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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大玩偶

发表时间:202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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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们的爱情写成生动的故事,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忆,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我是你的大玩偶",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这年头,只会给老婆织毛衣的男人,算不算是个好男人?1陈兆林在一个小局里当差。天一冷,局里就计划派他烧锅炉。往年干这活儿的是一个退休老干部,上个月死了。

陈兆林对小局的工作向来都是毫不含糊的,这一次却面露难色。他想事先跟妻子商量商量,可又怕她一口反对,自己无法向局里交待。

眼看就得起火了,陈兆林暗暗着急。他的妻子今天下午刚从商店买了一斤二两毛线,正站在镜子面前把毛线搭在这个肩上搭在那个肩上地比划着。陈兆林鼓鼓劲把事情给她说了,也不知她是不是没用心听,还是觉得真行,反正她说:“行。”陈兆林几天来的顾虑打消了,便高高兴兴钻进厨房做饭。饭做好了,吃。吃完了,妻子朝沙发上一躺,看电视,他就坐在旁边缠毛线。他妻子看着看着,黄金时段的电视剧就说再见了,陈兆林也刚好把毛线缠完,缠了三个大球。他妻子告诉他,三天之后她就要穿哦。他赤胆忠心地表示自己有把握,随手将一个线球往空中一扔,再张手去接,眼皮凑巧一眨,那线球就落在他的指尖上,又弹到他妻子头上。他妻子骂他一句,他心里听得蜜儿似的。都到黄金时段的电视剧说再见的时候了,妻子真骂么?他这家伙灵着呢,拦腰抱起她来,嘿嘿笑着进卧室做爱去了。

这一天陈兆林还跟妻子做爱,谁想到她第二天就去找野男人。看看,看看,就这事儿!陈兆林第二天值的是夜班。值完夜班早早回到家里,一看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他明白这还不到他妻子的上班时间。他妻子叫于婷,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

等到了傍晚,于婷从外面回来,脸上还生着气。陈兆林可不知道她去找野男人,他为自己昨夜没能陪她而感到内疚,便千方百计地哄她高兴。她到底高兴了,可是陈兆林又该去值班了。他不去不行。于婷就说:“好好,你去吧,你去了我就再去找野男人。”陈兆林信都不敢信,但他拿不动脚了。

于婷又说:“我昨天就找过一次啦,别提多美啦。”看看,看看,就这事儿!陈兆林头都要晕了。

2陈兆林有了一肚子苦恼。群众反映暖气整整一夜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暖过,陈兆林是怎么搞的?小局里的领导在小局里住。天刚亮,小局里的领导就把群众的反映告诉给了陈兆林。平时陈兆林工作是最负责的。他没法儿向小局里的领导解释,但到底是自己不对,他一晚上都在想于婷的话。于婷的话真不真假不假。他要信呢,想到两人以往感情那么好,那样的事她做不来。要不信呢,可她是这么说的,她说着玩么?况且她也的确没在家过夜。他得问问她去干什么了。他当时就该问问她,可是他头晕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家。

值白班的小卢来接替他了。他真希望自己赶到家时于婷还懒在被窝里没起来,那样就足以说明她撒了谎,她是说要再找一次哩。他心里的疑团一开,也许能够趁机伺候伺候她,把她守的两夜空房补过来。可是,他又没有看见她。他更慌了。

陈兆林魂不守舍的站在房间里,不知干什么好。他看见刚刚起头的毛线活儿还在床边的小桌上放着,那是前天晚上他跟于婷亲热后乘她熟睡悄悄起床干的。他两眼一模糊,直觉得一阵心酸,不由得把活计拿在手里端详起来。于婷这辈子没学会织毛衣,她现在穿的毛衣都是陈兆林亲手给他织的。陈兆林弟兄三个,没姐姐没妹妹,从小什么活儿都学,织毛衣的活儿学得最好。可是于婷不光不会织毛衣,连饭也不会做。当初谈恋爱时,于婷就郑重声明自己将不干家务活,陈兆林认为她只不过这么说说罢了,到时候该干的都得干。结婚之后才发现于婷果真说到做到——你就是要她干她也不会。有时候她看陈兆林织毛衣看得眼热了,也想动手一试,那非弄个一塌糊涂不可。陈兆林脑子里早存有这么个想法,女人只要漂亮只要撒娇就行。

于婷生得妩媚动人,他的一颗心被她俘得牢牢的,他才不在乎她会不会织毛衣会不会做饭呢。他觉得自己就是为于婷干活的,他要把自己的全身心都献给他,只要她高兴,即使让他死呢。

陈兆林觉得自己的心被辜负了,眼里差点儿掉下泪来。

于婷中午回来的时候,陈兆林正默默地坐在床上织毛衣,他似乎没有听到于婷的脚步声,所以当他发现于婷站在了跟前,就吓了一跳。他立刻装出笑模样,放下手中的活,要去碰她,可她一扭身,躲开了。他的手也像害怕了似的,往回一缩。

于婷坚持让他辞掉烧锅炉的差事,他好为难,想起小局里的领导向他透露的群众反映,脸很灰。于婷还是那句话,你晚上再值班我还去找野男人。

陈兆林察看着她的脸色,很像是真的。他觉得自己软不拉叽的,直不起腰来。

于婷说:“你就不敢说你不想干。你怕小局里的领导吃你,你甘心当冤大头。”陈兆林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局里安排的,咱不能想咋的就咋的。”他其实想说当初我征求过你的意见,你同意了。可他怕再次得罪于婷,就不敢说。女人,太容易忘事儿。陈兆林又说,工作嘛,反正得有人干。县处级老干部肯干的事,咱就不能干?他为自己找到了这样一条理由。

于婷推他一把,赶他去做饭。他闹不清于婷到底是什么用意。他想,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么?她的男人给她做饭吃给她织毛衣穿,却是为了让她又饱又暖地找另一个男人。这太窝囊了一点吧。

3烧锅炉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会爆炸。小局小,一炸能炸个稀烂。可是小局虽小,也有百十口子的职工家属。关系到人命的差使,能闹着玩么?陈兆林当然晓得玩忽职守的严重性,出了事故他担待不起,就是不能总把暖气烧得暖暖的,职工的那些反映,也会压得他喘不过气。话再说回来,烧锅炉这差使能找到他,还不是看在他平时工作勤恳负责的态度上?这叫领导信任,群众拥护。他不能轻易在烧锅炉这件事上把他在小局里一贯的好口碑给砸了。

陈兆林就这么想着,又来接替小卢的班。小卢是个单身汉,正谈恋爱,对晚上的时间很珍惜,见陈兆林来得很迟就很不高兴。“你太粘老婆了,陈兆林。”他说,“领导今天都说了,你太粘老婆了。”陈兆林想起今天早上领导专门来告诉他群众的意见,再看小卢的脸色,不是假的,心里便咚咚地跳。

小卢急于走,也不跟他多说话。他想,这一夜他一定得把锅炉烧好,以免群众再有反映。可是到了后半夜,他怎么也坐不住了。他要回家看看于婷在做什么。

站在家门前,陈兆林止不住浑身发抖。四周静悄悄的,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行窃的小偷。在楼道里只有一盏功率很低的白炽灯泡,刚能把眼前照亮,但这对于陈兆林来说就已经太刺眼了。他对它表现出了少有的恐惧。他的心里也像支起了一面小鼓,他很怕它的声音会把整座楼房里的人惊醒。他想马上敲开房门,从这灯光下躲开,可是在这一刻他的两条胳膊软绵绵的,就像根本不是他的。

陈兆林终于从自己家门前惶惶而逃了。在他回到锅炉房旁边的值班室时,他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的细节他全忘掉了,但他忘不掉那种可怕的冷森森的感觉。穿过墙壁和户外的黑暗,他看见有一个人在寂静的寒冷的大街上慌张逃窜,路过昏黄的街灯时,这个人的影子单薄得像一张被雨水淋过的纸,在他的脚下瑟瑟地响。

陈兆林带着一双熬红的眼疲惫不堪地来到家里。于婷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看到这个的时候心里有些轻松,但立刻就被深深的羞愧淹没了。他走到于婷身边,才发现她这样在床上坐了很久了。

于婷脸上冷冷的,一语不发。陈兆林仍旧很心疼她,就让她躺下,等他去做早饭。

还没容他走开,于婷就哇的一声哭起来。陈兆林狠狠地一愣,于婷搐动着肩膀向后一躺,眼睛也闭上了,泪水涌出眼眶。陈兆林慌忙俯身抚慰她,她却突然用力将他一推,不让他碰她。“隔壁的司机不是好人。”她擦眼抹泪地说。

陈兆林早就听于婷说过这样的话,他一直就是不信的。那个司机在一家公司开小车,他倒没看出什么,于婷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她发现常有年轻女人坐他的车到他家里来。现在于婷又这么说,陈兆林虽不信,那脑袋也往大里一涨。

接着,于婷就倒在他怀里告诉他那个骚司机昨天在她家门口走动了一夜。她听得出那个司机的脚步声,而且她还能断定他穿的是一双泡沫底拖鞋。

陈兆林直发呆,任凭于婷的眼泪把他前胸的衣服都打湿了。她是那么可怜,她抓住丈夫不放松,怕他再跑掉不来保护她。“你不要再去值班了,好么?”她张开凄凄楚楚的泪眼眼说。

陈兆林不能够回答她。她明白了,一下子变得冲动起来,猛地松开手,跳下床去。“我再去找野男人,”她一边穿鞋一边嚷嚷着,“夜里我就把大门敞开,谁要来就来!那才美呢。”陈兆林望着她那激动的样子,深感无可奈何。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于婷不知怎的,穿了半天也没把鞋穿上,忽然发觉原来把鞋穿颠倒了。她有些气急败坏,抄起鞋就朝陈兆林的脸上扔去。陈兆林没提防,紧接着“哎哟”一声,用手捂住了脸。

等他拿开手,他就看见于婷紫紫地走出家门。可是眼前只剩下他一个人很久了,那层无限悲惨的紫色仍旧在门口那儿不停地晃。

4于婷有个女友,叫朱施。在结婚之前,两人来往频繁,结婚之后就渐渐疏远了。

朱施在一家大公司的公关部当经理,最能看出人的脸色。陈兆林两口子琴瑟和谐,朱施要再频繁地在他们两人的小天地里出现,算什么?况且朱施至今还是单身一人,她心里没别的念头,还怕于婷会有什么想法呢。就这样,陈兆林有一年时间没能见到她了。听于婷谈到她,知道她的口碑已经不好了,正轮流让两个合资企业的老板包着。

果然,陈兆林再见到她时就看出她已非同凡响,珠光宝气且不说,关键那股神气,显露着生活的优裕,并透着一种无忧无虑的虚空,仿佛在做一场美梦,美到在梦里都不相信那是真的,满眼萦绕着迷幻的腾腾云雾。

陈兆林哪有心思想到朱施会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疲惫地,焦虑地离开小局的锅炉房,僵硬地骑在车子上。这条回家的路他已按部就班地走过多少年,即使他闭上眼,那车子也照样不会出偏。

“陈兆林!”朱施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车把一晃他就下来了,回头就看见朱施袅袅娜娜地从一家专卖店门口走过来。

“模范丈夫,”朱施浑身散发着馥郁的香气,“你们两口子昨晚上干什么去了?让我在家门口等了半天。”陈兆林掩饰着自己的苦恼。在光采照人的朱施面前,他有些自惭形秽,还有些替于婷委屈。

“于婷在家,”他说,又马上支支吾吾起来,“于婷……”“我可是敲了半天门哩,”朱施说,“把你家邻居都引出来了。”“不会是……”陈兆林说。

朱施就笑了。“也真有你们的,”她说,“结婚都几年了,还像个小夫妻似的,整天关紧着门。好吧,我还有事,你转告于婷,说我很想她。有空再去看她。”陈兆林愣愣地看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大街上。

这一回陈兆林没有在家见到于婷。虽然他很困,但他一点也不想睡。床上整整齐齐的,还像是他昨天收拾过的样子。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发着呆,一直到于婷上午下班回家。

可是于婷并没有走进卧室里来。她在门厅里换上拖鞋,嘴里哼着欢快的歌子,根本不关心丈夫是不是也已回来了。

陈兆林料她不会很快到卧室里来的,就主动走出去,在她背后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婷。”于婷吃一惊似的,回头看了看他。“你吓死我了!”她不满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个坏人呢。”陈兆林绝不会相信她不知道他已到家里。他想他必须跟她谈谈了。不料于婷却不再理他,虽然不再哼歌了,但仍快乐得像个小姑娘,走路一跳一跳的。

有了要跟于婷谈开的念头,陈兆林就暗暗寻找机会。他先去做了饭,端到桌上,看着于婷吃得比什么都香,欲言又止了几次,就是开不了口。

一时饭罢,陈兆林收拾着桌子,试探地说道:“我在街上碰见朱施了。”眼角悄悄观察着于婷的脸色。

可于婷并没有什么反应,勉强对他说道:“这个朱施,傍上大款也不来看我。”陈兆林心里不能不再次格登一下,盘子里的余沥也差点弄洒。于婷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是极其残酷的,但如果他戳破她,对他应该是更加残酷。陈兆林克制住了自己。

这天夜里该陈兆林在家休息。于婷跟他没大说话,他一边织着未完成的毛衣活,一边暗想于婷是不是还要出去。在电视屏幕跟前于婷很快连连打起了哈欠,伸伸懒腰,也没招呼他,就去卧室睡了。陈兆林也说不出自己是不是放了心,但他的确是没心再织了。在卫生间洗盥完毕,就上了床。

于婷面向里躺着,陈兆林身上带着干净的气味,连他自己闻着都有股冲动。他向于婷伸出了手,想要把她的身子扳过来,但他的手迟疑了一下才落到她的身上。

他感觉到于婷微微地一抖,刚要继续动作,啪!就被于婷重重地在手上打了一下。

于婷一挪地方,使两人隔开了能放下一个小孩的距离。

陈兆林绝望地躺平了身子,心里直冒凉气。

5在白天里陈兆林受到的煎熬并不亚于晚间。人们看见他的眼圈都塌了,眼睛也像大了许多。小局的暖气被烧得忽冷忽热,使很多人都来锅炉房看个究竟。不看不知道,一看都吃惊了,陈兆林这么个人蜷缩在锅炉房里,怎么就像是一位被皇帝打入冷宫的皇后呢?看他的样子,大概还被斫了四肢装入酒坛了吧。

陈兆林就被小局的局长叫去了。局长和善地对他说:“你得树立为人民服务的思想。烧锅炉也是工作需要,局里是看你平常工作勤恳才这么安排的嘛。”陈兆林更是诚恐诚惶。这不,局长都找他谈话了!从局长室里出来,陈兆林直抖,他可抵挡不住从各个办公室投来的那些审视的目光。

到了锅炉房,他才后悔起来。他想自己何不顺着局长的话茬提出自己难负党和人民的重托,恳求局长考虑换人呢?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可要让再转回去,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陈兆林真切地感到自己是那样的孤立无助。他变得脆弱起来,像根细长的冰溜子,又是那样可怜,甚至比装在酒坛里的皇后还可怜。

此时此刻陈兆林不想到于婷还能想到谁呢?他已不敢想望企求于婷太多的支持,于婷只要说一句她还在爱他就足够了。

小卢来了,陈兆林急切地离开锅炉房。但是这一天于婷很晚才从外面回来。陈兆林一眼就看见她穿着一件以前他从没见过的蜜色羊绒大衣。于婷穿着这件衣服也并不是不好看,但陈兆林却觉得更适合于朱施。

接着陈兆林又闻到诱人的香水味。陈兆林对香水一窍不通,但不知怎么,他一下子就想到这是一种很昂贵的香水,一滴能抵他一个月的薪金。在这香水味里还掺杂着一点酒味,陈兆林也是不喝酒的,他也想不出会是哪种酒,只相信这酒绝对不是经常在广告中看到的随便来自哪个小县的酒品。

这样的于婷让陈兆林萎缩,也让陈兆林越看越觉得她离自己很远。他伸手也够不到她,喊声也不能使她听到。

所以,当于婷对他说话时他着实地吃了一惊。

“陈兆林,”于婷叫他全名,“你不想问问我去什么地方了吧。”陈兆林下意识地摇摇头。

“我去了新世纪!”陈兆林更是吓了一跳。你想啊,新世纪是什么地方?新世纪是本市最豪华的一座宾馆,开销大得令每个工薪族谈起来都咬牙切齿地骂娘,且惆怅满怀地发挥最大限度的想象力,暗暗地心向往之。别说是陈兆林,就连小局的局长也未必踏进过新世纪的门。

“我跳了舞,唱了卡拉OK,”于婷喜形于色地说,摇着手腕,“投了保龄球。”夸张地打了个饱嗝,“连夜宵也吃过了。”陈兆林依旧无话,只是发呆。

“我说陈兆林,你真是白活了。”于婷还不罢休,“你知道不知道,你也让我也白活了。我今天才算见了世面。陈兆林,你就不问问我是跟谁出去的?”陈兆林发出了一声哽咽。于婷还以为他要哭了,但他一伸手,拿过毛衣活儿,低头织了起来。

于婷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她的眼睛乱转了,小小的耳坠也在乱晃。她看见了沙发背上的鸡毛掸子,便一把抄过来,狠狠地朝陈兆林抽过去。啪!啪!连抽了好几下,但陈兆林岿然不动,双手照织不误。

“陈兆林,你记着,从今以后,我要穿名牌!你给买两千块钱一件的羊毛衫去!”于婷吼着,将鸡毛掸子一丢,跑进了卧室。

第二天于婷醒来,头一眼就看到枕旁放着一件簇新的手织毛衣。可是陈兆林并不在屋里。她抓住毛衣,搂在怀里。

6小卢的个子很大,睡在锅炉房的床上满满的。陈兆林来早了,他还没起床,但他已醒了。陈兆林让他下班,他却不想走,他要在局里的人都来上班的时候走,陈兆林知道那样是为了让人们看见他。

锅炉房里没有坐的地方,陈兆林就去察看了一下锅炉。时间仍旧很早,小卢在床上往里挪挪,腾出地方让他坐。

“嫂子是不是把你关在门外了?”小卢问,“我看你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要不我起来,你眯一会儿。”陈兆林忙说:“是我看错表了。”小卢正要表示不相信,却听他又说:“小卢,我是老实问你,你告诉我,像你这样的,高大威武,头脑也灵活,在哪里混不到一口饭吃,非要总呆在一个小局里?一个月不过几百块,抖抖缩缩的,还生怕谁不满意。”小卢本不想说真心话,但陈兆林流露出的真诚使他不忍心骗他,就说:“老陈,我来打个比方,”他略想一想,“就说社会上有些女孩子,很能挣大钱,却又让人瞧不起,但活得最光鲜也是她们。另有一些女孩子,她们守住了贞洁,但也只能过那种暗淡的穷日子。难道她们就不想也活得光鲜?不是不想,是不能够,脑筋不能够,本性也不能,就只好这样了。我就像这后一种女人,没挣那种大钱的本事,能守住现有的一点就不错了。所以,我就最怕丢饭碗。你听说有哪个有本事的人怕下岗的?轮不到下岗他们就辞职了。这个饭碗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好女人的贞洁,我要好好守住它哩。”陈兆林不晓得小卢怎么就想起来拿女人作比方,仿佛他是有所指的。陈兆林很不安,不想再谈,幸好上班的人陆续到了,小卢也便起床离去。

陈兆林魂不守舍地呆在锅炉房里。午后起风了,刮得昏天暗地。到小卢来接替他上夜班时风还没止息。

“老陈,”小卢用舌头清理着灌进嘴里的尘土,说,“你猜我在路上碰到谁了?我碰到了嫂子。”陈兆林一激凌。

“我从图书馆门口路过,看见嫂子上了一辆凯迪拉克。好家伙,这么长!”小卢比划着,就说这么多。

7在寒风里,陈兆林骑着自行车踽踽独行,街上只偶尔飞驰过一两辆空载的货车。

陈兆林觉得整个城市的大街就好像是他一个人的,陈兆林还觉得寒风也像是专为他吹,专为他呜咽,不管他朝哪个方向骑,风总是对着他的脸吹来。一个为爱情伤心的人这时候还需要什么呢?有这空荡荡的大街,有这通灵的寒风,来配合他的忧伤,也算够了吧。陈兆林不过是在一个小局当差,如此规格还怕是他消受不了的。这也难怪陈兆林好像有些对谁怀着歉意似的,总是紧傍着街边走。

陈兆林眼睛不停地搜寻着街道两旁的酒店宾馆歌厅,并时不时回头看看后车座,夹在上面的提兜里有他为妻子新织好的毛衣。他在家里发现它还放在床上。于婷没有穿它外出。

此时的陈兆林是在冒着寒风为妻子送毛衣。昔有孟姜女,今有陈兆林。陈兆林虽不能比那哭倒长城的孟姜女,但心里的那段千回百转的柔肠也算是极为可佳的了。

像小卢那样魁伟的人都肯自比女人,陈兆林也不免在寒风里越来越觉得玲珑,轻柔,随时都有可能乘风而起。

与街上的冷冷清清形成鲜明的对照,那些鳞次栉比的宾馆酒店歌厅却如盛极的交际花,在醉梦中也不忘展示自己的风骚。陈兆林的眼睛在搜寻,确切一点说,是在搜寻一辆车。那种车叫凯迪拉克,车身如同一枚导弹。陈兆林深信这样的车在这样的时间里是不会深锁在车库里的。陈兆林一路走去,数过了上百家的宾馆酒店歌厅了,在有可能停放那种车的地方,他就停下来,多留点神。

凯迪拉克在这个城市里也许只不过三四辆,但宾馆酒店歌厅夜总会却是数不胜数的,它们轮番出现在陈兆林的眼前,陈兆林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很像每天出现在于婷面前的浩如烟海的书籍。于婷是图书管理员,但于婷很少想到要读一读那些宝贵的书,她站在书架下,其实是跟一个卖零酒的还不会喝酒的小伙计站在酒桶旁边一样的。酒是卖给旁人喝,经她修修补补的书籍也是给别人看。陈兆林就想到了于婷在图书馆里的情景,想到那众多的宾馆酒店歌厅在自己面前就如同于婷面前的书,他要一本一本地抚摸它们,用目光。

陈兆林经过了金海岸大酒店。

陈兆林经过了新世纪宾馆。

陈兆林在柏拉蒙歌厅下了自行车……陈兆林在大名大厦前终于看到了一辆车身修长的凯迪拉克,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是他被人拦在了门外。陈兆林把车子推到墙角,等待着他妻子的出现。寒风也吹进墙角里。陈兆林就想万一于婷不在大名大厦,他岂不在这里白等了?陈兆林记住了大名大厦,又要到别处试试。

事实证明陈兆林的决定是对的。陈兆林在海河路上的心悦歌厅前再次看见了那种车。陈兆林本来没想到那种车会停在心悦歌厅前,因为心悦歌厅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而正因为这样,陈兆林的胆子才比在大名大厦前大了些。他把自行车停在一边,从车座上取下毛衣,向歌厅门口走去。

一团歌浪向他扑来。他连忙收下步子。歌浪是出人意料地猛烈,在歌浪里还伴随着一股股的热浪。陈兆林畏缩了。陈兆林开始从歌厅门口耀眼的灯光中退去,可是,里面走出了两位小姐。

“进来玩吧。”她们很平常地说。

陈兆林想逃,她们已经在两边拉住了他的胳膊,拉得不紧,而他却脱不开。

“进来玩吧。”她们又说,没有过分的热情。

陈兆林想到了自己怀中的毛衣,心一横,大步走在了她们前面。

在歌厅里面绝对不会使人想到这会是从外面看到的心悦歌厅。脚下像踩着温润的玉石,平滑中恰到好处地带着点涩。灯光半明半暗,白色的装饰物在墙壁上像是涂着层厚厚的银粉,发出奇怪的荧光。舞池里的男女在镭射灯的照耀下忽隐忽现,幢幢人影造成了错觉,仿佛这个大厅里容纳了不止上千人。

两个小姐从陈兆林跟前走开了,陈兆林眼花缭乱地站在那里。热浪在增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的是什么。于是,僵硬从他身体的外围袭击过来,很快到达了他的内心。

8在蹁跹的舞者中,也有一个僵硬的身体。那就是图书管理员于婷。她的女友刚才小声告诉她:“别往后看,你的那位来了。”“我受不住了,朱施。”她说。

“再忍着点儿!”朱施说。

舞曲简直没完没了。

“朱施,我真的受不住了。”于婷有了要哭的意思。

“不要紧的。”朱施说,“来,靠边一点儿,让他看见你。”“朱施,”于婷哽咽了一声,“这玩笑开得太大了。”“你怕什么?不就这一晚了么?明天你就不用再难为他了。一个冬天的时间还不好过吗?天气一暖和,一切就又跟以前一样了。”“可我这就想跟他回去。”于婷的步子乱起来。

“你呀!”朱施无可奈何。

舞曲完了。人们纷纷入座,可是陈兆林已不在歌厅里了。于婷急切地用目光搜寻着。

“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朱施叹了口气,又说,“我都有些羡慕你们了。”在重新响起的舞曲声中,朱施面向大厅边上的KTV包房里招呼一个男人。

“彼得!”从里面应声走出一个人影。

“把于小姐送回去,”朱施说。

“于小姐不玩啦?”“少管闲事!”朱施说。

彼得就嘿嘿一笑,转头向着于婷:“那我们走吧。”朱施又拉他一把,放低声音说:“我警告你,趁早别打于小姐的主意。她不是我这样的人。”彼得就摸摸朱施的脸。“说得可怜见的。我看于小姐要是再开开窍,肯定有人争着出大身价,你不帮帮她吗?”“让你去你就去!”朱施不耐烦了,“还在这里讨人厌。”出了歌厅,彼得开出凯迪拉克,从里面打开车门,于婷就上去了。车子慢慢开到路边,彼得正要提速上路,忽然听到一种撞击声。

于婷本来心不在焉,车子上路了才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从窗里回头一看,便马上叫道:“停车!”“不过是擦了一下,”彼得淡淡地说,“管他干什么?”“停车!”于婷又叫,并向前探出身去,使彼得的手在方向盘上一抖,车就左右打起拐来。“我要下去!”彼得把车停下了。“小姐,风很大,对皮肤不好的。”他说。可是于婷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

寒风吹得于婷一个趔趄。她站住了,又马上向被撞倒的人跑去。

那人已从自行车底下爬出来,于婷本想上前扶她,但风把她顶住了。

“毛衣!”陈兆林指着掉在地上的包,说,“别让风吹跑了。”于婷站不住了,一弯腰,蹲下去。

“我给你送毛衣来了。”陈兆林说,“你坐车走吧。这事不怨那位先生,责任在我。”9冬天还没有结束,陈兆林白天在家的时候图书管理员却可能在班上。

有一天,陈兆林值夜班回来发现枕头底下压着一本有关毛衣编织法的书,一看就知道是于婷从图书馆拿来的。陈兆林随手一翻,越看越觉得有趣。

正巧于婷今天没穿他织的那件毛衣,他的手一痒痒,也不去睡了,从柜子里拿出一卷线头,配好色,精心地在毛衣上织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玩偶。陈兆林左看右看,说不出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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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看不见了,你就是我的眼;如果你走不动了,我就是你的腿。50年前,一对遭遇不幸的恋人相互安慰着。

那时,他拼死拼活赚下了一大笔钱。他要用亲手建好的村子里第一座宽敞明亮的砖瓦房,来迎娶深爱着的她。在修建过程中,惨剧发生了,一根近10米高的石柱轰然倒下,眼看石柱正不偏不倚砸向了她,而她竟吓得呆住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冲过去将她扑倒在地。随着两声惨叫,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幕惨不忍赌的血腥场面:她的双腿被石柱砸碎,他的满脸被飞溅的石子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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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几岁就吹得一手好唢呐,婚后更是练得炉火纯青。他组建的这个乐班子名噪半个世纪,他们只吹婚礼不吹丧事。村子里的婚礼上若没有他们就总会觉得少了些喜气。但无论吹到哪里,他都要带上妻子,他说没有她在身边就蒙不准唢呐眼子。丈夫吹奏时,她就静静地坐着,脸上时时泛起红晕。她对丈夫说,你吹的那些欢快曲子,我怎么听都觉得是吹给我的。

儿孙满堂后,他们就很少出过远门了。一次,妻子摔了一跤住进了医院,儿女考虑到爹爹感冒了,死活不让他去陪。在那两天里,他没咽进一粒饭,他说摸不到妻子的手,他的魂都没了。

儿女对爹开玩笑说,如果上天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想用眼睛看一看娘的模样?爹说,你娘手心有几根纹路都印在了我心里。我没看见最美的人,在我心里你娘就是最美的了。我想,有你娘的眼就够了,眼多了就贪啊,什么都要分个美丑来。儿女也对娘开过同一个玩笑,如果上天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想用腿独自走路?娘说,你爹背着我走,我们可以互相照顾呀。这么些年来,我们不是一起走过了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吗?我想,有你爹的腿就够了,腿多了就乱走啊,去得去不得的地方都想去。

你是我的眼,我是你的腿。在他们的心里和眼里,每天都是艳阳天。他们一起走过了半个世纪的美好人生。他们互相帮助,互相搀扶,弥补了自己的缺陷,享受了对方的幸福,谱写了一曲永恒的真情之歌,一首美得让人心颤的人生之歌。

这对夫妻就住在我外祖母的村子里,今年相继去世。丈夫先去,妻子神情黯淡地喃喃着:他没了眼,到另一个世界咋过呀?第二天,妻子无疾而终,让人唏嘘不已。

我知道,你是我的


我知道,你是我的

【一】

袁迪宝和李丹妮这对年过八旬的老人跨越五十多年的异国恋情,已众所周知。提起他们,不是为重复这个浪漫生动的爱情故事,而是看到某卫视频道做节目,邀请这对老人做嘉宾时,李丹妮老人说的一句话。她说,后来在法国,辗转收到袁迪宝寄去的信和一张全家福,她看了良久,说:我的袁迪宝很幸福,那一刻,我感觉到内心充满宁静。

她说我的袁迪宝,而彼时的那个男人,早已为人夫、人父,对她来说,他只不过是曾经的恋人,现世中,已和她毫无关系。可是她依然觉得他是她的,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没有因为时间、距离和漫长的离别而改变。她甚至觉得,他们此生已经不可能再相见,但,他依然是她的。天涯海角、天荒地老、天崩地裂,他都是她的。她知道就好。

这种爱的感觉真的太奢侈。你是我的,足以圆满地包裹起彼此一生的情爱。不管你在哪里,在谁身边,是不是还活着,你都是我的还有更好的表达来诠释爱情的永恒吗?

【二】

曾经,母亲很多次说起过外婆的旧事。外婆和外公结婚半年后,外公就去当兵了,之后很多年没有音信。直到外婆60多岁的时候,收到外公从台湾寄来的信。信里什么都没说,只说他还活着,并且从此以后,他定期给外婆寄钱。

外婆不识字,可是每次收到钱,都让人替她给外公写封信,信的开头都是我的坤,你好吗。其实虽然外公不说,外婆也一定知道,在那边,外公一定有了新的家室,有了妻子和孩子。但她从来不问,只是常常这样去问候他:我的坤,你好吗?因为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她的,她也永远都是他的,从来没有改变过。

那么多年,外婆带着母亲没有再嫁,等了外公一辈子,他们却再也没有相见,直到前几年外公在台湾去世,半年后,外婆也去世。走之前,外婆喃喃说,我的坤,我去找你了。

我愿意相信在那个世界,他们重新在一起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分开过,他们一直都是彼此的。

【三】

很久之前,看到QQ好友栏中,网名为往事的网友的签名是这样一句话:我的小宝,你一定要快乐。

那句签名直到现在,都没有换掉。

因为工作关系曾经加过很多人为好友,有的没有备注,加进来也并没有联系过,所以,我已想不起来他是谁。IP地址是本市,资料显示是男性。其他便一无所知了。只是他签名的这句话,令我微有触动。我想,这句话,是对一个女子说的吧。那个小宝,必定是他深爱的人。而现在,他们也必定已经分开,甚至分开了很久。他不再知道她的消息,也无从诉说他的牵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自己:我的小宝,你要快乐。

我想,他的心一定充满想念、疼惜和宠爱,因为在他心里,她依然是他的。

无从得知他们的故事,一个已经在形式上结束的故事,可是我依然觉得他们还是用心相守的恋人、情人和爱人只要我知道你是我的,我认定你是我的,我们就依然在一起,从不曾分离。

这才是爱情吧?没有形式如何?没有名分又如何?哪怕不能相守甚至不能相见,或者已经彻底失去彼此消息。可是又都如何?你依然是我的,依然是我心里唯一的爱人,我知道,我也是你的。

如此,我们的爱便得以天长地久!

我是你的过客


她是这个城市漂泊的白领,他是衣着脏乱的建筑工人。他们说同样的方言。

她与他,既无交集,也无言语,大楼盖完了,他便会随着工地转移阵地,此后漫长的一生,都没有再相遇的机会。但一场暴雨,却让她在电闪雷鸣中,看清了这个从没有过交谈的同乡。

那是这个城市30年来罕见的一场暴雨。低洼的地势,让这个山城,在短短一个小时的降雨后,就积聚了齐腰深的大水。她当时刚刚下了公交,雨势猛然增至最大,而那一路段,恰恰是整个城市的最低点。她下车后不过是走了几步,便被凶猛而来的雨水吓飞了魂魄。她在恐惧中,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是昔日并不宽阔的马路,此刻突然间变得阔大无比,不过是几步之遥的一棵小树,因了汹涌的大水,却像是千里之外一株无助又苍茫的稻草。她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移,眼看就要触到了一块广告牌,却不想,一个大浪袭来,将巨大的广告牌恶狠狠地卷起,而一旁的她,被一浪扫过,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瞬间。她连想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卷入了巨浪之中。似乎只是一秒,似乎过了好多年,她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腰抱住。昏迷中,她觉得自己正靠在一个男人的胸前,那样结实的臂膀,那样平稳的心跳,让她再不必惧怕。她只需跟着这个男人,向前,向前,一直抵达安全的最高处。

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上,雨水,依然以不可遏止的速度,疯狂地涨着。水面上飘满了木板、垃圾,甚至有自行车一闪而过,而一辆小型的迷你轿车,竟被一个漩涡,瞬间卷了下去。她内心的惊惧,像千万匹脱缰的野马。而她就在这时,看到了他。他像鱼一样,一次次潜入水底,将被暴雨卷走的路人,一个个抱起,而后用一只臂膀,划向她倚靠的高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到第六个的时候,他终于大口地喘着气,虚弱地蹲在了台阶上。此时,民警已经赶来,快速组织周围的路人安全撤退。暴雨,也开始渐渐减小,路上的水,打着漩,流向不远处的护城河。

她扭转过头,想要向他说声谢谢,但他早已起身,朝对面的工地游去。她站起来,朝他喊:小心点。他回头,冲她笑,而后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过是几秒钟,便抵达了对岸。她看见他回头,朝这边被他救起的人挥着手,又骄傲地喊过来:放心啦,我从小在长江边上,水性好得很呢!那一刻,泪水悄无声息地就迷蒙了她的双眼,她第一次被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弄哭了。

这场暴雨之后,对面的工地上,换了新一批工人。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姓名,向他说声谢谢,或者请他吃一顿饭,他就从她的视野里,彻底地消失掉了。她与他,在这个城市里,此后连彼此对视一眼的机会,也不再有。

几天后的报纸上,登出此次暴雨中,英勇救人的市民。满满的一个版面,她一个个地找一个救了6个路人的英雄。可是,没有。对于她所处的路段,报道的,只有一个将人从汽车下救出的民警。

她一直为此难过。过了许久,她才明白,市民英雄里怎么会有他呢,他不过是这个城市匆匆的过客。就像当一栋栋高楼立起,感谢的碑石上,从来都只雕刻那些知名的捐助人士,而他与成千上万个工友,则在大楼竣工的那一日,即被这个繁华的城市,淡漠地忘记。

可是,总有一些微笑,或者背影,会被长久地记着。就像,她再也不能将他忘记。

你,是我的信仰


你,是我的信仰

骏彦从熟悉的校门走出来,风还在吹,落叶却没有纷飞。蓄了一年的厚刘海被微风吹得肆意飞舞,碰着了眼。

骏彦拢了拢额前的长发,背着装满书的背包,四处望了望长长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时间那么快,三年了。

嘿,快点骏彦!出租车来了!唉,师傅停停!他还在恍惚,朋友或许等不及了,这是他们毕业的一天,也是到重点院校报道的一天。

班上一共有十来个考上了前两名的重点院校,骏彦是其中之一,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欣喜若狂,但是他没有开始想的如果考上重点院校就亲吻大地的激动,甚至没有发消息庆贺自己的成功,他第一时间通过网络告诉了紫薇,他迫切的想知道她的成绩,紫薇回馈了消息,真凑巧!紫薇的分数比骏彦高了半分。

骏彦傻傻的笑着,他很清楚毕业后紫薇会去另一所学校,由于提前招生的原因,这分数对紫薇并不重要,但骏彦还是那么高兴,或许是为了紫薇能去自己心仪的学校而高兴,或许是因为自己完成了当初为自己许下的诺言。

骏彦有两个兄弟,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叫岳鸿,他们在一个学校,但不在一个班。可惜兄弟这次没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为了这,骏彦也失落了很久,分别的一天,兄弟相拥都知道以后或许不常见面了。但各自心里的不舍与牵挂却让两人紧紧相连。

还有一个叫萧藤,名字很像大明星,除了瘦和黑长得也算利索,他们很早就认识,不过是到了这所学校才混成了哥们,一起放学的路上骏彦和萧藤常常为了一个数学问题就争论不休,也常常私底下讨论自己喜欢的女生。

放学路虽要穿过两个区换车还得走路,可这哥俩还真的没感觉路长,相反,聊不完的话题让这哥俩开心的不得了,他们总是光顾一家中转站旁边的寿司店,骏彦是照例不吃零食的,不过拿着筷子喂给似乎永远吃不饱的萧藤这有爱的场景时常让人怀疑这俩是不是好基友。事实其实也差不多,不过萧藤一直坚称自己不是弯的毕业那年,萧藤独自去了美国。

骏彦和紫薇是在飞往Britain的班机上初次见面的,那时或许愣头愣脑的骏彦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个秀气的女生将带给他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和持久的触动。

骏彦从小就是个贪玩贪吃的小鬼,学习对他来说一直就是副业,似乎篮球比赛的比分要比试卷上的分数还要重要,他从小就不循规蹈矩,没少惹家长老师生气,但心地善良,骨子里是个挺老实害羞甚至胆小的人。

坐不住的屁股和自己一套的理论一直是骏彦独特的风格,他没乖孩子听话也没坏孩子顽皮,但好动爱玩的骏彦总归不可能在学业上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马马虎虎升上高一级的学校,骏彦还是那副样子,学习对他来说远没有在学校表演时候穿个溜冰鞋秀逗两句蹩脚的英语来的有成就感。

直到遇到紫薇,这个对后来的骏彦像梦一样的女孩,他才真正觉得自己应该有所改变。

你好我叫骏彦。哦,你好!两人的对话真是少的可怜,骏彦或许是真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竟不知如何是好,结巴的可怜。你们是几班的?骏彦对着紫薇的闺蜜说着话,可眼睛还是不自觉的自动偏移。哦,我们是B班的,你呢?嗯,我是A班的。又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紫薇的两个闺蜜都是热情开朗的女孩,她们自言自语都能让人觉得十分好玩和亲切。紫薇呆在她们身边就像安静的含羞草,露珠都不忍心打扰。

和紫薇的初见就这么匆匆结束了,飞机轰鸣声打断了骏彦的思索,一下飞机,刺骨的寒冷就让骏彦晕晕的脑子一下子激灵了。没有上海的暖气,Britain真是一个冷,不过骏彦的那爱动的身子骨还是不错的,虽然有些冷,但也只是加了件单衣。

骏彦和同行的伯雄在一个住家,骏彦兴奋的借来了伯雄的Mp4,听着许嵩的《你若成风》,想必领教过这首歌的人都能想象那时候的骏彦是个开朗自信甚至有些自恋的家伙。

后来,紫薇的闺蜜去拜访他们,谈起了紫薇,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暗暗说着,紫薇成绩很好,年级段都是前几名的呢,长得漂亮也很害羞是个淑女范,追她的人很多,是班花!大概就是这样的话吧,骏彦仔细听着,就像听圣旨一样认真,恰巧Mp4放到那句歌词,你的样子太可爱,追你的男生每个都超级厉害,我却在考虑怎么sayhi,害羞的我这样下去要怎么办

骏彦特意留心了下紫薇的各种喜好,在Britain也有看到紫薇陪着闺蜜追拍外国帅哥,骏彦心里挺不自在的,不过他还是呵呵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旁边几个同伴有一句没一句的打趣。

那时候骏彦还是从小没换过的标准板寸头,也没想那么多,因为紫薇,骏彦下决心留刘海。

离开London,骏彦一行到了新的目的地,在宾馆里,紫薇的闺蜜在串门的间隙告诉骏彦紫薇不喜欢他,骏彦听到这话也没觉得什么,平静的没有一丝难过。

不过大概是紫薇自己也有感觉到什么吧,后来骏彦常常想拍照片都被紫薇有意无意地躲过去了,仅存的几张照片也是骏彦费尽心思取得的。那时候骏彦还是依旧充满自信与乐观的。

直到回国,骏彦心里一直念着紫薇,但含蓄的性格让他自始至终也没有说出一句,我喜欢你,或许是认为自己还不够资格吧,因为骏彦知道自己还不能给紫薇她想要的生活,还无法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

骏彦回国前还是有些幼稚或者说自恋吧,直到回国后的一天有人告诉他,你长得丑哎!真笨!学习也不好!一句句话就像刀一样直接刺在了骏彦的心头上,再想到前几天听到的紫薇不喜欢你,骏彦陷入了深深的自卑,就像一个原本站在云端的人一下子被推到了无尽的深渊,从未有过的卑微,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尊严就像一堆烂狗屎一样被肆意践踏,侮辱。骏彦陷入了抑郁,久久无法自拔。

从那时起,骏彦开始节食减肥,或许也真是因为过去太过放纵自己,肥壮的身材也真的有碍眼瞻。骏彦留起了长发,随风飘荡的刘海就像他的灵魂一样,无处窝藏。

从那时起,骏彦开始拼命学习,除了为了证明给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告诉他们自己可以,也是为了给紫薇一个未来的保障,骏彦告诉自己因为自己是男人,没有理由让女人跟着自己受苦,赚钱养家是男人的事,男人的肩膀是给女人依靠的,出去逛街爱人应该只负责拿,自己只负责买,男人是需要顶天立地运筹帷幄的,他告诉自己,如果让自己的老婆受罪那他就是个窝囊废。

从此,无数个日日夜夜,紫薇成了骏彦一直向前永不放弃的动力,纵使艰难困苦心酸迷惘,紫薇成为了骏彦最忠诚的信仰,让骏彦不曾迷途。骏彦心头就一个想法不停地激励自己因为爱,而坚持。

骏彦了解到紫薇爱吃巧克力,尤爱法国进口的那种,玉树骏彦费尽心思从法国代购回了巧克力,每到周末就去专程去趟学校,把巧克力和最新的专辑、书放在紫薇的课桌里,虽然他自己不曾尝过一颗French chocolate不过那甜蜜的味道让骏彦很幸福很幸福。

不为别的什么,骏彦想着,紫薇开心就好!后来,骏彦也和朋友谈起过这段往事,有人说,哎,骏彦,你这样做没用的哎,花再多钱没用的啦!你为了什么啊?!骏彦很认真地说:我不为了什么,我只希望她快乐。或许后来紫薇也猜到了是骏彦充当了圣诞老人的角色,她发来信息告诉骏彦让他不要再送东西了,不过骏彦只是希望他喜欢的人快乐,那个像梦一样的女孩,可远观却不敢亵玩,因为紫薇,是他的信仰。

萧藤后来也慢慢看出了端倪,或许之前骏彦因为害羞还百般掩盖吧,不过既然知道了也好,有个吐露心事的对象终归也是件让人轻松的事,骏彦知道了紫薇的住址,便和萧藤坐公车偷偷跑到紫薇家楼下,躲在车棚下看着那个冰冷的铁门,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感觉。他们尽量显得自然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蹲点的小偷。骏彦心里想着那幢房子里紫薇在,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幸福。

喂!还上不上啊?!司机师傅一声吆喝,骏彦这才缓过劲来,手上提着制冷袋,毕业的这天,骏彦送给了紫薇最后一盒巧克力,留下一句再见。转身,骏彦知道,从此,他们很难再见。

或许再见要到他们都成熟了,或许要到他们都老了,或许骏彦不想再去想了,他跨上车,嗵的一声关上车门,从此,骏彦和紫薇各自在自己的舞台歌唱。有的或许仅是逢年过节网络上的问候,骏彦还是时常会关注紫薇的账号,或许是紫薇学习太忙了吧,她的头像总是暗色的,也没有更新的动态。但骏彦还是会一遍又一遍翻看,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习惯了吧。

在没有紫薇的日子里,面对新的环境和压力,骏彦也会感到无助和迷茫,他风光过也低迷过,骏彦一直希望紫薇能住在心里,是他心底最深最软的地方,指引着他,因为她,骏彦成为了完全另外一个人,因为她是他的信仰。

再过一会儿或许天就亮了吧,骏彦看着时钟,黑夜那么美,令人沉醉。他自言自语着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