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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村.六

发表时间:2020-07-24

【www.qg13.com - 六月家乡情感美文】

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三家村.六,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三家村小学除了四合院里一左一右泥砖堆砌自娱自乐的品乓球桌再没有更多体育设施。一路之隔四四方方生产队三合土晒坝上一前一后两个完好的篮球架,不少社员、高年级学生、外来人员都到那里去投篮。小学堂的娃子体育课、课间休息也到那里去斗鸡。正对保管室大门晒坝边缘一长溜闲地,杂草丛生,藤苗滋蔓,金色的兰瓜花朵簇簇朵朵,层层叠叠,拳头大小的瓜儿缀满枝头。几垛高高的干谷草堆在那里,是生产队为耕牛储备过冬的饵料。爽了作业或者因为迟到而免得招徕狗血淋头被迫逃课的学生大都习惯到那里栖身。最起码那里人来人往不会闹鬼!大冬天藏身草垛里面暖暖和和囫囵一觉不正好回家混午饭?今宵有酒今宵醉,大不了爷下午随你拧!柔软的地势加上谷草的铺垫,那里更加适合按包功、滑梭梭板。坎上是一畦菜地,菜地正中两根嗞嗞作响的电线杆直冲云天。却从来没有谁敢去攀爬。听人说高压线会把近处人儿吸上天去,噼里啪啦一通烧烤撕扯,再落下满地你的粉屑。所以这个菜地偶尔种韶苗也绝没有谁会不知死活过去搯韶籽。哪怕生产队就全种上瘟猪肉也得有那个命不是?右边田坎很高,至少七八米,绿油油一个斜坡。没下巴的胡大爷平日里就坐坡顶,羊撒开,镇守下面的番茄地。而上下学我总是故意从那里绕上一圈。高高壮壮的番茄苗爬满插在地里的竹竿,人高的藤蔓上果实累累,圆润通透,青的、红的、半青半红的,一串串拖拽到地面半扎进潮湿的泥土里,底部渥成白色。

蕃茄地坎下是生产队最大一大片平整、开阔的粮田,碧绿的麦苗春风中起伏反转,潮起潮落。哗啦啦不禁让人联想起郭兰英那首家喻户晓、朗朗上口的歌谣,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不由笑了,不觉醉了,不住忘情了,这就是我美丽富饶的家乡

年终分配无疑是这一个乡村一年里最振奋人心的盛典,我有幸主动参加过唯一一次年终兑现大会,那是在一九七九年腊月末一个细雨蒙蒙的黄昏。实际上头晚我已经从父母按耐不住的谈话中意外截获了这个让人神魂颠倒的特大喜讯,只是佯装愚不可及蒙在鼓里。顺门前马路焦急赶到晒坝时天空再次飘起来密密麻麻的雪花带雨,偌大的坝子敻无人烟,唯一不同以往的是正对大门右边墙壁上工工整整张贴了三张粉红色宣纸。湿漉漉的晒坝滋生出绿油油一层青苔,融化的雪花结成了一层坑坑洼洼的薄冰,一脚踩下去喳喳作响。推开保管室虚掩的大门,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写字台旁团坐着邝大爷等分配小组成员,桌子上摆放着数捆十元、五元、一元、角分面值人民币、话筒、分配清单、印台。熊熊柴火中,围成一大圈子的老少爷们红光满面神采飞扬。拖家带口的人们从乡村的各个角落争先恐后一路狂飙,就包括老年人、五保户、困难户、倒找户一个不落。哪个第一个到,哪个供销社随便啖!分配了!兑现了!拈油大了!雨夹雪的晒坝上寒风凛冽,人头攒动,围着工分单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社员一户户看,一户户叹,一番番感慨,一通通议论。天黑时分,透过保管室门缝昏黄的灯影可以看见晒坝上鹅毛雪片柳絮般飞舞,怒号的狂风汇集越发迅猛的暴雨向保管室铺天盖地狂轰滥炸。彻骨的寒气却丝毫未能遮挡内心的燥热,灯火辉煌的三家村保管室内群情振奋欢声雷动。老老少少欢欢喜喜的爷们儿婆姨大叔大婶们紧紧拥挤在四百平方每一狭小的角落里,期待着他今生在三家村土地上最为辉煌壮丽的那一时刻。四千!!天啊!四千!满堂哗然,掌声迭起!卢发元,发喜烟哦!元良,稳起十点半不偷嗦?一个人两包红芙蓉!抽起,抽起!好事成双!哈哈哈哈。对咫尺天涯的杀猪房,对囊匣如洗的众乡亲说来,这是这一个精诚团结的集体之花结出来最为丰硕的成果!这是这片土地上众志成城一往无前的崭新里程!依偎在一位大爷烘笼前屏住呼吸两次聆听到掷地有声三千九归属本家特大喜讯时我几乎蹦了起来!滚烫滚烫的我一反常态无所顾忌地冲出了保管室大门,迎着怒号的风雪向着梦想一路狂飚!

第二天听母亲说,那次分配足足持续一个通宵。除去小孩子没有一位大人提前离场,热烈的气氛几乎揎开房顶!

农忙季节公社每月来晒坝放一两场电影,全是大伙儿喜欢的片子,过足瘾!不需要宣传画报,不需要广播通知,一传十十传百,喂,晚上窑坝子看地雷战!,喂,晚上窑坝子英雄不怕白跑路!,喂,晚上窑坝子第八个是囉儿!。算逑!太远了!,居然传到了春熙路!非常奇怪的是窑坝子放电影街头居民是几乎不会去的,少了他们自然少了诸多二字辈的惶恐。也只有没有他们参与其中的坝坝电影才会鲜有二字辈的身影。在周围几个生产队中窑坝子放电影频率是最高的,愿意来的都欢迎,绝对没有欺生的说道。对社员们而言,窑坝子就和家里边自己放是一回事,自己的地盘上躺着看都成!窑坝子的电影几乎是不需要等待跑片的,而且也绝不会因为中途下雨而扫兴。比较起邮电校而言,档子更小些,机器更老些,喇叭更差些,更莫搞头些(不要妄想像邮电校起个大早打扫战场!才没得哪位有多余的票子家当落给你。)。一次,兴致勃勃间瓢泼大雨哗啦啦啦起了头,整个场子一阵骚动,包括我满以为是看不成了,只见先有人脱下衣服遮挡机器,再有人冲进保管室拿出来油布,机器旁边几位社员义务拉扯起临时雨棚。所有社员顶着倾盆大雨坚持到最后。对沙河堡周围每一户农村人家说来,因为电影与邮电校的矛盾从来就是针尖对麦芒。由社员一肩一肩挑出来建立在生产队土地上的邮电校,才不管你滴水之恩的花果一队,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大观五队,对他们而言都是冲着它邮电校便宜而去的。生产队的鱼嚷嚷着过年留给他们,苹果梨儿免费啖,大门不让进,围墙又封杀,搭人还喳哇!即使你不翻墙,买了票也给足你脸色!心血来潮死活不让搭人!你管逑得老子一毛五二毛五,搭不搭,搭几个,老子屋头姊妹多!看不惯你把老子全家掐死噻!

谈虎色变的那年,二哥家里被生产队这群意气风发的青年人推向了风口浪尖,摇身一变成为了花果一队小资产阶级思想兴风作浪的桥头堡。李老大每天吃过晚饭便会神眉鬼道顺哑巴堰坎边摸过去,生怕天机外泄的样子。偷偷尾随而去,一群人像中了魔怔,伴随一首类似夜上海的歌曲搔头弄姿,伯歌季舞,不是碰上墙壁就是撞上箩篼!夏二哥!你还是把箩筐尿桶搌一哈嘛!哈哈哈哈哈哈。破饭桌上摆放了一个方方正正牛皮箱,皮箱正中一个黑色盘子缓缓旋转,淫哇正是出自这个盒子。一打听这不是皮箱,那也不是盘子,是一部旧社会地主老财军官太太们才享受得起的日本电唱机。他几位酒疯子般偏偏倒到摇来晃去的是港台时下最流行的慢四步。狗日几个红苕屎都没有屙干净居然玩起洋格来!让年青人偷听濮上之音,效仿港台风潮,不是别有用心是啥子?哪个教唆的?是不是你夏二娃?猖狂得很嘛!丢人保组,先把哑巴堰偷苹果摸麻狗儿那些事交代清楚再说电唱机、慢四步、屁儿甩得溜得儿转那些破事!后来他们又追捧上了双声道,几喇叭,纯毛,羊毛,比基尼,凤凰,嘉陵,雅马哈。和邮电校吃皇粮的邮递员一模一样,上凤凰他妈蛋都要撕裂,生怕别个看不到他穿的甩尖子!WWW.Qg13.CoM

那年,母亲辞去了夙兴夜寐无冬无夏二十七个年头的保管室,经营起个体三六九饭店,而我已经就读中学。中学毕业后我参加了三圣信用社工作,日复一日的学习工作我几乎再没有机会去过三家村。一九七零到一九八零是我亲眼见证生产队最为辉煌的时期,三家村之于我无疑是少年乃至生命的全部。他哺育、关怀、慰藉了我,它恍若生命旅途中一盏引领我奋进璀璨夺目的明灯。我深深知道其实我热爱的不仅仅是窑坝子,三家村,沙河堡,九眼桥,而是一个时代,一个时代默默无闻的贫民英雄,一个时代碌碌无奇的父老乡亲。他们的品质岂是一朝一夕,而是一点一滴许许多多普通人家所共同铸就的一种精神力量,一种强大感召。三家村精神时时刻刻感动着我,激励着我,鼓舞着我,鞭策着我,我以三家村人为荣!

这一片乡村里的日子就是这样,春雨秋蝉,秋收春播,辛勤的人儿在这片他心爱的土地上挥洒希望的汗水,绽放火热的青春,倾注一腔腔热血,来来往往,去去留留,过着清苦但却心满意足的农耕生活。日子在平平淡淡中悄然流淌,一日复一日,一载又一载,一岁再一岁,朴实而又挚爱这片热土地的他们续写着这个乡村无与伦比的精彩瞬间,积累着一重又一重耐人寻味的人生感悟,沉淀下它一个又一个平凡人家的感动故事,平凡得来就不曾掀起一丝涟漪,普通得来就记不起一次传奇。

噹噹噹

再见了,我相濡以沫的三家村,再见了,我花晨月夕的小学堂,再见了,我风华正茂的同侪们!再见了,我的老师、少年、蓝衫军,再见了,一九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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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村.五


其他一工一农人家是不是麟肝凤髓水胡吃海喝不甚了了,起码父亲旱涝保收三十元月薪在穷困潦倒岁月里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没欠过学费,没饿过肚皮,当然也并没有享受过所谓一工一农衣食无忧人家显山露水的物质生活。就包括家族里一工一农三个家庭同所有农村人家一样寅吃卯粮左支右绌。不然我几个半工半农表弟会穷凶极恶撅起屁儿一根铁丝勾遍沙河堡旮旮旯旯。把一项常温下状态下地球智慧所难以企及的艺术抽象得风生水起,彻底颠覆了沙河铺街头牙膏皮两分一只、破铜烂铁随行就市、一个雄鸡鸡毛至少两毛五艺术流派一分钱一分货的传统风格,原来天上真有馅饼一说。在沙河堡地界上,倘若称得上鲜衣美食席丰履厚唯有乌龟桥旁边无缝钢管厂独此一家。无缝钢管厂铸就了一个时代沙河堡人久怀慕蔺难以望其项背准共产主义的代名词。五冶成为了各位母亲选拔培育女婿的不二法门,除了五冶,华野的也不嫁!哪怕钢管厂掏粪的,伙食团舀饭的,收发室扯蛋的,培烧车间刨碳的。无缝钢管造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造币局,沙河堡造币局据说其福利主要体现在所谓补贴。劳保补贴,抹布、墩布包括呱呱坠地孩子裹的尿片子全是劳动布;交通补贴,一色新崭崭凤凰全链盒;生活补贴,天天山肤水豢,顿顿酒肉穿肠;高温补贴,汗水与经济挂钩,一颗汗水等同于一分镍币。火炎焱燚的仲夏,披挂上劳动布棉衣依偎在千万℃炼钢炉旁就让雨一直哗啦啦地下吧!本街巷弄二十户邻里里唯一一位造币局正式职工同姓,年龄三十。每次路过他家门前总会扭头张望堂屋五抽柜上全巷子唯一一台花花绿绿咿咿呀呀的洋匣子。七十年代三家村所有乡巴佬依然为半导体、矿石机、单卡、双卡、红灯、蝴蝶、瘟猪肉纸醉金迷大呼过瘾的时候,他早已戴上福利墨镜,骑上福利凤凰,看上了再多肉票都换不来14寸福利牡丹彩色电视机。头戴黄色头盔、屁股敦子插信号旗沙河堡杀猪房乌龟桥大摇大摆目不斜视的样子造币局风采毕露无疑。那一年满大街大大小小的黑匣子里正最大分贝播放着陈琳那一年我十七岁。亦不知是否是并未享受到如此福利防洪办瞠乎其后从中作祟,八十年代不可一世红色嘉陵风起云涌他却并未染指其中。指头上也并未瞅到过价值连城以克拉计价的所谓猫眼。他妈,在这个疯狂得近乎逑莫名堂的娑婆世界里啥时候十块钱一个的猫眼也变成了无价之宝?

新村几个哥子年青时候是十里洋场一月两斤肉票几斤糖果不折不扣的牙祭王,只要谈起出老东门几里地这个青砖绿瓦遗风古道的老街就像上足了发条,谈笑挥霍,论辩风生。令人费解的是,新村里一月两斤肉票的他们又怎么会对生产队果蔬鱼儿的滋味烂如指掌?可以深刻体会到,沙河堡对他们而言,哪怕曾经仅仅只是七穿八洞上漏下湿的棚子,哪怕曾经仅仅只是坑坑洼洼跌跌绊绊的巷子,哪怕曾经仅仅只是瓦片缝隙的阳光朔风和雨露,哪怕曾经仅仅只是开裂辘轳下烙印上足迹的石板发黄的青苔,行道旁一地枯萎的落叶青翠的厥草,然而,在他们心里,沙河堡是魂魄,是精神,是命运,是寄托,是风吹雨打的淬炼和升华。曾经在热情洋溢的沙河彼岸,细品着年华,听他们无数次动情地穿越,华灯初上,群星闪烁,风清云朗,月影婆娑,整个沙河堡、三家村恍若白昼,啥子太阳系、银河系、中文系、化学系你娃假如在窑坝子旁边偷番茄莴笋,哑巴堰坎坎上憋看得清你娃撑得死鱼翻眼的瓜样头儿。至于三更半夜他自己为啥会在哑巴堰苹果园却讳莫如深秘而不宣。我曾经随着父亲的手指遐眺过他们那只一模二样的玉兔,仿佛也看见过玉骨冰肌的嫦娥,自斟独酌的吴刚,只是怎么也不如他们那般历历在目活龙活现。

临近阴历年关的三家村寒风怒号雪满长空呵气成霜,棉衣、棉帽、暴鸡婆、手套裹了一层又一层依然个个遍体鳞伤。被严严实实一匹白雾包裹起来的三家村很像一处故事里的童话仙境,云阶月地神霄绛阙如梦似幻。马路两旁的所有地界全笼罩在霏微的浓雾中,正好成就了孩子们的梦想。越浓越好,越稠越好,最好每天乌烟瘴气兵荒马乱,并排坐也看不见对头。一堂课下来就只剩下老师自己给自己充电,猢狲们全跑光。下课的晒坝上简直就是冒险家的乐园,满是大呼小叫的倒霉蛋,幸灾乐祸的幸运儿,旗开得胜的佼佼者,眉花眼笑的老狐狸。冬晨里雾就是搞魔术必须要有的道具,由雾滋生的乐趣多了去,可以装神扮鬼吓人,也可以绞尽脑汁神仙下凡报一箭之仇,还可以五迷三道异想天开寻路面上可能运气来了的新票子、电光炮、甚至心驰神往的军帽、军裤、军衣。哈哈,打靶场抢军衣!要不借着道具掩护蹿沙河堡试试供销社摊子前浑水摸糖?此时地里莲白叶片上满是冰块,哑巴堰坎边浅水里多数时候也会结上薄薄一层冰,个别地方甚至可以承受你的重量,迈最远一次距离岸边十米。如果不是烈日很难把雾幕撩开,整个年节总会有几天是在翻滚的雾霭中度过的。也不乏艳阳高照,轻风和煦,皆大欢喜的好日子。而这种寒冷的雨雾天气会持续到开春。立春那天顿然天高云淡,碧空万里,鹅黄遍野。春夏秋冬泾渭分明,每个农历的节气也非常精准。这也是住农村一辈子某一直没法弄透彻的问题,不得不赞叹先人的智慧。

几乎每个羊质虎皮的乡巴佬过年都会气壮胆粗纠集家人朋友老交通般创一趟八卦阵,特别是气冲志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青!而永久、凤凰即使能借来也是万万行不得的!真还就有那么日怪,只要骑自行车,一过沙河大桥准犯晕!而不进城,即使骑上风火轮沙河大桥飚一天他也是全沙河堡最清醒的一位!老子老还会有转不出去的巷子,摸不到火门的塌塌?别说九眼桥、十眼桥,也别说双桥子、西门子,再远点,奈何桥、抚琴路、东打铁、西打铁,就是卡桑德拉大桥老子照创不误!阿米尔,给老子冲!除了赖汤圆尝尝鲜,青年路开开眼,四衢八街转转圈,青羊宫阙看灯展,在少见多怪邻家广广那里起到了一举多得的宣传震慑效果,城头对老子只不过就是老马识途轻车熟路,杀进杀出分分钟钟。惹恼了老子,把你狗日一触即溃的土鳖带进城自己给自己填卖身契!老子身上这套全沙河堡最杀杠的中山装就是昨年子科甲巷提的!四个兜叫中山装吗?有老蓝布做的中山装?最起码说来老子就没有像某些摇头稾脑不伏烧埋的圣明,他妈站到出城方向拼死挤九眼桥的车。老子在城头走过的路,怕比你你妈老汉儿吃过的盐都多!实际上每年初几家族总会邀约轮番去一趟附近的望江公园、百花潭、南郊公园、杜甫草堂对于川流不息寡不敌众的青羊宫灯会时至今日余悸尚存,掎裳连袂连衽成帷,狼奔豸突末日狂奔,稍不留神就会跟丢大部队!妈呀!妈妈呀,你在哪呀!从惊风火扯四渡赤水到鼻泗横流杀出重围,没有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已经是三生有幸洪福齐天。每家带一军用水壶或者塑料水壶凉白开水,每人一个大头菜夹馒头,草坪上东倒西歪嗑上数次二两瓜子谈笑风生喜逐颜开就是那些年进城的写照。虽然算不得簪缨门第、钟鼎人家,却倒过得也亲亲热热,安安静静,心心相印,其乐融融。

嘭嘭嘭嘭开门!开门!老子到沙河堡,不是二号桥!我就说,粘上城,准坏菜!

土里土气,如果只是以貌取人我几位表弟无疑个个如此。实则大巧若拙深藏若虚。家住花果八队的他们在我看来每天漫不经心推铁环往返于下沙河堡三家村之间,每天途经街头各个商店门脸,每天不以为意重复着闪烁其词鲜为人知的超级勾当,拿铁丝钩勾铺板缝隙、橱柜旮旯、夹角、死角、一切非常人思维地斯卡娃儿瑞财富大探索。揣摩出如此易如反掌无本万利的生意,而对大旱望云的三老表我却只字未提!居然残汤剩饭都不舍得让饥不择食的老子分享一盘!狗日的,啥子货色!害老子多挨好多骂!少吃好多东西!学校的铃声对他们而言只不过就是一群新小学生和灭绝师太之间眉来眼去逢场作戏的道具罢了。大庭广众之下屁股一翘万般风骚,置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况拾遗求利以污其行乎家风于惘闻,束三家村莘莘学子道德修养于高阁,嘻嘻哈哈一间一翘,一撬一天!拜托,能不能给老子三老表留点点面子!况整个沙河堡地区流言蜚语呈破竹之势不可收拾的重镇要塞咽喉要道大供销社。你就不能关上院门自家人兜里去掏?再自顾自掏自顾自吃,谨防老子给你割袍断义花残月缺!

通往三家村的路一共有三条。出院门右拐五十米上老成渝马路,路口右边是12路公共汽车沙河堡站。顺站牌入城九眼桥方向两公里丁字路口左拐,水泥路二十米左边是窑坝子,右边三家村小学,端端穿过花果二、三、四队、教仪厂后门、八一农场,尽头狮子山。还有一条顺邮电学校院墙外游荡。不过,那很可能就不会被承认为是去上学,而据说那应该毫无余地被称谓为逃学。原因非常简单,和学校背道而驰。那条顺邮电校围墙跟的小路要远很多,几乎就是围生产队土地兜圈子,除了暑假和春节到灯笼家前边坡下大院子探望老大干爹外也很少走过。花木局供事干爹的为人就像他的过年钱,每人一元不需要包装。那边也有生产队的苹果园,也很大一片,只是相对于哑巴堰这个果园来说不常去。挨着果园是一望无际的秧田,农忙时节学农时偶尔去苹果林下捡麦穗或随李老二田里打麻雀,逗大郎(蜻蜓的一种,比较不容易逮住的)。躲在那里学习虽算不上最合适的地方,但也确实是万不得已!主要一个原因是离家远,过往人少,杂草丛生方便隐蔽。桃李不言的学校老师们总是唯恐差等生们过不舒心,动辄上门从头到脚把你大加褒扬。对于革命实践活动和课本知识持让人担忧的态度,一方面饱含热情给你讲述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重要性、必要性,一方面处心积虑百般阻挠你实践出真知。打心眼里实践怎么可能会像书本上融会贯通包罗万象?只要你敢于放弃学堂课本去到地里实践番茄、红苕、苹果、梨儿,她就唯恐在你娘老子面前营造不出你并不愿意恶贯满盈还不足以千刀万剐种种不幸中的万幸。类似,还没沦落为偷鸡摸狗,更加不可能杀人越货等等危言耸听的大幸!有意无意或喜或忧真是值得庆幸。真是值得庆幸啊!你仅仅只是调皮捣蛋哪里哪里搯胡豆,摘苹果,偷番茄。真是值得庆幸啊!只是抓扯女同学辫子,上房揭谁家瓦片,等等陈芝麻烂谷子。真是值得庆幸啊!幸好遇到我这位春风化雨诲人不倦的班主任。时刻警醒大人虽罪不至诛,但黄金条子是否是需要磨砺磨砺?几乎所有家长也是那样,对于如何正确认识书本知识与革命实践活动之间必然的联系持非常错误、独裁的观点。学堂里望着天都成,那就是他们的观点,那就是他们强加与人的意志,成绩好坏是次要的!只要充了数!真是!不懂道理的人比比皆是,也难得一较高下,惹不起,躲草丛里便是。就是寒气森森躲不了多久!坟坝。那年我被称为冬瓜的男同学被口口声声为人师表典范一脚头踢墙壁粑起!只是因为上课时间自作主张实践了二两五谷杂粮酿造的白干。披军大衣穿大头鞋满脸通红的他上课时间居然用本子纸烤香肠实践白酒,你还真是不缺创意!

十年间常走的一条小路是出门右拐过自留地顺哑巴堰坎边溜达,穿越苹果林二哥门前几百米羊肠小路急下坡到老成渝马路。对门苹果园,秧田,右拐五分钟到窑坝子。二哥姓夏,长兄,二十七八,光棍,基干民兵,性情温和,谈吐委婉,着装整洁,白衬衣口袋斜插一支钢笔,每逢集会或者逢年过节加插一直支圆珠笔的记忆比较陌生。听说他并未读到中学,至于小学到底读几年不得而知。或许他只是喜欢钢笔吧?二哥一年四季都是白衬衣、军涤、军裤、北京布鞋。二哥只是围绕哑巴堰居住千百个草衣木食不知肉味家庭中普通一份子,对哑巴堰对生产队对共产党情同骨肉的热爱日月可鉴。

望天和二哥是邻居,两姊妹,也无父母。姓彭,叫什么不知道。生产队大大小小的人都喊他望天,自然和别人嘀咕起来的时候也就左顾右盼悄悄望天望天成为了习惯。曾道听途说过他零星的传奇。因为胆怯,在他房前屋后蹿无数年也从未敢多句嘴,更不敢没事找事高声嚷嚷。老远瞅见对向的他赶紧换条路或者退回去!也不知造反派是不是脾气特别暴戾?最忌惮望天家门口那条任何时候都打算挣脱绳索和路人拼命的黑花狗。偏偏越怕越要到那里去!望天正房后屋檐一平方米的土垛上有棵不大不小的苹果树,苍翠如濯,晶莹剔透。偏房猪圈当头靠小路边一棵一串红,流红滴翠,紫中带绿。这种苹果到不是因为味道绝妙,纯属物以稀为贵。只是一串红很难有机会下手,只要蹿过他门前狗就狂吠,不撤退它就不停歇。即使你以为自己几乎就已经树人合一,在它敏锐的嗅觉器官面前也只不过就是皇帝的新衣!糊弄糊弄三岁黄毛小儿的噱头而已。还有个更为绝对的原因,以二哥、望天两家房屋为依托形成的天然屏障进可攻,退可守。何为攻?躲二哥家里可以恣意发起偷袭,守,如若东窗事发可以安全逃往二哥家。苹果随便哪里一藏,未必你还敢搞日本鬼子的挖地三尺?退一万步说,假使碰巧被二哥家狗从哪里叼出来了,也是二哥家,二哥的狗。总之只要二哥家的狗敢于玩忽职守把穷追猛打的土八路放进屋来,一切与苹果有关的事件都与它有关!勿容狡辩,铁证如山!哪条文献上有记载狗不偷不吃苹果?

二哥门前在这条蜿蜒的小路途经哑巴堰穿过苹果园。中午这条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得益于望老前辈和二哥家烈犬的强力震慑。这条通往天堂的小路虽然其乐无穷,但还不至于可以张狂到肆无忌惮。如果说二哥家的狗还称得上看心情的话,那么望天家的狗任何时候都是坏心情,瞧谁谁不顺眼,遇谁想撕碎谁。其实十个同学十个皆知,遇上恶犬只需要一个下蹲捡石头的动作。狗丛中穿来穿去的海鸡婆却居然被狗咬了!没见着人那个中午,隔着哑巴堰严娘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吃一惊!最快速度冲过去打听究竟,他恰好趴床头呻吟,哎哟,哎哟,老三,哎哟一个劲囊囊鼻发嗲,忍不住背过身抿笑。肯定是当狗的面津津有味啃苹果惹燃了它的妒火!狗未必注定就是肉食主义者,丢它一牙嘛!

平日里五湖四海的小贩们蜂拥而至四处张罗地摊,经营学生们最喜欢的米花、无花果、盅盅嘴儿、杏、麻糖、芝麻杆、花生糖分分钱的小买卖,精明的脸上泻满鬼魅的笑容。让你疑惑,分不清到底是好人还是歹人?是真诚还是世故?除了迫不得已杜绝一切话题。那些张天马行空不停往外喷溅着口水沫子的嘴特别具有煽动性,罗列出一系列世界第一不争的事实,就差把英文获奖证书搬出来!类似吉尼斯第一好吃爆米花,第一超级棒棒糖!第一豁死背湿开花的无花果!第一拿你开涮牌爆爆糖!让你也仿佛觉得他那里卖的每样东西肯定就是全世界最好吃,最相因,最最划得着的。所以你包里那么点来路向来不明的硬币根本不可能逃过他死缠烂打,怪谁?嘴馋!反正几位款爷一学期里总会向家长讨要数次书本费、野餐费、补课费、汤药费、入队费、入团费、入党费、水费、电费、费费费。如果课间休息时间足够多的话,你一定会冲回屋把所有值钱的家当作价供销社,或者干脆把煮饭的铁锅也砸了再回来买她的零食!蛊惑能力不可抗拒!铮铮誓言滴水不漏!让我花小多少淳朴敦厚优秀学子鬼迷心窍而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张张小嘴巴儿个个小心肝儿自甘堕落于他令人神魂颠倒的小摊摊儿不能自拔!由十二岁回家放羊犁田割草的他们可见一般。也弄得来心神不宁的某经常蹿保管室挨顿臭骂心灰意冷溜回教室。

三家村.三


乌苏里江水长又长

蓝蓝的江水起波浪

赫哲人撒开千张网

船儿满江鱼满仓

阿朗赫那赫尼那雷呀

赫那尼赫尼那

与烟花爆竹笙歌鼎沸年初几大相径庭的是,除去田间地头单位学校大喇叭里游鱼出听丝竹之音,无论沙河堡老街、杀猪房巷弄、邮电校走廊、还是门前这条几天前还车水马龙的柏油马路上落叶随风行人空空。只有沿途两旁行道树、菜地、麦田、果园、青砖宿舍、茅草棚子、罐罐窑新粉刷上巨幅标语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围墙、和哑巴堰那座早已风化的红砖水塔孤零零地矗立在萧瑟的冷风中。再没有了往日你追我赶争先恐后的社员,雀喧鸠聚擂鼓筛锣的学生,风起云涌势如破竹的运动,掘墓鞭尸亲痛仇快的批斗,南来北往神色苍黄的过客,也无需再贫下中农地富反坏几大阵营纠缠不休,仿佛过去那档子打倒批臭工分儿母分儿压根儿就与这个风不鸣条雨不破块的小村庄没有过丝毫瓜葛。从半边街罐罐窑三叉口到糍粑店龙舟路九眼桥,鸦默雀静,寂然無聲。人们,都去了哪里?

除了隔三差五替父母买针头线脑,趁红套套中午休整躲躲藏藏卖一篼篼蕹菜、火葱、十来个鸡、鸭蛋,总是要等到铺天盖地柴火中两元钱肥膘六只倒映着熊熊火焰鼓睛努眼中噼里啪啦炸开了锅才会被吩咐十万火急大供销社打上一斤酱油、半斤醋、几分钱豆瓣、甜酱的周四牙祭大会战,只有过年我才会如此三番扬眉吐气飞奔于大百货、小百货、糖果铺、路边摊、住家之间。尽管历来我所不屑于大供销社那台躲藏在铺板后面满是油垢、蚊虫、委屈、苦恼,却很会察言观色看人说话的人来疯菜油机,看见穷人,前列发炎滴滴嗒嗒,瞅到富人,荷尔蒙井喷股股爆发!我依然为了仅仅只是最近的一个出处,或者母亲的吩咐而奔那里去。也很可能是出于一种潜移默化的本能而不由自主直奔了最有可能染指运气的福地。或许所谓的马无夜草不肥正是上天为眷顾马属穷光蛋我而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意料之外的托词吧!我今生唯一一次发生在沙河堡商铺间的蓝精灵事件(五毛)就梦幻般发生在那里。尽管措手不及间我一再告诫自己,做一名诚实的少先队员,不要被肮脏的横财冲昏了清醒的头脑!我却依然红头花色不管不顾飞奔了远去!甚至头昏脑涨那一刻我已经彻彻底底搞忘记了常常会令自己因为镍币失魂落魄时为之一振的超级大队长头衔!没得钱,最起码老子是实力派噻!我恨透了她,他一惯嫌贫爱富的睥睨,和种种盛气凌人的做派!老子拿上莽列、油票打二两菜油,又不是从你身上免费接血!他的矫情丝毫不啻于糖果铺子慈眉善目如来佛手心里不忍直视的游标卡尺,十、十一个间,一发千钧险象连连!该吃鸡儿逑朝天!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大不了小爷发迹了那天再还你不成!我喜欢那种一群千金散尽蓝精灵中跻身聆郎满目柜台前肉飞眉舞呼风唤雨很容易忘记自己是谁的感觉。喜欢钢镚哗哗啦啦货真价实的奔跑声,喜欢荷包里铜臭氤氲心惊肉跳的新票儿,喜欢看别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喜欢听他们无助绝望的呻吟,和大热天穿甩尖子皮鞋戴电焊工墨镜凤凰二六从沙河堡招摇到九眼桥飘飘欲仙一样一样的。

在上沙河堡农民粮店、理发店、望江照相馆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国营铺子来来去去若干年,小百货距离住家最远,相比较其他铺子也最小、最旧,经营的品种也最单调,甚至都还是坑坑洼洼泥土地面,却不失我最心仪的商铺。以此为界,我从未光顾过搅面房对面几米高阶梯上连着散发着刺鼻消毒水沙河堡医院的糖果铺,虽然那里也可以打酱油、醋、甜酱、豆瓣,那里的手摇菜油机也是行云流水细水长流随心所欲因人而异。听大人说那里凶神恶煞的医生怀心情的时候也很可能堵在糖果铺门口逮谁谁屁股上来上一针要命的凄霉素。特别是眼睛快落进还试图扳倒玻璃瓶那些憨痴痴的小乡巴佬!那里的水果糖很可能鸿运当头那天就数成为了十一个,那里七老八十的售货员也很可能烈日炎炎的晌午几米于制高点上血压一冲就找错了零头,至始至终我却以为整个沙河堡最为赏心悦目的铺子莫过于胡鸭子对面的小百货。尽管在那里我并没有感受过大供销社类似让人七上八下口干舌燥被正义之锤敲打得奄奄一息找头多了退与不退的要命考验。资产阶级,你究竟将大把大把的美金、人人喊打的糖衣炮弹搁在哪儿?

彭家的住宅,就像比邻的邮电所、保和信用分社、何兴发唱独角戏的搅面房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就在小百货旁边一棵树干歪斜的老梧桐树下。我可以从家里眯上眼睛摸到那里。发达的树荫正好撑起一把夏日纳凉的大伞,是老街头千篇一律一字纵深的铺板小瓦房。彭家的男主人我却从未得见。每次路过她家门前我总会刻意回头张望一番,我真心想搞明白帮国家开铺子的人家家境是不是远远比街头关工资的居民更加殷实。是不是一天一身涤卡、纯毛、灯草绒外,墙壁上挂满腊肉、香肠、猪脑壳,五抽柜上既摆得有收录机又摆得有座钟、黑白电视、半导体。彭家几娘母一个模子,一副习性,中午总是端起饭碗站或者坐家门口梧桐树下吃饭。怕招徕拐弯抹角旁得香气的嫌疑,并没有斗胆近前垫上脚尖窥视,也并不确定是否是顿顿斗碗里不缺大鱼大肉。即使是也大可不必神经过敏,对沙河堡绝大多数三月不知肉味人家说来能够安安静静在自家门前搞定一餐牙祭,而不是端起斗碗大街小巷敲锣打鼓已经算得上按行自抑损之又损!小百货与大百货间隔一间杂货铺,同为街道企业。一间不过十平方由居民住宅不加修饰而成的商铺。彭家母亲、大小女儿先后在小百货上班。小百货从来只有一位营业员。除去进门正前和右方的玻璃展柜、木头壁橱,容不下几位买主。从十数年切身体验看来,彭家老少三位营业员待人热情,为人真诚,爱岗敬业,尽职尽责。无论彭家心宽体胖的母亲还是彭家后来居上的姊妹,她们无愧于一个辉煌的时代,她们无愧于一个辉煌时代的光荣使命,她们是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征途上千千万万个默默无闻克己奉公的典范。

在房前屋后众多近邻当中,房管局门对门打煤场一墙之隔很少吃猪肉却每天听杀猪房猪叫的胡娘、爪妈、李显明、李大汉儿、胖孃几户除外,我所有过亲密交流的人家只有三户,一户就是住家巷口香草地坡脚一栋半工字结构小青瓦张家,另两户则是堂屋正对门养猪场毗邻同住一个院落的钟家、王家。提起到底脱不脱或者半脱不脱产一代名伶张家幺爸儿在花果、沙河堡乃至附近几个公社赫赫有名。至于到底是花果大队给他们划圈圈儿还是保和公社给他们算工分儿不得而知。几十年后听花小赖老师讲,花小民办老师同社员一样挣工分为生,单个工分是全大队的平均值。大队按每人每天十分工拨给学校,小学内部每天进行民主评议,登记造册,年终一次兑现。一堆猴屁股男女眉来眼去鸠舞鹊笑的样子日子过得挺滋润。或许这才是支撑其口口声声为社会主义文艺复兴奋斗终生的强大源泉之所在吧。互为邻居几十年,对于张家,我历来都是这个印象,房子乌央乌央一片,人口乌央乌央一团,唯有自留地干活嗨着嗨着任何时候就只有他老汉儿一个。张幺爸,身高中等偏下,体态匀称,五官清秀,能说会道,能歌善舞,和生产队几位活力四射红男绿女同为花果大队宣传队成员,只是在一波又一波各怀心事的舞者当中他长期稳稳盘踞在不可替代功勋演员霸位。那年大队文工团解散后,旱涝保收的张家幺爸儿迫不得已改旗易帜摸起了尿桶、锄把子,挣起来闻鸡而起日落而息面红耳热不得不已的几分工。张家最先住在街头望江照相馆对面临街的大房子里,是土改工作组解放沙河铺那年充公分配的,足足上百平方的大房子。后来生产队用人保组后墙外香草地与之置换,张家不花一分钱便住上了成渝马路旁边生产队最大的泥巴墙小青瓦新房子。非常奇怪的是偌大十几间新崭崭的瓦房,却舍不得门前坝子打上三合土,一场细雨过后杂草丛生,飞蛩满野,泥泞的坝子满是家人挣扎的脚印。我曾经就在空无一人的雨天里,眼红别人别墅而把新买来的泡沫凉鞋挣扎作废。还好,没把小命一并作废!他家的老房子后来生产队经营起了茶馆和锅盔摊子,锅盔师傅彭州张师傅,徒弟正是当年奉陪张大爷后屋檐、竹林攀、男厕所、母猪圈南征北战最亲密的战友,宁死不屈打死不说海枯石烂永不叛变统一阵线联盟忘年挚交,一学期读不了三天书重点川附稚气未脱弱冠之年的敲敲儿精李老二。而他们咕咕怪叫接头暗号你死我活比赛第二镍币铸就永不褪色的友谊可以追溯到李老儿刚断鼻涕那年,甚至还要更早一些。一句话,李老二,一位八面玲珑的小社员最终在重点中学与普通大学失之交臂而甘愿将二八年华建树在白面、旋子(两种锅盔)八分一毛之间沾沾自得不能不说与张大爷安之若固麻木不仁多少脱不了干系。

率先经营起方圆生产队第一家茶馆张家高高大大气势恢宏的老房子里,除了五行八作的茶客,说黄道黑的市井,遮遮掩掩的投机,临街角落上成天拽瞌打睡最终靠孙子一雪前耻铩羽而归的胡豆摊主红鼻子家公,那对房上房下、上街下街、摊里摊外一言不合丢下生意擀面杖对坳子杀进杀出一个打锅盔一个炕膜膜屁股对屁股锅盔李兄弟俩,那年竟然唱起了川戏。这个与沙河堡上街最老的国营大茶馆相聚三十米的新铺子无论规模还是人气与之旗鼓相当,除了茶盏价格相同,对外打水也毫无二致,五磅水瓶,两分,八磅,五分。而相对偏僻的小观堰茶馆则不可同日而语。七八年临近春节茶馆开张,一早我便起了床,风风火火赶了过去,我由衷期待这个由母亲一手一脚操持的公家生意能够风风光光蒸蒸日上。待我睡眼惺忪转过杀猪房拐角时,茶馆里早已是蜩螗羹沸,济济一堂。一时间一头雾水!天啊!沙河堡难道哪里还有一条地下长城?凭空哪来那么些生脸孔?而这种感慨在五年后母亲开张三六九饭店时尤为强烈!何止生脸孔多!沙河堡天天杀馆子的大有人在不可斗量!红红火火钢碳炉上一色热汽腾腾铮光瓦亮的黄铜水壶咕噜咕噜向外飞溅滚水,嗤嗤嗤嗤不停洒落在炽热的炉火上汇集成缥缈的雾汽轻快地向各个角落飘逸,再拼命地钻出铺板缝隙奔向它寤寐的世界。桌上盏盏盖碗里散发着袅袅水香,缕缕热汽,络绎不绝的茶客摩肩接踵吹唇唱吼,骁勇善战的三位女堂倌满面春风招呼应酬,一百好几十平方堂子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生意盎然,气象万千。这三位女堂倌分别是,严娘、吴娘和母亲。八二年土地下户后,茶馆承包给了元老严娘、吴娘打伙经营,迎来了沙河堡茶馆文化有史以来翻天覆地的蜕变,茶馆居然唱起川戏说起评书来。每天从麻麻黑到子夜时分,只要茶馆不熄灯就一定会被里三层外三层叽叽呱呱的免费看客们包围得水泄不通,蚊虫般高高矮矮嘟嘟哝哝粘在茶馆各个可以窥视到内堂的缝隙口,老马马肩的,搭人梯的,爬相邻人家窗口、房顶上远距离窥探的,自家屋里椅子、条凳、床头端起饭碗大气不出一眨不眨支棱起耳窝子的,远远是茶馆里一茶一坐有钱人的数倍。焕然一新的下里巴人彻底削弱了过去数十年间坝坝电影一家独大百世不易的霸主地位。八分一碗上等三花,一毛一个旋子锅盔,二郎腿翘起边品边嚼边看,二毛五一部坝坝电影,你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树上地下连滚带爬。换成你,选哪样?无论你是置身上沙河邮电校、罐罐窑三岔口、还是杀猪房任一地界,每每夜色降临,都可以清清楚楚一点不落采听到叮叮当当的锣鼓、咿咿呀呀的唱腔、引人入胜的说讲、扣人心弦的惊堂,丝丝入木,环环紧扣,高潮迭起,波澜壮阔,喝彩叫绝,此起彼伏。整个上沙河堡恍若不夜城。一群又一群,一波又一波,一批又一批川戏迷、评书痴不远千里前赴后继,生怕晚上一刻就错过了头日切听下回分解的精彩瞬间。那一年整个沙河堡地区所有茶馆范水模山蔚然成风,只要茶馆就说评书,就唱川戏,茶爱卖不卖,水爱喝不喝,买了也没功夫给哪位老太爷掺。乡村茶馆不知不觉间早已升华成为了沙河堡国家大戏院。街头巷尾众说纷纭的话题除了评书就是川戏,人们对精神食粮的渴望甚至掩盖住了曾几何时搞得人焦头烂额大放光芒的牙祭!罗贯中老先生那年果真是跨越了三个多世纪到生产队大茶馆里说《三国演义》来了?他们一直对全沙河堡所有茶馆里最会说书的罗贯中老师赞不绝口五体投地。那年坐落在水岸的小观堰茶馆里不知有多少一文不名蚊虫般紧紧粘连在红砖护栏上的川戏迷被一次又一次,一势胜一势,一盘又一盘,死无记性的推下池塘。也罢,索性顺手牵羊,摸鱼!打牙祭!还好,斑竹三队晒坝那个步步惊魂有来无回的大粪坑在几十米外原子核大门口。

张家父亲我通常都是毕恭毕敬称呼其张大爷,年逾古稀,体魄健硕,庞眉白发,老而益壮。张大爷体态迥异的兄弟在生产队饲养耕牛,不知何故孑然一身,直到仙逝一直寄居在张大爷家里。实际上我非常熟悉张家幺爸儿并不仅仅只是每逢庆典窑坝子他女人堆打起鸡公脸醉舞狂歌裙袂飘飘,他家的自留地在我、李老二房间窗口外紧挨着我家自留地。站窗口内使晾衣的长竹竿就可以够上他家的糯玉米。李老二被老妈追得鸡飞狗跳打得鸡叫鹅叫却冥顽不化死不悔改就是和起他七十几岁父亲张大爷不成体统东躲西藏打敲敲儿。每次张大爷提起水瓶水盅扛上锄头顺水沟坎过来时,我都会主动招呼他,而他也总是乐呵呵半张开白胡茬缝隙两颗门牙从不说话。而且我会倚在后门口面带微笑不露声色观察,期望他老人家终于在有一天里幡然醒悟良心发现这位一贯扫径以待婉婉有仪小邻居的心思,不栽地瓜,黄瓜也还是可以的噻!张家这几分曾经欣欣向荣的自留地在张大爷年迈而无力经营之后,最终成为了少年我独享的乐园,我可以一整个下午在那堆长长的野草丛里为了一只臭名昭著的地滚子捏上火砖撵出几个来回,也可以为了一只诡计百端的蛐蛐儿或者蚱蜢一把火让那片荒野寸草不生,我也曾大气不出拽紧细细的麻绳透过后门缝隙苦苦等待竹筛旁边久久徘徊的只只麻雀,我还常常意外揽获一条条颇似地瓜的藤蔓大喜过望顺藤摸瓜,拿起弹弓穷凶极恶东追西赶枪枪放空。气急败坏就很可能一个砖头甩滑了手,直接打在科老五家的洋瓦房上。我乐此不疲的是借助他家自留地的长度,高高飞越钟家竹林攀后面那个三、四米宽密不透风的肥猪苗蓄水凼。我也依托自留地豇豆栈栈掩护阒无人声的中午捏上金竹竿透过张麻子后院篱笆提心吊胆叉他家红得发紫的白香蕉。装神扮鬼念念有词,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一阵风吹或者一只猫咪的动静就足以让掩耳盗铃的自己变脸变色末路狂飙。无论和张家的长辈还是一个辈分的孩子,包括巷子里诸位邻居,我们从最初淡白如水点头之交不知何故却会渐渐漠然到视而不见行同路人。而唯有张幺爸儿我是多数时间愿意去主动亲近他的,最主要的原因他会捏着鼻子变着法子讨小孩子喜欢。除了唱歌跳舞拉二胡,他还会类似螳螂手晃不停蛇精般嗤嗤怪叫的猴拳,无论哪里撞上都是孙猴子般老远飞过来堵住你去路抓耳挠腮猴跳舞跳。撅起半只屁股,垫上几乎撕扯烂菊花的马步,东西南北不停摇晃两只嗤嗤怪叫谓之生灵涂炭级别的狰狞螳螂手!抓烂你脸,抓烂你心,抓烂你肝,直到抓爆你鼻涕泡泛滥成灾的小老人头!甚至过于凶狠的举动常常会让你不无担心意外伤害。你的前后左右都是他张牙舞爪嬉皮笑脸的影子,躲无可躲,藏无可藏。粘上了他准会让你苦不堪言,欲罢不能!既生瑜何生病也!莫非他真是得坏了猴病?老三,嘻嘻嘻嘻。哎呀妈呀,螳螂手!快跑!

纵身跃过门前连接哑巴堰香草地的小水沟是钟家的自留地、后屋檐、四合院、竹林攀以及那棵据说上百年树龄浑身刺丛的乔木。一棵被人云亦云谓之皂角的老树。树荫下面是一座光秃秃的祖冢,旁边是那年我亲眼所见新添上小玉儿的新塿 。玉儿是幺爸幺娘皈依佛法踏破铁鞋中年得来唯一的宝贝,和自己兄弟夭折年龄大抵相当,殁年四岁。歪着小脑袋尖下巴两条来回晃动的小辫子清澈水灵的眼神天真无邪的笑容恍若隔日。邻家后屋檐竹林攀里这两堆常常被风儿闹得唰啦作响的坟墓不知何故我却丝毫没有过以往那种风声鹤唳的畏俱。而且几乎每天从睁开眼睛我都会这个样子从它旁边的水沟若无其事跳过去再跳回来,跳回来再飞过去,直到中学毕业依旧保持这个习惯。总是幻想在那片凉悠悠的毛竹林里或许果真拥有他们神乎其神的种种玄机,笋子虫、星星屎、马背儿、金虫子、推屎爬、牛牛儿、鸟窝、小钱、镍币、金条、银元

每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生产队就会从哑巴堰抽水灌溉三岔口曾家大院子周围的梨儿园、邮电校后门李均成门前的荒田,而门前这条水沟是从哑巴堰引流到马路对面的唯一途径。曾家竹林攀和梨儿园之间的小堰塘都极有可能是通过这条水沟抽水灌注。每天从早到晚便会潺潺不断输送水源,里面自然少不了顺流而下大大小小的鱼儿。人民公社第一代手扶拖拉机手水生所掌管的抽水机正好架在离家二十米香草地坡脚下,将三棵梧桐树下蓄水凼的水转送到马路对面。和他的交情你可以帮他摇你永远也不可能摇燃的抽水机,你永远也不可能恰如其分掌握减压阀的使用卯巧,不闪快些的话手摇柄强力回弹很可能打得你半身不遂!而它,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嘁嘁嘁嘁,叽叽叽叽,轰轰轰轰,轰铳!噗嗤!怎么听都似嘻嘻嘻嘻取笑你。或者他回家吃午饭时帮忙看管抽水机和手摇柄。只要抽水我就会提上戳箕顺门前戳往蓄水凼,那次无意间捡到一条被抽水机搅得半死的金色鲤鱼,回家母亲和起白漂渎了一碗口齿留香的泡菜鱼。水生不在就只有爬上枝头沐浴阳光。而梧桐树上戴起伪装帽透过树叶手搭凉棚目光炯炯既有小嘎子鬼精灵的神韵同时又可以将整个水凼包括抽水机一览无余。给老子把哑巴堰的鱼全半死不活抽过来!捡得老子手抽筋!

六十年代初父母亲和养猪场出生不久的李老大曾经租居在钟家院子一间房子一段时间,租金是父亲工资的五分之一,直到那年逐客令后诚惶诚恐间得到含蓼问疾邝大爷的体恤在钟家旁边香草地新建两间茅草房而从此安身立命安居乐业。从沙河堡、东大街、到四合院,从、绵阳、到宝鸡,从结婚到李老大坠生,在城市农村辗转反侧居无定所的父母亲惊喜若狂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两间属于自己的安乐窝。对丙吉问牛老队长善体下情知遇再造感恩戴德的情愫不能自已。

母亲十六岁那年从花果八队伙食团调到哑巴堰区伙食团工作时,伙食团、周围社员生产、生活用水全是池塘里的天然蓄水。我记事起两位兄长每天都到化粪池邮电校围墙外抬水,再到挑水,附近不少姐儿哥子都到那里盥洗衣物、蔬菜等等。唯独那里你是见不上街头居民的。这个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啥时候荒谬到居然轮到狗屁不是农二哥吃独食屙黑屎耀武扬威一家独大的地步了!听曾经帮助母亲照看两位兄长的舅母说,为抬水两兄弟没少打架,扁担正中俨乎其然五五点位的绳子怎么抬着抬着自己就变成了一九?甚至水桶围着脚后跟转的敲敲儿精根本就迈不动步子。而旗开得胜的后面根本就已经按耐不住窃喜!嘻嘻嘻嘻打,打,打!两兄弟几乎每次抬水都会为绳子到底是不是自己走的路红口白牙口沫翻飞,化粪池旁边翻来滚去鼻青脸肿。到最后抬水俨然就变成了空手道。居然把水桶也摔成了一堆木头。父亲不得不改成铁皮水桶。铁桶照样摔成瘪肚皮。给老子一个人担一个星期!看你隔着空气还打!如果不是母亲特别叮嘱,我是很难得主动到爱心自来水龙头一长串水桶后排班站队的。排队时和熟悉的大人们常常语塞令人手足无措境地尴尬。我由衷向往后门外自由自在的老池塘。无论去哑巴堰清洗衣物、窑坝子要钱还是三家村上下学我都习惯顺后门这条水沟两旁溜达,沟这边依次是本家、张、王、胡娘、爪妈家的自留地,沟那边最先有一条尺许宽的草径作为杀猪房巷子通往哑巴堰、新村的过道,发娃儿修房子后成为了断头路。而发娃儿修房子前,地势是巷子唯一一个高坡上的木板公厕。抛开春光大泄,五米高的落差,无论你多急,蹲上面嘎吱嘎吱唯一的念想就是是得赶紧提上裤子走人!高度五米,晃晃悠悠,人宽的蹲位,你还能气定神闲弯弯月亮一门心思通泰吗?况且还得随烂木板真空间过上过下12路的赶客们不停左右挪动体位!除了帮母亲借农具、过年推汤圆粉,平日里和老五几位邻家孩子邀约一道邮电校捡牙膏皮、养猪场捉迷藏我也从钟家前后门穿进穿出,口渴了抱起木瓜瓢狂灌青石板大水缸里的自来水。而雨天过后会有不少戳来的小鱼儿在水缸里摇头晃脑游来游去。他家的大门连接他们几户共用的大院子。钟家在生产队除了左邻右舍外几乎没见与哪家有过互通,只是小学堂里边曾经道听途说仿佛哪辈先人与富农瓜葛,沙河堡来了土改工作组那年被苦大仇深的乡邻们彻底瓜分了田地、家产。而且我一直隐约感觉到他们与班级里哑巴堰角落新村居家那波到底什么成分的曾氏家族或有渊源。钟家的房子为小青瓦泥墙标准四合院布局,而他家被充公的祖产全部是青砖小青瓦格局。窄窄的天井起先我非常好奇,正中的青石板上遗留下曾家先人一串串岁月的足迹,边缘被雨水长年冲刷形成一条条深深浅浅的水辙、大大小小的滴孔,黑色的石板上丛丛簇簇新生、陈年的苔癣让人不敢冒然落脚。而且在别人家里趁人不备周扒皮般面露喜色垫上鞋尖颠去颠来万一被无意撞上很容易让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后门开在自留地方向,前门正对成渝马路,四周靠墙码满了劈柴、竹把,是方圆里我所亲历过最大的四合院,甚至远远大于房管局后墙外一个加强班建制的卢家四合院,伯仲于沙河堡公厕旁边张家老房子。其实我对我这位师心自用独行独断的邻居意见也蛮大的,烟火邻居守望相助,取长补短同甘共苦,却居然自留地里就一次都没想到栽过小邻居我最好的番茄地瓜之类不值一文的东西。卖李钻核处心积虑,独吃自屙一盘散沙!纵使你就全部栽上荔枝,我未必就会日啖三百,洒家又不是岭南人!偌大一个自留地除了打上乐果的几个烂冬瓜水萝卜都不肯就范!更不必多提罐头厂拉回来喂猪的番茄酱里我精挑细选早吃腻味逑了的洋海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