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一生网

欢迎来到情感一生网
你的位置: 情感网 > 情感故事 > 导航 > 深邃的忧郁

深邃的忧郁

发表时间:2020-12-28

【www.qg13.com - 人的情感的美文】

把我们的爱情写成生动的故事,记录爱情本身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怎么样才称得上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深邃的忧郁,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雪白的婚纱,漂亮得如同童话里的公主。鲜红的地毯仿佛一条长长的舌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幸福慢慢吞噬。

心是那种微疼里带点祝福的味道。很久很久以前曾说过会带着她走过那条幸福的地毯。幸福的错失无从追究。或许世事就是如此茫然吧。当你追寻到了对错,那又如何?

我想叶子是幸福的吧。站在她身边的男子英俊潇洒。而那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即将在这个郑重的场合宣布会对她不离不弃。那正是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

叶子的眼睛还是像原来一样。那是一种深邃的忧郁。还记得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让人莫名的爱怜。像极了一只被淋湿的小猫。

我叫叶子,树叶的叶,孩子的子。叶子这样自我介绍。有一点点高傲的味道。还清楚的记得叶子那样说的时候是在三年前的某一天。是故事开始的一天。

叶子喜欢没有星星的夜空。她说没有星星的夜空是寂寞的。她习惯了寂寞。我说她像浮萍的时候她转过头微笑的点点头说谢谢。

他说谢谢我懂得她。我无语。一个喜欢黑夜的人必定有着沧桑的经历。必定有着极深的伤口。只是当我想证实的时候,叶子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当流感袭击整个城市的时候叶子也病了。在医院的拐弯里找到她的时候以往明艳的双唇都已失去了血色。

叶子看见我的时候眼角有晶莹的东西滑落。叶子说风吹到了眼睛。

莫名的,我紧紧抓着她的手。我说你该找个人照顾了。叶子别过头抽回被我紧握的手,两只手分离的瞬间感觉到了她的手在颤抖。

叶子说习惯了。一个人自在。说这话的时候叶子一直透过医院的窗户看着不着边际的远方。但眼里是迷茫的,那种不知所措的迷茫。

隔天,当自己将熬了一个早上的汤送到叶子手上的时候,叶子曾有一瞬间的木然。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悄然发现叶子的眼睛是红的。

叶子说好久没有到真知书院找书了。叶子说怀念那里古朴的装饰及清静的氛围。还说记不清了曾看过的某本书里的某个情节。

于是在烈日当空的那个中午,踩着自己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从城市的南边赶到了城市的北边。所有的困顿只是在书架的最底层找到那本书的时候烟消云散。

冒着烈日又从城市的北边回到城市南边叶子住的医院的时候被医生告知叶子已经出院。找到叶子家的时候叶子说谢谢。谢谢我的汤。还说你是个好男人。但很久以前我的心已经被戳得千疮百孔,在也经受不起爱情。哪怕只是爱情经过。

将那本顶着烈日在这个城市辗转三趟在书架最底层找到的那本曾被她遗忘了某个情节的书交到她手上。然后默默的转过身在路边拦了辆车飞快的走了。清楚的记得转身的刹那,再次看见了叶子眼里的泪花。或许风又吹进了她的眼睛。

很快便办好了离职的手续。决定了告别这个充满忧郁的城市。

列车驶离站台的时候云是白的,阳光是艳丽的。惟独心的寒的。那个时候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个城市了。

心情原来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只是时间会将某些事情深深的埋藏在心里。深得会让你在不经意里短暂的遗忘。

第一次看见海的时候心里有种已经被遗忘很久的激动。大海那种深邃的蓝让自己想起了某个城市里的某双眼睛。

半年的时间,大连,海南,西藏。。。。。去了好多好多的地方。也曾在这些地方的某个城市里有了安家的想法。只是每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某个城市及那个城市里的那双忧郁的眼神总会不适宜的在眼前晃动。

叶子要结婚了!听到这话的时候是朋友来电的时候说的。那时候心里竟有种无以冥状的失望和对人性泯灭了真实的愤慨。

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自己。难道当初的一席话从头到尾只是一个谎言,而那双充斥着忧郁的眼神难道只是谎言的伪装?那一刻往事的一幕幕悄然涌现。清晰得那么疼。

当火车缓缓停靠在这个做为终点的站台,思绪晃如昨日。还记得自己不再回到这里的决心是那样的坚决。

再看见叶子,她穿一袭长裙,雪白得像公主。只是那双在秋风里闪烁的忧郁一如昨日。

明净的咖啡厅里。安静流淌的音乐。很久很久的谁都没有说话。或许真的不知从何说起吧。没有开始,没有誓言,那该从何处开始追究?

恭喜你。突然冒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有写唐突。

叶子的脸微微的抽蓄,只是一瞬间。她微微的笑,说谢谢。那表情,那语句,突然间想起了某一年的某一天,在她家的门口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微笑,也是这样的语句。在今天听起来却有种涩涩的味道。

那天没有鼓起原来准备好的勇气疯狂的质问。那天没有太多涉及感情的话题。只是淡淡的问问最近的情况。那种淡漠的氛围几乎可以让人转身即可忘却。或许这中间的故事本身就是淡漠的吧。从开始到结束,叶子的脸上是一层不变的淡漠。如果不是曾经在自己将一碗汤,一本书交到叶子手里的时候自眼角滑落的泪,就真的以为她的脸是不会有表情的了。

终究都没有勇气去质问她。只是当她走过鲜红的地毯的时候心里微微的疼。疼只是瞬间的。甚至在那瞬间之后开始怀疑上一秒的疼痛是否真实。

后来和朋友酒后倾诉的时候偶然提到了叶子。朋友说三年前,也就是05年5月底的某个晚上,是在凌晨的时候。叶子独自去了三枫巷。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歹徒。是她现在的老公救了她。为此那个男子受了重伤。失去了一个肾。后来不久就听说叶子要和那个男子结婚了。

朋友的话淡淡的,一字一句却像一把尖利的刀深深的戳进了心里。

三枫巷25号,那条街道的尽头正是自己曾经的住址。

05年5月底正是自己当初离开这座城市的时间。

那年的那天,或许上帝跟自己开了个大玩笑。开了个铭记一生的玩笑。只是这种痛却无从质问,无从指责。

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悄悄去看过叶子。隔着窗台看见围着围裙的叶子在厨房里忙碌着。偶尔会抬起头望着窗外。那一眼深邃的忧郁依旧。只是那份沧桑不经意间多了些许。

qg13.com精选阅读

我们都有忧郁的眼神


我们都有忧郁的眼神

见到她的第一面,我就觉得她和我是类似的。那年,我们十六岁。

那个年纪,对爱情还是懵懵懂懂,只是觉得她是美丽的,也是美好的。她喜欢白色,而我皮肤苍白,我们在回家的路上都唱:蝴蝶飞啊,像青春在风里跑。在去学校的路上,也许在街道的一个拐角,我就可以看到她的出现。

我们的桌子没有划分三八线,我一直把她当做小妹妹,哥哥怎么能欺负妹妹呢。我们听歌总是一人一个耳筒,她柔软的头发偶然会触碰我的脸颊,我心里也总是痒痒的。我偷看她的时候,她总是在做着习题,做出来了,抿嘴一笑,做不出来,眉头紧皱。

雨天,她或我总有没有带伞的时候,我们一起撑伞,肩靠着肩,我多么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雨水淋湿她的头发,柔软得像她的眼神,我总是觉得,这个妹妹怎么这样的似曾相识呢。

她看琼瑶看得哭了,我就拿她逗趣,好一个林妹妹呢,她却认真的说:林妹妹我也喜欢。我说:哭哭闹闹的,苦苦的,我才不喜欢呢。她就捶我一拳:谁要你喜欢,也不瞧你那傻样。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喜欢《红楼梦》: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我们一同考上重点高中,又是同班。只是,她和我不再是同桌。她坐在我的前面。每次踏进教室的时候,我都会斜着眼看她是否在座位上,总是怕她会离开;每次前面有人转身,我都会抬起头来,总是怕失去和她的眼神交流。我们渐渐长大,也渐渐懂得,渐渐疏远,也渐渐学会忧郁。我们不再一起回家,不再一起听歌,她已经亭亭玉立,不再像个小妹妹,我也已虎背熊

腰,有了男人的粗犷,只是,我深深地知道:我们还有共同的东西,我们都有忧郁的眼神。

我开始知道要打扮自己,留了齐眉的头发。我特别喜欢起风的日子,当风吹起我的头发,当她看到我的时候,我会想象着她的心里活动。她还是喜欢白色,我也依旧皮肤苍白,我们窝在自己的房间都唱: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高中毕业的时候,留言簿上互相留言,她写给我:会永远记得一起走过的青葱岁月。我写给她:记住,学会长大,也学会不再哭泣,在我心里,你是我永远的妹妹。

之后,大学,大学毕业,工作,结婚,我们彼此没有再见面,只是在雨天,我仍然会想起她,然后心中的酸就不断翻滚。我总是在想,现在的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和你一样,有着忧郁眼神的我吗?

我们都有忧郁的眼神()。

雌鹭湖的忧郁


一轮红橙橙的月亮,像哭肿了的眼睛似的,升到光辉的铜色的雾里。这雾便热郁地闪着赤光,仿佛是透明的尘土,昏眩的笼在湖面。

一群雌鹭伸长了脖颈,刷刷地打着翅膀,绕着田塍边的灌木飞过,大气里又转为沉寂,便是闪着翠蓝色绿玉样小脑袋的“过天青”,白天不住地摊开不倦的翅,在水面上来来去去的打胡旋,现在也不见了。只有红色的水蝇,还贴在湿霉腐乱的土皮上,发出嗡嗡的声音来,……有两个人在湖边上。

一个个儿高高的,露着一副阔肩膀,跪下来在湖边上开始铺席子。那一个小一点儿的瘦瘦的,抱着一棵红缨扎枪,在旁立定了向远看,好像要在远远的混浊里,发现出边界来。

“这天气怎么这样的霉……。”他微微地附加着一口叹息。

那一个并没打理,铺好席子,把两手抱住膝头,身子微撼了一下,抬着脖颈来望月亮。

“快十五了,咱们今天不在窝棚睡了,咱们在这里打地铺,也好看看月亮。”“这月亮狠忒忒的红!”“主灾呣!”“人家说也主兵呢。”“唔。”两个人都暂时静默,湖对边弥漫过一阵白森森的浮气来。

在深谷里,被稀疏疏的小紫杨围着的小土丘上,闪动着一道游荡的灯光,鬼火似的一刻儿又不见了。

“小心罢,说不定今天晚上有‘偷青’的呢,警空点,我的鼻子闻得出来。”大个儿一点的说。

“那有什么,吓跑了就完了罢,那天没有。”“不成,今天得给他一顿好揍,快八月十五了呢。”那一个诮讽的:“‘烧饼’也当不得月饼呵。”“谁说的,至少也痛快痛快手。”“……”小一点的那瘦瘦的,放倒了红缨扎枪,脱下了脚下的湿鞋,凑到席面上来。“雾更大了。”口中喃喃地说,心里像蕴着一种无名的恐怖,在暗中没有排解地霎闪着一双深沉的眼睛。

这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一切的物象都清晰的渐渐的化作灰尘和把握不迭的虚无。暗影在每个物什的空隙偷藏着,凝视着人。那棵夜神样的大紫杨,披下来的黑影,比树身的体积似乎大了一倍,窒息的铺在水面上。一块出水尖石,在巨荫里苍霉的发白。全湖面浸淫着一道无端的绝望的悲感。

“来宝哥,你今年多大了?”小的问着。

“二十三了,不少喽。”那一个一团稚气的答。

“我今年十六,妈说我明年就不拿‘半拉子’钱了……。”“你呀,你还是少作一点儿罢,别心贪,这年头儿啥年头,你身子股儿软,累出痨病腔子一辈的事。”“可是怎办呢,爹老了,去年讨了三副力母丸也不见好……我要讲年造一年赚一百呢就活变开了。”“你得讲得出去呢,不用说你,就我咱,这年头儿没有人要,谁家敢说出一百块钱要人,到上秋粮食打出一百块钱了吗?……何况你又瘦瘦的……。”“我勤俭点呵,多出点活呵。”“哎,就别管明儿个,‘到那河,脱那儿鞋!’……呃,可是偷了来酒来了,你喝吗?好酒呢!”他从裤腰底下掏摩了半天,掏出一只“酒闭”来,又是一卷儿干豆腐。

小的寂寞的摇了摇头,看着他吃着。

“可是,玛瑙,我忘记告诉了你,就要好了呢,听说小×到×京合作去了,就要出兵了,这回是真的,不是骗傻子了,说是给义勇军下了密令,从鞋底带来的,所以一过关,现在身上都不检察了,就检察鞋底,说是让义勇军们先干……”“来宝哥,咱们也当义勇军去好不好?”“那还用说,到那时谁都得去,不是中国人吗?”瘦一点儿的玛瑙沉在沉思里。

“那时我们就有地了吗?”“地还是归地主的,可是粮食值钱了,人有人要了呵!”“我都知道——”玛瑙又叹息,“咱们没好,咱们不会好的!”“你妈要给你娶媳妇了吗?”来宝没头没脑的插进来。

玛瑙红了红脸没作声。

“你吃干豆腐吧,我吃不了……娶个媳妇,好象买一条牲口,你爹也好‘交边’了,享享福,刚才我在湖边儿看见了他,哎,驼的两头都扣一头了。”“可是娶媳妇也得钱哪,我妈给两块布,那边不答应,说这年头女的值钱,要不是从小订的,现在都想不给了。”“啛,这年头,他妈糊涂,兵荒马乱,大姑娘放在家……哼,你吃干豆腐呵,我吃不了。”“哎……咱们睡吧,半夜还得起来打偷青的呢。”来宝把两只扎枪放在两人中间,便掀开一床破棉絮来盖了。“你不睡吗?”来宝伸出脑袋来问。

瘦瘦的默默的不作声,扯开来棉絮的一角也睡了。

远远的村庄里,有一下狗叫声,旋即静灭。

雾现在已经封合了,另有一道白色的扰混的奶气似的雾露还一卷一卷的卷起来,绕着前边的芦苇,湿冷腻滞的水面团成了几乎看不见的水玻璃球。然后又兀自摊成一层粘雾,泛着白气,渐渐的,又与上层的黄雾同化在一起。透着月光,闪着一廓茫无涯际的空洞洞的光。

“来宝哥,你说出兵,是在八月十五吗?像杀鞑子似的?”“……”“来宝哥,你方才看见我爹了吗?”“……”“你睡着了吗?……好大觉……”“……那边骨啾啾的翻了个身。”“来宝哥……”“……”黑暗里一双绝望的眼睛向空无里张着。

雾更浓了,对面已经看不清人了。

湖边上的两个睡得很熟。沿着他们身后是一垅一垅的豆秸,豆叶儿早已生机殆尽,包在豆荚里边的豆粒儿也都成熟了,只静静立在那儿,等着人去打割。“豆哥哥”碰着这样的月夜,也想不起来叫,因为湿气太重,薄纱样的“镜鞍”都滞住了。

干枯的豆叶,花棱花棱的响了一阵,一会儿又静下来。

玛瑙梦中发着呓语:“不要打我呵……下次再不敢了……呵……不要打我的腰呵!……不……”,一只带着花白的骨针的刺猬猬,盲目的在他身边嗅着,听见他的嚷声,便畏缩的逃回豆地里去。

豆叶响动声一刻一刻地大起来了,方才的那只刺猬猬,已经无影无踪。

终于有割豆秸的声音沙沙地传出来。

玛瑙打个鼻嚏,醒转来,把耳朵贴在大地上听着,是镰刀声,豆秸倒地声,放铺声,脚步声……他的眼睛在暗中睁大起来,怀疑的向着月亮看了一眼,大概想看出现在是什么时光来。

他把手向来宝一推:“有人了!”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他又推了他一把,来宝朦头涨脸地坐起来,向他摆手,然后把耳朵贴在地上。“在‘抹牛地’那边!”他狡猾地笑了一笑。

“一阵好揍!”“捉他?”“捉!一定的,月饼!”于是两个人悄手悄脚地爬起,向抹牛地那边包抄过来。两人都佝偻着腰,怕让那偷青贼看见,事先逃逸了。玛瑙抖抖身子也钻进豆丛里去,心想:“妈的,活该这贼倒霉,大过节的一顿胖揍!”手里使劲地握住了红缨扎枪。

雾很沉的,两个人都不能辨别自己的伙伴儿在那里,只有在豆叶的微动里,觉察出对方来。来宝以纯熟的经验,按照一个直线,到达抹牛地了。他将拳头抱紧,如同一只伏在草丛里等着他的弋获物走来的猛狮一般,两眼睁大,略微停一停,向着红雾里望去。

玛瑙心里十分沉阴,看着混沌的雾气,像一块郁结的血饼样的向自己掷来,不由的心头一阵冷悸……忽的“噢……”,一声惨叫,一件东西沉重地跌倒了,来宝早已和那人扭在一起。

“老东西,这是你家的!”来宝气喘嘘嘘地一边揪打着一边骂着。“这回老杂毛,你再叫!”,他死命的揪住那偷青贼的脖子。

“爹爹!爹爹!”玛瑙一阵狂喊也扑滚在地上的两人身上,来宝怔了一怔,揩着眼睛:“呵……”躺在地上的老人,脸上罩着一层灰白色的惨雾,喉咙被痰拥塞着,很粗鲁的喘气。脸上有一道污血涔涔的淌下来。

两个青年都失措的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老人用仇视的眼光狠毒地望着他们,挣扎地站起来。虽然他的腰是驼到无可再驼了,但还可以断定年青时他定是一个顽固而强健的农夫,至少三十年前他也是个“头把刀”的“打头的”。

“马老爷,马老爷……”来宝呐呐的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人向前一跳,拾起来地上的镰刀和一条麻绳,回头用眼向他们咒视了一下,便一高一低地走了。

两个默默地走回湖边来。

“你睡吧,我不要睡了。”来宝生气地说,他又抱起了膝头。

“你看不起我爹吗?”“胡说,你睡吧!”宽宽的肩膀动了一下。

“我……我不成噢,我要挣的多呢……”“你挣得多又怎样呢,能使穷人都好了吗?……”来宝轻藐的用鼻子哼他。

“爹……咳,老了!”“老!老头子成呢!”“成?”“那当然!”来宝又咕哝说了一些什么。

玛瑙忧郁地倒在席上,一种无极的哀怆淹没了他。疲惫的脑筋开始有点麻痹,他觉着一切自主的有机的力量都从身上失去,凡是有生命的都统统失去。眼前只是一片荒凉的所在,没有希望,没有拯救,从胀痛的呜呜的耳鸣里,只传出一声缠绵不断的绝望的惨叫。

辗转一会的工夫,他便被精神的疲倦带入一道无比的伤痛与睡眠混和的深渊里,昏噩沉浑的失去了知觉。

一觉醒来他又听见有人底语声,似乎离得很远。他想又来偷青的了,来宝不是没有睡吗,难道可怜的爹又回来了?……他连忙的清醒过来……来宝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月亮像一个炙热的火球,微微的动荡,在西边的天幕上。

大概距离早晨已经不太远了……远方的鬼魂样鸡声在叫着。

“来罢,小伙子……害羞吗?……来!……”玛瑙听不出声音在哪边来的。

“你打我,好,打我的奶子好了……哎唷,小畜生!一会儿你就知道我的好处了……来罢,那边……。”玛瑙茫然的不能索解,只是下意识的袭来一股羞辱与不可知的恐怖。而方才不久听到的那同样的镰刀声,豆秸倒地声,放铺声,脚步声……同样的急切,同样的烦躁,又在不远的地头上出现了。玛瑙的惊惧是可以想见的,他想只要是来宝在这里就好。他乍着胆子,手里本能地捏住了红缨扎枪,冲着割刈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他生手生脚的,心头忐忑的跳着,幻想出前面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子,举起闪电样的镰刀,照准自己的头顶劈来,他几乎叫出来。这时他想退回去找来宝,可是来宝已经不见了,后边也是一片黑魆魆黄腾腾的空虚……“谁!”玛瑙向前大喝一声,声音里抑不住有点颤抖。他这叫声与其说是要吓退对面的敌人,还不如说是想提高自己的胆子。

当前一个孱弱的小姑娘吓得倒退了起来,一手举着镰刀。

“你还不快跑,你偷青……呵?”玛瑙看清了他的对手是个发抖的小野兽似的小人物,他突的壮起了胆子,只是奇怪她为什么还不快跑。

“你这点小东西,就敢偷!……”“我妈——妈不是和——你说好了吗……?”伊很怕,瑟缩在一团,还举着镰刀,话语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都在沉闷的热郁里塞住了……玛瑙不知是为了自己的好奇,还是为了使可怜的对方破除骇怕,声音不由的缓和下来。

“你妈——是谁呢?”“我妈,你你没见着吗?”那小女孩全身抖着,又复陷入一种剧烈的痉挛里,伊以为一切都完了,她妈没有和他讲好……“呃……我们是两个人,你妈也许跟那个人讲好……喂喂,你不要怕,我不知道,我睡觉了……”小女孩惶悚地小鸡样地向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把举起来的镰刀迟钝地放下来。

玛瑙心里出奇的难受,他很想哭起来。

小女孩机械的又转过身去割起豆荚来了,戒备的用眼光在眼角上向这男人溜着。

“你有爹吗?”玛瑙昏乱地问着她,不知应该如何来应付他的小贼。

女孩儿摇摇头,依然吃力地割着。她的小手握着那豆秸是那样的费劲,那样的迟慢,一刀一刀不自然地割着。

“有爷爷吗?”“爷爷咳嗽呢,爷爷说他就要死了。”“咳嗽!”“唔,到晚上就厉害。”“你妈晚上起来给烧水吗?”“烧水?”“呵,烧水,压咳嗽。”“不,我妈没工夫。”“你妈干啥忙呵?”“偷豆秸啊。”“要不偷豆秸呢?”“也忙。”小女孩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大概她是叹息着自己的无力,她割了那么半天,还不够个大人一刀挥下来的那么多。可是她还是毫不倦怠地割着,好像割着就是她的生命里的一切。

“你妈现在在哪里呀?”玛瑙陷入不解的懊恼里。

小女孩全身微微的一震,在嗓子里呜噜着:“我不知道。”“那你怎敢一个人来偷呢?”“我妈说,她一咳嗽,我就割,那就是她说好了……”“唔……你妈……”他沉吟的落在思索里。“你不害怕吗,这样的天,对面不见影儿……”“……”她回过头来看他一下,眼睛里闪着黑光,全身都更缩小了一点。

“你有哥哥吗?”女孩儿悲惨的摇了一下头。

“弟弟?”女孩无声叹息着。

玛瑙向四外无告地望了一眼,月亮已经西沉了,白茫茫的大雾带着刺鼻的涩臭,慢慢的摊成棉毡,为着破晓的冷气的漫延,开始凝结起来。大的分子粘和着小的分子,成为雏形的露珠向下降低了。远远的芦苇,深谷,大树,朦胧里现出粗拙的无定色的庞大的块和紊乱的不安的线条。鸡声又叫了,宛然是一只冤死的孤魂无力的呼喊……小女孩手出血了,在衣上擦着,又弯下身来割。

“你有家吗?……”“唉……”小女孩挺挺腰,喘口气,她的肋骨完全酸痛,一根一根的,要在她的小小的胸脯上裂开弹去,“求求你,你不要向我说话了……”她恐惧地向后偷看一眼,想辨明是否因这话而得罪了他。“我割的太少了,……我妈就要来了……该打我了……”最后的理由她吞吐的说出。此刻伊完全为恐怖所占有……玛瑙无神的俯下身来,拾起落在地上的红缨扎枪,木然的向后退去……,心头像铅块一样的沉重。

雾的浪潮,一片闷都都的窒人死命的毒气似的,在凄惨的大地上浮着,包育着浊热,恶瘴,动荡不停。上面已经稀薄,显出无比的旷敞,空无所有。

月还是红憧憧的,可是已经透着萎靡的苍白。

他一个人踽踽地向前走着,脚下不知踏着什么东西……走出约有二十步的光景,他又顿然停住了,然后大步地转回来……小女孩看他走过来,触电样地向后一退,神经质地辩诉着:“我割的不多呀,我割的不多呀,我……再让我割一点吧……我妈就要来了呵!……”玛瑙一声不响地从她手里将镰刀莽撞地夺下来,替她割着。……远远的鸡声愤怒的叫着,天就要破晓了。

……

1936年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