她将手背在身后,朝我走来,我才认出她。她说退学后就跟她爸去了外省,在她爸爸朋友开的戏剧学校学唱戏,一直想回来看看我,没想到现在回来,我都这么高了,变化真大

她变得更漂亮了,落落大方,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竟然不敢只视她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眼神依然那么清澈,那里似乎有一汪清泉微荡着,有时候甚至觉得它会好不经意的涌出来。我们再不像小时候,总是我说个没完,她往往都是点着头,沉默着,如今却是我总沉默着,听她说她这几年在戏团里遇到的事,她还碰巧遇到了当初那个带戏团来我们村唱戏的团长,那人没认出她,等她一上台,一阵婉转的啊呀呀呀,记起了她。那个当初莽撞似乎什么都不怕的姑娘,现在竟然拥有这么好的嗓子,团长感叹着。她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总带着满足的表情,那些在戏团受过的苦啊,被前辈欺负啊,都轻描淡写的带过,她讲到后来跟着戏台去唱戏,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场接一场的赶,不管场子大不大,不管报酬多少,只要戏团接到活,她就跟着去。

安海,你知道吗?那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我点点头,陪她笑着。我们从中午一直聊到了傍晚,天边烧起了火焰云,清简往她家的方向走,那一刻我强烈的感到她的笑容已经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了,她有更广阔的世界,我们两个人这几年的生活环境天壤地别,对于她而言,我和其他人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却也是在那一刻,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渴望她能留下来。但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在我后来看到很多美好的句子:爱可以抵挡一切,可就在那一刻,我感到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通往清简家的路的尽头是一个两米高的岸堤,夕阳洒在岸堤上的芦苇丛上,微光摇曳,火烧云愈加浓艳,清简往前走着,我站在她身后望着,不敢往前一步,也不想往后一步,就那样看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再看到清简的爸爸,他认出了我,朝我招手,我过去,他发烟我抽被我推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家小简啊......哎!他老了许多,头发也希了。

没过半个月,就听说清简走了,撇下了她爸,一个人离开了家,去找她爸口中那除了唱戏一无所长的小生。她这次回来是被她爸逼回来的,为了让她与那小生断绝关系,她爸与戏团撕破了脸。发毒誓说再让自己的女儿唱戏,自己就是龟孙子!

我想起那天清简跟我说起她在戏团里的生活的时候,没有一丝失落,她只是稍微提了她爸让她不要那么卖命的唱,却丝毫没有提这次为什么会回来,更没有提到她喜欢的那个人。

她从一开始就想过要离开的吧,不然也不会那么决绝,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给过我。

清简走之后,她爸疯了。

她却再没回来过,一点音讯都没有。

一晃又过了五年,我从小学同学那得到消息说在大理的一家轻吧看到了张清简,我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我以为她能认出我,可见到她的时候觉得自己认不出她了。

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兀自抽着,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一点也不惊讶的看着我,淡淡问我是谁。

我没回答她,接着问她:还唱戏么?

她苦笑一声:唱戏?唱他妈狗屁,戏子情薄。

来时的路上,我一路笃定这一次一定要让清简跟我回去,任何理由都要让她跟我回去,辗转一天的车程,我一直都睁着眼,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她笑起来的场景。

而眼前这个人,与我想起的那个人格格不入。

是我放弃了你,还是你放弃了我。

我端起酒杯,肆意摇荡着,我问她:这几年,过得好么?

她望着我的眼睛,眼里那汪泉水终于涌了出来。

我喝完杯中的酒,起身去吧台付了钱,往外走,灯红酒绿的街道,人潮涌动,我这才意识到当初清简问我:安海,我是不是唱得比上次好。我点头。

从那一刻起,我和她就已经隔了一个戏里戏外。

现实凝固了我对邻家男人的爱


猫眼里和阳台上,好似夏加尔画作的回忆,像冰可乐从我眼眶里流出来

我的邻居是一个讨厌的男人。

他在一年零六个月前搬来,在整一年前搬走。自他来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家浴缸的水龙头就开始无缘无故地漏水。也不是一直不停地漏,就是不定期地漏那么一两个小时。请

人来修理过,但是根本找不到什么故障。爸爸困扰了一段时间,发现无从下手,就不再管它了--反正这种抽筋式漏水也不能构成什么危害。

他搬来之后一个星期,我跟他第一次打照面。那天下午放学回家,我看见他弯着腰在摆弄门锁,很使劲的样子,穿着皮外套。我默默地从他身边擦了过去,站在自家门口,开始从书包里掏钥匙--这个时候,我感到他直起了身子,并且对我转过头来。在我打开门的那一瞬,肩膀给人拍了一下。我反感地往肩膀上看去,只看见几根苍白的手指。

干什么?我问。我的邻居--这个讨厌的男人--说:钥匙借我用一下吧。他说话的时候,我的眼光一直平视着他皮外套的第二粒扣子,听过他的请求,阴沉地把钥匙递给他。谢谢,他说。

他开始用我的钥匙尝试着打开他家的门。我满怀抱著书包站在一边,老着脸,身子晃来晃去。他试了一会儿,抬头对我笑笑,说:对不起哦。过一会儿,又说:不好意思。我一直冷着脸,望着他,身子晃来晃去。又过了一会儿,他把钥匙还给我,说:算了,找人撬吧。说着笑笑--笑在眼睛里,眼睛外面没有。他打量我,说:书包很大么--重不重?我阴着脸,在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个声音,随即走进家门。

这个讨厌的人最后大概去找了个锁匠,才得以进门。和他的第一次照面给我留下了非常坏的印象。这个人相貌还好,个子也不矮,可是瘦弱得像一个孩子,尤其是,举手投足间好像有种倒霉相那一年我在读高三,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所以见不得像他这样懒洋洋的家伙。后来他也常常出这种不带钥匙的事,不过再也没有请过锁匠--有一个似乎是他女朋友的人会跑来用备用钥匙给他开门。

当我听到楼道里那种特别的脚步声的时候,我就会跑到门后面,眼睛对着猫眼朝外看。我知道那种脚步声--那就是他的女朋友来了。她的脚步声和她的其他动作一样,传达出她气质里一种非常敏锐的东西。她总是穿着色彩斑斓的长衣服,从猫眼里望出去,微微地变了形,好像夏加尔的画。她默默地把钥匙插在锁孔里,却不去开,而是斜倚在墙上,伸直了双臂,开始观察自己的手指。那个讨厌的人也不急着开门,在旁边小声地说着什么--我猜想是在解释再次忘带钥匙的原因--他笑眯眯的,笑在眼睛里。她也笑眯眯的,歪歪头,目光从纤纤十指滑到他的眼睛里面,什么话也不说,无限爱怜在心底。

我常常躲在猫眼后面,看他和她站在一起,他的嘴唇无声地动着我对她是如此迷恋,以至于对他极端讨厌。有时候她会跟他一起进去,有时候不进门就走了。在我心里,他们的交往似乎就全部发生在这个狭窄的楼道里,两个人无声地笑来笑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我在猫眼后面,看到眼睛发酸发痛--电视电影里的爱情故事包含着那么多夸张的内容,而我亲眼目睹的真实恋爱,却无声无息。

不久之后,我认识了这个讨厌的人的女朋友。周末的时候,她经常到这里来住;我们两家的阳台离得很近,早晨我在阳台上读书,十有八九她会穿着五彩斑斓的丝绸晨袍从房间里走出来--于是我们就打个招呼,简单地说几句话。我喜欢看她手撑在阳台栏杆上往楼下看,然后直起腰身,长长地出气,或者是迎着扑面吹来的暖风做扩胸运动--她的长卷发和身上穿的彩色丝绸晨袍一起往后飞起来,像一个温柔的小孩一样贴着她的身体。

我跟她在阳台上聊天的时候,那个讨厌的人--也就是她的男朋友--总是在房间里呼呼大睡。有一次她抱怨说:总是睡睡睡,不到中午不睁眼睛,睡死他!这样说的时候,她很快乐地微笑着。我问她他是做什么的。她很简单地答道:广告。就没有第二句话了。过了很大一会儿,她突然说:他比我年纪要大,也不像我这样很傻地一直读书。我就问:你还在读书吗?她说:是呀,我读应用数学的。顿了顿,叹口气说:还有一年就拿硕士学位了,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要不要再读,或者,出国去读。说完又叹口气,随即与我相视一笑。我在心里很崇拜她有本事,虽然知道要是说出来,她一定不以为然。后来她帮我解过几道数学题,用的都是极其巧妙的方法。她的字写得很大,很有力,尤其是数字。还有,她用的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紫色墨水,在那张揉皱的草稿纸上微微地化开来。

那段时间因为升学的压力,我负担很重。有一次她请我到她学校去玩,走在草坪边上,我说我也想考这个大学,然后我就开始哭,说:我不会有出息了。她把手放在我背上,叹着气温柔地说:你看看我的男朋友--你会比他更没出息吗?于是我们两个人哈哈大笑。

后来,那个讨厌的人就搬走了。他搬走前大约一个礼拜,有一天黄昏,我在阳台上收衣服,看见他从楼下走过,低着头像在想什么事情。楼下种着一排小小的杨柳,柳枝青青的空隙中,闪出他的皮外套。我上半身空在阳台外边,隐约闻到他身上一股懒洋洋的味道,就仿佛是太阳在皮衣服上面烘焙出来的,带点葡萄酒的香气。我目送他苍白的后颈向前移动,冷不丁他抬起头来,对我亮了亮手心,说嗨。我两只手拿着竹竿,愣住了,直到他转过了弯,才想起来轻轻说了声嗨。当我捧了满怀的衣服走进房门的时候,就像要遵守什么规则一样,把脸挂了下来。

这天晚上,浴室的水龙头又漏水了。我躺在床上听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朦胧中那个人穿着皮衣服,低着头从滴答的水珠之间慢慢走过。

再后来,我就考进了那个人的女朋友所在的大学。而我家对门那个单元一直空着,阳台上有一盆那个人留下来的枯萎的草花。他女朋友不住学校宿舍,我没有如愿在校园里遇见过她。但是每次走过那个草坪的时候,我总是想起她说的那句温柔的话,于是就顺便想起了那个讨厌的人。

没想到我还会重新遇见他。

那天傍晚的时候,天很阴,铅灰色的风刮来刮去。我坐上一辆巴士,到我做家教的那个小孩家里去。我在心里真正地感到厌烦,因为我很不喜欢那个小孩子,而她也很不喜欢我。车子一站一站地开,我一直漠然往外面看着。然后,在一站快到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人,他还是穿着那件黑的皮外套。这时候,车子停下来,门打开,我迟疑了一下,突然站起身跳下了车。

我跳下去的地方,正好是在他的面前。他低头走过来,猛地停住,注意地看了看我,随即笑了--还是都笑在眼睛里。他说:那么巧。我说:原来你还认得我呀。他扭头瞥了一眼我刚乘的那辆巴士,说:你倒正好在这里下嘛。我说:不是的,我看到你,就下来了。他听到之后,没说什么,带着没法相信的表情打量着我,然后,笑笑,说:真的啊。

我们两个人一起站在那根窄条的人行道上,看着面前的巴士开走。铅灰色的风把我的心吹得皱了起来,心里有样东西沉下去,沉到底。过了一会儿,他说:那怎么办?你为我半途下车,我得报答报答你--到我那里去坐一会儿吧?就在前面。我迟疑地望了望四周,没响。他说:你有事啊?我说:嗯去吧。

他现在住的地方也是那么一个类似的单元。走上楼的时候,我问他:你为什么搬家?他说:没什么,换个上班近一点的地方。他走在我前面,这句话说过之后,又扭头笑眯眯地说:我看邻居那么讨厌我,所以想想还是搬走吧。我抬头望着他,想不出什么回答的话,只好笑了一笑。

可是他又没有带钥匙。

他站在门前面,两只手撑在门上,似乎要这样把门推开,嘴里说:怎么办?钥匙没带。我诧异了一会儿,随即很高兴地说:那太好了,叫你女朋友来开门!他眼睛深处微微笑着,没有马上答话,过了半晌才说:我女朋友总不见得从美国飞回来给我开门吧。

我诧异了好久。

然后我跟着他默默无言地下楼。

到楼下,他说:那么,我们去找个地方喝茶吧。我抬头望着他--在他像孩子一样瘦弱的脖子上面,他的面容显得柔和而亲切。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息了,他身后的天发出一种银灰色的光,给他的脑袋勾了一个冷冽的边。我突然高兴起来,说:不要,我不要喝茶,要去肯德基!他装出一种很惊讶的样子说:啊?你这个小孩!于是我们两个哈哈大笑,然后我看看他,说:喂,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他说:是的呀,我也不知道。

我坐在肯德基里。我的脑后是大块的玻璃,上面贴有山德士上校的头像。玻璃的后面,是照着法国梧桐光秃秃枝桠的路灯。我的面前是这个我曾经觉得很讨厌的人。

他问我坐车到哪里去,我支吾了一会儿,说:不到哪里去。想了想,纠正道:我去做家教。他说:那你现在不去了啊?我不响,老着脸喝可乐。他笑笑,说:我女朋友读大一的时候,也去做家教,做得恨死了。我就叫她辞职教我算了,反正我一样付工钱给她。我大笑,伸出手去敲了敲他放在桌上的手背,说:那你现在还需不需要家教?我来给你做家教好了,你也付工钱给我。他说:不行。你讨厌我到这种地步,我早就看出来了。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他说:那还不容易?说着做了一个十分冷漠的表情,脸拉得老长,一边说:这种样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脸拉下来,喝了一会儿可乐,说:不行了,我跟那个小孩没有前途。他说:什么没有前途?我说:我也讨厌她,她也讨厌我,我也没本事把她弄好。一点前途也没有。他眼睛里笑着,看着我,半晌,掏出一个手机来说:喏,手机借给你用。我询问地瞪住那个放在桌上的手机,瞪了一会儿,笑起来,拿到手里拨了个号码。他在桌子对面很得意地望着我。是那个小孩接的电话,我说:你自己复习功课吧,或者再去找个老师。她在那头大概愣住了,然后她妈妈来听电话,我就说:某某某妈妈,我不想做了。还有,你的小孩这样下去没前途。说完切断了通话,大笑出声。我对面这个讨厌的人一直望着我,在得意地笑,笑到眼睛外面来了,手伸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肯德基里面一首又一首地放着流行歌曲,我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冰可乐。我们的话渐渐少下去,越是少,声音就越是低。后来,话全部都说完了,只好默默地看来看去。可乐在我肚子里温情脉脉地流着,仿佛在我跟这个人之间流过去的时间都是一种暗流。有那么一会儿,我默不作声地凝视着他,暗暗尝试不眨眼睛,弄得眼睛非常痛。这种空虚的痛令我记起了他那个穿彩色衣服的女朋友--她那种敏锐的脚步声、那种敏锐的字迹,叫人听了看了,都忍不住有点细微的很享受的痛苦。突然我说:怪不得我没有在学校里遇见过她。

他心领神会地望着我,随后,把目光投到我头顶后面的玻璃上,慢吞吞地说:你还在放暑假的时候,她就走了。我倒难得看到飞机那么准点。我用手掌紧贴着杯子湿凉的外壳,手掌心里都是水,接着我又用手去捂着面颊,于是面颊上也都是水。我的声音在牙齿后面说:我真是喜欢她。他听了,就把目光移回到我眼睛里,对我很和善地笑了笑,说:我也是的。然后又笑了笑,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共同点。然后,又笑了笑。--这是我看到过的最伤心的微笑。他眼睛里都是笑容,很沉重的,交错着我的目光,一直掉到我心里去,融化不掉,坠着,挂在那里,很难过--于是我只好一大口又一大口地喝冰可乐,喝得我肚皮要破了。他还是在我对面,很和气地问我:你还要喝吗?

走到肯德基大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站住了,于是我也站住。我站在那里,摇摆不定。他微微地弯下了腰,说:你今天喝了几杯可乐?我说: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儿,说:数不清。我的眼眶里面都是眼泪,风吹过去,眼泪没掉下来就变成冰凉的,简直让我怀疑是许多黑色透明的冰可乐从我眼睛里流出来。那个人低头到我面前,打量着我,然后直起腰,叹了口气,温柔地把手放在我背上,说:小姑娘就是会哭呀。我们脚往下跨,走出了肯德基的大门。我突然扯住他的衣袖,说:你下次去做一个可口可乐的广告,就拍可乐从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眼睛里流出来。想了想,说下去:流出来之后,变成一个一个很小的心,掉在地上,碎掉。想一想,又说:你要给她穿红颜色的衣服我起劲了起来。他扭头对我笑,良久,说:可口可乐的广告轮不到我来做。顿一顿,又说:百事可乐的广告也轮不到我来做。

我们开始朝车站走去。走了一会儿,我说: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的广告都是很开心的。他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像个老长辈一样,概括陈词道:广告都是很开心的。他拍我肩膀,还拍我背,用的都是一种非常单纯的方式--就是同一年零六个月之前他拍拍我,问我借钥匙的时候那种方式一样,代表他是一片好心。我们就这样朝前面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我们两个人只不过偶尔擦到一下胳膊,可是两个影子就像在打架一样。不久以后,我们站在了车站上。

车站安安静静的。我说:我现在太失望了。过去我总是在猫眼里偷看你跟你女朋友。现在怎么办?他说:什么叫现在怎么办?我说:好像太现实了。我不敢谈恋爱了。他没有接上话茬,只是在我身边站着,手插在口袋里。过了很久很久,有好几辆车子开来又开走,他突然低声地说:小姑娘就是那么感情丰富。她要走的时候,也在那里穷哭,哭到后来就走了。这是我的现实。我别过头去,望着他的侧脸,不眨眼睛,弄得眼睛非常痛。我悄悄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他抬了抬头,转过来注视我。他的目光非常通透,透到灵魂的底部。我在心里疼丝丝地想:我和他之间隔着那么多的东西,那么大块的凝固的空气,那么多每个人不同的现实,还有那么那么长的时间。

跳上车那一瞬间,他推了我一把,说:好好的。我转过身,车门关上了。隔着玻璃看他站在地下,像上帝俯视芸芸众生--他显得模糊、矮小、瘦弱得像个孩子。

我飞奔回家上厕所,发现今天晚上龙头又漏水了。猫眼里和阳台上好似夏加尔画作的回忆跟着水滴很慢很慢地流走,像冰可乐从我眼眶里流出来。浴室里水滴答的声音,总伴随着我轻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