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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美文带血的思念

发表时间:2020-12-24

凤凰与血玉珠

两个人遇见了那一定会发生很多的故事,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凤凰与血玉珠,欢迎阅读与收藏。

在朱提县城的北郊,有一个村子,叫“徐家村”。徐家村有一个人,叫徐才,家境也算殷实。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娶了朱提县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叫“满绣”。他的老丈人曾是一个盗墓贼,在偷盗一座公主墓时,从一只玉凤凰的口中,摘下一颗血玉珠子,上面刻有龙凤呈祥的图案。

“满绣”嫁给徐才的时候,她的父亲就把那个血玉珠当成嫁妆,给了满绣。据说,长期带着血玉珠,既能醒目养神,也能早得贵子。

“满绣”嫁到徐家一月后,就患了怪病,全身生疮发臭,怎么医也治不好。后来,有一个云游僧人来到徐家村,摆开摊子,为村民们算命治病。村中,有些人跑去算命看病,那是百发百中。

徐才背着妻子,跑去找僧人看病。僧人让满绣平躺在一块石板上,四处走走看看,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位小娘子的病不是一般的病,而是中了尸毒!”

徐才一头雾水,道:“我家娘子胆小如鼠,又怎么会中了尸毒!”

云游僧人哈哈笑道:“出家人不会胡说八道。这位小娘子中的尸毒,是被人害的!”

徐才更是丈二菩萨摸不着头脑,道:“不可能吧?!”

云游僧人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小娘子的喉咙里,有一只尸虫在里面。”说着,用一根小铁棍撬开满绣的嘴巴,“徐公子,你来看个清楚。”

徐才走上前,仔细一看,只见妻子的喉咙里果真有一只尸虫,大小如甲虫。徐才想用手把尸虫掏出来,却被僧人制止,道:“不要用手去拿,它会钻进的皮肤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才急了,请求道:“请高僧救救我家娘子吧!”

高僧说道:“人,肯定是要救的,但是不着急,咱们得慢慢的来。你得去准备一下。”

徐才说道:“请高僧尽管吩咐!”

高僧说道:“你回到家里,杀三只公鸡,扒光鸡毛,掏去五脏六腑,用猛火煮熟。记住,不要放任何佐料,就连盐巴也不能放。等你准备好,晚上我亲自上你家,为你医治这位小娘子。”

徐才记下僧人的话,背着的妻子回到家。徐才把家里的三只公鸡杀了,按照僧人的吩咐,把鸡煮熟。

晚上,云游僧人来到徐才家里。徐才就像招待老佛爷一样,把高僧招待的舒舒服服。用过斋饭,云游僧人对徐才说道:“把你家的娘子背来,平放在地板上。”

徐才把妻子背出来,平放在地板上。僧人把三只公鸡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块方巾上,道:“徐才,把你的手指借我用用。”

徐才赶紧凑过去,把右手伸过去。僧人抬起手掌,以掌为刀,在五个手指上,轻轻一拉,五个手指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滴在公鸡的嘴上。

高僧又对徐才说道:“你去拿一个白碗,盛满清水,我有用处。”

徐才拿来一个白碗,交给僧人。僧人接过白碗,对着碗口念了一阵经文,然后从腰包里抓出一把黄色的粉末,洒在碗里,道:“你掰开小娘子的口,我把这碗水灌进去。”

徐才掰开妻子的嘴,僧人立刻把一碗满满的水灌了进去。僧人对徐才说道:“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怪像,也绝对不能出声!一旦出声,就会破了我的法,也救不了你的妻子。”

徐才记下僧人的话。

僧人提起煮熟的公鸡,掰开鸡嘴,先对着吹了一口气,之后又对着叽里咕噜念了一会儿。奇迹发生了,三只煮熟的公鸡竟然忽地跳了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要不是亲眼所见,徐才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高僧围着满绣的身体,转了几圈,只见从她的嘴里爬出一只黑色的尸虫。那只尸虫站在满绣的脸上,探着头,四处张望着。忽然,一只熟公鸡跑过来,一口就把那只尸虫吃掉了。

过了片刻,一只又一只的尸虫不断的从满绣的嘴里爬出来。三只煮熟的公鸡围在满绣的嘴边,不停的吃着爬出来的尸虫。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尸虫没了。僧人对着三只熟公鸡,大声喊道:“回!”

三只熟公鸡,蹦蹦跳跳,走到方巾上,身子一软,躺下去死了。僧人赶紧找来一口锅,把三只公鸡装进去,道:“徐公子,赶紧取水来。”

徐才提来一桶水,往锅里加满。僧人扯下一块腰间的布,严严实实把锅盖扎紧,道:“架起柴火,把这三只公鸡炖成汤汁!”

徐才架起柴火,整整熬了一夜,才把三只公鸡熬成汤汁。僧人吩咐道:“熬成的汤汁一定要挖坑埋掉,否则,祸害无穷。”

徐才按照僧人的要求,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把汤汁倒进去,埋得严丝合缝。

过了三天,满绣苏醒了过来。徐才十分高兴,对高僧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你需要我们怎么报答你,尽管开口,我徐才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云游僧人看着徐才,说道:“我听说,你家有一颗血玉珠,你能不能送给我?”

徐才犯了难,道:“血玉珠是我的妻子的陪嫁物,一定要得到妻子的同意,才能相赠!”

僧人说道:“徐公子如果不想给,我也不勉强。”说着,起身就要离去。

徐才赶紧拉住僧人的手说道:“高僧莫要生气,我去拿便是。”

僧人又重新坐下来,道:“我救了你的妻子,索取那颗血玉珠,也在情理之中!”

徐才点头说道:“高僧说得对!”

徐才起身去拿血玉珠,来到卧室,妻子问他:“你来拿什么东西?”

徐才小声对妻子说道:“那个高僧要我们家的血玉珠!”

妻子对丈夫说道:“高僧救了我一命,要咱们家的血玉珠,也在情理之中。你想一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生命更值钱的呢?”

徐才听了妻子的话,十分惭愧,拿起血玉珠就出了卧室。

徐才来到僧人面前,把血玉珠递给僧人。僧人接过血玉珠,看了看,摸了摸,道:“我心爱的血玉珠,多年不见,十分想念!”说完,化成一只凤凰,衔着血玉珠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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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血与泪铸就的历史


从小,兰子就生活在一个不太和谐的家庭。父母的争吵,奶奶的刻薄,让幼小的她几次有了想逃离这污秽之地的冲动,但每每一想到在这个不幸家庭里被凌辱的妈妈时,兰子又有了强烈的保护欲望。可怜的是年幼的她对此却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躲在一旁像只受了惊吓的幼雉。。

四岁以前的事在兰子脑海里只留下模糊的影像。那些沉痛的回忆是靠着妈妈和着血泪的诉说而记忆犹新的。可自打记事起,那些刻骨铭心的有血有泪的岁月一直惊憾着兰子的心!

(一)

24岁那年,爸爸作为村里会计去到老山林深处计划砍伐树木的事。刚好妈妈就生长在这个穷山沟里。中午爸爸一行在妈妈家落脚吃饭,血气方刚的爸爸一眼相中了勤劳而朴实的妈妈。他们很快就结婚了。

妈妈很爱爸爸,在她纯朴的心中,爸爸是她第一个也是她最后一个男人。是爸爸把她从穷山沟里带出来的。她感激他,更爱他!!所以,当妈妈尾随爸爸怯生生的跨进门槛那一刻,尽管奶奶的脸色铁青,妈妈还是强忍着泪水在这个注定要让她受一辈子苦的家庭里待下来了。。

那时,还是生产队的时候,每天都要挣工分才有饭吃。男人和女人的分工是不同的,相比之下,给女人派的工作自然要轻松一点,但工分就比男人低了。为了多挣工分,奶奶特意关照小队长,给妈妈派男人做的事。可那是超支体力的活,有的男人尚且吃不消。何况一女人??用奶奶的话讲:“她是那穷旮旮里出来的,天生的劳碌八字,这点活给她还是轻的呢!!”就这样,妈妈常年累月的干着本该属于男人干的活,咬紧牙关的坚挺着。而每天回到家里,看到兰子的小叔叔和小姑姑们在那狼吞虎咽时,妈妈拖着疲累的身体拿着碗准备盛饭时,就被奶奶厉声打断:“你的饭在这里!”接着就丢过来专门给妈妈准备的小碗。妈妈的心疼了一下。。准备装第二碗时,奶奶立马把锅子抢到手中,碗筷摔得砰砰响:“要不要脸啊。弟弟妹妹都还没吃饱,你还跟小孩子抢饭吃?你前世没吃过饭吗?”从此妈妈再也不敢装第二次饭。。她经常是泪水和着那小碗饭经过肠道就消了的委屈和饥饿在艰难的维持着薄弱的生命!。

更可恨的是,有时妈妈回来晚了,奶奶吃完饭就往饭锅里掺一瓢水,连烧焦的锅巴都不给妈妈吃!!她回到家只得端起水瓢就猛灌。在喝了一瓢水又一瓢水却还不能使肚子停止它咕咕叫的抗议时,妈妈几乎每晚都是枕着泪,无眠到天亮。。就这样永远处于饥饿状态的妈妈挣完工分回来,还要操持所有家务,可那活永远也忙不到尽头啊!!多少次,因为饥饿昏倒在责任田里,被人掐掐人中,灌点水,醒来又继续着繁重的农活。而兰子的爸爸看着这所有的一切,冷漠得竟然一吱一言!

兰子不知道为什么奶奶会对妈妈有着如此深的仇恨。有时甚至在想,是不是妈妈家挖了她们的祖坟,前世结下的仇怨,让奶奶今世找到了报复的出口。又或者是奶奶早年丧夫,心里的那份失落和不平衡没法释放,就撒到善良而怯懦的妈妈身上。这个变态的老女人!!可她到底也是一女人啊。心咋就那么冰冷铁硬呢??

(二)

后来兰子知道了奶奶是嫌妈妈出身贫穷,低贱,配不上爸爸,尤其是爸爸婚后不久就有了正式工作脱离农门时,奶奶一门心思就想把妈妈折磨走!

一次,在出集体工的时候,几个女人分在一块田里插秧,而妈妈却要挑着沉甸甸的秧苗从秧田挑至禾田里去,当妈妈停下想把被扁担压弯的腰直一直时,院子里的一个女人对妈妈吼道:“你这死女人,想偷懒?没看我们一个一个都累趴下了吧?跟你一组,我们真是倒霉!!”妈妈就说了一句:“那我跟你换。”没想到就是这一句所谓的“顶嘴”,迎来了一场暴风雨。。

晚上摸黑回家,奶奶脸色铁青的端坐于堂屋中央,旁边坐着下午那个骂人的恶婆娘。还有院子里其它几个人。。她们是来看把戏的吧。。。一定是她恶人先告状了。善良的妈妈本能的怯了怯,知道将要来临的是什么。。果然,奶奶发威了:“说你两句你还顶嘴你这个没家教的,今天当着别人的面就让我来教教你是怎样做媳妇的。别看你平日里人模人样的骨子里坏透了整日摆出一副别人欺负你的嘴脸,我就是欺负你了我还想让你***呢。你反抗啊你没上午那能耐了是吧。你骂我啊你来啊。。。。我叫你顶嘴你顶啊你顶,我撕烂你的嘴看我敢不敢。。。。。”

奶奶恶狼扑食般的蹭到妈妈面前,张牙舞爪的就去撕妈妈的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妈妈瘁不及防,想退也退不了,想躲却也不敢躲。。。奶奶枯瘦如柴的双手滋生出来的力道却是惊人的大,硬是活生生的把妈妈的嘴撕烂了。。血肉模糊了妈妈泪眼婆娑的双眸!鲜血一滴一滴滴落于泥地。令人昏眩的刺激着在场所有无动于衷的心!!!

这种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疼痛曾一度使妈妈的心万念俱灰。被苦难消磨的力量让她感到悲观和绝望。。在独自添舐伤口的同时,妈妈变“乖”了。对所有的事物都存在着一种恐惧的心理,她害怕着。。。。害怕着。。。没人听见她内心的哭泣,也没人能拯救她受折磨的灵魂!真的没有人能够拯救她啊!!!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已默默的承受!!

奶奶的鄙夷和轻贱,院子里男人女人们的欺负,在这个没有一点温暖和人情味的地方,婚后不久的妈妈完全可以选择离开。。可是妈妈没有,虽然她没读过书,但那份爱和从一而忠的思想却根深蒂固的在她脑海里保留了下来。。为了守住那份神圣与贞洁,在爸爸离她而去的这些日子里,她坚强的隐忍下来。哭,只能偷偷的。。

(三)

结婚两年了,可妈妈的肚子就是这样不争气。望着自已一揽平川的肚腩,妈妈的精神快崩溃了。心底那种黑洞洞的无望让她害怕每一天的来临!!

奶奶的刁钻与折磨一直在继续着。天天指桑骂槐,狠狠地用脚踢飞一只老母鸡:“你这死鸡婆,养你还是白养了,这么久连个瘪瘪蛋都不给老娘下,恨不得掐死你,你还以为来我家是享福的,告诉你,没门。。。。“

就着这档子事,奶奶的折磨变本加厉了。稍不小心,奶奶的鞭子就抽到妈妈身上去了。一次,妈妈扫地时不小心把小叔叔的半截铅笔给当垃圾扫了。奶奶瞧见,暴跳如雷,不容分说拿起鞭子就狠狠的抽在妈妈身上,一下又一下,妈妈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惶惶然地跳着,躲着,却怎么也避不过鞭子无情的抽打,那鞭子与肉体接触的“啪啪”声和着妈妈凄厉的哀嚎声透过弯弯曲曲的山路传至遥远的天边。。。

兰子怎么也忘不了妈妈对她说起这段往事时,凄苦与悲怆的泪眼。那是一种着着实实的疼痛,一种灵魂深处的伤害。。奶奶把妈妈的人格和自尊彻底揉碎了,而一同揉碎的还有兰子滴血的心!兰子无法想像妈妈在那坚难的岁月是怎样把她们兄妹三人独自拉扯大的。。。

后来,终于知道不能怀孕不是妈妈的问题,而是爸爸!!可奶奶却还是把这个罪过扣到妈妈头上:“女不人能生孩子,还怪男人。!”无知彻底愚昧了这个老女人!

好在四年后妈妈终于开怀了。。心终于也能踏实一点了。可奶奶的态度却丝毫没为这个孙子的到来而稍有和缓。妈妈还是过着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寒酸日子。即使在十月怀胎这样的特殊日子里,妈妈还要拖着越来越笨重的身体下地劳作,甚至还挑担子!好在母腹中的婴儿够结实,够强壮,中间才没出什么纰漏!一直到临产那天,妈妈还在挣着工分!!

就在毛泽东出世的第二天,哥哥出生了。兰子很庆幸头胎不是她,否则奶奶真的会把妈妈扫地出门!在那种重男轻女思想观念盛行的年代,兰子无意谴责什么,只是觉得可怜可悲又可恨。。接生婆对妈妈说:“阿莲啊,你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六年了,你心里的痛心里的委屈终于可以放一放了。终于可以过像人一样的日子了。。。。”于是妈妈几年来承受的伤与痛在这一刹那就全化作眼泪一泻而下。她颤抖着紧抓接生婆的手,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只是用哀怨的泪眼望着眼前的这个老好人。。

可是事实却并不如接生婆说的那样,要知道奶奶对妈妈的折磨是无休无止的,直到她死的那一刻。。。。

(四)

如果只是单纯的奶奶的折磨,妈妈受得了,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么?何况现在还有孩子的陪伴,吃什么苦,受什么难都是值得的。可爸爸情感的背叛着着实实让妈妈的心痛了一回伤了一回。

爸爸这几年一直在另一座城市工作着,生活着。只有春节才回家待上那么几天。妈妈一直认为他忙,不敢打搅他,也不敢向他提出跟他一起走的要求。妈妈在家里忍受着屈辱和磨难,为的只是她心中那纯朴而真挚的爱恋!可爸爸却在外面无声无息的养了一个女人!!当妈妈从爸爸换洗的裤袋子里搜出那封信和照片时,凭着妈妈读到小学四年级所学的所有生词,看懂了信的大概。那一刻,妈妈的心抖了抖,世界踏了。她对爸爸那种积淀的而又未道出的深情在此刻已化为深入骨髓的疼痛。

在这个人间炼狱的家庭里,妈妈能够苦撑这么久,靠的就是对爸爸的那份爱啊。可是现在,在她坚难的养育孩子时却要无情的抛弃她!在这即将土崩瓦解的爱情面前,妈妈的心儿碎了。守候多年的情感换来的却是这样凄楚无望的结局。。。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迫使妈妈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最终哥哥的哭声把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妈妈唤了回来。。从此,妈妈放弃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幸运的是,兰子县城工作的大姑丈终于站到妈妈这边来了。在姑姑姑丈的轮番游说下,这个即将死亡的家庭才得以复生,勉强维持着。。。

(五)

80年,哥哥四岁的时候,兰子出生了,奶奶一见是女娃子,气得月子都不让妈妈坐。更别说抱抱兰子了。其实生男生女关她什么事呢?纵然是哥哥,她也从未投入半点爱。几年来哥哥的婴幼儿期都是在妈妈整日驼着腰劳作的背上度过的。。。

大概是兰子一岁左右的时候吧,几年没回家的妈妈听别人捎来的信说外公生病了,很严重!妈妈心急如焚的想要赶回去。于是在当天夜里,妈妈来到奶奶的睡房,一是告知奶奶要回去几天;二是想向奶奶索要那一毛五分钱的车费。。虽然爸爸是国家干部,每月有着几十块钱的工资,但每个月的钱爸爸都是寄给奶奶的,兰子无情的爸爸从不给妈妈留一分钱的零用。大家都知道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一次的,妈没钱,就用烂布!!奶奶当家可想而知妈妈无予言说的困境!!

当妈妈背着兰子站在奶奶床前,小心翼翼的向奶奶要钱时,奶奶猛的一转身,脸朝里边去了。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妈妈又用低哑的声音再度坚难的开口:“妈,我想明天回去,我还带着小孩,你就给我点车费吧。。”奶奶还是一动不动,妈知道奶奶没睡着,只是不想给。。而这时的兰子早在妈温暖的背上睡熟了。空气沉闷而窒息。。彼此沉默的对抗着。死一般的沉寂妈妈都听得到自已刻意屏住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猛的双腿一跪,跪在奶奶的床前:“妈,你就给我吧。”奶奶听见响声猛的又一翻身坐起来,手都戳到妈妈鼻子上了:“你看,就是这副德行让人来气,我没钱,你爱找谁找谁去。。。。。”然后一脚把妈妈踢倒在地。妈妈爬起又跪在床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对妈妈来说,每一分钟都是煎熬,都是屈辱。心,一点一点的在沉坠,一点一点的在痛楚。可怜的妈就这样跪成一尊雕塑,伫立在奶奶床前,一动不动。。脚麻了痛了,心麻了死了!!!

就为了一毛五分钱,妈跪了整整一夜!!!

当公鸡的第一声鸣唱到来时,已是凌晨五点了。妈妈的心皱缩成石块,冰冷冰冷的。知道讨钱无望,她得抓紧时间赶路。当她扶着床沿慢慢的爬起时,还想再作最后的努力,但仅是嘴角嚅了嚅,终究没再坚难的重复那几个字。妈妈不想让自已的人格和自尊被奶奶彻底的踩在肮脏的脚下。。

妈妈牵着哥哥的手,用背带背着兰子上路了。几十公里的路程,妈妈得靠双脚去完成。可怜哥哥才五岁啊,这么艰难的历程,懂事的他竟一路走下来了。赶到外公家,天早已黑了。就是这一毛五分钱车费的路程妈妈走了整整十多个小时。。。

当妈妈把兰子从背下卸下时,兰子已经窒息了,青紫的嘴唇,苍白的脸孔让所有人看不到一丝希望。妈妈颤抖着手去触碰兰子的鼻孔,试图从这里获得一丝生的讯息!幸运的是兰子气若游丝的呼吸温暖了妈妈冰冷的双手!!可是妈妈又惊奇的发现,由于长时间的用背带背着,又因为兰子在背上动来动去,妈妈原先绑得结结实实的带子移位了。夏天又穿得少,小兰子的胳膊竟被狠狠的勒出了一条血痕,深见白骨!!这就是兰子濒临死亡的原因!看着可怜的兰子,所有人都震憾得为之落泪!!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妈妈的心那个疼啊!!!

长大了的兰子手臂处都还有一圈疤痕触眼可见。肌肉明显萎缩。这也是为什么兰子总是穿长袖的症结所在!!!

兰子不知道应该怪谁,怨谁。。妈妈在奶奶面前弯着身子做人,这也许是生活对她的嘲弄。她知道,比起妈妈的苦,她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兰子只是心疼温驯而又怯懦的妈妈!!

(六)

日子虽苦,妈妈还是带着两个孩子熬过来了。爸爸还是一年只回来那么几次。但妈妈似乎已不在乎了。她把精力全部投注在兰子兄妹身上。她们浸润着妈妈寂寞的疲惫的甚至伤痕累累的心田!

在哥哥8岁,兰子4岁的时候,妈妈又怀上了妹妹。生妹妹的那一天,是四岁的兰子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她躲在墙角瑟瑟地望着丧失理智的奶奶举起刚出生的妹妹,将其狠狠地摔在地上,并用脚踢飞。妹妹那微弱的生命呼唤使兰子有了莫大的勇气,她跑过去抱起妹妹,奶奶那狠狠的一脚又踢向了兰子。妈妈死命的把兰子和妹妹护在身下。任凭奶奶狂暴的发泄,就是动也不动地保护着姐妹俩!!那棍子打在妈妈背上的“啪啪”声和恶毒的谩骂声是兰子永远抹不去的伤!!!

奶奶要把妹妹掐死于襁褓中,只因她是妹妹!!可妈妈宁愿被凌辱死也要保护自已的孩子。不知奶奶是被妈感动了还是最终良心发现,这次的风暴总算过去了。。

兰子记得妹妹七个月大的时候,一个冬天的晚上,哥哥睡前嚷着要妈妈多倒了点水给他喝,结果把奶奶的床尿湿了一大片。(自从有了妹妹后,哥哥一直跟奶奶睡。妈妈那张窄床实在容不下四个人)奶奶火气大得不行,狠狠把哥哥揍了一顿不说,更可恶的是她跑到厨房舀了一瓢水就往妈妈和兰子姐妹睡的床上泼去。寒冬腊月那是怎样一种寒心彻骨的感受!!妈妈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左右开弓,脸上无情的烙下了十个手指印。在眼冒金星的那一刻,妈妈搂着兰子和妹妹无声的哭了。低哑沉闷的哭声那是情感压抑的结果。妈妈一直想用自已的沉默善良去打动奶奶如僵铁的心,化解奶奶那对她与生俱来的仇恨。可是这种不还击的行为却更助长了奶奶嚣张的气焰。。现在,从妈妈冰冷绝望的眼泪中兰子想,妈妈的心应该已经死了吧。。。

(七)

兰子三兄妹逐渐长大了,奶奶却一天比一天衰老了。不知从何时起,奶奶变得不再那么刻薄与刁钻了。大概是老了的缘故吧。心再也硬不起来,狠不起来了。也许她是怕老了躺在病床上没人照顾吧。因为家里就只剩下奶奶和妈妈两个女人了。不管奶奶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兰子情愿相信像她这么自私恶毒的女人不会有什么单纯的动机。兰子的心里对奶奶一直是恨意绵绵的。恨她的残暴与无情,却也恨妈妈的软弱与怯懦。。。

兰子20岁那年,奶奶病危。在这之前,奶奶卧床两年,一直都是妈妈端茶喂饭,端屎倒尿。病床上的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专横与暴戾。留下的只是一躯形同枯槁的干瘪身子。。兰子本应该幸灾乐祸的,可是心却痛了。她流着泪问妈妈:“你恨她吗?”妈妈饱经沧桑的心已如无波的古井,此时却又份然搅动起来,她说:“说实话,我恨,想起她对我所做的一切,我真的。。。。。这么多年遭的罪,我怎么可能会忘呢。现在终于轮到我折磨她了。”妈妈说这话时甚至咬牙切齿!“有一次,我真的把她碗里放了老鼠药,可我走到门口,却又倒回去了换了碗新的来。。。”

妈妈心里的矛盾与无奈兰子能从妈妈日渐消瘦的脸庞读出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善良着呢!可妈妈那伤透的心是一时暖不过来的。受创的心也是一时无法愈合的。

奶奶去世的那刻,兰子在场,奶奶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手,气息微弱而坚难的吐出几个字:“阿,,,莲,,我,,,,,对……不。。。。起。。。你。。。。。”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兰子看到奶奶回光返照的脸上终于盛开了一朵美丽的莲花。在奶奶闭上双眼的那刹那,兰子也看到了两滴浑浊的泪珠自紧闭的双眼滑过脸颊。

这是临死前的忏悔吗?

(附)

故事告一段落了。我不知道自已写得好不好,但这个真实的故事却一次次使我落泪。。我在看了无数遍的情况下,依然有酸楚的感觉。

成珠楼记忆


珠珠始终忘不了三十年前那惨痛的一幕,以及那个空气里混合着花香的早晨。

1

那天早晨,珠珠原是答应了父亲去河南成珠楼买鸡仔饼的。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气好得很。南方夏天的早晨,一早太阳就出来了。珠珠住的这个院子,是解放后才建起来的,全是三层楼的房子,院头院尾都有一棵巨大的榕树,一棵在东边,一棵在西边。透过东边榕树的空隙,可以看到斑斓的彩霞,颜色很像珠珠在小莹母亲的梳妆台上见到的胭脂粉。小莹的父亲是个工程师,而且是解放前留下来的旧工程师,她母亲是幼儿园的老师,经常穿着素色的旗袍在院子里走动。其实院子里住的并不都是旧知识分子,像珠珠的父母,都是南下的工农干部,自然就对小莹母亲的旗袍不大感冒,只是这种不满只是一种态度,从来也没有说出来。

从盘福新街到河南成珠楼买鸡仔饼要走比较远的路。成珠楼在河南南华西街,盘福新街在河北的越秀山北门的脚下。所谓河南河北,其实就是以珠江为界,江南为河南,江北为河北。从前的人迷信,认为河之北是阳宅,河之南是阴宅,因此做生意的当官的都愿意住在河北。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宁要河北一张床,不要河南一间房”。这样,住在河南的人好像都比河北的人穷,河南的布局也要比河北简单、萧条。但南华西街例外,这条街和珠江隔着一条滨江路,街上店铺林立,解放前还有几处有钱人的大宅,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只是解放后都给拆掉了。

从河北到河南的公共汽车并不多,珠珠只知道有一辆14号公共汽车,在靠近北京路旁边的广卫路上。而从盘福新街到广卫路,没有公共汽车,走路要走30分钟。

珠珠可以这样走。从盘福新街的后门出去,经过周家巷,或西华二巷,就到了解放北路。这是一条很热闹的大马路,南北向,南至珠江边的海珠广场,北至越秀山的正门。平时珠珠上学也是这样走的。她有一个女同学住在周家巷的巷口,也姓周,但当时她怎么也没有把这位姓周的女同学和周家巷联系在一起。她是去过周姓的同学家里的,独门独院,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庭院,但给她的印象却是有些黑暗,还很潮湿。

从周家巷走出解放路的口子上有一间面铺,铺面不大,但汤粉做得很好。珠珠每天的早餐都是在那里吃的。父亲给她的早餐钱可以吃一碗肉粉,但她时常只吃一碗斋粉,省下的钱用来租小人书看。

从解放北路的路口向左,过了马路再直走,这时会经过一间粮店,整个盘福新街的人都在那里买米,珠珠也经常和姐姐拿了米袋到这个粮店买米。因为怕丢了粮本,粮本就放在米袋里。粮本拿出来时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的米粉,卖米的人拿到粮本时都要用手去拍一拍。

走这条路珠珠感到很亲切。干干净净的空气里充满了她熟悉的气味。白兰花的气味,粮店的气味,青石板的气味,还有猪皮的气味。铺着青石板的周家巷里有一家人专做猪浮皮,把新鲜的猪皮刮干净了晾在绳子上晒。

过了粮店再向右转,过了马路就到连新路了。连新路是一条所有广州人都喜欢的路。路的两旁种了高大的凤尾树。凤尾树一连四季都会开一种艳红的花朵,常常是红色的花瓣铺满一地。而花瓣可以捡起来放入嘴里吹,再用手一拍,发出好听的声音。

连新路头上有一个中央公园,里面古木参天,十分幽静。路头的右边还有一家电影院,叫新星电影院。珠珠和小朋友们也常到那里看电影。

经过了中央公园,就可以看见14号公共汽车站了。

珠珠当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她去这么遥远的成珠楼买鸡仔饼。在她的印象中,鸡仔饼是她喜欢吃的零嘴。每次家里买来了鸡仔饼,父亲也只是拿一块放到嘴里咬咬,然后跟她眨眨眼。而且并不是只有成珠楼有鸡仔饼卖,好多地方都有,只要卖点心的地方都有。她是问了父亲的,可不可以不买成珠楼的鸡仔饼。但父亲不同意,他说他现在只想吃成珠楼的鸡仔饼。

父亲和她说话时的口气非常和蔼,充满了父爱。好像不是让她去这么远的地方买一种零嘴,而是问她要什么新年礼物。当时珠珠的心充满了温暖。她想起了她要经过的那些特征,猪皮,粮店,面铺,公园,同学的家,还有凤尾树,电影院,心里也充满了温暖。于是她就答应了。

珠珠在一个满天霞光的夏日的早晨从河北的家出发到河南的成珠楼替她父亲买鸡仔饼。她确实是已经出发了。经过了周家巷、解放路、连新路,经过了猪皮、粮店、凤尾树、电影院、同学的家,她甚至已经坐上了14号公共汽车。这辆公共汽车开往河南,其中有一个站就停靠在著名的成珠楼前。

但珠珠并没有坐上那辆开往成珠楼的公共汽车。她在路上给一只猫耽误了。一只黑猫,她当时已经远远地看到了14号车站,还看到了排队坐车的人并不是很多,而平时这趟车总是很挤的。

黑猫就蹲在中央公园门口的左边的狮子旁。狮子很大,黑猫很小。但因为黑猫是活的,而且一双绿眼睛滴滴滴地转,很有杀气。看上去那只庞大的狮子就像是黑猫的仆人。珠珠的母亲爱猫,家里平时也养一两只猫,但都是土猫,灰不溜秋的那种。珠珠看到小华家的一只波斯猫实在是漂亮,眼馋了很久。但母亲不许。说爱猫不能挑猫,就像爱一个人一样,要连毛病都爱。道理归道理,但珠珠还是喜欢那些漂亮的猫,她家那只麻猫,冬天冷的时候蜷在炉子旁边,闹得一身都是灰,珠珠好几次都差点把它当作煤球送到了炉子里。

珠珠紧走两步,在黑猫面前蹲下,和黑猫眼对眼地互相注视着。黑猫使珠珠大为赞叹。黑油油的毛闪闪发亮,因为鼻子有些发皱,所以看上去好像有些不满意,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稍微有些忧郁地看着珠珠。这只应该不是野猫,没有一点受过苦的样子。身体圆圆的,而且很干净,身上发出香皂的气味,散发在早晨的空气里。

当时珠珠就把鸡仔饼完全忘了。她一心一意就想把这只黑猫带回家。她伸手去摸一下黑猫,黑猫没有躲避。珠珠高兴起来,就把黑猫抱进怀里。

珠珠抱着黑猫走在路上的时候,快乐得就像长了翅膀的天使。她从原路返回,在粮店门口见到了住在17号的卢姨,还打了招呼,卢姨看了一下她怀里的猫,当时黑猫在珠珠的怀里发出好听的呼噜声。卢姨说:“黑猫?”接着卢姨自恋地说:“我有一只胸针,就是一只黑猫。”在解放北路的菜场门口见到了同学冯令沂,他和另外一个男同学叫储小雷的正在菜场门口犹豫不决。珠珠充满自豪地把怀里的猫给他们看,冯令沂看了黑猫有点惊奇,他说:“黑猫?”还伸手摸了一下猫头,但储小雷就很厌恶地扭过头去。

有必要说一下盘福新街的结构。盘福新街最早的时候叫高级知识分子宿舍,和建于人民北路的湖边新村一起,是当时的市政府建造给知识分子居住的示范性宿舍。

最早的两幢房子建于1958年,楼层三层,每一幢有四个门,每一个门两个门牌,一个门牌三户人家,珠珠住的是最早建的一幢,19号楼下。那时的人喜欢住楼下,因为有前后院,而且出入也方便。珠珠的母亲虽然是上海人,但到了广州后就向广州人民学习,爱上了花花草草。她最爱米兰,在生下珠珠的那年,也就是刚搬进大院的那年,就在门口种了一棵米兰树,米兰树的旁边有一棵木瓜树,在米兰树下还种了一棵攀藤的淮山,珠珠家平日汤里的淮山就是现摘的。后院种了鸡蛋花树,鸡蛋花是典型的亚热带植物,因为花瓣里黄外白,像鸡蛋的颜色,所以叫鸡蛋花,开出的花朵清香,而且能泡茶。后院还种了桑树,结出的紫色的桑子能吃。

随后盘福新街又添了三幢房子,两幢建在大院的中间,一幢是打横建在马路边上。这样,盘福新街就有了五幢房子,最后建的那幢是四层的。在盘福新街的东边,有汪精卫的一幢别墅,很大的一幢房子,现在起码住了有二十户人家。汪精卫是广州番禺人。但那幢房子和盘福新街有围墙隔着,两边的小孩子也很少在一起玩。汪精卫的别墅旁边,是市委的幼儿园,是全托的,每到周末的下午,都有很多大人用自行车带着孩子在珠珠的家门走过。

盘福新街的北边,是市人委宿舍,住着副市长。珠珠的一些同学也在里面住着。

她的一个女同学家里有四姐妹,分别叫长娃、方娃、圆娃、扁娃,扁娃是她的同学,还和她同过桌。南面是计委的宿舍,西面就是马路了。在马路的正对面,是盘福路小学,收的都是住在这一带的子女,珠珠前面的四个哥哥姐姐都在里面念书。盘福路小学的北边是陆军医院的宿舍,陆军医院是国民党时期的称呼,解放后叫“总医院”,是广州军区的医院。盘福路的北头,就是越秀山的南门,沿着南门往上走,就可以看到广州城的标志,用石头雕成的五羊和五层楼,五层楼原来叫镇海楼。

珠珠抱着黑猫继续往回走。她这时是把鸡仔饼彻底忘记了。其实是有几个机会令她想起今天早晨的任务的。比如她走过一间点心店,比如她闻到了鸡仔饼的香味,她甚至还看见有小孩嘴里咬着鸡仔饼。但她完全被怀中的黑猫所迷惑了。如果她记起来了,再重新去买鸡仔饼,她就不会看到对她影响终生的那骇人的一幕。

珠珠回来的时候,没有走周家巷,而是走了周家巷旁边的一条巷子,那条巷子叫西华二巷,地上铺的也是青石板,比周家巷要窄一点,两边都是旧时留下来的房子,独门独院的不少,阳台和窗沿上都摆着花花草草。穿过西华二巷,走到院子的后门,珠珠就听见小朋友妹头的歌声。妹头很爱唱歌,而且声音嘹亮,一唱整个院子都听得见。院子里住的劳动局陈局长是当年的红军,在陕北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特别爱听陕北民歌,所以也特别爱听妹头唱歌,为此他的女儿燕红还跟妹头做了好朋友,燕红还偷偷把他父亲珍藏的梅里美的小说《高尔曼》送给了妹头,使妹头从小热爱梅里美,终生受影响,长大后成为了一个作家。

珠珠听着妹头的歌声继续往前走。平时她喜欢把脚踩在花圃边上用砖头砌出来的像狗牙一样的围边走,但现在因为怀里有只黑猫,她就只好老老实实地走在路上。

整个盘福新街是这样的安静,所有的树都开着花:紫荆、米兰、鸡蛋花、夹竹桃,还有在篱笆上爬着的金银花喇叭花,空气中飘散着混合的花香,花香又混合着妹头的歌声,这个情景,后来屡屡出现在珠珠的梦中。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妹头突然不唱了。那首歌她才唱了一半。院子一下就沉静下来。太安静了,连风声也没有。于是,当珠珠推开门看到满地的鲜血时发出来的尖叫就像警报一样划破了盘福新街的上空。

珠珠的父亲死于割脉。

2

这天早晨,珠珠原是答应了女儿去河南的成珠楼买鸡仔饼的。女儿对她说:妈妈,我要吃成珠楼的鸡仔饼。

这时候是冬天。早晨起来天是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珠珠现在住的房子,是用房产开发商发的每个月4千块钱的拆迁费租的。珠珠在河南的江南西路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2500百块钱一个月。

江南西路在江南大道的旁边,从前是一片菜田。珠珠小的时候从来没到过这里。

而现在却成为河南最旺的一条路,地价也算是最贵的。从江南西路的后面,叫西基东的地方,开出了一条大道,和原来的宝岗大道相联接,北可以到南华西街的海幢公园,南至昌岗路,广州美术学院就在昌岗路上。昌岗路上有一幢当年由农民自己集资建起来的江南大酒店,情调甚好,二楼的咖啡厅的落地窗上悬挂着珠珠喜欢的竹帘。

从珠珠现在住的地方到成珠酒楼,坐出租车十分钟就到了。中间经过好几个新开发的楼盘,还开了一家吃客家菜的饭馆,叫“客家王”,旺得不得了,分店都开了五六家。

珠珠从没买过鸡仔饼给孩子吃,“鸡仔饼”这个名字,自从那可怕的一天后,她就从来没有提起过。就连成珠楼,她也不会再去的。成珠楼什么样子,她也从不关心。因为城市改造,广州有许多著名的酒家都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原来她以为成珠楼早就搬了,但听女儿一说,它还是在那里。

珠珠是三年前搬到江南西路的。因为盘福新街被开发商看中,要拆了重新做楼盘。前天她特意去看,看到盘福新街已经完全夷成了平地,从前的痕迹一点也看不到了,就剩下院头院尾那两棵榕树还屹立在那里,但却是孤零零的。珠珠想起小时候和小朋友们玩捉迷藏,她经常和妹头三两下就爬到树上。前几天见过妹头,已经开始发胖了,自己也是胖得没有人样。她站在树下面,想起从前那个小小快乐的人儿,眼圈竟有点发红。

她特意穿过夷为平地的院子,重新走周家巷。只是从前的光景再也没有了,两边的小巷很多都拆了,建起了难看的高楼。做猪皮的那户人家早就不见了,或者不做猪皮了。巷口的面铺也变成了卖首饰的。盘福路两旁那些遮天蔽日的榕树,也给砍得七零八落。总之她再也不想看到这条路了。回到家里,她有些发呆。晚上还做了梦。梦到在后院挖到了一只翡翠玉船。那些开发商,不知怎么就看中这个院子了,旁边的市人委宿舍和计委的宿舍,还好好地在那里。

珠珠问女儿,怎么会想到要吃鸡仔饼。说话的时候,人就开始有点恍惚。女儿说:“同学们都吃呀。”她不能告诉女儿关于系在鸡仔饼上面的惨痛。当然不能。

人死不能复生,何况父亲是决意要死的,只是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可怕的一幕。后来她问过妹头,怎么那天歌唱到一半就不唱了。但妹头实在想不起当时在做什么。

妹头说,其实我经常都是唱歌唱一半的。很奇怪,长大以后,妹头却不会唱歌了。

有一次盘福新街的小朋友聚会,把早就搬走的妹头叫回来,她一唱歌,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因为实在是太难听了。

自从搬离了盘福新街,珠珠就觉得自己浮在了半空,生活也变得无可无不可的。

幸亏有女儿和她相依为命。但令她头痛的是,女儿自从搬来这里就经常地迷路。这真让人感到奇怪。其实江南西路并不复杂。因为是新建的生活区,每条路都是笔直的,没什么七拐八拐的路。大路的两旁,开了许多家著名品牌的专卖店,还有饭店,叫“江南渔村”的,旺得不得了。珠珠告诉女儿,她们的家就在“江南渔村”的后面,很好认的。但女儿还是迷路。珠珠只好在自己的名片上写上家里的地址电话放进女儿的衣袋里。

为此她曾经想另租房子。现在租房子容易得很,广州人哪一个手上没有一两套房子的,你要租房子,简直就是一呼百应。但现在租的这家房子的房东很令她满意,原来是美术学院的教授,后来全家移民去美国,又是朋友介绍的,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连墙上的装饰也没有撤下来。进来的时候,地上的木板擦得铮亮,还是长条的紫檀木,深色的,茶几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对于单身带了几年孩子的珠珠来说,这间房子真是令她喜笑颜开。而且房东也喜欢她。虽然没见过面,但通了几次电话,这么巧,教授的太太小时候是住湖边新村的,几个同学都在盘福新街住。于是越说越亲密。珠珠告诉她湖边新村也拆了,建了广东画院。她说她已经知道了,说太可惜了。珠珠有个同学,是岭南画派方人定的孙女,住在湖边新村,后来嫁到了美国。

珠珠说如果见了她,请代向她问好。教授太太说她的同学是画家陈洞庭的儿子,住盘福新街,要是见了他,也问他好。珠珠说我们小时候都不和男生说话的,陈家又很快就搬走了,我现在连他的样子也记不得。电话那边就笑,说那时她们也是不理男生的。

你说这么一套房子,这样的关系,珠珠怎么舍得搬走。她只好期望女儿能快点正常起来。她甚至画了一张自己住家的地形图,让女儿带在身上。

早晨的时候,珠珠站在楼梯口,准备去成珠楼替女儿买鸡仔饼。她一再问自己是否准备好了。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年,再惨痛的记忆,也给时间冲淡了吧。

但珠珠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真的不能鼓起勇气面对这件事。她重新走上楼梯。这时间她感到很疲倦,感到万念俱灰。她仿佛重新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早晨,盘福新街里所有的树都开着花:米兰、鸡蛋花、紫荆、夹竹桃,还有在篱笆上爬着的金银花和喇叭花。空气里混合着花的香气,花香里混合着妹头的歌声。而突然,一切嘎然而止。不!珠珠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有很多人听到了珠珠的喊叫。因为有不少窗户探出了脑袋。就在前一天,大街上有个行人被人抢了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她也是这样撕心裂肺地喊叫过。当时那个歹徒给她的声音吓住了,就把抢到了手的金项链扔到了地上。因此听到珠珠喊叫的人十之八九认为不过是那天的事件重演。他们很担心地看看自己的楼下,看看防盗门有没有被撬开。当看到防盗门还锁得好好的就放心地把脑袋缩回去了。

有一种说法,说那个歹徒被女人的喊叫吓破了胆。从江南西路一直失魂落魄地步行到三里远的中山大学的校园里,投湖自尽了。这样,女人虽然用喊叫保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但她却使一个人丢了性命。

当然这一切都与珠珠无关。在喊叫了之后,珠珠反而有一点神清气定了。三十年的郁闷,随着这一声惨痛的喊叫化成一股轻烟缕缕散去,珠珠甚至看得见那些化作轻烟的郁闷在离开她的身体时依依不舍地对她招手,还做着鬼脸。

珠珠重新走下楼梯。打开防盗铁门,听见身后的铁门的咣当一声,然后走到大街上,扬手叫了出租车,上了车,并对司机说:“到成珠楼。”

3

真是巧了,在成珠楼临街的铺面卖鸡仔饼的是燕红。

隔着很远珠珠就认出燕红来。从远处看,燕红发胖得比所有盘福新街的小朋友都要厉害。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副不修边幅大大咧咧的样子。她穿着一件蓝布的外套,戴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这副眼镜,在她小时候已经是挂在脸上的了。她托着下巴,好像在打盹。

看到打盹的燕红,珠珠有些淡淡的哀伤。她心里有一个冲动,就是马上坐到燕红旁边,和她一起支着下巴打盹。珠珠父母双亡以后,她经常到燕红家过夜。燕红的母亲替她在燕红的房间支起一张小床,她现在还记得燕红身上穿的一件格子睡衣。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燕红天天晚上坐在桌子前抄写小说《牛虻》。她从小就向往长大后能当英雄。

“燕红,”珠珠隔着马路喊:“燕红,”但不管她叫的声音有多大多响亮,燕红还是听不见,还是支着下巴打盹。珠珠感觉到有些冷。冬天寒冷的空气在她面前漫起灰色的一片,好像支起了一堵玻璃幕墙。在玻璃幕墙这边,她是寒冷的;在玻璃幕墙的那边,燕红和成珠楼浑然一体,燕红仿佛已经成为成珠楼的一个固定的摆设,是不可分割的。

隔着马路,珠珠仔细看着这幢她三十年前就应该看到的楼房,结果还是令她感到满意。成珠楼的外墙用了青砖,沿着一楼的骑楼挂了一排的红灯笼。但二三楼用了茶色玻璃使得这座历史悠久的茶楼变得土气,但幸好没有把骑楼拆掉。珠珠注意到成珠楼旁边的建筑物都已经把骑楼拆了。

早晨的成珠楼很安静,它所在的南华路也很安静。一些食客从热气腾腾的茶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袋袋的鸡仔饼。珠珠心里还有些惆怅,于是决定先不过去买鸡仔饼,而是在附近走走。她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一带走过。

珠珠先走到成珠楼左边的漱珠桥。桥头上有两块竖起来的青石板,在青石板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花圃,上面题着四个字“漱珠点翠”。珠珠看看桥底,已经没有水了,两边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巷里种了很多花草,珠珠还看到两棵芭蕉,很有情趣的小巷。“漱珠”这个名字有典故的,说是从前这条河的两旁住的都是大户人家,因为那时的水很清,经常会有大户人家在夜晚拿出些珍珠宝贝到小河里洗。

在珠珠看漱珠桥的时候,有一个老伯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还有意地往她身边靠。

珠珠只好快步离开。

在成珠楼的右边,是有名的海幢公园。海幢公园前身为海幢寺,南汉(公元前903-971)时称“千秋寺”,已毁。后历代毁而复建,到清康熙年间成为广州最大的佛寺。由于历代变迁,逐渐缩小,1929年辟为公园,至今仍为广东四大名寺佛家圣地。

珠珠在小的时候,就听过父亲讲过海幢寺的钟声。所以她就买了一张海幢寺的门票。在她买门票的时候,两个看门的妇女正在跳绳。珠珠还想买一份关于海幢寺的简介,但没有。

珠珠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逛公园。她先看了有400年的斜叶榕和有300年的菩提榕,还看了那块著名的太湖石“猛虎回头”。这块石头肯定以前也是这附近的哪一家大户人家花园里的镇山石,解放后就被搬到了公园里,或许说不定就是南海十三郎的。但也不一定。因为海幢寺是名寺,有一两块名石也不足为奇。

公园的两旁,全是乱哄哄的住宅。一代名寺,就在这七零八落的普通民房中夹缝求生。珠珠听说燕红租的房子就是在海幢公园的旁边,还听别人说她一再抱怨说每天海幢寺的和尚的早修扰了她的清梦。没想到她自己就在成珠楼做了一个贩夫走卒。

珠珠往那些乱哄哄的民房看了看,却没法看出哪一间是燕红住的。在“猛虎回头”后面,两个穿着白布褂戴着白口罩的人在摆着一张“义诊”的桌子,一个老头在寒冷的早晨正把裤子脱下来好让医生替他打针。不远处,分别有两群中年妇女一边放着“茉莉花”的音乐一边在跳健身舞。珠珠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会儿,就索然无味地走了。

珠珠再回头到成珠楼买鸡仔饼的时候,却不见了燕红。支着下巴打盹的燕红像一个幻觉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代替她的是一个年轻的讲着纯正广州话的女孩子。珠珠边买鸡仔饼边向她打听燕红,但她却摇头说没有这个人。

珠珠买了两袋鸡仔饼。一袋小的9块钱,一袋大的18块钱。大的给女儿吃,小的自己边走边吃。

珠珠吃了两块鸡仔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好吃。她回忆了一下,觉得小时候吃的鸡仔饼没有炸得这么脆,油也没有这么重。

珠珠打了一个电话给女儿,告诉她鸡仔饼买到了,是正宗成珠楼的。女儿还躺在床上,她说刚刚有个阿姨来过电话,并留下了名字。她说自己叫燕红。

张梅,曾任《广州文艺》主编,现为广州市文学创作研究所专业作家,着有长篇小说《破碎》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