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一生网

欢迎来到情感一生网
你的位置: 情感网 > 情感美文 > 导航 > 《雷峰塔下》庐隐

关于野菊花的情感美文

发表时间:2020-11-25

《雷峰塔下》庐隐

情感在文章中总是美好的,情感这件事我们永远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什么样的情感美文才称得上质量高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雷峰塔下》庐隐,欢迎阅读与收藏。

经典写景美文欣赏:雷峰塔下

涵!记得吧!我们徘徊在雷峰塔下,地上芋芋碧草,间杂着几朵黄花,我们并肩坐在那软绵的草上,那时正是四月间的天气,我穿了一件浅紫麻纱的夹衣,你采了一朵黄花插在我的衣襟上,你仿佛怕我拒绝,你羞涩而微怯的望着我,那时我真不敢对你逼视,也许我的脸色变了,我只觉心脏急速的跳动,额际仿佛有些汗湿。

黄昏的落照,正射在塔尖,红霞漾射于湖心,轻舟兰桨,又是一双双情侣,在我们面前泛过,涵!你放大胆子,悄悄的握住我的手,--这是我们头一次的接触,可是我心里仿佛被利剑所穿,不知不觉落下泪来,你也似乎有些抖颤,涵!那时节我似乎已料到我们命运的多磨多难!山脚上忽涌起一朵黑云,远远的送过雷声,--湖上的天气,晴雨最是无凭,但我们凄恋着,忘记风雨无情的吹淋,顷刻间豆子般大的雨点,淋到我们的头上身上,我们来时原带着伞,但是后来看见天色晴朗,就放在船上了。

雨点夹着风沙,一直吹淋,我们拚命的跑到船上,彼此的衣裳都湿透了,我顿感到冷意,伏作一堆,还不禁抖颤。你将那垫的毯子,替我盖上,又紧紧的靠着我,涵!那时你还不敢对我表示什么;

晚上依然是好天气,我们在湖边的椅子上坐着,看月。你悄悄对我说。

雷峰塔下,是我们生命史.上一个大痕迹!我低头不能说什么,涵!真的!我永远觉得我们没有幸福的可能!

唉!涵!就在那夜,你对我表明白你的心曲,我本是怯弱的人,我虽然恐惧着可怕的命运,但我无力拒绝你的爱意!

从雷峰塔下归来,一直四年间,我们是度着悲惨的恋念的生活。四年后,我们胜利了!一切的障碍,都在我们手里粉碎了.我们又在四月间来到这里,而且我们还是住在那所旅馆,还是在黄昏的时候,到雷峰塔下,涵!我们那时是毫无所拘束了,我们任情的拥抱,任意的握手,我们多么骄傲!

但是涵!又过了一年,雷峰塔倒了,我们不是很凄然的惋惜吗?不过我绝不曾想到,就在这一年十月里你抛下一切走了,永远的走了!再不想回来了!呵!涵!我从前惋惜雷峰塔的倒塌,现在,呵!现在,我感谢雷峰塔的倒塌,因为它的倒塌,可以扑灭我们的残痕!

涵!今年十月就到了,你离开人间已经三年了!人间渐渐使你淡忘了吗?哎!父亲年纪老了!每次来信都提起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因果?而我和你确是前生的冤孽呢!

涵!去年你的二周年纪念时,我本想为你设祭,但是我住在学校里,什么都不完全,我记得我只作了一篇祭文,向空焚化了,你到底有灵感没有?我总痴望你,给我托一个清清楚楚的梦,但是哪有?!

只有一次,我是梦见你来了,但是你为什么那么冷淡?果然是缘尽了吗,涵!你抛得下走了,大约也再不恋着什么;不过你总忘不了雷峰塔下的痕迹吧!

涵!人间是更悲惨了!你走后一切都变更了。家里呢;也是树倒猢狲散,父亲的生意失败了;两个兄弟都在外洋飘荡,家里只剩母亲和小弟弟,也都搬到乡下去住。父亲忍着伤悲,仍在洋口奔忙,筹还拖欠的债。涵!这都是你临死而不放心的事情,但是现在我都告诉了你.你也有点眷恋吗?

我--大约你是放心的,一直挣扎着呢。涵!雷峰塔已经倒塌了,我们的离合也都应验了--今年是你死后的三周年一我就把这断藕的残丝,敬献你在天之灵吧!

相关阅读

《寻找疏勒河》庐野


寻找疏勒河

庐野

我从千里外的繁华地,仆仆风尘地来到河西走廊。人道是,牧马秋风塞北,是最迷人的时节,尾随大雪而来的我,显然错过了良辰。我呢,自有我的趣味所在,倒觉得冬日里的西域,听风赏雪是诗也是画呢。

当我站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足下坚冰如铁,听飞石格打有声,看风行处千里无障,心头不免惘然:广袤雄阔的雪原上,哪里有我梦中的羌笛胡笳,哪里有我思之苦渴的疏勒河啊!

我踯躅在空荡荡的荒滩上,四处寻觅它栖身的地方,用温热的脚板,叩动它的心室,触摸它的肌肤,走入它沉沉的梦境。眼前沙草枯折,飞鸟息绝,了无半分探察的凭藉。哦,疏勒河,男儿心头一条雄性的河流,你的声名就像盛世的汉唐一般辉煌,你的形迹令人想起情素的草书、公孙娘的舞剑,还有帝王锦袍上跃跃欲动的大龙!可是你可何像羞涩的小丫怯怯地躲藏起来,为何在旷野回荡着的呼唤中不吭不响?

遥远的西天,横卧着冷面的冰山,那里不染纤尘,万籁消音,与眼前喧闹的世界有大不同。旋转的阳光下,透明的山体如绢如素,高洁的气质令观者自惭形秽。久久地凝视,竟觉得这座晶莹剔透的庞然之物,莫不是已被凝固了的大河!它高悬于苍穹之下,呈引弓待发之势,随时轰然倾泻、涌流,将千里荒滩滋润一番。

朔风里,雪雾一团团地弥漫开来,寒烟遮住苍凉的远山。视线里,三五黑点倏然往复,欢跃之至,羊乎?狼乎?好一群喜寒嗜雪的精灵!它们是疏勒河的宠儿,它们的灵性来自疏勒河的哺育,其美如是,其丑亦如是。天地间,佛与兽轮番演替,此长彼消,相生相克,自成一种气象。有了这般尤物,想见厚厚积雪重覆下的河流,必定不竭不亡,随天地而生,伴日月而行,有着十二分的雄浑、十二分的姿色。

我漫无方向地在雪原上游走,默默地呼唤着河的芳名,心地虔敬地和它交谈:疏勒河呵,你不必为自身的弱小而难过,你是千年丝绸古道上声名赫赫的大河啊!戍关将士在你的怀抱里濯洗征衣,边塞诗人在你的光影里饮酒颂月,拓荒大军在你的吟唱中屯垦耕坛。岁岁年年,星沉日起,你随着季节而荣枯,因时代而盛衰,以坚韧的内力支撑着生命的远途跋涉!难道你今天疲惫了,衰老了,在这冬日的大雪中昏昏睡去了?

黄昏中,我在雪地里见到一座孤伶伶的石碑。碑上,讲述了一个走失了的英雄的故事。这个年轻的女人,我很陌生,那段故事也谈不上传奇。石碑坐西向东,东方有她家乡的望日莲与青纱账吧……。我不知道,她在悄然离别这个世界时是否无忧无恨,倘若有忧,是来不及圆成一生中最温馨的梦吧;倘若有恨,是来不及向爱恋的人一吐情肠吧,如同这隐去形迹、蓄丰涵美的汤汤流水。天地空旷,小小石碑愈显得清冷,它的身后,是远处地质勘探队的一片温暖的灯火,独处荒原,舍闹取静,这是它的不凡之处啊,我想到了质朴的疏勒河,想到了它不喜卖弄的品性,开化即流,封冻则止,也是这般情形。虽然我无缘一睹它的芳容,但它的魂灵分明已在我的心头永驻。不知怎的,我心里忽然有所感动,为这个走失了的女人,为这条走失了的河流。

入夜,我梦中的疏勒河,在一串早春的鸟啼下萌动苏醒了,它呼喊着,挣脱坚冰的束缚,劲猛地夺路而走,把爱的乳汗洒向贫瘠的荒野。灿灿夕阳下,满河波光,梵音响动……

继而,我幡然警醒,耳边一阵苍凉的歌声正穿透在夜空,像宿鸟一样徘徊。远处的帐篷里,牧人们在寒冷的冬夜,煨在粪火旁饮酒,深情地唱着一匹走失的马。所有的男人都喝了好多好多的烈酒,所有陪伴着的女人都显得格外柔情。

月光下,大地安宁如斯,积雪下那条古老的河流圣婴一样地睡熟了。

青山隐,朱砂泪


一曲听罢,飞花漫天。莫道衣襟随风,只念拈花一笑,一纸情长。情落笔尖,缱倦。雨洒窗前,微凉。青山隐云海,清风独自闲,眉间心上,一点朱砂泪。

历尽红尘劫,淡看红尘缘,咫尺天涯,回首,一盏孤灯。花醉花泪,花魂碎;缘聚缘散,缘成空。今生与你相遇,是我最美的缘,多少深情的过往,化成淡淡的忧伤,流淌成潺潺的小溪,汇聚成苦涩的海。海,深远浩瀚,博大宽广,谁知他的苦?

今夜无眠,任冷冷的雨,敲打平仄的韵脚,轻轻走过,那风曾经居住的街道。窗外雨声潺潺,窗内孤灯一盏。落寞的思念,伤了雨,疼了花。静跪佛前,悄拾取,那一滴,佛陀泪。

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即已天涯。一个不经意的回眸,即眉间心上,驱不走,灭还生。多少红尘旧事,忍把流光辜负。命运千转百回,情如烟花,绚烂绽放的瞬间,即已注定幻灭。任爱穿越苍穹,在南国的烟雨里,淡淡的水声里,举着碎花小伞,款款走过,青石小巷,听闻叫卖杏花的童音。

古老的木门轻轻打开,海棠依旧,青石桌椅依旧,那依窗独坐,对月独酌的女子,已去了何方?凝眸,寒烟衰草,残阳如血,滴墨成伤。谁在远处清唱?隔着万里的云山,隔着千里的烟雨: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自古红颜多薄命,情痴皆成病。月冷旧地,泪洒清风,花谢花开无数。

素描一幅,淡静时光,任诗的足尖,轻轻走过黑白岁月,留下一地阑珊。时空流转,缘起缘灭,缘深缘浅,只是浮生一梦。人生苦短,譬如朝露,阳光出时,露珠却逝。摘一朵月光的洁白,夹入书卷,让它照亮斑驳的诗句。

爱,不需要语言,一眼就够了;情,不需要诉说,一念就够了。沧海桑田,留取心中的暖。人生有无数夕阳西下,亦有无数日出东山,只将英雄豪气,化作倚天剑,屠龙刀,削去万里云山,还碧天澄澈。

轻轻闭上眼,触摸你的脸颊,触摸你手心的温度。梦幻如雾,随风飘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心温暖?让心了无牵挂?冷月照千江,千江冰冷月。感伤,是一张多年为弹的琴,轮回在红尘渡口,那纤纤玉指,伊人何在?纤云弄月,飞星传恨,自是人间无限憾。谁未曾有恨?谁人生无憾?只留下千疮百孔的心,如海浪敲打潮音洞,日日夜夜,犹如梵唱。

是真的不伤了吗?是真的放下了吗?是真的无怨了吗?露珠入花间,点点滴滴,都是爱的呓语。

在年青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那麽,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暇的美丽。若不得不分离,也要好好地说一声再见,也要在心里存着感谢,感谢她给了你一份记意。长大了之后,你才会知道:在蓦然回首的一刹那,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如山岗上那静静的晚月。

青春无怨,人生无恨,心无痕,海浪涌上海滩,带去深深浅浅的脚印,哪只是你?哪只是我?只剩下一海的蔚蓝,一滩洁白的海鸥。

感谢今生有你,感谢那些美丽的花,青绿的草,清凉的风,淡泊的云,感谢岁月,感谢风雨。再也不愿去想了,再也不愿记起。风的手,抚摸花的脸;云的泪,洒进湖的心。

夜的手指,拂过如绸岁月,多情的音符,跳荡。每一段往事,都轻轻地吟哦。月色轻柔,暗香徐来,醉了远山,低了眉黛。风展开翅翼,徐徐飞翔,飞进岁月深处。心,遗落风中,再也寻它不着。

蝶舞花丛,何时厌了,倦了?风吹白云,何时来了,去了?今夜,不见花开,只闻暗香浮动。蛙鼓阵阵,鸡鸣声声,对啊,今天就是明天。没有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意境,却又天心月满的空灵。

放眼窗外,依旧是灯火辉煌,霓虹明灭。夜静静的,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文字里跳动着诗意的浪漫,心里分外宁静,坦荡,明净。这是一种淡泊,一种心境。情不来不去,爱不增不减,心如如不动。

清风拂动,月光挥洒,人生有许多怡人的风景,且歌且行,且看且欣赏。深沉的夜,清浅的月,温柔晨风,善良的心,都一起聚拢来,汇成心底的那一抹暖。一卷书,一杯茶,一曲云水禅心,任丝丝禅意,融进生命,在心底安静生长。那枚早年种下的莲子,亦在心底生根发芽,静静绽放成一朵洁白的莲花,在月色下,笑得灿烂。

岁月丰盈,缘分却很骨感,红尘渡口,我丢弃了船,遗失了桨,你不来,我也不去,只在这,静静等你。把时光裁剪成远山和烟水,默然相对,寂然欢喜。在一张素笺上,书写俗世烟火。

岁月的厚重,流年的悲欢,在笔下,一遍一遍温习。今生,只为与你相遇,我抛弃了经卷,扔掉了经筒,转山转水,一步步贴进你的温暖。只想与你相对无语,低眉,暗香盈袖。心动的刹那,我又重堕轮回。

一路浅行,一路思念,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一次擦肩,一个回眸,也已足够。寂静的心湖,再也不起波澜。刹那即永恒,一花一世界,情缱倦,月清浅,下一次重逢,又在何方?多少风花雪月的故事,风干了,又湿。戒断了,又生。爱如烟雨,情如春草,春去春来,生灭无数。

往事淡若疏影,晨钟暮鼓,敲不醒俗世烟火。阳光依旧,岁月依旧,桃红依旧,只是早已物是人非。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旧笑春风。那曾经倾心的相遇,已在云水深处,唯有渐瘦的时光,骨感成心中的山水。是宋代米氏父子的山水么?还是吴昌硕笔下的烟雨?亦是蒙蒙复蒙蒙,深远,更深远了。

青丝锁,锁青丝,青丝三千,情系三生。说一句爱,太沉重;道一句珍重,太温柔。最喜那一低头的温柔,好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沙扬娜拉!再见,再也不见!

有多少爱,昙花一现;有多少情,过眼烟云。你忘了回忆,我忘了忘记,窗外燕子呢喃,又是一个黎明。天空湛蓝而静谧,黑白相间的云彩,铺满天幕。夏,依旧苍绿。田野里的荷花开了没有?远远望去,只是一片青绿浅绿。

还是那对旧时燕子吗?醉了相知,暖了话语,淡了流光。又是绿肥红瘦!谁在锁眉清唱,阳关曲。几分纯真,几许痴迷,细雨何故?不淹留。自是晓风残月,无语问苍天。

好想做一朵蒲公英,随风飘,随风散,狂风送我,直上青云尘归尘,土归土,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回归自然,忘了所有。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花气袭人乱禅定,自是轻颦软语,旧梦阑珊。爱无法隐遁,情不知所以。

只想这样静静的,坐在窗前,任明月入心,清风入怀。静静品着香茗,打造一些美丽的文字,书写一些不知归路的情绪。好想就这样静静的,将美丽进行到底,待年华老去,依然可以拾取美丽的诗篇,读取美丽的故事,和故事里烟云弥漫的心情。不论悲喜,不论成败,无关得失,不管苍凉还是华丽,平淡还是清冷。简简单单,淡泊无求,度过静美时光。

喜欢干净的素描,喜欢以雪做背景的油画,喜欢看画面上微裸的女人,听一曲佛歌,慢慢放手,拯救自己的灵魂。人生总有许多东西,随着时光的流逝,一一老去,成了回忆,苍茫成云山雾水。唯有记忆里深情注视的眼睛,青春的脸庞,犹如桃花,从未曾老去,依然醉美。

试着将白开水喝成一种美丽,试着将平淡打造成唯美的诗篇,试着用或深或淡的笔触,记叙慢慢逝去不再回来的流年,犹如用金丝细线,一粒粒串起珍珠般散落的过往。总在别人的诗里,读出自己的泪水,世界上所有的情爱,都大致相同,世界上所有的故事,开篇大都华美,结局大都凄凉。

犹记寒潭渡鹤影,映在水里的,却是自己的身影。冰封了情,雪藏了爱,寂寞来时,温柔成绵软的痛,一阵阵,如海浪,缓缓涌上岸滩。蝴蝶有毒,美丽;爱情有毒,上瘾。雾里看花花也醉,水里捞月月也媚。雨打芭蕉惹铜绿,研墨,执笔,画一幅水墨丹青,在繁花深处,点上你的眉眼。

男人说:香烟爱上火柴,注定被伤害;鱼爱上猫,注定被吃掉。女人说:女人,活的别跟支烟似的,让人无聊时点起你,抽完了又弹飞你记住,你要活的和毒品一样,要么不能弃,要么惹不起

望雪落千里,青衫隐去;看红尘万丈,滚滚,眉间心上,一点朱砂泪,一泪穿心,总是难回避。乱云飞,寒波起,低语,挑眉,未悔平生意。望断天涯路,安得倚天抽宝剑,剑断江山,重拾回头路。与你歌里繁华,梦里烟花,驿边桥头,低眉耳语。( )

枉梦痕依稀,任尘世来去,知几许,多情自伤己。谁做歌云:镜湖翠微低云垂,佳人帐前暗描眉。是谁在问君胡不归,此情不过烟花碎,爱别离酒浇千杯,浅斟朱颜睡。轻寒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姗姗雁字去又回,荼蘼花开无由醉,只是欠了谁,一滴朱砂泪。

《西望翠微》焦菊隐


西望翠微

焦菊隐

来住在山下已半年了,每日沉醉在这湖光山色中。去年深秋的时节,才迁居此地,日日看枫叶鲜红的小岛上,拱立着老松两株,平波的燕舫湖中,浮着石船,仿佛在飘摇。每当月明如水的时候,我便伫立在舫上,水中的浮影映着我眼珠晶莹,月光下面的松柏,都似仙侣。或者在朝日未出之前,看灰云的幻变;不久一轮鲜红的旭日,笑在塔后,这时候,回头斜睨山光,真似浴后的香妃。我最幸福的,是去年冬天,每天上德文在早七点钟,这样我可以在寒风扑面的夜间,起来围湖边跑一二圈,然后往课室的道上走着时,正对着西山。

哈,若提起西山,真叫我追忆,还要叫我希望。每当我潦倒失意的时候(固然我无时不潦倒失意),便想起我的西山,因此我每日里要注视它有多少次,然而注视它千万次,它的姿态,便会千万次不同!西山像个美女,美女都不配拟它,像个美貌的女伶,雪朝,雪夜,红日的早晨,清风的白天,微沙的下午,朦胧的黄昏,大风狂吼的深夜,浓雾迷蒙的终日,还有,春云变幻中,秋雨连绵里,或者远处军笳豪壮,幻忆中寺钟沉默,小桥下流水哀婉时分……及梦中醒来睡不着的子夜,你随时去看她,她随时给你微笑,憨笑,苦笑,愁容,怒容,壮容,或者她竟全然埋向穷苍里,不给你看见。

我相信,这不是偶然的吧?她那微笑的粉靥上,我看见了千年积下的愁容。我相信,这伟石丛莽下,一定压着有多少悲怨,这一切悲怨,你伟大的西山,既不能向苍海号啕,又不能向碧天诉怨,只有时看时令在嬉戏,因而苦笑罢了。自从我来到这里已欣赏了不少西山的变幻了,本拟每天写一首诗,练习写景,但终未果,如今勉强写下六首。

有一天,正是一个黄昏,疏雪如坟头的灰片,纷纷地落在山腰。似一个挂了孝的妇人,在昏黑的分明里,她哭泣在惨云之下。那一连连的山峰,都似因悲哀而晕死在苍白的一片中。啊,苍白,秋风后浓霜满地,枯草原莫有这样苍白,老银柏树,经了多少凄风苦雨,蚀死在深山,没有这样苍白,荒野里,终夜哭泣,没有人凭吊的腐骨,没有这样苍白,当一个美女骤然听这苍白,像万籁俱静中,鸣泉上,古寺里空黑的一间佛堂上,颤颤出的唪经声,懒懒的木鱼声,隔一会一声的晚钟声,使沦落人的心,又一番地翻起了酸泪的波涛。我注视着万寿山上的孤塔。这枯塔,如今是一座银塔,一座忏悔的塔,一座塔储满了往事前尘新愁旧恨。我愿此塔消灭,愿它消灭在无边的苍白里,在说不出的痛苦里。但是它却更苍白得两样,像是个死尸的唇,生前红得消魂,死后白得消魂!

第二天清晨,天是晴了,但是积雪未消。春寒骤至,把冷冰打到眼帘。我倒背着手,向着西山走来。仰首看山,已有一部的积雪溶化,那一层层纹缕,像饱经了风霜的老人,又好似雨点打了的残荷。

美丽啊,又绝似一个妇人,舞罢归来,斜倚在床侧,珠衫未解,灯光下,闪耀着一条条的珠串,那鹅毛的大扇斜放在洁白的右臂上。啊,还是一个娼妓,是一个歌女,是一个无所依倚的浪妇,在欢笑之后,落下了一滴滴伤心泪,在娇白的粉面上,流成了一条条纹印!不啊,如果有一群白鸽,飞翔在黄沙蔽天的野外,也许没有这白雪半溶时的西山美丽。

这杂乱,像华筵上的杯盘,这杂乱,像战后的残垒,这杂乱,这一大片无声的嘈杂,像战场上的喊杀。再啊,那座塔,灰云后浴罢的白月,那会像它这样惨情?似那美女的手指,正在拭擦热泪!咳,这手指,曾弹过多少珠泪,多少泪珠!

当我从愿望之迷梦中醒来时,欠看见她又变了。这一次,你们为什么没有看见呢?这里,那里,到处是模模糊糊的烟雾,从山腰中飞出。我曾看过沉雨的恶云,从山后奔出,但,那有这样徐缓,这样不断,这样的静静无言。我想到密柳遮到桥边,光明中不见日影,小屋里,只听见蝉鸣,佛经唪诵处,一把香炉,那样安安静静地回旋的烟啊,恰似这时的西山。我这时企望着另一世界,企望着这伤痛的世界,也都布满了浮烟,因为,我遥望那里,似一条藏龙,屈伏了多年,一旦想脱尽深愁,飞腾天外。这全山,都像云烟在飘摇。惟有那座塔啊,那座积满了忧怨的塔,却沉沉地动也不动。如果这云山飞走时,这塔会仍旧落在这里的!啊!天啊,这里积满了忧怨!

昏昏地已到了黄昏将近的时候了。什么事都觉得安闲不少。作工的,吸着一口兰花末,叹了一声。咳,本来人生原是一场做不醒的大梦!在浅蓝的天空中,看到浮的云变化分全,湖水中模糊地映着。远山处,一带薄薄的雾下,罩着浅淡的西山,西山后,又烘托着几片野云。这时节,是云是山,辨不分明,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一层的深浅。尽远处,天,云,山分不清楚。尽近处,是那座满储忧苦的宝塔,像死别在昏老的记忆中,分明的清楚!这一片,简直是一场场绮梦。失去的青春,失去的灵魂,失去的欢乐,只能在此一片片苍然的绮梦中追寻。啊,梦啊也怕不久,因为这沉沉的黑夜,将一切的梦境罩着。但,那座怕人的塔,却还能在昏黑中闪出它的白影。

就是这样悲伤的一天一天地过去了。这一清晨,松针似乎骤然绿了,湖水突地起了无数绉纹。一片紫色的晨装,饰着当日舞罢掩泣的歌女。狭眉处,闪着一副惺松的娇态,她是刚从好梦中被晨光惊醒,笑涡,自然可以窥看后边的苦容,像画眉的柔啼。这一片红紫,真是小女孩的赧颜,因为她昨日的偷泣,被我听见。那发的乌黑,那肌肤的柔白,那明眼的闪耀,那牙齿的玲珑,这一切,都把她心中的悲苦,暂时掩过。这一座积愁之塔,也就像她的一个绣枕,倚在她身下。你只能看见一切一切的眩耀,却看不见这座引人落泪的塔了。

这一晚,人静了,我从喧吵的城池,走归荒凉的墓道。骤如离了母怀的孤子,暗自凄啼。这路上,一列列鬼魅般的树枝,又见一只春天的小鸟。只有如雪的狂风,呜呜哀鸣。仿佛这四外尽是鬼魅,阻我的去路。我已然走得疲乏了,能憩一憩么?但这荒野,何处是藏身之处?我跌倒在一个桥边,垂头呜咽。但,当我仰头祈天时,骤见那远山如黑衣的寡妇,幻念着她的丈夫。她幻忆着从前她丈夫的红唇,紧紧压在她的黑发上,那时何等甜蜜!这时,正是落日衔在远山后,仿佛当日的恩情。但,转眼间,红日已竟消沉,只有那西山昏死在苍茫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