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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球

发表时间:2021-01-11

【www.qg13.com - 玻璃心怎样相处】

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记录爱情本身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有哪些浪漫的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玻璃球,欢迎阅读与收藏。

1

早盯着一只母鸡,这只鸡正憋红脸下蛋。短小的肉冠充溢血液,呈现隐约的黑紫。早盯着它。确切地说,早呆在这只鸡旁边一直等待。早对母鸡并无好感和恶感。他眼中的母鸡和随处可见的砖石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意义。早感兴趣的是母鸡屁股下面将要出世的热烘烘的鸡蛋。他整整一个上午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他要把鸡蛋拿出去跟路上的货郎换取玻璃球。货郎此刻被许许多多像早一般大的孩子包围了。他们手里拿着烂塑料、不能穿的变形鞋子,以及一只只鸡蛋。有一个孩子还搬来一个生锈的大齿轮。他们正在用这些东西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货郎又开始摇动手里的拨浪鼓了。叮咚,叮咚咚,咚咚,这声音饱含无限的诱惑。早听到这声音更加焦急了。他想玻璃球就要卖光了。鸡啊,鸡啊,你快点下啊。他盯着这只母鸡,脸上开始透出不耐烦的神情。母鸡瞪大两只惊恐的眼睛,喉咙里低声怒吼着,拉开一副抗争到底鱼死网破的架势,而蛋却迟迟没有生出来。这时早想,也许鸡下蛋就像人大便一样,有人看就不好意思呢。于是他在心里笑了一下,就离开了。

早来到大路上,看见卖玻璃球的货郎已经走了。大路上空空荡荡,有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在路的上面,就像路的皱纹一样。在大树根部或房屋背后,总是杂乱地堆放着一块一块的砖。说是砖,其实都断成了半块。都是残废,早想。早沮丧地踢着脚下的碎砖块向村外走去。村外有一条清澈的大河,说是大河,其实水并不大。只是在早孩子的眼睛里,这条河深不可测。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流向何处。这是一个奇迹。早对这条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每当他茫然无措没有地方可去时,他的身体就凭着本能来到这里。早晃晃悠悠地向河滩走去。在夏日正午的光线里,他的身体时而明亮时而消隐。他感觉自己被一阵风吹了起来。等他到了河边的时候,一条鱼从水中窜出的扑通声,吓了他一大跳。他很疑惑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迈开步子就来到河边,而这一切的过程宛在梦中一般。

2

朵正在河边放羊。她远远地向早招手示意他过来,但早没有看见。于是她只好把羊拴在一颗柳树上。羊啃草的声音清晰极了。羊的身上雪白雪白的,它被朵梳理得一尘不染。朵轻手轻脚地来到早的背后,并强忍着一股窃笑的冲动。她在早的身后大喊了一声——喳!这时早被吓得心猛地抖了一下。等早回头看时,朵正对着他笑。朵说,我妈让我在这里放羊,我们一起丢窑玩吧。早说,我今天什么都不想玩,我没有换到玻璃球。朵知道早是不会真正拒绝丢窑游戏,开始用小铲挖出一个个凹坑,边挖边对早说,我哥那里玻璃球多的是,我偷几个给你。早听完十分兴奋,两只眼睛瞪得像两只黑白相间的玻璃球。早说你要真给我玻璃球,我就天天过来陪你丢窑,反正我妈不让我放羊,我有的是时间。然后,他们就相向而坐。中建是两行排列整齐的凹坑,也就是窑。他们把树上的楝枣子作为筹码,每人有相同的筹码。由朵先丢,第一局早赢了很多,但渐渐下来,形势就越来越不利了。早的手中只剩下一个筹码。按原则就要借粮,借一还二。他借了五个,因为一个窑坑里至少要有五个筹码。谁料早竟越赢越多了。几个回合下来,竟和朵打了个平手。于是,早的兴致提了起来。就当早兴味十足的时候,朵说不玩这个了。我们到花生地里找香瓜吃吧。接着他们两个一左一右走上碧绿的花生地。羊仍在树的阴影下咀嚼着。

3

田野上有一棵大桐树。桐树的叶片很大,树荫很凉。早和朵每人手里一大把香瓜。坐在树荫下,背靠树干,边吃香瓜边说一些琐碎的事情,就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们聚在一起经常谈论的那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稍有不同的是,他们的感觉更加敏锐。比如,现在朵指着一只正在沙土上行走的蚂蚁说,它一定怕黑,洞里黑幽幽的,它很害怕就跑了出来。早说不对,是它闻见我们香瓜的香味才跑出来的,你看它正往你手上爬呢!朵低头一看,一只蚂蚁努力地爬上她的手。早不但看蚂蚁,还看朵白皙而柔软的小手。他觉得这只手可爱极了,摸上去一定和她放的羊一样毛茸茸的。早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在这只蚂蚁刚刚爬到朵的手上时,早惊叫一声,蚂蚁会蜇人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把蚂蚁打落在地,并顺势握着朵的手。朵这时像一位娇羞的少女,脸上微微泛红。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她内心里也欢喜这种感觉。朵指着地上的蚂蚁说,蚂蚁一定摔疼了,你看它正生气地瞪你呢!

4

第二天,朵给了早两粒玻璃球。在透明的球体内部,一只盛开着金黄色的小花,另一只则是一团乌黑。早把它们攥在手心,很久很久。直到手上的体温将玻璃球暖得热乎乎的。早把两只玻璃球放在肥大的裤兜里,它们就在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朵主动地拉着早的手,两人向河边走去。这正值一天中农活最忙碌的时辰,村中大路上空无一人,有许许多多的昆虫在嗡嗡地飞舞着。一面土墙的背阴处长出一大片美丽的青苔。早闻到从朵的头发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感觉十分好闻。朵向早解释说,今天我偷用了大姐放在柜里的洗发香波。早问,你姐抽屉没上锁吗?朵呵呵一笑说,今天她忘锁了。朵和早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向河滩走去。中午的光线像金色而干燥的雾一样到处弥漫。他们的后面跟着一只肥硕的母羊和三只雪白的羊羔。早的裤兜里那两粒玻璃球清脆地撞击着。多年以后,早始终相信他所听到的声音一定与球体内部的黄色小花有关。对于儿时的早来说,自从那个狠心的货郎一去不返之后,这两粒玻璃球为他带来了潮水一样汹涌不止的欢乐。

5

早和朵再次来到田野之上。大桐树更加繁茂了,一只蝉在树冠隐秘的角落嘹亮地叫着。他们脸对脸地坐在干净的沙土上,手里在不停编织狗尾巴草。他们想把狗尾巴草编织成什么呢?一会儿过去了,早说我编好了,一看是只手镯。他把这只草编的手镯小心地套在朵的手脖上。朵也编好了,用了更多的狗尾巴草。她编的原来是一顶王冠。接下来,她把这顶草编的王冠举起来,以半跪的姿势为他加冕。早戴着这顶草冠,像一位尘世的国王。很多年以后,早的性情日渐孤僻,仿佛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早命中注定在尘世上将成为一个孤独的王者。而戴着草镯的女孩朵在成为美丽动人的少女之后,依然坚信自己是一名公主,内心里的宫殿从未坍

塌。她现在用清澈见底而又迷乱的眼神望着面前的男孩,男孩早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于是他的目光也开始迷乱起来。就这样,早和朵在冥冥之中无师自通地进行了第一次激动人心的亲吻。此时,羊群温柔的呢喃被风从遥远的地方一阵阵吹来。

6

一天,朵看见早的脸上布满了血迹,而且眼睛青肿得厉害。在田野上,大桐树被风刮得呼啦作响。有一片枯黄的桐叶掉下来,飘在了他们中间。早说,玻璃球被他们夺走了。朵问,谁?早说,你哥大林、双林,看见这个玻璃球是他们的就夺走了。他们打我,说我偷他们的玻璃球。说完早哭了,朵也哭了。朵轻轻地擦拭着早脸上的血迹和眼泪,口里抱怨着自己。都怪我,都怪我。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再也不知说什么话进行安慰。早不哭了,她还在哭。她问,我没有玻璃球给你了,你以后还会跟我玩吗?这时早说,现在有你的王冠,我已经不稀罕玻璃球了。于是他们在大桐树下坐下来,开始用狗尾巴草编织王冠和手镯。他们编了一地的王冠和手镯,然后从中挑出最好的为对方戴上。他们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

7

早第一次梦遗是十三岁。朵初潮来临是十二岁。她一生中第一次隐约感觉到爱的真正含义。她感觉在自己的世界有一扇窗户打开了。她看见了天光、空气、花朵和水,一切事物都被染上一层梦幻的色彩。正是在这个时候,当他们的生命突然遭受到这样一场颤栗的袭击之后,开始有意识地疏远了。他们的内心其实并不情愿这样做的,但奇怪的是身体仿佛已不为他们所能控制。他们无法明白为什么有时竟会对小时候的往事感到羞愧。现在,他们都对对方过敏了,互相躲避着对方,远远地,就像多年的敌人一样。但是,这种敌视是矫揉造作而不堪一击的。他们都在隐秘地观察着对方。他看见她的身体日渐丰满而神情更加羞怯起来,让他既惊奇又陌生。而她看见他的胡须长出来了,“草色遥看近却无”。他的喉结也突出了,甚至嗓音也发生了变化。有一次在路上相遇,他匆匆和她说话,声音粗哑,她被吓了一跳。他们就这样怀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偷偷地观察着对方。早现在已是某中学的初中生了。朵不再上学,但内心依然保留女王的高傲。那棵田野里的桐树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增加自己的年轮,他们遥远地望着这棵桐树,从此竟没有探望一次。

8

若干年后,早鬼使神差地成了一名面色苍白的诗人。他每天在穷困潦倒中缅怀昔日的欢乐之情。朵的影子犹如一抹都市的丽彩一闪而过。他开始写诗。写最绝望的诗句。他有时也写最柔情的诗,这其实是另一种绝望。他从未给朵写过任何一行诗句。他的诗也无处发表,这致使他的苦恼情绪在诗中大肆泛滥。他在大街上东南西北地乱走,根本不辨方向。他的人生可以说失去了方向。他还无顾交通秩序,乱闯红灯。他随地吐痰。比如有一次,他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喉头发痒,就啪地一声吐了一口浓痰。谁知,身后的一名小学生看见了,对妈妈说,真可恶,这个叔叔随地吐痰!他听后感觉怒视的目光直穿后背。他幼年时的童贞竟使他羞愧起来。他因此不知不觉中又重温了一次童年光景。他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朵的影子来。不知现在她怎么样了,他想。

9

朵是H城有名的风尘女郎之一。她从乡村来到都市,以自己美丽的身体作为武器,与生存搏斗。她学会了各种各样诱惑男人上钩的手段。有时,她想儿时的那段往事是一次提前的演习和排练。也就是从这个时刻开始,她懂得从玻璃球的意义中洞察男人内心的欲望。某天晚上,一个胖黑的中年男人把脑袋伏在她的胸前哭得稀里哗啦。她知道这男人遇到了一生中最具考验的时刻。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女人温存而缠绵如水的抚慰。于是她捧着他的头,说出许多温柔的话来,让他暂时脱离了痛苦。自此以后,这个男人乐此不疲地光顾她所在的那个洗头房。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成了知己。当然这是那个男人的一厢情愿,对朵而言,她是每一个男人的知己,而男人中没有一个是她的。在她那狂乱而又充满忧伤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个人一直存在着。这个人是谁?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来。其实她知道是谁,但她不愿去重温这所有的一切,而让这一切像玻璃球一样携带最初欢乐的光泽一发而不可收地滚向遗忘的深渊。

10

一个秋日的午后,诗人早无意中经过一间路边的洗头房。里面有个女人衣着暴露,发间插着一朵金黄色的塑料花,以一种直勾勾的眼神望着他。他觉得这种目光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又无从想起。他当时的头发疯长不止,已遮住大半个面颊。朵隔着半开的玻璃门看见一个像鬼一样的落魄男人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暗笑起来。这时,她故意做出风骚挑逗的动作,卖力地诱惑眼前的男人。诗人早落荒而逃。朵在他的身后朗声大笑。朵发现逗弄一些落魄男人上火而终因囊中羞涩落荒而逃的姿态十分有趣。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事情越来越少,这无疑是其中之一。就这样,在一个落叶缤纷的日子里,他们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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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球


今天一直是一个萎靡的状态,直到四点多钟的时候老顾来喊我去打羽毛球才开始有些活力。

真的是好久没有打羽毛球了,上一次认真打羽毛球的时候还在高三呢。那时候体育课是在那最紧张的时候唯一的放松时间,体育课一直持续到高考前一周,所以我也就一直停留在那一周打的羽毛球。因为别的运动项目也不太会,还很累,所以就一直钟爱打羽毛球。

那时候一共就四块场地,基本上女生都在两边打羽毛球,男生则是在中间的篮球场打篮球。也有个别不爱打篮球的男生和女生混在一起,而往往这些人打羽毛球特别厉害,其中就有正阳姐姐和宙宙。

我们那时候总说正阳姐姐比较阴柔,皮肤很白,没什么力气,更可气的是他的xiong挺大的,哈哈。他不太跟我们一起打球,可能觉得太菜了吧,总是和一两个男生在操场或者篮球场乱逛。偶尔和我们打球的时候才发现,他是真的厉害,不管我打过去什么球他都能接到,而且总是打一个力道和角度刚好的球回来。和他打球只要我不出差错,那便可以一起打很久。

他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寒假的时候约同学回高中看看,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是那副戴着大框眼镜,永远咧着嘴笑的快乐模样。

宙宙呢也同样是个打球的男孩子,但他和善的多,他很高,很帅,有一搓小胡子。高三特别厌倦学校的饭菜,每天晚上快下晚自习的时候会穿个纸条给宙宙:宙宙明天帮我带五块钱鸡蛋饼。他每天都会带将近十个人的早餐,有时还会辗转几个据点去买,我们都知道很费时间觉得很对不起他,而他从来没有厌倦过。

我每次见到他都会提五块钱鸡蛋饼这件事,他说你脑子里只剩下鸡蛋饼了。我就只是笑笑,其实我不止记得鸡蛋饼还记得他的善良,还记得高中我们一个班的快乐时光。

可能明天我的手臂会酸痛吧,可能在以后的以后高中的点点滴滴我都会忘记吧。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是喜欢回忆,感觉回忆是一个无穷无尽的事情,总也回忆不到头。

也许以后我也会回忆起,在三月十号这天和老顾一起打了一会羽毛球,旁边的一对球打到树上去了,后面那一对打球打的没我们好,风是从东往西刮的,天上一共看到四架飞机飞过

擦玻璃


局里要进行卫生大检查,要求各科室必须把办公室打扫一遍,不留死角。后勤科办公室也就二三十个平方,钱科长亲自带头动手,你扫地,我抹桌子,他倒烟灰缸,大家一顿忙活,很快就收拾一新了。粗略望去,办公室里原先凌乱的报刊全部归架了,落了一层灰的电脑机箱也擦干净了,清清爽爽,跟换了一个环境一样。但美中不足,唯一的窗户玻璃还是大花脸:伸手够得着的地方,已经被草草抹了一遍;够不着的,还是沾着一层厚厚的斑斑点点的灰,让人怎么看,都像在心里蒙着一层灰。

钱科长说:要是想个办法把窗户玻璃擦干净就好了!钱科长的意思不言而喻。但大家都埋头干活,假装没听见。办公室在八楼,窗外可是离地面几十米高啊,谁愿意冒这个险爬上窗台擦玻璃呢?钱科长自己肯定是不适合的,他都快50岁的人了,血压又高;再说,他毕竟是科长,不能把科长不当干部,就算他想爬,下面李副科长他们也不能让他爬。顿了一会,赵科长又有所期待地说:我们办公室现在只剩下窗户玻璃没擦了!

李副科长不能沉默了,他说:要是早几个月,我还能爬上去擦呢,现在不行了!办事员小陈赶紧说:哪能让您爬呢,您身体还没恢复好!李副科长因胆囊炎做切除手术刚休息好来上班。小陈继续说:小时候我们在乡下,不管多高的树,三下两下就能跟猴一样蹿上去了,那时多灵活!你们看我现在这身材,熊瞎子一样,爬楼梯都喘!

小陈说者无心,但办事员小丁听者有意,小丁是个好身材,他也不能不有所表态了。他说:我从小到大,在学校上体育课最怕玩单杠和双杠,我有晕高的毛病,两脚一离地,就会感觉天旋地转就算小丁不晕高,科里也没人会主动提出让小丁爬窗台擦玻璃。人家父母是什么人?人家细皮嫩肉的小伙子,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将来也不会有苦吃,万一上窗台后有什么闪失,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科室里只剩下小吴了。小吴是去年通过公务员考试招进来的女大学生。她穿着低胸直筒的衣裙,尖尖细细的皮鞋跟恐怕要有十厘米高,让她爬窗台擦玻璃是想也不要想的。

不如去路边喊个民工来!不知是谁先提出的,话一出口,立即得到所有人的赞成。小丁飞奔下楼,很快用摩托车带回了一个民工。见任务仅是擦一扇窗玻璃,民工有点失望,他试探着问:你们给10块钱,行吧?李副科长说:钱是小事,安全你要自己负责!民工说:那当然。钱科长说:这样吧,这也是危险工作,钱上面我们不亏你,再给你加10元,一共20元。你嘛,一要为我们擦干净玻璃,二要注意安全,出现问题,我们概不负责任钱科长已想好,上次办公室卖旧报纸还有几十元扔在自己抽屉里,用这钱支付。

开口要10元工钱本来没有把握,出乎意料,对方居然又加10元。民工看看不到一米高的窗台,喜出望外,满口答应。这个50多岁的老民工麻利地爬上窗台干起活来。

玻璃娃娃


玻璃娃娃

在街上的突然之间,冒出一位美丽的女孩。黑幽幽是长发,蓝色的眼眸,淡黄的嘴皮,还有那粉红色带白色的长裙,最突出的就是那白暂的皮肤,就像皮肤透明。路上的男子都痴痴地望着她,还有小男孩们和小女孩们都倾慕她,只可惜那些男子的老婆们抓了男子们的耳朵骂那女孩是狐狸精!突然出现了一个老头说:这女孩的日子不长了。那些人不理会老头说的话,他们最倾慕她。最后被星探看到了,叫她做模特,她愿意。

女孩叫维拉亚,今年十九岁。维拉亚登上了许多杂志上的封面,这次穿许多衣服她好开心。来到了街上玩耍,好多人叫她签名和拍照。这时又有个女星探看中她了,女星探叫维拉亚去跳舞,但是维拉亚不愿意跳舞。突然,老头来到了这里说,这女孩不可以跳舞。维拉亚说了声:爸爸。大家都吓了一大跳,这个老头是维拉亚的爸爸,他们制造了绯闻,说这个维拉亚是老头拣来的,也说是很久以前死去前妻生的。其实这个老头是博士,老头带着维拉亚回家,他们来到大山里的基地。老头的家是实验室,真的是博士,他们来到一个实验室里,维拉亚对老头说:我知道你是用玻璃给我做出来,并不是你生的也不是捡来的。老头的心里有点难过地说:玻璃承受能力只有二十年,不要做剧烈的运动,更要粉碎哦。爸爸,我知道我不会跳舞的。父女淡然的笑着。

爸爸,我有一个愿望。什么愿望?我想在这一生寻找一位知己,就心满意足了。老头就答应了维拉亚,维拉亚来到街上。街上有个男孩玩着滑板,后来跟着一个姐姐,姐姐大骂他:在家里就玩篮球,在外面就玩滑板,又不照顾店子里,混鱿鱼啊!维拉亚看中了他,非常喜欢他的感觉。男孩望着维拉亚好熟悉不知道是谁?男孩说他叫奥克拉,他向女孩做朋友。奥克拉想了她是谁了,是杂志上的维拉亚。奥克拉知道维拉亚是他的偶像,最崇拜维拉亚做好了朋友。奥克拉的家里是卖西点的,妈妈出差去了,爸爸在外地到处乱跑。维拉亚大叫说:你怎么这样说你的爸爸呢?爸爸只是在外面到处上班,而且我和他的关系不好,所以奥克拉问维拉亚:你妈妈呢?我没有妈妈。对不起。维拉亚想自己根本没有妈妈,哪里来的妈妈啊,只有用玻璃把我做出来的爸爸。奥克拉问:你爸爸呢?维拉亚说:他很好。他们互相了解了,来到店子里。

姐姐看到了奥克拉和维拉亚叫朋友,可是邻居女孩和他还有婚约啊!姐姐对奥克拉说说起这事,那个女孩,感觉像跟乖乖女似的。奥克拉说,你有了情敌会在乎吗?维拉亚说:没有关系,只要你幸福就好。奥克拉不理解维拉亚的话。维拉亚叫奥克拉去照相留下和奥克拉美好的纪念,他们来到花圃,摄影师拍了两张留下在奥克拉和老头家里。维拉亚还帮姐姐忙,奥克拉还在旁边玩。到了第二天早上,姐姐开店了,奥克拉看到维拉亚不知道去哪里,奥克拉跟着去看看,他们走了半个小时多,来到山崖,维拉亚消失在山崖之边。地上还有玻璃碎片,奥克拉不相信事实,维拉亚是玻璃娃娃。最后奥克拉还不是跟邻家女孩结婚了。

玻璃娃娃维拉亚短暂的生命,博士老头失败的作品。不过在她这生命之中,找到知己就满意了,她的心中也去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

玻璃罩


橘黄色的阳光铺下来,小王子又坐在那里看日出,他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看日出,是的,玫瑰又让他心情不好了。

我是玻璃罩,他拿来罩在玫瑰身上保护她的。透明的身体,折射出来的光更加衬托出玫瑰的娇艳欲滴。

她颜色鲜红如血,腰肢纤细,美得惊心动魄,所以她不可一世,不屑一顾,连同小王子热烈又笨拙的爱。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小王子到处奔波为她寻找遮风避雨的东西,她却总是不满意还心安理得,像只骄傲的孔雀仰着脸。

她总是喜新厌旧,这个不大的星球已经被小王子翻了个遍。可能不久我也将离去。

可是我爱小王子,我在星球上待了很久,每天都看着他不知疲倦的挖面包树,看着他安静的坐在那里看日出。看着他鲜黄的随风摆动的围巾,看着他的点点滴滴都觉得满足。

不动声色,无以言表。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玫瑰,他的生活就开始围着她转了。

有一天大风呼啦啦的,玫瑰快要被吹倒了,小王子来到了我面前,他端详着我许久,自言自语道:这个应该可以保护我的玫瑰了然后用温柔又带点愧疚的声音对我说,玻璃罩要辛苦你了他温暖的手触碰到我冰凉的身体,我高兴的快要哭泣,甚至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冰冷,该冰到他的手了。

当我怀着不可名状的欣喜被他带回去罩在玫瑰身上时,我明白了,但是我一点都不难过,至少我可以更近的看着他。

但是每次我看见玫瑰对他胡乱发脾气,他难过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阴暗面被越放越大,甚至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嘲笑玫瑰,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觉得我真的是个坏人,爱已经让我失了心智。

夜晚越来越冷,风也越来越大,就当我觉得我快要支撑不住,玫瑰又要小王子去找庇护所时,小王子却要走了,遥遥不知归期。

我远远看着他,觉得心痛得快要死去,他也远远看着,看着他的玫瑰,眼里尽是悲伤的神色。

但是玫瑰,永远那么高傲,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那天晚上,风出奇的大,我仿佛都听到了身体破裂的声音,钻心的疼痛让我快要承受不住,我虚弱无力的看着玫瑰:你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玫瑰骄傲的头第一次垂了下来,我只是不想他的世界只是围着我转,他该有更大更好的世界的

我的眼里满是讶异,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又是一阵狂风,我的身体终于支离破碎。

原来我们都不懂爱。

《玻璃心》


一座城市,行人匆忙,见证了一次淡然的心碎;一朵花败,浮光掠影,留下了一场悲伤的宿醉。

平安夜,街上弥漫着醉人的浪漫,子青独自走在街上,陶醉在朦胧的霓虹中。偶然地,她路过一家精品店,透过贴着雪花的玻璃,看到一条非常精致的心形项链。价格不贵,她买下了。

回到家,子青坐在书桌旁,拿出刚买的那条项链,捧在手心,仔细地端详。银白的链条雪亮而柔软,链上的花纹细小而美丽,最吸引子青的是挂在银链上那颗玻璃做成的心形挂坠,晶莹剔透,温润纤柔,在台灯的照耀下透出梦幻一般的淡紫色,就像一束幻光,映射出每个女生都曾幻想过的画面。

每一片雪花

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每一条项链

都会换来天使的青睐

冬季的寒冷

被一席帷帐轻隔开来

那不经意地飘着的雪

在不经意间

装饰了一个少女的情怀

子青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戴在胸前,这是今年她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

十六岁,子青的世界里,多了一个可以分享的对象,在她眼里,这不仅仅是一颗玻璃心,更像是她知心的朋友。她向它倾诉所有喜怒哀乐,流露所有情感。每天夜里,子青都会坐在灯下与它诉说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想,在那个属于她的世界里,将自己的心放心地敞开,虽然换来的只是玻璃心无言的答复,但她也心满意足。就这样度过一个个温馨的夜晚。

可子青并不太愿意将玻璃心与别人分享,当别人想要借来欣赏时,她总是婉言拒绝,她担心别人会把它弄坏,就像是浩瀚大海上一座无人的孤岛,她将所有东西放在那里,不愿被人发现。

不知不觉过了一年。

又是一年平安夜,子青正在为一个特殊的人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她将那条心形项链放进一个礼品盒里,用包装纸小心翼翼地包好,准备送给隔壁班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长得很清秀,打篮球也打得非常厉害,她最喜欢他投三分时帅气的后仰。每次遇见他,子青都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加速的脉搏和发烫的脸颊。在他身上她真正体会到自己曾经幻想过的那种感觉。

这是暗恋的感觉吗?她问玻璃心。那天晚上,子青躲在被窝里,将那个装着项链的礼品盒紧紧地捂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这是她最后一次和它谈心。她向她描述自己幻想中和那个男生呆在一起的画面,幻想中,幸福地睡着了,脸上,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第二天,课间,她跑到隔壁班,几番忐忑,把礼物送给了那个男生,他只说了声谢谢,但却让她高兴了一整个星期,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星期后,在她的人生当中,会发生一件谁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一天放学,那个男生找到子青,结巴了半天,把子青送给他的那个礼品盒还给了她:昨天我不小心把项链摔倒了地上,那颗玻璃心不小心被摔坏了。子青,真的不好意思,我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子青眼中闪烁的泪光。子青像是在梦中一样,天真地不愿意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僵硬地打开礼盒,惊愕地看着那颗支离破碎的心,仿佛亲耳听到了玻璃破碎,那是心碎的声音。

那天晚上,子青哭了好久,可唯一能听她哭诉的那颗心已被摔坏,又有谁会在意她的眼泪呢?她打开礼品盒,项链还在,玻璃心却碎了,人还在,心却死了。心里剧烈的疼痛瞬间聚成了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消瘦的脸颊缓缓滑下,滴落那盒闪亮的玻璃渣。

再迷人的幻想

不过一场空欢

再美丽的想象

最后都会消散

曾经天真所有人

都会把它好好保藏

但现实

却在那个难以预料的瞬间

将它永久埋葬

当晚,子青在日记本中写下这首小诗,取名《玻璃心》,用一纸的感情,祭奠一颗破碎的心。

2014.2.1夜

灰姑娘的玻璃手机


这是一个现代版的灰姑娘故事。年轻漂亮的女孩珊姆遭到继母费奥娜的虐待,被迫整日在餐馆里打工。在一次万圣节前夜的化装舞会上,珊姆与英俊富有的白马王子相遇,临别时却不慎丢掉了自己的手机。

作为电影的黄金调味品,爱情的主题永远不会过气落伍。而灰姑娘又作为爱情故事们屡试不爽的头牌被此起彼伏的编剧们一直保持着应有的激情与活力。

灰姑娘的玻璃手机宣传海报(6张)楚楚可人的高中女生萨姆蒙哥马利(希拉里达芙饰)给人的感觉不完全是可人那么直接,其生活的痕迹中显然可怜的成分占据着更多的比重。她同苛刻的继母菲奥纳(珍妮佛柯立芝饰)以及刁钻无理的异父异母的姐姐生活在一起。这个外人看来也算人丁齐整的家庭对萨姆而言并没有幸福可言,她更像是一个奴仆而不是成员那样疲于奔命地活着,名目则是为了让已故父亲的小饭店继续维持下去.

无依无靠的萨姆喜欢网络。这种挑战传统的交流方式也使萨姆找到了异性的伴侣、投缘的倾诉对象。逐渐的知己相交使两人决心在一次聚会中把彼此从虚拟世界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来。原本满怀憧憬的萨姆在约会当天竟然意外地发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原来竟是学校中颇受女孩子追捧的橄榄球四分卫奥斯汀艾姆斯(查德迈克尔墨瑞饰)。自卑心作祟的萨姆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无助,她拒绝了直接面对自己的心上人,而是选择了如同灰姑娘一样的在午夜钟声敲响之前偷偷地溜走。不过心慌意乱的萨姆在匆忙离开时不甚遗忘了自己的手机,这也保存了奥斯汀最后的希望。

萨姆的一厢之情使痴心一片的奥斯汀痛苦不已,他一心想要知晓心爱姑娘的真实想法。是自卑胆怯战胜了爱情最终使萨姆止步后退,还是鼓足了勇气的爱情击溃了萨姆内心的脆弱获取了幸福?相信华纳公司奉献的暑期爱情片《无线两心知》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傻呆呆和羽毛球的故事


最爱江城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的老百姓也好,工作人员也好,不论身份地位,年龄阶段,老少爷们儿,姑娘大妈,都发自内心喜欢运动。政府也鼓励大家多运动,在这方面极其大方,修建了许多公园、健康步道。且因地制宜建了几个山顶公园,每年都有登山比赛,还新建了体育馆、体育场。

离我最近的是一个体育场和青年广场。这两个地方每天都人满为患,周末更甚。我也喜欢去这两个地方,因为喜欢羽毛球。

我从小喜欢羽毛球,3岁左右就开始在伯伯的带领下瞎打。怎么握拍,怎么发球,怎么接球伯伯没说,一切全凭感觉。只要发得出去,能接回来即可。刚开始能接住一个球是可以高兴半天的,能发出去一个球做梦都会笑起来。慢慢地,也能发球和接球了。

记忆中,伯伯总共买过两次球拍。第一次是3岁的时候,那时候村里孩子最爱玩的还是泥巴,看到羽毛球拍都很稀奇,全村大约也只有这么一副。不管是年老的还是年少的,应该说是除了伯伯都不会。严格来讲,伯伯也不会。但是大家都热情高涨,时刻准备着上场,打得到打不到但凭身体反应和灵活度。整天十几二十个大孩小孩,围着伯伯转。一副球拍不够用啊!怎么办?大家为了玩耍,办法可以说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最后,统一制定规则,每人一次考试机会,考上了有3条命(即可以输3次),没考上直接下场。我们也没有专门的羽毛球场,就在地坝(用河沙水泥简单弄平整,用来晒粮食)里用响梗儿(小而细的嫩竹制成,用来赶鸡鸭等动物的农具)做网。这样,场地便成了。两个人打的时候周围一圈儿人看,兴致勃勃地为自己的好朋友加油!那加油的声音,打赢了的笑声,打输了的叹气声,看别人输了的可惜声,好朋友赢了的吶喊声,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从山窝窝里传出去老远,堪比一场盛大的运动会。大家很珍惜球拍,那副球拍陪伴了我们三四年,最后终于撑不住坏掉了。羽毛球经常打到屋檐上,大家就搬来梯子翻上屋顶去捡。没有谁愿意出钱去多买几个羽毛球的,毕竟那时候1块钱1个,1块钱可以买很多的小零食,若是1毛钱2根的麻辣梗,则可以买20根。基本上小朋友们在过年时,得到的压岁钱也就一块钱,多的两块钱。

上小学后,我便很少摸到球拍了。伯伯第2次买球拍是20年后,我们回家过年,我要求他去买的。那副球拍至今还在,因为打球的人少了,也就我和伯伯打过五六次,大多数时间是束之高阁。

小时候的快乐,简单、真实而饱满!

现在,业余时间我会经常去体育场,那里的室内羽毛球场是专业的比赛场地,我在那里学了大概半年。基本上都是羽毛球爱好者自发交学费在那里学习,一些哥哥姐姐已经坚持十几年了。在那里,我才知道握拍,发球,走位和简单的比赛规则是什么,想到打了二十几年假球,哭笑不得。不过带我入门的始终是伯伯,他让我对这项运动有了极大的兴趣。练球是很苦的,不懂怎么自如移动,全凭硬跑的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常有的事儿。半年后,种种原因使我放弃了室内羽毛球练习。自那以后,我常去的地方就是青年广场。那儿太有魅力了!篮球,乒乓球,羽毛球都有,且免费开放,均是露天的。在那里,你可以看到各个年龄阶段的男男女女,有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在打羽毛球,也有母女或者父子在打乒乓球,有七八十岁的爷爷奶奶,三四十岁的大叔大妈,也有十几二十岁的青年,几岁的儿童,篮球场一般是青年霸占,羽毛球和乒乓球则是不择年龄。

某周五下班后,同事约我打羽毛球。去的时候两个场地都有人了。爱运动的人最能相互理解,但是打比赛的除外。两个场地其中一个有四人在打双人比赛,这是没商量余地的。另一个场地有三人在轮流打球,看他们的姿势应该不是在比赛,于是和他们商量打半场(以场地中线为界,各占一半),少年们爽快地应了。同事打到一半,带女儿买水去了。

我在球场等着,没几分钟,来了一对父子。看个子,和我一样都属于白雪公主的七个护花使者。儿子直接来到场地上做准备,我问其父亲是不是来打球(明知故问,为下一句我们有人在这里打做个开场白),结果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其父亲直接说,那你和他打嘛。儿子看起来4岁左右,我直接把他归为初学者,尽量温柔。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开局3把,我连输3把。到第4个球,我一点儿也不敢大意,全神贯注看着他的球,我们打了不到10分钟,我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周围的眼光刷的聚集过来,有一个小妹妹直接跑过来问:阿姨,弟弟几岁了?

呃,我也不知道。

你们的关系你还不晓得呀?

那我问问他。

我借捡球的机会问:那个小女孩儿问你几岁了?

七岁!回答铿锵有力。

噢,我七岁半。你打得真好!小女孩毫不吝啬的夸奖。

我学过的嘛。小男孩儿自豪地说。

和小朋友打得正在兴头上,小女孩儿又来了:阿姨,我想和你儿子打嘛。

哈哈他不是我儿子,我是他姐姐。噢,不,我是他嬢嬢。不敢占人小孩儿便宜,我连忙解释。

那你让我和他打一会儿嘛!小姑娘很执着,而我很不舍:你再稍微等一下下,我和他打的21颗球,我们在比赛,一会儿结束了就让你打哈!

嗯,那我等着!小女孩儿很高兴。

21颗球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中途我被小男孩儿教训了好几次赢家发球你懂不懂?出界就算输你懂不懂?他父亲在我身后大声跟他说:她不清楚,你要好好说噻,不能这样没礼貌啊!

小女孩儿如愿以偿得到了上场的机会,开心得球都发不出去了。不过小男孩儿似乎还有其他的培训,没打几把,他的父亲就催促他离开。

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我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高手在民间真是有道理的呢!

击好下一个球


有人问世界网球冠军海伦·威尔斯·穆迪:“你的上一场温布尔登公开赛打得很艰难,与对手只有一分之差,你当时的感觉怎么样?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她有点儿惊异,微笑着回答道:“我只有时间去想如何打好下一个球,击败对手!”

无疑,她又登上了英国网球的冠军宝座。在紧张的时刻保持冷静,发挥自己所有的潜能和技术,这才能造就冠军。

这是一个镇静取胜的很好例子。只有在别人激动或者用一张严肃的脸掩饰内心的不安,而你却保持冷静,积极调动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时,你才能够取得胜利。

如果她失去了自控,她就会输掉比赛;如果她想象着比赛结束,自己取得胜利的场景;如果她在击球的过程中有一秒钟的走神,她都会以失败而告终。

有些人可能因为过于自信而输掉比赛,有些人可能因为过于恐惧而满盘皆输。赢得比赛和赢得人生的唯一办法就是认真地击好下一个球,做好每一件事。

如果我们能打好下一个球,不是随后的球,也不是最后一个球,只是下一个球而己,我们就能赢得比赛,否则,我们就会输掉。

生活的秘诀在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有这样才是无法战胜的。如果没有这种能力,如果我们不能把自己的精力集中起来,我们就会输掉比赛,甚至在比赛之前就已经输了。

不管目前的情况有多糟,调整好情绪,保持冷静的头脑,认真地击下一个球,这样整个比赛都会改观,即使失败也会在转瞬之间变成胜利。

心灵感悟:

冷静是智慧美丽的珍宝,它来自长期耐心的自我控制;冷静是一种成熟的经历,来自于对事物规律不同寻常的了解。一个冷静的人不会在任何事情面前大惊小怪,即使在大风大浪中也会如岩石般屹立于海岸,岿然不动。保持冷静,就会拥有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人生。

隔着那道玻璃窗


郑潇本不是个多情的女子。在一般人眼里,她的冷静和理智多少显得与她的年龄有些不大相衬。邻居们看着她披着一头秀发,端庄地上班下班穿过爬满牵牛花的花墙,总是那么一套浅灰色的衣服,都替她委屈,觉得她完全可以打扮得再花哨一点。她客客气气地跟大家打招呼,然后挺着丰满的胸穿过大家的视线。大家觉得现在这社会,像她这样端庄娴雅的姑娘已经不多了。家里有儿子的,都琢磨着想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她,但私底下又觉得这门亲事真有些不般配。这样的姑娘上哪儿去找哟!邻里邻居这么多年,并没有她的半点风言风语,这是多么难得?然而又都替她惋惜,觉得她不该那么冷傲,把很多大好的时光都错过了。

也是,郑潇都28岁了,还没有一个小伙子跟她相随着出入,这多少让人有些遗憾,连她的父母都认为女儿眼光太高,有些过于挑剔了。郑潇的母亲是大学的教授,有事儿没事儿总要对女儿唠叨,说你不要对男人抱太多的幻想,他们每个人都有缺点。如果你要求他们完美无缺,除非你自己是上帝,亲手去塑造一个。郑潇当然听得出母亲的抱怨,她微笑着反驳母亲,说我没要求他们完美,我对世俗的完美标准不感兴趣,我只是要求他们中的某一个能少一点市民化,多一点与众不同的气质。

母亲说不知道你说的有一点气质是指什么,我看以前来过的男孩子都有气质。郑潇说我希望他们除了那点儿书卷气之外,还能有一点勇敢,而以前我见过的,全是些夸夸其谈的人。母亲说如果不是你有了什么毛病,那只能是你的想法太幼稚,太理想化了。现在哪个人不是追求实际的聪明人,你用得着让他们去当英雄吗?况且这个时代也不产生英雄。寻找英雄是一种古老的想法。郑潇说你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他们不那么文弱,不那么实际,不那么自私……母亲干脆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别说了,放弃吧,放弃你这些可笑的念头。你的要求太高了。

但郑潇觉得自己的要求一点儿也不高,她并不觉得自己过于挑剔。郑潇的父母虽然都是教授,可郑潇并不要求那个人的父母一定要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当然有也不是坏事),也不要求他有多高的学历,这个郑潇早已看透了,很多有学历的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文化。郑潇心目中的择偶标准是:那个人至少应该有一副说得过去的外表,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不像现在的读书人,他们在街上走,你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来。他们那小心谨慎的样子,他们那凝神敛视的表情,你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是教师,是医生,是大学刚毕业还没捞到钱和权的知识分子。郑潇希望自己的那个他坚定、脱俗,和他在一起有依靠感和安全感。她不像现在的那些女孩,一味地只是寻找什么有钱人。把金钱作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她实在不屑于此。郑潇觉得自己已经很市民化了,觉得和其他人比,自己不仅没有挑剔,而且简直是没有条件。街上那么多勇敢的流氓,那么多有各种文凭的人,那么多艺术家,郑潇就不信没有谁能把这些人的优点结合起来:有流氓般的勇敢,有差不多的文凭,有艺术家的气质。郑潇要找的对象就是这么一个人。但就这么一个人,郑潇也从没碰上过。

郑潇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很说得过去。一走在大街上,总能引起很多人的注目。

她本科毕业,有学士学位,工作单位也不错,所以她觉得自己在择偶问题上并不理想化。按说好几百万人的城市,这样的男孩还不好找?但郑潇就是找不到。

郑潇的父亲退休以后在一所民办大学当校长,家里进进出出来提亲说媒的也不少,可他们推荐来的男孩全差不多,好学、勤奋、严谨、聪明,有一定的事业基础,郑潇不喜欢。郑潇希望在这些优点上多一点淘气,这样她就可以因他的淘气打他的屁股。郑潇命不好,碰不到。这实在是座令人失望的城市,这座城市全是些唱着流行歌曲举着学历跳着摇滚然后装出一副好学的样子的男孩,他们都不对郑潇的心思。

郑潇觉得很没劲,自己的一双手竟没有一个男孩儿的屁股好打。不仅父母觉得她怪,连她自己有时也觉得真有点儿怪呢。

眼看又到年底,父母家人都替她着急。这种迫切的心情又促使了很多专业或业余媒人的活跃,郑潇的事儿突然也就有了眉目。有个母亲的同事,给郑潇介绍一个研究生,个子高高的,相貌也看不出什么缺陷,31岁,其它条件也好,虽是农村出身,但并没有什么拖累。双方见了一面,男方自然十分乐意。轮到介绍人来问郑潇,郑潇还没说话,母亲已急得手心冒汗,抢过话头说让他们先处一处吧!又说郑潇你别太挑剔了,就和这个处一处吧!郑潇已经疲倦了,既然母亲坚持,就随她去。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郑潇的同事有好几位,挑来挑去老在了家里,最后不得不找二婚男人成家。现成的榜样摆在那儿做教训,郑潇哪里还敢任性?这样,31岁的研究生就来过几趟,但来了之后,跟郑潇却没有太多话说,倒是跟她父母颇能谈得来。郑潇呢,也渐渐觉得他总的来说还不令人讨厌,但又无法与他亲近。彼此说几句话,客客气气。郑潇想,古人所谓的相敬如宾恐怕就是这个样子吧?郑潇的母亲见事情有了进展,唯恐夜长梦多,就想先把事情定下来。按一般的市民讲究,所谓的定下来就是男方或女方摆一桌饭,在饭桌上,由介绍人主持,把男方和女方不好直接商谈的彩礼钱,婚期等事定下来。郑潇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便不想走这些俗路。他们认为在饭桌上或什么地方谈钱财简直和做一桩生意没什么两样,是种很下流、很恶心的勾当。但他们认为吃一顿像样的饭是必要的。好好吃一顿饭,相当于举行一次仪式,标志着这件事已经得到长辈的许可,从此两个年轻人就可以隆重而正规地开始进一步了解了。他们的想法是把介绍人找来,把有身份脸面的朋友邻居找来,宣布出女婿的身份,让他从这一刻起就带着某种承诺和义务进入这个家庭,不能把这件事当成是一桩儿戏。更重要的是要让大家知道郑潇已经有了适当配偶的同时,压给郑潇一份沉重的责任感,她必须从此认识到以前那段自由的日子已成为一种历史,自觉维护和未婚夫的感情同时意味着维护这个家庭的某种荣誉,而实际上,父母现在最担心的仍是她那种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知道郑潇的父母都是那种老式的文化人,他们做事和现在的文化人不大一样。依他们的主张,这顿饭既要吃得好,显出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又不要太铺张,给人造成一种急不可待的印象。一切要显出优雅、自然、从容。郑潇的父亲很会烧菜,这一点跟很多南方男人一样。他认为菜不在多,而在于精致,他尤其反对北方人的做法,无论好坏,乱七八糟往桌上一堆,堆起一个丰富的垃圾堆,让人看着心里发堵,没有食欲。他的原则是高雅、实惠,要让人感到这个家庭无所不在的文化意蕴。菜是郑教授亲自按菜谱定的,有绿、有白、有红、有黄,单从颜色上就令人赏心悦目。由于讲究,郑教授做起来不免费一些功夫,他没想到他越是这样认真,女儿心里就越感到沉重。

郑潇想这纯粹是赶鸭子上架,我自己的事,我还没想好呐。但又一想这句话早不跟父母讲,现在客人都通知了,再讲不是伤他们的心吗?但不讲,这顿饭一吃,就等于这件事已成了定局,这样一想又觉得心里堵得慌。但讲又怎么讲?说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不同意这一个同意哪一个?这话郑潇断然是讲不出。然而话又说回来,眼下这个尽管没什么缺点可挑,似乎也没什么优点。和所有这个年龄的读书人一样,说话、办事那么稳当,那么得体,那么有分寸,但却没有什么突出的东西吸引郑潇。再往深里想,今后一辈子就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没有波折没有刺激也没有浪漫地过一生,郑潇的内心深处就有轰然那么一跳,这一跳就使她禁不住烦躁起来。她发现自己实际上多么渴望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可这顿饭一吃,这个机会似乎就再也没有了,她就要被人牵着推着拉着走向平凡,和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躺在一起呼吸,为他生孩子洗衣服做饭,听他吐痰说话放屁,然后是衰老、死亡。这一辈子就这么默默地过去了。自己挑了半天,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这样一想,郑潇真是烦透了。她想找人发火,想大哭大喊几声。后来郑潇想自己还是到街上去走走,免得憋不住,惹父母伤心。

现在郑潇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郑潇觉得自己的心情一点儿也没变好,相反变得更坏。她觉得街上这么些人跌来撞去简直岂有此理。这么多人在街上干什么,从哪儿来这么多人?马路这么肮脏,空气这么污浊,人们的表情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笑容里透着说不清的暧昧。郑潇看着想着,就想揪住什么人打一顿,掴他两个耳光或踢他两脚。她忽然为自己的极端情绪很吃惊,我这是怎么啦,干吗这么大火气?再一想觉得自己好没道理,自己不也是这人群里的一个吗?自己跟他们有什么分别呢?她走进一家商场,忽然想起洗面奶用完了,于是决定买一瓶洗面奶。挑各种牌子的洗面奶的时候,售货小姐的礼貌使她心情平和了不少,她觉得这家商场不错,她们已学会了微笑着打开你的钱夹。郑潇选了自己常用的那个牌子的洗面奶,看着那些摆放整齐的商品,心里变得愉快起来。现在她顺着装修华丽的柜台一路浏览下去,她正在走近故事的中心。实际上,以上的这些交代都是走近故事中心的铺垫。

在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发现这一切交代都必不可少。

郑潇在化妆品柜台转了好大一会儿,这个时候她忘记了家里今天要举行重要的宴会,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在客人到来以前赶回去,从而表达一种必要的礼貌。

她很投入地看了几种广告里宣传得很火的润肤露,这时,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她抬起头来,见那人已经走到她的跟前,正满面笑容地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她。陈亮!郑潇笑了一下。郑潇说你好。陈亮说你也好郑潇,我记得你说过你不爱逛商场的,今天却让我抓住了。郑潇说我说过这句话吗?就算说过也没说错,不爱逛不等于不能逛,偶尔逛一次并不算什么过错。陈亮说郑潇你的嘴巴还是那么厉害,我反正是说不过你。但我觉得最不爱逛商场的女人也比男人逛得多。郑潇说我今年头一次来这儿就碰见你,说明你肯定天天来逛商场,不然我怎么第一次来就碰上了?陈亮说我不和你斗嘴,好容易见一面,你也不说关心我一下。郑潇说那我就关心你一下,有小孩了吗?陈亮笑道,连老婆还没有怎么会有小孩?你关心人也步伐太大了一些吧。

郑潇说怎么还没找女朋友呵?陈亮说这当然得怪你。郑潇说怎么能怪我?陈亮说我心里老用你做标准去衡量对方,结果总也不成。郑潇说谢谢你夸我。我发现你现在变得很会说话。当初你的机灵劲儿哪儿去了?陈亮在两年前曾被人介绍过给郑潇,来往了几次,郑潇觉得两个人缺少共同语言主动提出分手。不料两年后再度相遇,倒没有那种相爱不成便成仇的尴尬,反而像是多年不见的知心朋友。

陈亮说我当初被你压倒了,特别是你们家那种气氛实在让人很压抑,所以我是显得傻了点儿。要是再能有一次机会,我相信一定会比那次要好。我总在想你。

郑潇觉得该结束了,她伸出手来和他握手说再见。她当然不能再给他机会,她已经没有什么机会可以随随便便地送人。但凭心而论,和陈亮这样胡说了几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她觉得陈亮身上有一股动物的原始的野性,他竭力想把它隐藏起来不被人发现,但它确实能让人感觉到。她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一点呢?莫非自己真的老了,老到喜欢一个只要赤裸裸恭维自己的男人的地步?但他那股野性,的确不惹人讨厌。

陈亮那结实的背影已消失在朝大门口涌去的人流里,为了避免再碰上他,郑潇又在商场的大厅里逗留了一会儿。她一边走一边回忆,她记不起当初和他在一起的细节,总之他处处显得平凡。谈了几次,每次都是她在应酬,后来她终于明白自己这样做,完全是碍于把陈亮介绍给自己的那个朋友的情面,她通知了那个朋友,让她处理掉他。朋友一度曾担心他会继续纠缠,还狠狠伤害了他一下。现在想来,郑潇忽然有点感动。这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居然一点儿都没有记恨她。

郑潇觉得无论如何也该回去了,今天毕竟是自己的事。可一想到自己到底还是妥协了,心里那股不痛快又升了上来。往家走的时候,在立交桥附近,郑潇看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圆圈,她看见大家一副很激动的样子,心想一定是耍猴或是少女卖艺什么的。她刚要从旁边走过去,突然看见陈亮的那张脸。郑潇本该走掉,但她实在想知道人们在看什么。她叫了一声陈亮,而且上前碰了一下陈亮的那只露在外面的手。事后她记起来,他的手很凉。这时陈亮看见了她,他很高兴地转过身来拉住她的手,他用身体前后挤了一下,这样郑潇的身体就进了人群里面。她听见陈亮说,这下你能看见了吧!郑潇看见了。眼前的那一幕,让她觉得热血直往头上翻涌。她看着,不知不觉就流下了眼泪。郑潇看见一个男人正搂着一个女人在地上翻滚,那个男人把手伸进了女人的内衣,而那女人则靠了不住扭动而竭力摆脱男人伸进内衣的大手。女人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土,她的嘴巴因急促的呼吸而不停地吐出白色的唾液。郑潇的脑子全乱了,她无法再看下去。她眼前晃着女人的红毛呢裙在地上的泥土里滚动。男人的手终于从女人的内衣里缩回来,似乎拿到了一件什么东西。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地上的女人又纠缠住他,紧接着是女人锐利的嚎哭声。那男人则狞厉地举着胜利而丑陋的手,力图挣脱她的纠缠,从而带着钱包离去。

郑潇突然很恨这群围观的人,他们竟如此麻木而耐心地观看,居然一点儿也不愤怒,一点儿也不羞耻。这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被陈亮紧紧抓住,陈亮正侧目观察她的脸。走吧,陈亮说,咱们走吧!她突然觉得他真卑鄙,这种时候他居然有心情握一个女人的手。放开我!她猛地挣脱他的手,仰起脸对陈亮说,你真恶心!你们这些男人真恶心,我恨我是个女人。她夸张的语调立刻引起了旁观者们的注意,有几个人笑了起来。

她的脸色通红,不顾一切地冲向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电话亭里有一个满脸深情的中年男人在打电话,郑潇说对不起,一把夺过电话,然后报了警。

她离开电话亭后看见的下一个画面是,那里仍然蜂拥着那么多人,只不过人群的中心不再是那个女人和那个流氓,而是倒在血泊中的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刚才曾握过她手的陈亮。郑潇一下子惊呆了。许久,警车呜咽着从远处驶来。警察把围观的人群驱散开,小心地来到陈亮身旁。看着他涌血的身体松弛地被扔进警车,她突然蹲在地上呕吐起来。而围观者立刻又围住了她。怀孕了,他们说,这个女人怀孕了。

郑潇被整个事件击中,暴力和热血形成的场面使她激动不已。回到家,她在整个吃饭过程中都紧绷着面部肌肉。她甚至是带着某种容忍的态度和大家在一起吃饭聊天,她看着大家文质彬彬地坐在那里,痛苦地发现自己的忍耐力是多么的持久。

终于她没能坚持到最后饭局结束,提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父母因她的提前离席略有不满,于是用加倍的殷勤招待着客人,父亲不时说几句机智幽默的话,引发大家阵阵轻松的笑声。郑潇在床上躺着,觉得父亲是那样做作和无聊,他的那些小机智小幽默是那样浅薄和虚伪,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客气和相互称赞,都让人难以容忍。

那顿冗长的饭终于吃完了。她的未婚夫王沂东以家庭成员的身份送走了客人。

然后她母亲给他们沏了茶,父亲便坐在客厅和他开始下棋。郑潇的父亲会下围棋,王沂东也会下围棋,这一点让郑潇的父亲惊喜不已。郑潇躺在床上,整个床似乎都在翻滚摇晃,她听见他们在客厅里敲击棋的声音,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悲哀。陈亮就要死了,而别的人却如此安闲地下着棋!她忍不住冲进厕所吐起来,她看见刚才吃进去的红色食物已变成粥状在马桶里打着漩涡流进深不可测的下水道,又想起陈亮那满身上下的血迹。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她无法更进一步地思考这些问题,那些血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受了深刻的惊吓。

王沂东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好,轻轻地来到她的房间,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伸出手在她额头摸了一下,还好,他说,还好,不是很烧。郑潇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厌烦。她推开他的手。请你出去,她说,请你出去。

他迟疑着,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对他,他面子上下不来。但他还是退了出去,他在瞬间已做出决定,将来一定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来忍受这个知识分子家小姐的坏脾气。郑潇听见门轻轻地关上,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多么恨这些温文尔雅的人,他们说话、微笑、走路,都透着不自然。就连刚才他的手在她额头的一摸,也是那么的乖巧和虚伪,你病了,他却假借关心来抚摸你,走近你。

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客厅里的棋子敲击声渐渐催动着她的倦意,她睡着了……猛地,她被一阵钻心的疼痛刺醒了。她睁开眼睛,在黑暗里注视。渐渐地,她看见了她所熟悉的那些家具模糊的轮廓,它们唤起她一种安全熟稔的感觉。她从恐惧中走出来,她嗅见了被窝里弥漫出来的由她肉体所制造的那股熟悉的气息。她的胸部痛感消失了,她听着窗外的风声。然后她发现自己此刻是多么地牵挂陈亮。他怎么样了,会不会死?她不敢再想了。

整个夜晚郑潇再也没能成功地进入睡眠,她的思绪飘浮而混乱。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陈亮那苍白的脸和柔软的身体,她又听见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她回忆整个过程,想起他握住她手的情景,不明白整个事件的任何必然性。他本来也只是个看客,怎么后来会被卷到事件中去呢?她去打电话的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莫非他和那女人有什么瓜葛?这样想着,直到天亮。

郑潇在一家科研单位上班,这家科研单位和大多数科研单位一样,没什么事好做。市场经济似乎暂时用不着他们这些人。由于没事可做,大家平时也不怎么认真上班。郑潇倒是挺认真,虽然一大早起来就觉得身体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去了单位。

她在单位忙了大半天,后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头痛、恶心,而且身上直出虚汗。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病了。她给主任请了假,回家吃了两片感冒药,昏昏沉沉地倒下便睡。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她觉得好了一些,就到客厅去找水喝,见老同学俞文秀正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她。俞文秀说,我才看出来,你原来很有福气!郑潇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俞文秀说,还记得我以前给你介绍过的那个陈亮吗?多亏你有眼光没找他,他出事儿了。看俞文秀那神情,似乎为她没有找陈亮而专程来给她道喜。

郑潇感到格外难受。俞文秀的那股兴奋劲儿是显而易见的。这个陈亮,谁知道是为什么,跑到街上跟人打架。说不清是为个女孩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让人打坏了。你也知道我们厂,台湾老板特抠门,规定凡是自己得病,厂子一律不管的,像他这样流氓打架,厂子要除名的。你呀当初真有先见之明,据我所知,他是很爱你的哟!俞文秀咯咯地笑了起来。

望着她那鲜艳欲滴的嘴唇,郑潇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她感到身体里面有一个火球在滚动,而且愈滚愈大,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

她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是她把他推进事件的漩涡中去的。是她那几句话,那个夸张的动作,将他推了进去,使他成了事件的受害者!这个答案如此残酷,它使郑潇顿时坐立难安。如果说当时所有围观的人都应该承担某种道义的话,郑潇无疑也不能例外。每个人都在做卑鄙的看客,没有谁会因此而感到羞耻。陈亮也是人群中的一个,陈亮绝不是英雄,而你郑潇却让他担负起如此沉重的义务,这个义务便就此将他击倒了。公正地说,郑潇做得太过分了。郑潇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颤栗与不安。

她来到市人民医院。在四病室外面的小窗前站了很久,从这儿可以看见里面正在抢救中的陈亮。如果不是事先问过,她绝不敢相信现在躺在那儿的会是陈亮。他的脸和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完全对不上,它变歪了,变丑了。这就是抢救吗?郑潇不禁疑惑。既没有大夫,也不见护士,只有氧气瓶和几个吊瓶。这种情形与她想象中的抢救简直是两码事。

她去问值班大夫。值班大夫是个中年男人,他正在他的岗位上用电炉热一小饭盒猪肉。对于此刻有人打扰,他显然很恼火。他不耐烦地说,四病室就是抢救病室,他在抢救病室,当然就是在抢救。连押金都没人来交,这已经不错了,还想怎么样?然后他抬起头来,看见了郑潇的美丽。他立刻把电炉的插销拔了,并用盖子盖上了那盒猪肉。他开始变得热情和饶舌起来。他先问郑潇是患者什么人,当郑潇回答说只是一般朋友时,他立刻笑着说:够呛!你这朋友够呛!不过暂时是死不了。

虽说还没脱离危险,但我敢打赌,24小时内没事。以后可就难说了,因为那一刀插得很深,不仅把肠子插断了,而且切断了脊椎神经,弄不好将来要成为植物人或全身瘫痪什么的。大夫快乐地叙述着。郑潇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快乐,一股冷气从她脚底漫上来,涌过心脏和大脑,她整个僵在了那里。

郑潇说他的家属正往这儿赶,你们用不着担心押金,押金不会有问题的。男大夫说,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我建议你见一见我们院长,如果他同意,我们就可以用一点儿好药。于是她跟在男大夫的屁股后面,开始穿过一条昏暗而狭长的通道。

走着走着,她忽然怀疑这个男大夫正把她领往装满尸体的停尸房,他会在那里残忍地切割她那富有弹性的肢体。所幸的是这段昏暗而恐怖的通道到了尽头,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长着一双鹰眼的高个子男人面前。她发现自己说话结结巴巴,在那双鹰眼的注视下她显得很紧张。她觉得医院里的人目光真厉害,他们看你的时候你觉得他们正用一把锋利的刀割你的皮肤,然后研究你的骨骼,是的,他们看的是你的骨骼和器官。

现在郑潇正试图说陈亮受伤是一次见义勇为的行为,她发现自己正在努力争取院长的同情心。她说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应该得到所有部门的同情和支持。渐渐地,她产生了想要征服院长的念头,她用的是那种演讲的语调,说到最后,她已是热泪盈眶。这时鹰眼开始说话了。他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如果我总在这里发善心,每天不知会有多少人值得我去可怜,他们跪在那里,给我磕头。

但我没办法,我底下有百十号人要吃要喝,我告诉你,医院光欠外头的医药费就十几万。不过既然患者的家属正带着押金往这儿赶,那我会让他们给他用点好药的。

我不知道你是患者什么人,但我必须告诉你,希望你们尽快把押金送来,愈快愈好。

郑潇弯下腰,给鹰眼鞠了一躬,说谢谢。当她往外走的时候,听见鹰眼叫她等一下。鹰眼说:这个叫陈亮的患者真是见义勇为吗?如果你敢确认这一点,我建议你去找找市里刚成立的见义勇为基金会。另外,患者的单位可以先出一点钱嘛,救人要紧,无论谁把钱拿来都可以,先救人嘛!郑潇去了陈亮的单位。此刻她正坐在经理办公室的软软的羊皮沙发里,感受着那个受聘于台湾老板的中国经理那挑剔而冷漠的目光。

很遗憾,小姐,我不能帮您的忙。公司对陈亮一直是很器重的,但他不惜这一切,去外边和人打架,他被人打坏了不说,对公司的形象也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所以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可以告诉您,他已经被我们这里除名了。经理做了个耸肩摊手的动作,这个动作完全是从电影里学来的。郑潇说,你们这样做不公平,他是为了救一个女孩受的重伤,你们应该帮助他,而不应该将他除名。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经理又耸了耸他那窄小的肩。很遗憾,小姐。如果他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去和歹徒搏斗,我们是会帮助他的。可惜他不是。他所做的跟本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本公司只生产西装,而不生产见义勇为的英雄。我们的最高利益就是金钱,凡是和这个利益相抵触的行为,我们都将毫不客气地与之进行斗争。假如真如小姐所说,陈亮是为了救别人而负的伤,那他就是干了一件本应由警察干的事,也就是说替政府干了事,我想小姐您是不是应该去找政府,向他们讨个公道?经理没忘记做那个耸肩摊手的动作。

郑潇站起来。你真冷静,冷静得简直不像个中国人。经理说,谢谢小姐夸奖。

可惜我真的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我没有夸奖你。郑潇愤然离开了那间办公室,她感到震惊,同时又有着深深的失落。

现在是中午了,郑潇穿过灰尘弥漫的冰冷的大街,心中充满了惆怅,她像一只被风浪打折了舵的船,不知将漂往何处,更不知获救的码头究竟在什么方向。后来她来到一幢庄严肃穆的大楼底下,看到卫兵、红旗和国徽,她差一点要逃离开去,她害怕这份庄严的沉重。检查证件,填写卡片,她终于走了进去。然后她在空旷而静寂的大楼内游荡。所有的人都用严厉审视的目光注视她,他们用简短压抑的话语结束她的询问,他们不习惯对陌生人使用微笑和温和。后来她找到一个叫精神文明办公室的地方,她被告知,她要找的事归这里管。但里边在开会。她站在门外等着。

终于,会散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矮个子男人接待了她。他姓朱,是精神文明办公室的负责人。朱主任的目光在郑潇的脸上咬了三秒钟,然后他变得柔和了,温暖了。

喝点儿水吗?他说。

郑潇在这儿了解到,精神文明办公室前不久的确筹建了一个见义勇为基金会。

基金会由市委书记任名誉会长,市委秘书长兼任会长,也就是说必须由秘书长同意,方可得到救助的那笔资金。还有一点,这项资金属于专项资金,一般在年底作为表彰时才会动用,如果用于对见义勇为者的救治,必须符合以下几个条件:1、确系见义勇为受伤并伤势严重,个人经济条件无法承担其医疗费用;2、见义勇为者的工作单位亦无力或不能承担其医疗费用;3、确系见义勇为且事迹较为突出,家庭经济条件又比较困难者。

朱主任说我乐意帮你,只要你们能到公安部门那里,让他们出个材料,我们就可以想办法帮你。郑潇说那好吧。于是离开了这幢庄严肃穆的大楼。尽管自己的脸被朱主任的眼睛咬得伤痕累累,但她心里还是愉快了一点儿,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充满希望的飞蛾,不停地飞呀飞,离那点微弱的光芒越来越近。

郑潇在傍晚时又回到医院,她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看见一个浑身是土的农民。

这个农民仿佛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肮脏的头发里有着纸屑和砂砾。他自称是陈亮的大伯,刚得到这个消息就从郊区赶来了。他把家里仅有的2000块钱都带了来,但医院说这点钱只够维持几天,离动手术还差得远呐。他说陈亮没有父亲,自小就跟着他,好容易把他培养得上了大学,可现在却出了这事。他咕哝着,这社会,穷人有病就是个等死,我们就不出院,死也要死在这里,死在家就白死了,死在这还能找人说理,陈亮是被人害的,说到哪儿也得有人管!郑潇见他热泪滚滚,也忍不住心酸。她说,我们不能赌气,我们要想办法找钱救他,不能让他死!郑潇掏出身上仅有的300块钱递到老汉手里。

回到家已经快10点了,全家都在等她,她的未婚夫王沂东也在。郑潇想了又想,觉得有必要把这事告诉家里,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

她说了。她看见他们都没有激动起来。母亲说,你和那个男孩没有任何关系,当然我们应该有同情心,可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人值得我们去同情,而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母亲不安地望着女儿的未婚夫,她不希望他因此有什么不快。

父亲说,这就是当今社会的弊端,政府天天号召人见义勇为,可真有人挺身而出受了伤,就没人再管了。我建议你今晚给报社写封信,让报社呼吁一下,发动全社会来帮助他。

郑潇突然发现自己以往所尊敬的父母此刻是多么虚伪。她把目光对准未婚夫,咄咄逼人地说,你肯借给我一些钱吗?她看见自己的未婚夫以往沉静理智的目光在自己的注视下溃退了,慌乱了。但他终于选择了一条明智的路。他说,可以,但并没有很多。好吧,请你明天早上把钱送到我的单位,我9点在门口等你。

第二天,王沂东把2000块钱送到郑潇单位的大门口。他把钱交到郑潇手里,觉得此刻自己已经具备了对此事发表意见的资格,他说,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这样关心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你能坦率地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他?郑潇说,这些钱我大约会在下个月还你,你要利息吗?郑潇整个上午都在打电话借钱,后来她总共借到现金一万三千块。

下午她请了假,跑到医院。她找到院长,把钱放在他面前。院长笑了,说:有这点钱,我们可以为他进行手术了。郑潇说什么时候安排手术呢?院长说再等等,现在太危险。你没找见义勇为基金会吗?如果他们肯出钱,我们可以请一些专家的……你是说这些钱还不够?郑潇问。

院长轻轻地点点头,说我们希望能把手术的准备工作搞得更好一点。你知道,脊椎神经受伤是很麻烦的,搞不好,生命就有危险。钱多总没有坏处,你说呢?钱多的确没有坏处。可是他的一切难道就没有别人来关心一下吗?是谁把责任全推给了我?郑潇离开医院时,这样愤愤不平地想。但她又知道,如果她此刻甩手不管,陈亮的事就真不会有人去管了。他那个浑身是土的大伯能干得了什么?走在大街上,郑潇的信心又恢复了,她相信这件事应该有人来管的,那个朱主任不是说他们会管吗?也只有他们管起来,郑潇的责任才能卸下,她借的那些钱才能有个着落。一万多块钱,那可是自己一年多的工资啊!但又一想,觉得自己太自私,陈亮现在都快要死了,自己却在计较如何还那一万块钱,这不是太冷酷了吗?那天如果不是她,陈亮会冲上去吗?如果他不冲上去,那个女孩就得在大庭广众下遭污辱,陈亮的出现,救的不仅是那个女孩,而且救了所有围观的群众,同时也救了陈亮自己,使他们没有彻底坠入到无耻的深渊中去。但得救的众生呢?那个被救的女孩呢?他们去了哪里?郑潇知道自己这样想问题太学生味儿了,但又忍不住要这样想。

下午4点40分,郑潇来到中山路派出所。但派出所拒绝了她的要求。他们说那起斗殴事件,在没有抓获凶手之前,不能被确认是见义勇为行为。因为见义勇为必须具备三个要素:1、被救护者;2、见义勇为者;3、歹徒。三者缺一不可。而从这次斗殴现场的情况来看,应属于一般性质的流氓斗殴,伤者费用将来应由伤人的另一方支付。

你们这样说不公平。郑潇说,他是见义勇为,那天是我给你们打的电话。

派出所的人笑了,说谁知道你和伤者是什么关系?有些情况本来应该保密,现在告诉你,据我们对现场的了解,被害者肯定认识歹徒,等他清醒过来他肯定会讲。

郑潇愤怒地说,他怎么会认识歹徒?照你们这样说,他如果死了,歹徒就不抓了?派出所的人板起了面孔,说你说话注意点儿,此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定成见义勇为是不可以的。郑潇愤然离开了派出所。她觉得他们真是一群蛮不讲理的人。可是走着走着,又觉得他们未尝没有道理。那个被救的女孩为什么当时跟歹徒一起消失了?她为什么不来报案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郑潇开始寻找一个外号叫野玫瑰的女人。她是从路边一个卖烤肉的小贩那里得知这个名字的。事发那天,他恰好在附近卖烤肉,因为当时现场流了血,影响了他的生意,一提起那天的情景,他就十分生气。不过他还是告诉了郑潇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那个女人是做那一行的,只要挣钱,她什么都干。她卖起肉来可比我卖烤肉还能宰人。

郑潇后来在一个叫帝豪的酒店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野玫瑰。她当时穿得很少,可以看出她并非不冷。郑潇想,有个男人为她都要死了,她却平静地站在这里勾引别的男人。这是多么的不公平!郑潇说明了来意。

但对方睁大眼睛,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她说大姐,我不认识你。

郑潇抓住她的手,说你认不认识我没关系,重要的是那天为了救你的那个男人需要你的帮助。

对不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野玫瑰说。

郑潇说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做人要有良心,人家为了救你,都快要死了,你还说这种话。

野玫瑰说请你放开我,你把我捏疼了。郑潇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郑潇说,我来只想让你说句公道话,他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他不是流氓斗殴。就这样,就已经把他救了,你明白吗?野玫瑰沉默了。他真的要死了吗?郑潇松开她。真的,他没有钱治病,需要一个基金会的帮助,但必须由你来说明,他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我不同情这种男人,野玫瑰说,他没有能力帮别人的忙,实际上他只能给人添乱。

郑潇真恨不得揪住她的头发往地上撞,她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你出不出面是你的事,我还会找你的,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事。我会把公安局的、报社的都找来,你自己看着办吧!郑潇威胁对方,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请来那些人。

野玫瑰变得柔软了,她冲郑潇笑了一下说,大姐,让我考虑一下,能把你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留给我吗?我会尽快跟你联系的。

郑潇把名片给了她。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女人正欢快地朝一个中年男人走去。一阵清脆的笑声使郑潇禁不住泪流满面,她感到一种铭心刻骨的绝望。她想自己此刻是多么孤独,所有的人都在寻欢作乐,只有她一个人背着沉重的道义在黑暗里前行。她凭感觉知道野玫瑰是不会跟她联系的,她们久堕风尘,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对这样的人,你还能有什么指望呢?那天夜里,郑潇没有回家。她一个人在街上转到很晚,然后又去了医院。在医院的走廊里,她看见王沂东正坐在长条椅上默默地抽着烟,看上去,他像是在等她。

我想和你谈一谈。我想我们之间应该真诚。

改天吧!我累了。

我非常想和你谈一谈,就说几句话,累不着的。

可不可以明天?我们有的是时间。

王沂东不再说话了。他默默地看着她,表情显得异常难看。郑潇在长条椅上坐下来,此刻她觉得自己真的很疲惫。

隔着那道玻璃窗,她看见陈亮躺在黑漆漆的病室里,浑身插满了管子。谁来证明你?郑潇突然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她眼前恍若星光一样黯淡的那点光芒,渐渐地在她心头熄灭了……

谁记得玻璃蓝的海水


她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漫过双脚的冰凉海水,是明亮而绝望的玻璃蓝,犹如唐济泳的眼睛。

于是,这场比赛似乎在顷刻间转换了意味,是的,她要去真正告别。

同那场无边而无望的浩荡爱恋。

葛碧瑶第一次见到唐济泳是在体育馆。

是夏,游泳池里人满为患,葛碧瑶带着十岁的表妹坐在岸边玩耍,却忽然听见附近尖利的呼救声。

葛碧瑶原本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空着的座椅,而后陡然明白。也没有顾上交代表妹,她便已一个挺身,跃进了水里。

唐济泳被捞上来的时候犹如一只翻了肚白的鱼,失职的救生员依旧不知去向,围观的人似乎有懂得救援技巧的,不断催促葛碧瑶为昏死的唐济泳做人工呼吸。

十六岁葛碧瑶脸上渐渐腾起了淡淡的红晕,要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女生,去为一个陌生的,大约同年纪的男生做人工呼吸,实在有些难为人。

只是,唐济泳的脸竟越来越白,仿佛一张薄纸,一吹,便要坏掉。葛碧瑶急了,慌慌忙忙的俯下身去。

人工呼吸的技巧葛碧瑶当然学得好,学跳水十年,精通水性的她倘若连这些都无法利落地完成,那便实在有愧教练的栽培。

所以当唐济泳一口水咳了出来时,葛碧瑶打从心里吁了口气。而后,她迅速地钻出人群,牵起表妹溜进更衣室。

初吻没了,以这样怪诞的方式,葛碧瑶一面为表妹穿衬衫,一面为自己的遭遇悲叹。就当作做慈善捐了一个吻好了,葛碧瑶在回家的路上,无奈地做下决定。

只是,她却没有料到,隔日唐济泳竟窜来自己的班上,异常正直且认真地冲她伸出一只手,我能不能请你吃饭呢,就当报答你救了我。

葛碧瑶左瞧瞧右瞅瞅,生怕被人发现自己丢了初吻,慌慌忙忙地将唐济泳往教室外推,边推边敷衍,好的好的。

终于捱到放学,葛碧瑶一出校门,便看见等在对面的唐济泳冲自己热情的挥手,嘿,这里!

那一定是葛碧瑶一生中最糟糕的一顿晚饭,唐济泳将剥好的小龙虾放进她的碗里,分外认真地伸出一只手,谢谢你,蛤蜊。

葛碧瑶瞪大了眼睛,望向这个莫名奇妙送给自己外号的男生,他的眼睛里似乎流动着玻璃蓝的海水,用过世的祖父的话说,海水是最忧伤也是最明亮的液体。

葛碧瑶原本坚硬的心在瞬间软化下来,她伸出一只手,微微笑了,不用谢。

唐济泳却仿佛就此缠上了葛碧瑶,每日放学,都爱跟着葛碧瑶穿过几条街,去体育馆里看她做跳水训练。

巨大的玻璃窗被黄昏的光线晕染成玫瑰色,葛碧瑶站在跳板上,重复着相同的姿势跳入水里,水花噼里啪啦地溅射开去,唐济泳被溅湿了裤腿。

葛碧瑶有一点想笑,却还是冲教练点了下头,意思是拿一条毛巾给他。隔着半米的距离,葛碧瑶面有愠色把毛巾抛给唐济泳,你为什么跟着我?

唐济泳不说话,只是慢慢蹲下身,把手伸向天空蓝的池水里,我还是喜欢大海的颜色。

这是一座海滨城市,有数不清的海滩和贝壳,少年时期的葛碧瑶时常去海边散步,她还记得海水漫过她的脚丫时她单纯的快乐。属于玻璃蓝的快乐。

葛碧瑶顿了顿没吭声,唐济泳是个怪人,她深深的觉得。

训练结束时已临近天黑,唐济泳站在体育馆的门前,双手插进裤袋。有寥落地星星散落在夜空,四下安静得可以听见花落的声音。

你把我裤子弄湿了,所以要请我吃饭,蛤蜊。唐济泳看着迎面走来的葛碧瑶,神态认真而自然。

葛碧瑶气结,她平静的十六岁硬生生地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生打破,而这个男生,还带着一脸的正大光明。

他们在马路对面的摊子前坐定,夜来香馥郁的香气惹得葛碧瑶直打喷嚏,她忽然有些愤怒,你别跟着我了。

为什么,唐济泳异常认真的抬起头。

因为因为葛碧瑶竟然舌头打结,她一肚子的憋屈,面对着唐济泳泛着玻璃蓝的眸子,竟然全都平息下去。她深呼吸一下,试探着问道,你是混血吗?

唐济泳有片刻地痴愣,旋即恢复到初始的平淡,恩,是的。

意外的冷场,当葛碧瑶试图寻找下一个话题时,唐济泳竟然生生的冒出一句话,这一句,让葛碧瑶原本懊郁的心里,莫名泛起几分酸涩。

唐济泳很认真的举起杯子对葛碧瑶说,我们做好朋友吧!

那个夜晚葛碧瑶做了一个梦,仿佛睡在云朵上,轻而迷茫。醒来后葛碧瑶发现自己的枕头湿了,天亮了。

像小城中大部分十六岁女生一样,葛碧瑶拥有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要是说她有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她能像美人鱼一样跃入水中。

三米的跳板,零落的水花,葛碧瑶打从心底热爱着那一片蓝色。

她是属于无边大海的,她曾经这样深信。所以她没有恋爱的烦恼,当周遭的女生一个个悄悄地写着纸条,挽着男朋友的手走在湿湿的海风里时,她还在体育馆里重复着无数枯燥里的训练。

直到某一天,唐济泳大剌剌的闯入她的世界。

那个夜晚葛碧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唐济泳的请求,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生,犹如身后的海浪一般,带幽蓝的孤寂,飘忽而遥远。

高三的那一年里,葛碧瑶时常陪着唐济泳在学校对面的餐馆吃饭,五块钱一碗的牛肉面,唐济泳为她的碗里添许多的香菜,两个人沉默地吃。

春天的风还带着几分薄薄的凉,他们偶尔会说到葛碧瑶训练的情况,葛碧瑶挑起一大掇面条塞进嘴里,含混地说,市里快比赛啦,要争取拿到名额。

唐济泳便伸出手,似乎想要拍拍葛碧瑶的肩膀,却终究收回了手,蛤蜊,加油。

葛碧瑶的心间便荡起无端的失落,久久,不能散去。

他一直叫她蛤蜊。蛤蜊,蛤蜊,叫多几次,竟然生出几分莫名的亲昵,只是这份亲昵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她以为自己可以抓住,却依然为空。

三月的天空有零星的雨丝,葛碧瑶撑着伞走在前面,唐济泳便缓缓地跟在后面。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的半米的距离。

唐济泳曾在英国生活过十六年,而后回国,关于自己的事,唐济泳总是欲言又止,话到一半,他忽然清脆地笑开,用半句英文搪塞过去。

葛碧瑶的心底便渐渐浸散开一阵尖锐的凉,唐济泳的心是阖着的,像一扇门。他可以莫名地闯入自己的世界,而她却不能敲开那扇门,因为他从不肯给她机会。

是十七岁的春天,葛碧瑶在目送唐济泳离开后,独自乘上去海边的汽车。海风无情地掀飞她蓝色的格子伞,单薄的她站在雨里,任凭雨水将自己淋湿。

几乎是颤抖着,略带绝望的,她抱住自己冰冷的手肘,安静地闭上眼睛,开始承认某些越发清晰的事实。

她喜欢唐济泳,没有任何理由。

生活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认知而有所不同,葛碧瑶依旧是唐济泳最好的饭友,他们曾一起吃过那样多家店的牛肉面。虽然葛碧瑶始终不明白,这半个洋人,为何对面条这样执着,但她却从未问出口。

高中毕业后葛碧瑶没有悬念地考上市里的体校,而唐济泳,也被附近的另一所大学录取。生活同高中时期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唐济泳在某一天,突然带着一个熟悉的女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没有任何表情地冷冷介绍到,曾黎。

葛碧瑶当然认得她,确切地说,她们认识许多年。她们在同一个体育馆里训练,受过教练的训斥,站在同一个跳板上完成那些枯燥却在他人眼里显得异常优美的动作,她们是队友。

那一顿饭显然吃得索然,葛碧瑶推开了唐济泳递来的香菜,她认真地望着他,眼神清澈,今天,我不想吃。

那个夜晚,葛碧瑶醉了。当然,这是在唐济泳带着不胜酒力的曾黎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葛碧瑶一连叫上几瓶酒,她不会喝,但她想喝。

醉是一件多么轻易的事情,当葛碧瑶走在返回寝室的路上时,她居然滋生出几分悲凉的得意,而后,她听见自己的电话响了。

唐济泳的专署铃声,他在找她。

葛碧瑶蹲在一盏路灯下颤抖地翻开了手机盖,她咬住嘴唇如同赌气般的不肯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听筒那边唐济泳沉重的呼吸声。

一下,两下。这呼吸声犹如锤子一般,敲打着葛碧瑶的心脏。她觉得自己犹如等待审判的囚犯,在眼泪快要决堤的时候,她听见了唐济泳的声音。

他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你可以把参加比赛的名额让给她吗?

那天夜里葛碧瑶没有回到寝室,她在凌晨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转悠,走到一家大排挡,喝掉一打啤酒,而后昏死在了桌旁。

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面前坐着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陈嘉可笑又可气的指着葛碧瑶说,小姐,你可以喝醉,也可以酒精中毒,但是别挑我家的摊子啊,我们很无辜。

葛碧瑶牵了牵嘴角有些想笑,却终究没有笑出来,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地难受,于是傻傻地回问,洗过了?

当对方意识到葛碧瑶是指胃时,拼命地点了点头,一个女孩子,明明不能喝,还死撑,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的,满地都是好男人啊!

是的,失恋。连一个陌生人都觉察出自己的失态是因为爱情,而那个人,却为何偏偏犹如一捧快要冻结的海水呢?

葛碧瑶将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间,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她怕自己的眼泪溃不成军。

可是,她依然决定成全他。

那天下午葛碧瑶独自办理的出院手续,她忽然觉得那样庆幸,旅游期间的父母并不知道自己做过这样的傻事。

陈嘉站在医院门口等她,看见葛碧瑶出来,他指了指叫好的计程车,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路上葛碧瑶面无表情,倒是陈嘉主动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无限热情地说,乐意再次服务。葛碧瑶只是笑笑,没有答话。

当她抵达体育馆,向教练提出弃权时,她分明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失望和困惑。但她决绝得不肯给予任何解释,最后教练终于愤怒地甩掉了手中的毛巾,你怎么可以这样任性!

但第二日,新的公告还是没有回转余地地出炉,曾黎毫无悬念地拿到唯一的名额。她们在更衣室里遇到,曾黎努了努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作罢。

走到门前她忽然转过身对失神的葛碧瑶说,你不要恨他,真的。

葛碧瑶原本僵直的身体在一瞬间有些颤抖,她回过脸去看曾黎,目光一片空洞地答非所问,你要让他快乐。

失去了跳水资格的葛碧瑶当然让父母勃然大怒,他们逼问着她原由,她却顽固得不肯回应。父母终究拗不过子女,在葛碧瑶绝食的第三天,慌张的他们缴械投降。

葛碧瑶向队里请了半个月的假,她无力地坐在自家院子里的躺椅上,沉默地闭着眼睛,艰难地忍受内心的鞭笞。恍惚间,她似乎听见厨房里的母亲责备父亲的声音,你明知道瑶瑶对香菜过敏还往汤里加!

她的眼角慢慢变得濡湿,是的,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手臂会在吃过那些香菜后慢慢浮现出细细的红斑,又或者,他发现了,却并不上心。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的结束,曾黎去郊游扭伤脚不能参赛的消息,在隔天傍晚传来。教练在电话里试探性的问葛碧瑶,你还愿意参赛吗?

葛碧瑶没有回答。

唐济泳消失了,在她放弃名额后,他倏忽间失去了踪迹,却从未顾及她的想法。葛碧瑶心里有太多的情绪,却突然找不到适当的表情。那些爱,或恨,早已经弥漫成一片玻璃蓝的水雾,分辨不清。

她换了一件衣服叫了一辆车,司机问她要去哪里,她迟疑了片刻才说,体育馆。

其实她舍不得。让她放弃跳水犹如放弃毕生追逐的一半梦想,而另一半,便是那个永远触不到的,唐济泳。

她曾愿意为了唐济泳放弃一半的梦想,但现在机会重新放在她的手上,她很想贪心一次。

从教练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有久违的笑容荡漾在葛碧瑶的面庞,她忍受着内心的挣扎,终于鼓起勇气掏出手机,想要按下唐济泳的号码,却突然眼前一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是有推力的,然而当葛碧瑶睁开眼睛时,却已遍寻不到任何人。脚踝剧烈的疼痛让葛碧瑶流下了眼泪。

无意识地,她按下了了唐济泳的号码。接通那刻,她的哭声响亮而绝望,仿佛试图抓住唯一的稻草。

快来救我,她说。

唐济泳到底有没有来,葛碧瑶已不知道,因为她终于痛得昏死过去。而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身在明亮的病房,教练握着她的手颤抖得红了眼眶,我一定要查到是谁干的!

葛碧瑶却在一瞬间心死,她忽然觉得,一切已不甚重要。她兀自微笑起来,反过来安抚周遭的人,说自己很快会好起来,请相信她。

傍晚的时候,探视的人已悉数散去。霞光照进房间,葛碧瑶靠在白色的靠背上,忽然想起了陈嘉。她有点想念这个话很多,很明亮的男生。他和唐济泳完全不同,她想要自己快乐一点。

她拨通了陈嘉的电话。

陈嘉很快便风尘仆仆的赶来了,原来他和葛碧瑶念同一所大学,他们曾打过照面。

但你根本不记得我,陈嘉咬牙切齿地说,葛碧瑶便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个夜里在葛碧瑶的强烈要求下,陈嘉无奈地背着她溜出了病房。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一同搭上一辆计程车,沉默地赶往海边。

深夜的海水泛着银白色的光辉,葛碧瑶指着水气缭绕的海面对着陈嘉悲伤微笑,面目氤氲得,如同置身于仙境,你知道吗,它们在白天是玻璃蓝的,很漂亮却也很悲伤。是不是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带着冰冷的绝望呢?

葛碧瑶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她缓缓跪倒在冰冷的沙滩上,面向着身前无尽的苍茫的海浪,固执地喊着一个名字。

唐济泳,唐济泳

漫长而执着的声音,回荡在海岸,而后便渐渐,渐渐,被无情的海浪利落吞没。苍穹渐渐呈现出一种轻薄而有力的橙红色,她知道,天,就要亮了。

葛碧瑶退队了,在办理好出院手续的那天,葛碧瑶同时提交了声请。

她静静地站在曾经徜徉过的泳池前看着另一批活泼的小姑娘路过,她们的面容骄傲而干净,带着年少特有的无知和美好。

她和教练认真地握过手,年迈的教练仍在为无法找害葛碧瑶元凶而自责,他看见葛碧瑶,竟然红了眼眶。葛碧瑶伸出双手抱了抱教练,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们会从悲伤中走出去,因为未来还很长。她真的不再介意,谁的恶意,中伤了她的青春。

从体育馆走出来的时候,葛碧瑶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她听见嘟嘟的声响,依旧没有人接听。

十天后葛碧瑶转去就读体育新闻,在进教室的第一天,她撞见了陈嘉。陈嘉错愕地张大了嘴巴,葛碧瑶就开心地笑了,你肚子饿了想要吃鸡蛋?

陈嘉就讪讪地拼命摇头。

第一堂课结束后,陈嘉十分殷情地请葛碧瑶去吃饭,葛碧瑶没有拒绝。

路边摊,葛碧瑶喝多两杯就变得话多,我的初吻莫名奇妙地被他拿走了,最开始,我很讨厌他。

他像玻璃蓝的海水,飘忽而幽深。你以为可以握住,但其实,你根本没有办法掌控,你们之间的距离。

因为,他永远站在只属于自己的岛屿。

葛碧瑶捏着啤酒杯的手开始轻轻颤抖,陈嘉不知道该安慰什么才好,索性拍了拍胸脯,我说世界上好男人很多的,当然不仅他一个。

葛碧瑶没有说话。是的,其实爱情都一样,你有自己的执着,便不肯去将就,即便那些将就,也许胜过你的执着。

沉默的空档,葛碧瑶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接通后葛碧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曾黎。

葛碧瑶是在县医院的病房里见到唐济泳的,彼时唐济泳缠着绷带,模样如同笨拙的白熊。葛碧瑶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你好不好,她问得诡异。

唐济泳但笑不答,四个人沉默地坐在房间里,听着点滴滴答滴答的声响。尔后唐济泳忽然开口,你的腿,没事吧?

葛碧瑶的表情骤然僵住,我转系了,不跳水了,以后也许是个新闻工作者。

唐济泳裹着纱布的手臂悬了半空,突然没了动作。曾黎把削好的苹果切成片,小心地喂到唐济泳嘴边,唐济泳却忽然把脸别开去,我想静一下。

葛碧瑶就那样失神地走出了病房。她觉得胸腔似乎灌进了冰凉咸涩的海水,她无法听见任何其他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定格的,只有曾黎喂唐济泳吃苹果的姿态她显得那样轻车熟路。

她当然不知道他说,我想静一下。

她亦不知道,他是在她出事的同一天入院。

再后来的年月便没有了波澜。

唐济泳如期出院,四人一起庆祝。香槟的泡沫飞溅,葛碧瑶多么想问他,那天,你有没有来。

但是等待太久的她终究失去了勇气。

和陈嘉说好做朋友。所谓朋友,便是那个愿意听你唠叨有多喜欢对方却不曾开口,愿意陪你吃不加香菜的面条怀念一个注定无缘的故人的人。

大四那年葛碧瑶的工作敲定,她要去北京。在寝室里收拾行李的时候她翻出十六岁站在体育馆门前的照片。

大片大片玫瑰色的晚霞,有白色的鸽子飞过墙院,空气里都是蔷薇花的香气。

她这才发现,与唐济泳已经半年未见。

她心平气和地拨通他的电话,约好地点,说吃一顿饭。透过听筒她听见曾黎问他晚饭要吃什么的声音,她发现自己的心底竟然没了一丝波澜。

已然死水。

葛碧瑶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已成定局,如同这般,可以吃饭,可以谈天,却不能及爱。吃过那顿晚饭葛碧瑶独自打车回学校。如水的夜色中,推开门的葛碧瑶望着因搬离而显得狼藉的寝室,忽然大声呜咽起来。

最后一次见面是曾黎参加比赛的那日,他们一同坐在看台上,静静地看完整场比赛。结果并不好,但这并不重要,曾黎的笑容淡定而快乐,葛碧瑶从一开始便明白,推倒她的,并不是她。

不像电视剧女二号永远恶毒一样,真实的人生中,并没有那样戏剧的戏码。

从赛场出来后曾黎推脱另有庆祝,要转场,陈嘉也忙着说要接女朋友,剩下葛碧瑶同唐济泳尴尬对望。

良久,她说,去吃饭吧,我拿到票了,明天飞北京。

多年前的旧面馆依然健在,葛碧瑶往碗里添了满满的香菜。店里的电视机嗡嗡响过,播着电视台的八点档。

女主角肝肠寸断地对男主角说,给我留一点纪念吧。葛碧瑶的心便沉入了记忆的深海。

走出店门时她说,你抱一下我。唐济泳愣了片刻,用玻璃蓝的眼睛静静地望住她,并没有拒绝。有些僵硬的动作,停顿了片刻,葛碧瑶先行推开了唐济泳颤抖的双手。

再见,她说。

那一天葛碧瑶去了深夜的体育馆,自从脚伤后她便甚少游泳,而这一次,她异常怀念这片蓝色。她的眼泪落在冰冷的水里,而后和那一片玻璃蓝彻底混淆。

再见了,玻璃蓝的少年,她在心底这样发誓。

葛碧瑶不知道,那一夜唐济泳坐在返家的计程车上,也像一个孩子般饮泣。

他真的喜欢她,从她救了自己开始。葛碧瑶像一只海豚,而他,希望做她的海洋。

十六岁的夏天他被他的白人继母赶回国内,他的蓝眼睛父亲失去工作,无法继续赡养他。他们丢给唐济泳一张写着母亲住址的纸条,把他送回了中国。

唐济泳并不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母亲,而后得知,他是一桩失败的利益婚姻的产物。他的母亲没有顺利出国,于是他们离婚了。离婚后的第五个月,唐济泳出生了,并被带去国外。

他的母亲再嫁人,生下孩子,取名曾黎。

他同曾黎,其实是兄妹。

由于曾黎时常训练的关系,唐济泳偶尔也会被委派去接晚归的曾黎,他就那样看见站在体育馆门外喂鸽子的葛碧瑶。

洋人们都热爱浪漫,流着一半浪漫血液的唐济泳当然会制造时机。那个看似意外的人工呼吸,便由此而来。

他说做好朋友,是希望他们能有一个美好的循序渐进的过程,然而这一切却被母亲的请求打破。

她说,我知道这很难开口,但我知道你和黎黎队里最出色的女生是好朋友,你能不能请求她,让出这次机会,她还有很多机会。

唐济泳动摇了,他是那样迫切地想融入母亲的新家庭,尽管方法有些卑鄙,但是他知道,必须这样做才能真正走进母亲的心里,毕竟,他孤独了这样多年。

只是,他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再没有堂堂正正站在葛碧瑶面前说喜欢她的资格,爱人也需要资格,一个清白的,刚正的姿态。

他开始躲着她,直到她打来求救电话。那天他赶去了,也看到了推她下楼的女生,他追出去,却被对方带来的人一阵暴打,进了医院。

他依然记得对方嚣张的脸孔,你说吧,说了,葛碧瑶就不仅仅是摔断腿。

那是唐济泳第一次觉得绝望而无所依靠,他不仅卑鄙,而且懦弱,所以他低头了,对此只字不提。

那之后的时光犹如炼狱,葛碧瑶失去了跳水,他时常在深夜空无一人的病房中惊醒,而后悔恨的不能自己。

她原本拥有坦途,而他,却把她推像陡壁。所以,他不能要她给的爱,因为,他无脸拿起

在北京生活的第四年,葛碧瑶习惯了这里的风沙。

她是一名体育记者,也是一名曾经的跳水运动员。她的梦想在半路跌破,好在,人生依然继续。

陈嘉订婚的消息从故乡传来,她推辞说工作太忙,并没有回去。除却曾黎偶尔写来电子信慰问,她几乎断绝了与过往的全部联系。

08年8月,奥运将近,葛碧瑶没悬念地忙碌起来。忙过劲的间隙,突然收到曾黎快递来的包裹,拆封,竟然是一张三米跳板跳水决赛的门票。

她在信中写道:十年纪念,聊表薄念。

葛碧瑶迅速地签收,她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

很快便到比赛当日,进场前的最后半分钟,葛碧瑶捏着票的手心再度起汗。

她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漫过双脚的冰凉海水,是明亮而绝望的玻璃蓝,犹如唐济泳的眼睛。

于是,这场比赛似乎在顷刻间转换了意味,是的,她要去真正告别。

同那场无边而无望的浩荡爱恋。

只是,当她找到座椅坐定,她那如海水般绵延的泪就这样再次悄无声息地落下。

她看见看台对面那张如此熟稔的脸孔。

他们的手中,都捏着旧时光的入场券

双木林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