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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村.四

发表时间:2020-07-20

【www.qg13.com - 男人低三下四的挽回爱情】

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忆,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三家村.四,欢迎阅读与收藏。

钟家共五个孩子,钟娃儿是唯一男丁,行三。钟家二姐夫水生和花果二队周庆发同是七十年代初三家村土地上远近闻名的第一代手扶拖拉机手。邻家孩子、我们几兄弟都直呼他钟娃儿。其实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一直不知道他并不姓钟,也从未听任何人包括母亲提起过解放前他家富甲一方的显赫家世,沙河堡整半条街都归于他家祖上。而一直以来我不止一次遐眺着他落拓的背影同情过我这位很可能连三家村小学堂门口豆沙冰糕都没有运气啖过可怜兮兮的兄长时乖运蹇生不逢时。他比较起我至少年长十几岁。落魄不羁笑口常开就是我对这位牛高马大微微驼背是不是钟哥哥的印象。几十年后特意向母亲打探若干年里耿耿于怀的钟家,母亲谈起陈孃、五姐、利霞,提及几十年间她话里话外钟娃儿钟娃儿的邻居原本姓曾,我着实一惊,几十年里就没有哪一次听别人称呼过他钟娃儿以外的姓氏。不过,令我失魂落魄的是,钟娃儿、或者曾娃儿都已经彻底成为了我生命当中曾经生动的闪光记忆!他、他母亲、他的妹妹哪年哪年以前就已经迁去并落户了他父亲外地工作的那个单位。即使有幸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再次交融那也只不过就是断梗浮萍茫茫天涯遥遥无期。而门前钟家那一栋曾经我眼里富丽堂皇的四合院里也再没有了往日的鸡飞狗咬、人来人往,就连那帮曾天叽叽喳喳调皮捣蛋的麻雀、蝉子和斑鸠也不知是树倒猢狲散还是随了它家主人远飞去了外地。无助地矗立在湍急的岁月里,就像一位弱不胜风首丘之望的驼背老人无可奈何中捱等着他生命火花的渐渐散去。他的父亲,一位任何时候见面都蔼然可亲半秃顶老者据说是外地一个铁道还是煤炭部门的机关干部,过年总会遇上探亲回家的他,每次称呼他钟伯都笑逐颜开应诺你,拽着膀子和你拉家常开玩笑。我从小喊到大他们一个院子住的幺爸儿姓曾,我同样喊了几十年曾家幺爸儿的哥哥叫钟伯,听母亲说幺爸儿是钟娃儿的亲幺爸儿,钟伯的亲兄弟,到底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每年年三十下午我会欣然受命垫上脚尖挑起水桶到他家去推一口袋几十斤汤圆粉,他家才有方圆唯一一部吊绳长柄大石磨。也可以卸去长臂改为短柄,只是会非常吃力。年三十下午推好吊在屋檐口水桶上滴沥,初一一早保准能吃上色香味俱内的红糖汤圆是父母亲和两位兄长过筋过脉的经验之谈。倘使逾闲荡检而惹恼神仙走了背运短了财路穷了家屋,或者过了时辰长了六霉素七霉素吃不到上好的汤圆休要叽叽歪歪怪罪哪个!所以几十年里无论守岁再晚再饿再馋我也丝毫未曾动过初一天亮以前偷吃汤圆的邪念。吊臂高度几乎快齐了我的脑门,所以陈孃每次都会非常体贴地放低吊绳再吆喝着帮忙,而我也总是加以礼貌地婉拒。借磨子,还请人帮忙推,无论如何我是想不通这个机关算尽的道理的。即便如此她也会抽空帮忙舀上几勺子米,或者赶赶浆,边做家务边陪你说说话。

陈孃家四合院大门外是她、张登秀、王忠元三家人共用的一个泥巴大坝子,几家人晾晒粮食、红苕、豆类、衣物都在那里。一边紧挨着生产队养猪场,距离马路二十米,距离12路沙河堡进城站台五十米。靠王伯家篱笆外有几棵没有归属斗碗口粗的香樟树,我常常过去和老五一道攀爬最粗那棵,也趁饲养员张大爷、李大爷忘记闩门偷偷摸进去偷猪槽里的耙红苕。在香樟树丫上晃晃悠悠的感觉和听说来的城里人的沙发没有一点区别,最主要的是等待砖孔里热气腾腾红苕下槽后稍纵即逝的机会。无论如何猪儿还不至于心狠手辣到像昏昏欲睡大热天糖果铺那些个一贯手滑心慈南无阿弥一板一眼把游标卡尺使得不差毫厘让人此恨绵绵的老太婆。您老人家在我们狭路相逢这一辈子里哪怕就大而化之破冰一旅把一两数作十一个我就感激涕零三呼万岁了!无论是青梅竹马的王老五,还是初中假期作业大包大揽的王四姐、钟五姐以及我前门的几家长辈在国困民穷关山难越那个特殊年代里给予了我、我家庭惠风和畅的体恤,无以为报的关怀。

与哑巴堰一坎之隔生产队目前这唯一一个养猪场听母亲说大约兴起于1961年,介于住家、哑巴堰、成渝马路之间,前身是母亲上班的区伙食团和另一个林场伙食团,五八年大跃进成立到六一年自然灾害经营惨淡而倒闭前后共三年时间。既有过千军万马气势恢宏如日中天,也留下啼饥号寒饿殍遍野嗟叹万端。哑巴堰里那座沙河铺人尽皆知三米高红砖蓄水池不啻历史的见证。养猪场主体那一栋几乎杵着成人头顶的青砖青瓦平房足足有三百平方,是解放初期没收钟家祖上的另一部分家产。长五十宽三十米,首尾各一道齐人高褪色的绿色双扇木门,中间青石板通道,两旁木栅栏猪圈,青石板地面,石头开凿的猪槽。伙食团时期这栋房子临时改成了集体小卖铺,经营面条、馒头、稀饭之类小吃。而我每天上下学路过靠近堰坎那排泥墙伙房(我唯一一次逃学栖身地方)是拆除伙食团简易棚子后新搭建的。七十年代初并列伙房垂直成渝路新修了一排火砖小瓦房最先用途是养猪场库房,尔后改由冯三娃儿负责经营中餐,与街头母亲所负责的花果小食店(四季青前身)同为生产队社队企业。至此三家村各个临街、临路的企业首尾相济应运而生百花齐放初具规模。

在三家村这片历尽坎坷注定峥嵘的土地上,听母亲和长辈提起的运动不计其数,我所亲历的运动一是农业学大寨,二是斗地主。农业学大寨巨幅宣传碑耸立在窑坝子垂直于保管室一条边界正中,也永远耸立在曾经百折千回无怨无悔每一位三家村父老乡亲心中。在窑坝子几乎每天我都会与工作组两位男、四位女成员碰面,到今天我脑海里依然清晰刻画着他们曾经碧血丹心斗志昂扬的样子。来的那天听母亲说他们会分到生产队干部家里吃派饭,而且极有可能会派到我家一位。只是千呼万唤也没能等来他们。自然心中有关横飞来熬锅肉的如意算盘全盘落空。几乎每次我过去保管室,他们都是围成一圈半蹲、团坐在宣传碑下手捧红宝书领着大队书记、生产队干部认认真真学习、讨论,再学习、再讨论。三家村人民公社的批斗大会从来都是不拘一格,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只要发现了阶级斗争新动向便会迅速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批斗大会。本生产队五十多岁张姓老两口除去起早贪黑参加生产队劳动改造就很难有喘息的机会,哪里有批斗哪里就少不了他俩。邮电校大门口梨儿园渣滓堆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三家村晒坝大方桌上戴尖尖帽再被义愤填膺失去理智的社员打下方桌,游行的路上被围观的群众唾沫鼻涕拳打脚踢,大队的操场上被民兵鸭儿浮水脑海里时常就会闪现出梨儿园渣滓堆现场批斗会的画面,清晰得就恍若昨天,高举铁拳打倒批臭声震环宇的群众,诚惶诚恐唯唯否否不知所可的两口,以及我无意对撞上面如土色恐慌万状的神态,通红的瞳孔、脸颊、浸润着鲜血的指甲印、撕破的蓝布衣衫、胆破心寒的躯壳。听母亲说,卢家在房管局后墙新修四合院之前,原地基是一个远远小于哑巴堰的池塘。本生产队一位曾姓地主婆,斑竹三队小观堰主人蒋麻婆,她二位解放前横行乡里十恶不赦,一位不许人到竹林攀捞柴禾,另一位则不许邻居到池塘挑水。解放那天终于被血海深仇当家做主的邻人们以血洗血一还一报。用麻绳生生穿过耳朵牵起绕那个堰塘一圈又一圈地爬,一圈又一圈被人唾弃,侮辱,殴打,其中一位终于不堪折磨,不久后一命呜呼。

谷子快成熟的季节父母亲会骑自行车或者搭生产队为养猪场进料的手扶拖拉机到十里甚至几十里外高店子、大面铺、贾家镇赶场采购猪仔、麦麸、糠,顺带买回十来个麻鸭、几只小鹅。后门外五十米苹果园下水量充沛鱼虾成群的哑巴堰正是得天独厚的天然牧场。鸭倌成为了权衡利弊后义不容辞的责任。否则就很可能杵着脑门心数落出唾沫星子同等擢发难数天经地义的义务。

黄昏时分,独自斜躺在养猪场后屋檐毛竹丛旁,一眨不眨追逐着殷红的他被云朵点点残碎吞噬。低沉的天空中只只落单的小鸟惊叫着仓皇远去,只留下蚊虫般大小的黑影点点消失于铅色的天幕。五颜六色的蜻蜓像热情洋溢的音符忘情地在水面上跳跃,果树迎着湿漉漉的清风蹁跹舞蹈,一泻万丈的光芒为袅娜的云儿涂抹上了一娟羞涩几盏俊俏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真心不知,我是应该先追逐着轻盈的风儿一道奔跑,还是应该先拥抱上热情的彩霞纵情呼号。池塘边嬉戏的少年们撒下最后一把水漂留下仓促的步点欢笑着奔向远方,原本喧嚣的池塘、菜地渐渐趋于平静。余晖徐徐映红了氤氟着丝丝络络乳白水汽的池塘,青翠的果园,滋蔓的田塍,生生不息如日中天的这个村庄。如果不是后门外大人一而再的呼喊,如果不是被炊烟唤醒的强烈欲望,我会一直这个样子痴痴的守望,哪怕等到浩如烟海一天星斗。我着实很想很想一点不落体验一把细碎残阳、火烧云天到星罗棋布繁星点点是被怎么样子一双不为人知的巧手偷天换日光前绝后。当然我也绝不会厌弃薄暮冥冥风潇雨晦两眼抹黑,那样误打误撞到苹果地就有了更为堂而皇之的籍口,总不至于铁石心肠到雨天不允许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小社员苹果树下躲会儿雨吧?好吧,好吧,为了可能会小有斩获的俯首帖耳,忌惮诬良为盗的恶意中伤,收队!鸭儿,啰啰啰啰,灵性的它们便会排成一字纵队轻划着彤红的池水徐徐靠岸,呷呷呷呷,高兴地回应着你,左摇右晃赶回家去,留下一圈圈金色的涟漪在晚霞的映衬下向池塘空旷地段欢快地蔓延开去。此时回眸,原本金黑色交替的天空乍然被绯红的霞光朵朵片片絣染为七彩缤纷的花篮,哑巴堰上空在波波碌碌毫不经意的那一时刻灿然绽放成为了金碧辉煌的锦绣画卷!我眼里的整个世界彤云密布华丽如兰!而这波哑巴堰家里来去自如不需要额外操心的鸭子最终得偿所愿一只只成为了四方桌上的佳肴。绝佳的口感甚至和杀猪房买回来的猪肉不相上下。水冬瓜梨儿大小的鹅蛋每每凑齐十个,遇到雨天中午放学后趁红袖套休息便会急赶去国营理发店门口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相机卖掉,淘换来酱油、醋、盐巴、豆瓣、红芙蓉、飞雁香烟、六花茶叶等等。而我两位经天纬地聪明一世的伯仲,除了潜心致力于公家牛草里割出自己的天地心灰意懒。好吧,好吧,你老态龙钟,我玉树临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再说除了尿桶挑子哪次沙河铺抛头露脸丢人现眼天堂地狱般的揪心事又让年老色衰的你们操过心?好吧,我珠圆玉润,好吧,我风情万种,好吧,我兵贵神速,好吧,我死不足惜,活该我去。蕹菜,蕹菜,三分一把!其实我们每个小人心里所最最企盼的才远远不止是鸡鸭鹅全部掉沼气池,最好连猪也栽下去,这样就可以天天月月年年时时分分秒秒吃不完的嘎嘎打不完的牙祭!还又哭又笑黄狗飚尿抢卵的油油饭!在七十年代的三家村,在怵目惊心的现在,还有那样嘉肴美馔能胜过其味无穷咂嘴舔唇的青椒稚鸡、烟熏瘟猪肉,蒜苗熬回锅,杀猪房两毛一脸盆的猪血渎蒜苗。拜托,能不能换成小几个号的脚盆?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

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

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据我的班主任赖祥明老师回忆,四五十年代,三家村与污水处理厂、花果二队界河之间有个几倍于哑巴堰的池塘叫上河堰,三家村因此又曾得名上河村。1941年7月日寇分别从运城机场和汉口机场起飞108架飞机,分4批,每批27架,对进行连续轰炸。被炸区域主要为调堂街、少城公园、盐市口、春熙路一带。那年城里三家有钱人到沙河堡躲避日机轰炸时偶然相中了小学位置空旷地势,新建了一溜青砖青瓦房间作为临时避难场所。由此得名三家村。解放后在此基础上开设的翻身学校(扫盲班)命名为三家村小学。

三家村与沙河堡的差距至多体现在聊以自慰的数字印刷卷多一少一沓,屁股五颜六色多一少一个疤,邮电校声东击西多翻少翻一次墙,供销社神气活现多买少买一块糖,与四衢八街门庭若市九眼桥则不可同日而语。你沙河堡依然眉飞色舞趴在各个坝坝嚼起玉米杆乐不思蜀时,别个九眼桥早翘二郎腿躺新桥电影院凉板排排椅上边啃雪花糕边哟西咪西嘻嘻嘻嘻。你大不了人手一把七十毫米手摇篾,别个猴年马月前早脚趾头尖尖嗒嗒嗒嗒对准四百MM呼风唤雨,你穿蓝布,别个涤卡,你裹灯草绒,别个披比基尼,你嗨瘟猪肉,别个啖猪蹄膀,你背晶体管读书,别个抬八喇叭游行,你左撇右撇汉奸分,别人拉子十寸大爆炸。穿套土家族蔚蓝到眼晕的鹌鹑皮不晓得死皮赖脸跑别个锦衣华服地界洋盘逑啥?听说过城头茅房要分公母吗?整反了的话憋憋把揩过去的油撸出骨粉!新桥电影院看电影不许高声喧哗知道吗?不要给老子丢人现眼恶习不改,哪儿都拿火砖占位置,不习惯也要坐椅子上。那狗日个光光,赶趟九眼桥一路嚎了八里地,到了站她晓得放你下来!孤陋寡闻丢人现眼的东西!

如果说一年一身皮再加军大衣一条缝是七十年代桑户蓬枢三家村一代子弟的缩影,那么丰神俊朗剑眉星目小伟同学以及令小伟舌挢不下上课时间拿麦乳精涮嘴的另一位女同学则代表了沙河铺另一个春风得意的阶层。对小学堂里某等家境窘迫人家说来,一学期一半以上的作业本是母亲用白纸裁好铺盖线装订而成,再情非得已,一通狗血淋头后你也不得不装入书包背进教室。五分一个的本子你自己割牛草卖血精厂还是生产队挑大粪挣工分换?大不了作业一交撒腿开飚。反正你娘老子至始至终鼓吹的就是,不背印刷体老子就还就不信他真敢大庭广众之下把人给灭格了!老子锄头扁担绝不是吃素的!把虎皮给老子蒙上,就是景阳冈小爷我也闯了!而街头住家的小伟同学则贯朽粟陈霄壤之别,不缺人民币,不缺个别嫌贫爱富农民老师掇臀捧屁万千宠爱,更不缺令所有乡巴佬心慕手追花容失色春熙路胡开文文具店才有的高档货,泡沫文具盒、自动铅笔、三色圆珠笔、圆规。这位我成渝路行道树旁结伴而行十数载情同手足的总角,包尖班上被所有豁皮孤立的居民班长在我所知根知底十一年义务教育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狗屁倒灶不露声色,只要是他的邻桌哪怕几张课桌的距离十死九活在劫难逃。天涯若比邻,海内存知己!懂噻。通俗易懂的说法,他无愧于三小魔坛不可多得充满想象力的盖世奇葩!比尔盖了。只要到了他的手里,就是井蛙醯鸡也让它点石成金吹古拉朽。上课时间不是无声手枪(自动铅笔)逐个点杀,就是雕虫小技隔岸观火,让人大为光火的是哪怕真刀真枪刚干过了仗,下节课保准了冰释前嫌嬉皮笑脸该雕雕该刻刻该画画该刺刺。你敢东躲西藏,他就敢穷追猛剿,哪怕天涯海角,看你给老子哪里跑!你的后背是他爱不忍释的画卷!一年唯一一套新崭崭的蓝布衫,只要不吭不声,一节课时间足以在后背上给你勾勒出一幅清明上河图,谱写出一曲曲满是泥鳅蝌蚪的三家村圆舞曲。即使东窗事发你也只能负屈衔冤忍气吞声。他为啥不我衣服上画?他错就错在不该皂白不分同流合污。我的天,和谁说理去。谁让你豁皮世家,又逑不是居民班长?为了世界和平,为了小屈大伸,为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物质刺激,就请让他在你姹紫嫣红的裙装上淅淅沥沥尽情地涂鸦吧!百思不解,又逑不信岳,怎么就会如此酷爱刺字。不过,与各种惨绝人寰的菊花插、猪儿虫、丧心病狂的移动弓相比教,已经算得上菩萨心肠大慈大悲了。

小学大门正对一条三米宽平整的水泥路,体育课跑步训练就在这条路上。不过所谓的跑步就是勾肩搭背蜚短流长,窃窃私语把臂徐去,爱哪里哪里去,想怎么怎么跩,体育老师由各科任老师越俎代庖轮番上阵。来来来,今天压腿。是压腿吗?怎么看怎么像撅起屁股撩云拨雨卖弄风骚。左边距离成渝马路五十米,右边尽头通往坡顶八一农场、狮子山。沿途两边是生产队秧田、蔬菜地,过教仪厂水沟依次是花果二、三、四队地界。那边几个生产队的学友家境普遍更为窘迫,生活更为拮据,衣衫更为褴褛,态度更为消极。学习对他们说来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是抱起铺盖卷儿过来蹉跎青春少年好时光的。说白了就是光光那般过来寄人篱下躲偷闲躲静的。为啥子不交作业!你暴跳如雷,他却不温不火,黑了要挖地。。切!他不晓得在哪个果园子飞檐走壁倒挂金钩!这边几个逗猫惹狗一刻也不得消停的男同学个个一副打扮,百家衣、弹绷子、火药枪、军挎有意掉屁股上,走路左摇右晃一哒一哒,里面除了几卷零叉叉蹦叉叉的盐菜就是瓜果、番茄、豌豆、胡豆、泡豇豆。作业爱做不做,试爱考不考,书本爱带不带,家长爱请不请,老师代答不理,成绩漠不关心。未必你赖祥明敢六亲不认连舅子老表街里街坊一起弄?千万不要给老子一窍不通乡巴佬谈啥子光阴与寸金,他妈听到就有火!老子都有了寸金还会拿去买狗屁不是的光阴?老子不晓得供销社买桃酥水果糖!来嘛,老子卖几光阴给你!只收镍币。听不得啥子前途命运,四个兜商品粮,老子这辈子的衣祿就是挑大粪挣工分修地球喝吹吹稀饭。偎慵堕懒调皮捣蛋的光光与四处惹是生非动辄打架斗殴的他们相比充其量算得上小巫。当然他们也并非一无是处,听包尖说,万不得已的时候作业给他抄,他还是肯为了你的小嘴巴儿八一农场出生入死马革裹尸。大不了,他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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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村.五


其他一工一农人家是不是麟肝凤髓水胡吃海喝不甚了了,起码父亲旱涝保收三十元月薪在穷困潦倒岁月里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没欠过学费,没饿过肚皮,当然也并没有享受过所谓一工一农衣食无忧人家显山露水的物质生活。就包括家族里一工一农三个家庭同所有农村人家一样寅吃卯粮左支右绌。不然我几个半工半农表弟会穷凶极恶撅起屁儿一根铁丝勾遍沙河堡旮旮旯旯。把一项常温下状态下地球智慧所难以企及的艺术抽象得风生水起,彻底颠覆了沙河铺街头牙膏皮两分一只、破铜烂铁随行就市、一个雄鸡鸡毛至少两毛五艺术流派一分钱一分货的传统风格,原来天上真有馅饼一说。在沙河堡地界上,倘若称得上鲜衣美食席丰履厚唯有乌龟桥旁边无缝钢管厂独此一家。无缝钢管厂铸就了一个时代沙河堡人久怀慕蔺难以望其项背准共产主义的代名词。五冶成为了各位母亲选拔培育女婿的不二法门,除了五冶,华野的也不嫁!哪怕钢管厂掏粪的,伙食团舀饭的,收发室扯蛋的,培烧车间刨碳的。无缝钢管造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造币局,沙河堡造币局据说其福利主要体现在所谓补贴。劳保补贴,抹布、墩布包括呱呱坠地孩子裹的尿片子全是劳动布;交通补贴,一色新崭崭凤凰全链盒;生活补贴,天天山肤水豢,顿顿酒肉穿肠;高温补贴,汗水与经济挂钩,一颗汗水等同于一分镍币。火炎焱燚的仲夏,披挂上劳动布棉衣依偎在千万℃炼钢炉旁就让雨一直哗啦啦地下吧!本街巷弄二十户邻里里唯一一位造币局正式职工同姓,年龄三十。每次路过他家门前总会扭头张望堂屋五抽柜上全巷子唯一一台花花绿绿咿咿呀呀的洋匣子。七十年代三家村所有乡巴佬依然为半导体、矿石机、单卡、双卡、红灯、蝴蝶、瘟猪肉纸醉金迷大呼过瘾的时候,他早已戴上福利墨镜,骑上福利凤凰,看上了再多肉票都换不来14寸福利牡丹彩色电视机。头戴黄色头盔、屁股敦子插信号旗沙河堡杀猪房乌龟桥大摇大摆目不斜视的样子造币局风采毕露无疑。那一年满大街大大小小的黑匣子里正最大分贝播放着陈琳那一年我十七岁。亦不知是否是并未享受到如此福利防洪办瞠乎其后从中作祟,八十年代不可一世红色嘉陵风起云涌他却并未染指其中。指头上也并未瞅到过价值连城以克拉计价的所谓猫眼。他妈,在这个疯狂得近乎逑莫名堂的娑婆世界里啥时候十块钱一个的猫眼也变成了无价之宝?

新村几个哥子年青时候是十里洋场一月两斤肉票几斤糖果不折不扣的牙祭王,只要谈起出老东门几里地这个青砖绿瓦遗风古道的老街就像上足了发条,谈笑挥霍,论辩风生。令人费解的是,新村里一月两斤肉票的他们又怎么会对生产队果蔬鱼儿的滋味烂如指掌?可以深刻体会到,沙河堡对他们而言,哪怕曾经仅仅只是七穿八洞上漏下湿的棚子,哪怕曾经仅仅只是坑坑洼洼跌跌绊绊的巷子,哪怕曾经仅仅只是瓦片缝隙的阳光朔风和雨露,哪怕曾经仅仅只是开裂辘轳下烙印上足迹的石板发黄的青苔,行道旁一地枯萎的落叶青翠的厥草,然而,在他们心里,沙河堡是魂魄,是精神,是命运,是寄托,是风吹雨打的淬炼和升华。曾经在热情洋溢的沙河彼岸,细品着年华,听他们无数次动情地穿越,华灯初上,群星闪烁,风清云朗,月影婆娑,整个沙河堡、三家村恍若白昼,啥子太阳系、银河系、中文系、化学系你娃假如在窑坝子旁边偷番茄莴笋,哑巴堰坎坎上憋看得清你娃撑得死鱼翻眼的瓜样头儿。至于三更半夜他自己为啥会在哑巴堰苹果园却讳莫如深秘而不宣。我曾经随着父亲的手指遐眺过他们那只一模二样的玉兔,仿佛也看见过玉骨冰肌的嫦娥,自斟独酌的吴刚,只是怎么也不如他们那般历历在目活龙活现。

临近阴历年关的三家村寒风怒号雪满长空呵气成霜,棉衣、棉帽、暴鸡婆、手套裹了一层又一层依然个个遍体鳞伤。被严严实实一匹白雾包裹起来的三家村很像一处故事里的童话仙境,云阶月地神霄绛阙如梦似幻。马路两旁的所有地界全笼罩在霏微的浓雾中,正好成就了孩子们的梦想。越浓越好,越稠越好,最好每天乌烟瘴气兵荒马乱,并排坐也看不见对头。一堂课下来就只剩下老师自己给自己充电,猢狲们全跑光。下课的晒坝上简直就是冒险家的乐园,满是大呼小叫的倒霉蛋,幸灾乐祸的幸运儿,旗开得胜的佼佼者,眉花眼笑的老狐狸。冬晨里雾就是搞魔术必须要有的道具,由雾滋生的乐趣多了去,可以装神扮鬼吓人,也可以绞尽脑汁神仙下凡报一箭之仇,还可以五迷三道异想天开寻路面上可能运气来了的新票子、电光炮、甚至心驰神往的军帽、军裤、军衣。哈哈,打靶场抢军衣!要不借着道具掩护蹿沙河堡试试供销社摊子前浑水摸糖?此时地里莲白叶片上满是冰块,哑巴堰坎边浅水里多数时候也会结上薄薄一层冰,个别地方甚至可以承受你的重量,迈最远一次距离岸边十米。如果不是烈日很难把雾幕撩开,整个年节总会有几天是在翻滚的雾霭中度过的。也不乏艳阳高照,轻风和煦,皆大欢喜的好日子。而这种寒冷的雨雾天气会持续到开春。立春那天顿然天高云淡,碧空万里,鹅黄遍野。春夏秋冬泾渭分明,每个农历的节气也非常精准。这也是住农村一辈子某一直没法弄透彻的问题,不得不赞叹先人的智慧。

几乎每个羊质虎皮的乡巴佬过年都会气壮胆粗纠集家人朋友老交通般创一趟八卦阵,特别是气冲志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青!而永久、凤凰即使能借来也是万万行不得的!真还就有那么日怪,只要骑自行车,一过沙河大桥准犯晕!而不进城,即使骑上风火轮沙河大桥飚一天他也是全沙河堡最清醒的一位!老子老还会有转不出去的巷子,摸不到火门的塌塌?别说九眼桥、十眼桥,也别说双桥子、西门子,再远点,奈何桥、抚琴路、东打铁、西打铁,就是卡桑德拉大桥老子照创不误!阿米尔,给老子冲!除了赖汤圆尝尝鲜,青年路开开眼,四衢八街转转圈,青羊宫阙看灯展,在少见多怪邻家广广那里起到了一举多得的宣传震慑效果,城头对老子只不过就是老马识途轻车熟路,杀进杀出分分钟钟。惹恼了老子,把你狗日一触即溃的土鳖带进城自己给自己填卖身契!老子身上这套全沙河堡最杀杠的中山装就是昨年子科甲巷提的!四个兜叫中山装吗?有老蓝布做的中山装?最起码说来老子就没有像某些摇头稾脑不伏烧埋的圣明,他妈站到出城方向拼死挤九眼桥的车。老子在城头走过的路,怕比你你妈老汉儿吃过的盐都多!实际上每年初几家族总会邀约轮番去一趟附近的望江公园、百花潭、南郊公园、杜甫草堂对于川流不息寡不敌众的青羊宫灯会时至今日余悸尚存,掎裳连袂连衽成帷,狼奔豸突末日狂奔,稍不留神就会跟丢大部队!妈呀!妈妈呀,你在哪呀!从惊风火扯四渡赤水到鼻泗横流杀出重围,没有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已经是三生有幸洪福齐天。每家带一军用水壶或者塑料水壶凉白开水,每人一个大头菜夹馒头,草坪上东倒西歪嗑上数次二两瓜子谈笑风生喜逐颜开就是那些年进城的写照。虽然算不得簪缨门第、钟鼎人家,却倒过得也亲亲热热,安安静静,心心相印,其乐融融。

嘭嘭嘭嘭开门!开门!老子到沙河堡,不是二号桥!我就说,粘上城,准坏菜!

土里土气,如果只是以貌取人我几位表弟无疑个个如此。实则大巧若拙深藏若虚。家住花果八队的他们在我看来每天漫不经心推铁环往返于下沙河堡三家村之间,每天途经街头各个商店门脸,每天不以为意重复着闪烁其词鲜为人知的超级勾当,拿铁丝钩勾铺板缝隙、橱柜旮旯、夹角、死角、一切非常人思维地斯卡娃儿瑞财富大探索。揣摩出如此易如反掌无本万利的生意,而对大旱望云的三老表我却只字未提!居然残汤剩饭都不舍得让饥不择食的老子分享一盘!狗日的,啥子货色!害老子多挨好多骂!少吃好多东西!学校的铃声对他们而言只不过就是一群新小学生和灭绝师太之间眉来眼去逢场作戏的道具罢了。大庭广众之下屁股一翘万般风骚,置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况拾遗求利以污其行乎家风于惘闻,束三家村莘莘学子道德修养于高阁,嘻嘻哈哈一间一翘,一撬一天!拜托,能不能给老子三老表留点点面子!况整个沙河堡地区流言蜚语呈破竹之势不可收拾的重镇要塞咽喉要道大供销社。你就不能关上院门自家人兜里去掏?再自顾自掏自顾自吃,谨防老子给你割袍断义花残月缺!

通往三家村的路一共有三条。出院门右拐五十米上老成渝马路,路口右边是12路公共汽车沙河堡站。顺站牌入城九眼桥方向两公里丁字路口左拐,水泥路二十米左边是窑坝子,右边三家村小学,端端穿过花果二、三、四队、教仪厂后门、八一农场,尽头狮子山。还有一条顺邮电学校院墙外游荡。不过,那很可能就不会被承认为是去上学,而据说那应该毫无余地被称谓为逃学。原因非常简单,和学校背道而驰。那条顺邮电校围墙跟的小路要远很多,几乎就是围生产队土地兜圈子,除了暑假和春节到灯笼家前边坡下大院子探望老大干爹外也很少走过。花木局供事干爹的为人就像他的过年钱,每人一元不需要包装。那边也有生产队的苹果园,也很大一片,只是相对于哑巴堰这个果园来说不常去。挨着果园是一望无际的秧田,农忙时节学农时偶尔去苹果林下捡麦穗或随李老二田里打麻雀,逗大郎(蜻蜓的一种,比较不容易逮住的)。躲在那里学习虽算不上最合适的地方,但也确实是万不得已!主要一个原因是离家远,过往人少,杂草丛生方便隐蔽。桃李不言的学校老师们总是唯恐差等生们过不舒心,动辄上门从头到脚把你大加褒扬。对于革命实践活动和课本知识持让人担忧的态度,一方面饱含热情给你讲述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重要性、必要性,一方面处心积虑百般阻挠你实践出真知。打心眼里实践怎么可能会像书本上融会贯通包罗万象?只要你敢于放弃学堂课本去到地里实践番茄、红苕、苹果、梨儿,她就唯恐在你娘老子面前营造不出你并不愿意恶贯满盈还不足以千刀万剐种种不幸中的万幸。类似,还没沦落为偷鸡摸狗,更加不可能杀人越货等等危言耸听的大幸!有意无意或喜或忧真是值得庆幸。真是值得庆幸啊!你仅仅只是调皮捣蛋哪里哪里搯胡豆,摘苹果,偷番茄。真是值得庆幸啊!只是抓扯女同学辫子,上房揭谁家瓦片,等等陈芝麻烂谷子。真是值得庆幸啊!幸好遇到我这位春风化雨诲人不倦的班主任。时刻警醒大人虽罪不至诛,但黄金条子是否是需要磨砺磨砺?几乎所有家长也是那样,对于如何正确认识书本知识与革命实践活动之间必然的联系持非常错误、独裁的观点。学堂里望着天都成,那就是他们的观点,那就是他们强加与人的意志,成绩好坏是次要的!只要充了数!真是!不懂道理的人比比皆是,也难得一较高下,惹不起,躲草丛里便是。就是寒气森森躲不了多久!坟坝。那年我被称为冬瓜的男同学被口口声声为人师表典范一脚头踢墙壁粑起!只是因为上课时间自作主张实践了二两五谷杂粮酿造的白干。披军大衣穿大头鞋满脸通红的他上课时间居然用本子纸烤香肠实践白酒,你还真是不缺创意!

十年间常走的一条小路是出门右拐过自留地顺哑巴堰坎边溜达,穿越苹果林二哥门前几百米羊肠小路急下坡到老成渝马路。对门苹果园,秧田,右拐五分钟到窑坝子。二哥姓夏,长兄,二十七八,光棍,基干民兵,性情温和,谈吐委婉,着装整洁,白衬衣口袋斜插一支钢笔,每逢集会或者逢年过节加插一直支圆珠笔的记忆比较陌生。听说他并未读到中学,至于小学到底读几年不得而知。或许他只是喜欢钢笔吧?二哥一年四季都是白衬衣、军涤、军裤、北京布鞋。二哥只是围绕哑巴堰居住千百个草衣木食不知肉味家庭中普通一份子,对哑巴堰对生产队对共产党情同骨肉的热爱日月可鉴。

望天和二哥是邻居,两姊妹,也无父母。姓彭,叫什么不知道。生产队大大小小的人都喊他望天,自然和别人嘀咕起来的时候也就左顾右盼悄悄望天望天成为了习惯。曾道听途说过他零星的传奇。因为胆怯,在他房前屋后蹿无数年也从未敢多句嘴,更不敢没事找事高声嚷嚷。老远瞅见对向的他赶紧换条路或者退回去!也不知造反派是不是脾气特别暴戾?最忌惮望天家门口那条任何时候都打算挣脱绳索和路人拼命的黑花狗。偏偏越怕越要到那里去!望天正房后屋檐一平方米的土垛上有棵不大不小的苹果树,苍翠如濯,晶莹剔透。偏房猪圈当头靠小路边一棵一串红,流红滴翠,紫中带绿。这种苹果到不是因为味道绝妙,纯属物以稀为贵。只是一串红很难有机会下手,只要蹿过他门前狗就狂吠,不撤退它就不停歇。即使你以为自己几乎就已经树人合一,在它敏锐的嗅觉器官面前也只不过就是皇帝的新衣!糊弄糊弄三岁黄毛小儿的噱头而已。还有个更为绝对的原因,以二哥、望天两家房屋为依托形成的天然屏障进可攻,退可守。何为攻?躲二哥家里可以恣意发起偷袭,守,如若东窗事发可以安全逃往二哥家。苹果随便哪里一藏,未必你还敢搞日本鬼子的挖地三尺?退一万步说,假使碰巧被二哥家狗从哪里叼出来了,也是二哥家,二哥的狗。总之只要二哥家的狗敢于玩忽职守把穷追猛打的土八路放进屋来,一切与苹果有关的事件都与它有关!勿容狡辩,铁证如山!哪条文献上有记载狗不偷不吃苹果?

二哥门前在这条蜿蜒的小路途经哑巴堰穿过苹果园。中午这条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得益于望老前辈和二哥家烈犬的强力震慑。这条通往天堂的小路虽然其乐无穷,但还不至于可以张狂到肆无忌惮。如果说二哥家的狗还称得上看心情的话,那么望天家的狗任何时候都是坏心情,瞧谁谁不顺眼,遇谁想撕碎谁。其实十个同学十个皆知,遇上恶犬只需要一个下蹲捡石头的动作。狗丛中穿来穿去的海鸡婆却居然被狗咬了!没见着人那个中午,隔着哑巴堰严娘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吃一惊!最快速度冲过去打听究竟,他恰好趴床头呻吟,哎哟,哎哟,老三,哎哟一个劲囊囊鼻发嗲,忍不住背过身抿笑。肯定是当狗的面津津有味啃苹果惹燃了它的妒火!狗未必注定就是肉食主义者,丢它一牙嘛!

平日里五湖四海的小贩们蜂拥而至四处张罗地摊,经营学生们最喜欢的米花、无花果、盅盅嘴儿、杏、麻糖、芝麻杆、花生糖分分钱的小买卖,精明的脸上泻满鬼魅的笑容。让你疑惑,分不清到底是好人还是歹人?是真诚还是世故?除了迫不得已杜绝一切话题。那些张天马行空不停往外喷溅着口水沫子的嘴特别具有煽动性,罗列出一系列世界第一不争的事实,就差把英文获奖证书搬出来!类似吉尼斯第一好吃爆米花,第一超级棒棒糖!第一豁死背湿开花的无花果!第一拿你开涮牌爆爆糖!让你也仿佛觉得他那里卖的每样东西肯定就是全世界最好吃,最相因,最最划得着的。所以你包里那么点来路向来不明的硬币根本不可能逃过他死缠烂打,怪谁?嘴馋!反正几位款爷一学期里总会向家长讨要数次书本费、野餐费、补课费、汤药费、入队费、入团费、入党费、水费、电费、费费费。如果课间休息时间足够多的话,你一定会冲回屋把所有值钱的家当作价供销社,或者干脆把煮饭的铁锅也砸了再回来买她的零食!蛊惑能力不可抗拒!铮铮誓言滴水不漏!让我花小多少淳朴敦厚优秀学子鬼迷心窍而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张张小嘴巴儿个个小心肝儿自甘堕落于他令人神魂颠倒的小摊摊儿不能自拔!由十二岁回家放羊犁田割草的他们可见一般。也弄得来心神不宁的某经常蹿保管室挨顿臭骂心灰意冷溜回教室。

三家村.六


三家村小学除了四合院里一左一右泥砖堆砌自娱自乐的品乓球桌再没有更多体育设施。一路之隔四四方方生产队三合土晒坝上一前一后两个完好的篮球架,不少社员、高年级学生、外来人员都到那里去投篮。小学堂的娃子体育课、课间休息也到那里去斗鸡。正对保管室大门晒坝边缘一长溜闲地,杂草丛生,藤苗滋蔓,金色的兰瓜花朵簇簇朵朵,层层叠叠,拳头大小的瓜儿缀满枝头。几垛高高的干谷草堆在那里,是生产队为耕牛储备过冬的饵料。爽了作业或者因为迟到而免得招徕狗血淋头被迫逃课的学生大都习惯到那里栖身。最起码那里人来人往不会闹鬼!大冬天藏身草垛里面暖暖和和囫囵一觉不正好回家混午饭?今宵有酒今宵醉,大不了爷下午随你拧!柔软的地势加上谷草的铺垫,那里更加适合按包功、滑梭梭板。坎上是一畦菜地,菜地正中两根嗞嗞作响的电线杆直冲云天。却从来没有谁敢去攀爬。听人说高压线会把近处人儿吸上天去,噼里啪啦一通烧烤撕扯,再落下满地你的粉屑。所以这个菜地偶尔种韶苗也绝没有谁会不知死活过去搯韶籽。哪怕生产队就全种上瘟猪肉也得有那个命不是?右边田坎很高,至少七八米,绿油油一个斜坡。没下巴的胡大爷平日里就坐坡顶,羊撒开,镇守下面的番茄地。而上下学我总是故意从那里绕上一圈。高高壮壮的番茄苗爬满插在地里的竹竿,人高的藤蔓上果实累累,圆润通透,青的、红的、半青半红的,一串串拖拽到地面半扎进潮湿的泥土里,底部渥成白色。

蕃茄地坎下是生产队最大一大片平整、开阔的粮田,碧绿的麦苗春风中起伏反转,潮起潮落。哗啦啦不禁让人联想起郭兰英那首家喻户晓、朗朗上口的歌谣,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不由笑了,不觉醉了,不住忘情了,这就是我美丽富饶的家乡

年终分配无疑是这一个乡村一年里最振奋人心的盛典,我有幸主动参加过唯一一次年终兑现大会,那是在一九七九年腊月末一个细雨蒙蒙的黄昏。实际上头晚我已经从父母按耐不住的谈话中意外截获了这个让人神魂颠倒的特大喜讯,只是佯装愚不可及蒙在鼓里。顺门前马路焦急赶到晒坝时天空再次飘起来密密麻麻的雪花带雨,偌大的坝子敻无人烟,唯一不同以往的是正对大门右边墙壁上工工整整张贴了三张粉红色宣纸。湿漉漉的晒坝滋生出绿油油一层青苔,融化的雪花结成了一层坑坑洼洼的薄冰,一脚踩下去喳喳作响。推开保管室虚掩的大门,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写字台旁团坐着邝大爷等分配小组成员,桌子上摆放着数捆十元、五元、一元、角分面值人民币、话筒、分配清单、印台。熊熊柴火中,围成一大圈子的老少爷们红光满面神采飞扬。拖家带口的人们从乡村的各个角落争先恐后一路狂飙,就包括老年人、五保户、困难户、倒找户一个不落。哪个第一个到,哪个供销社随便啖!分配了!兑现了!拈油大了!雨夹雪的晒坝上寒风凛冽,人头攒动,围着工分单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社员一户户看,一户户叹,一番番感慨,一通通议论。天黑时分,透过保管室门缝昏黄的灯影可以看见晒坝上鹅毛雪片柳絮般飞舞,怒号的狂风汇集越发迅猛的暴雨向保管室铺天盖地狂轰滥炸。彻骨的寒气却丝毫未能遮挡内心的燥热,灯火辉煌的三家村保管室内群情振奋欢声雷动。老老少少欢欢喜喜的爷们儿婆姨大叔大婶们紧紧拥挤在四百平方每一狭小的角落里,期待着他今生在三家村土地上最为辉煌壮丽的那一时刻。四千!!天啊!四千!满堂哗然,掌声迭起!卢发元,发喜烟哦!元良,稳起十点半不偷嗦?一个人两包红芙蓉!抽起,抽起!好事成双!哈哈哈哈。对咫尺天涯的杀猪房,对囊匣如洗的众乡亲说来,这是这一个精诚团结的集体之花结出来最为丰硕的成果!这是这片土地上众志成城一往无前的崭新里程!依偎在一位大爷烘笼前屏住呼吸两次聆听到掷地有声三千九归属本家特大喜讯时我几乎蹦了起来!滚烫滚烫的我一反常态无所顾忌地冲出了保管室大门,迎着怒号的风雪向着梦想一路狂飚!

第二天听母亲说,那次分配足足持续一个通宵。除去小孩子没有一位大人提前离场,热烈的气氛几乎揎开房顶!

农忙季节公社每月来晒坝放一两场电影,全是大伙儿喜欢的片子,过足瘾!不需要宣传画报,不需要广播通知,一传十十传百,喂,晚上窑坝子看地雷战!,喂,晚上窑坝子英雄不怕白跑路!,喂,晚上窑坝子第八个是囉儿!。算逑!太远了!,居然传到了春熙路!非常奇怪的是窑坝子放电影街头居民是几乎不会去的,少了他们自然少了诸多二字辈的惶恐。也只有没有他们参与其中的坝坝电影才会鲜有二字辈的身影。在周围几个生产队中窑坝子放电影频率是最高的,愿意来的都欢迎,绝对没有欺生的说道。对社员们而言,窑坝子就和家里边自己放是一回事,自己的地盘上躺着看都成!窑坝子的电影几乎是不需要等待跑片的,而且也绝不会因为中途下雨而扫兴。比较起邮电校而言,档子更小些,机器更老些,喇叭更差些,更莫搞头些(不要妄想像邮电校起个大早打扫战场!才没得哪位有多余的票子家当落给你。)。一次,兴致勃勃间瓢泼大雨哗啦啦啦起了头,整个场子一阵骚动,包括我满以为是看不成了,只见先有人脱下衣服遮挡机器,再有人冲进保管室拿出来油布,机器旁边几位社员义务拉扯起临时雨棚。所有社员顶着倾盆大雨坚持到最后。对沙河堡周围每一户农村人家说来,因为电影与邮电校的矛盾从来就是针尖对麦芒。由社员一肩一肩挑出来建立在生产队土地上的邮电校,才不管你滴水之恩的花果一队,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大观五队,对他们而言都是冲着它邮电校便宜而去的。生产队的鱼嚷嚷着过年留给他们,苹果梨儿免费啖,大门不让进,围墙又封杀,搭人还喳哇!即使你不翻墙,买了票也给足你脸色!心血来潮死活不让搭人!你管逑得老子一毛五二毛五,搭不搭,搭几个,老子屋头姊妹多!看不惯你把老子全家掐死噻!

谈虎色变的那年,二哥家里被生产队这群意气风发的青年人推向了风口浪尖,摇身一变成为了花果一队小资产阶级思想兴风作浪的桥头堡。李老大每天吃过晚饭便会神眉鬼道顺哑巴堰坎边摸过去,生怕天机外泄的样子。偷偷尾随而去,一群人像中了魔怔,伴随一首类似夜上海的歌曲搔头弄姿,伯歌季舞,不是碰上墙壁就是撞上箩篼!夏二哥!你还是把箩筐尿桶搌一哈嘛!哈哈哈哈哈哈。破饭桌上摆放了一个方方正正牛皮箱,皮箱正中一个黑色盘子缓缓旋转,淫哇正是出自这个盒子。一打听这不是皮箱,那也不是盘子,是一部旧社会地主老财军官太太们才享受得起的日本电唱机。他几位酒疯子般偏偏倒到摇来晃去的是港台时下最流行的慢四步。狗日几个红苕屎都没有屙干净居然玩起洋格来!让年青人偷听濮上之音,效仿港台风潮,不是别有用心是啥子?哪个教唆的?是不是你夏二娃?猖狂得很嘛!丢人保组,先把哑巴堰偷苹果摸麻狗儿那些事交代清楚再说电唱机、慢四步、屁儿甩得溜得儿转那些破事!后来他们又追捧上了双声道,几喇叭,纯毛,羊毛,比基尼,凤凰,嘉陵,雅马哈。和邮电校吃皇粮的邮递员一模一样,上凤凰他妈蛋都要撕裂,生怕别个看不到他穿的甩尖子!

那年,母亲辞去了夙兴夜寐无冬无夏二十七个年头的保管室,经营起个体三六九饭店,而我已经就读中学。中学毕业后我参加了三圣信用社工作,日复一日的学习工作我几乎再没有机会去过三家村。一九七零到一九八零是我亲眼见证生产队最为辉煌的时期,三家村之于我无疑是少年乃至生命的全部。他哺育、关怀、慰藉了我,它恍若生命旅途中一盏引领我奋进璀璨夺目的明灯。我深深知道其实我热爱的不仅仅是窑坝子,三家村,沙河堡,九眼桥,而是一个时代,一个时代默默无闻的贫民英雄,一个时代碌碌无奇的父老乡亲。他们的品质岂是一朝一夕,而是一点一滴许许多多普通人家所共同铸就的一种精神力量,一种强大感召。三家村精神时时刻刻感动着我,激励着我,鼓舞着我,鞭策着我,我以三家村人为荣!

这一片乡村里的日子就是这样,春雨秋蝉,秋收春播,辛勤的人儿在这片他心爱的土地上挥洒希望的汗水,绽放火热的青春,倾注一腔腔热血,来来往往,去去留留,过着清苦但却心满意足的农耕生活。日子在平平淡淡中悄然流淌,一日复一日,一载又一载,一岁再一岁,朴实而又挚爱这片热土地的他们续写着这个乡村无与伦比的精彩瞬间,积累着一重又一重耐人寻味的人生感悟,沉淀下它一个又一个平凡人家的感动故事,平凡得来就不曾掀起一丝涟漪,普通得来就记不起一次传奇。

噹噹噹

再见了,我相濡以沫的三家村,再见了,我花晨月夕的小学堂,再见了,我风华正茂的同侪们!再见了,我的老师、少年、蓝衫军,再见了,一九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