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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海景房

发表时间:2020-06-27

【www.qg13.com - 再见的情感说说伤感】

把自己的恋爱故事记录下来,想到以前的时候我会翻看我们的故事,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再见,海景房,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两壁成直角的墙,另一面是铝合金框架,装嵌着玻璃,很透亮,整个房间成扇形。窗外是个丁字形路口,车来车往,这就是我的公寓宿舍,我叫它海景房。楼房林立,茫茫人海,这里不会有海。窗外的云很惨淡,云开处,天空湛蓝,这是一个离别的日子。

到了离去的时候,总会想起刚来的光景,火车在茫茫戈壁行驶了二十多个小时,天黑了,然后又亮了。等再一次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来到这个城市,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一切又都让人措手不及,总之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很惶恐,却故作镇定。八个人的集体宿舍,匆匆收拾,然后把自己放在床上,缓解旅途的疲劳,不管怎样,明天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吃饭,工作,睡觉,每个人的生活不都是这样吗?纵使从一个城市到两千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工作依旧,生活依旧。工作的时间总是很容易对付,最怕闲暇时光,漂泊感总会漫上心头,不知觉根深蒂固。努力的往前走,走在一条林荫道上,不记得是哪天发现了这条路,一条足以躲避夏日阳光的路。每个日子我都会来这条路,慢慢的踱步,想些事,亦或快步疾走,意图甩掉万千烦恼。后来搬到了新公寓,住进了我的海景房,虽然离这条林荫道远了,但我每天依然会来,是习惯,更是喜爱。

海景房是我们的,同住的有一个退伍兵哥哥,依然保持着在部队养成的习惯,被子是豆腐块,洗漱用品整齐的摆放在脸盆里,毛巾搭在脸盆边上,桌上的用品也是整齐划一。有时候我在想,他会保持这样的习惯多久。同住的还有一个司机,上过大学,出过国,长的挺高,也蛮帅,有些风流。交往都不是很深,走的时候只是说,只能有缘再见了。对啊,有缘再见,我们不都是这样吗,某一次分别,也许就不会再相见。多少同学、朋友、恋人,随着毕业、分手或其他原因,便再也没有见过,下一次在人海中相遇,你还能喊出他的名字吗?行在消逝中,惟愿我们且行且珍惜。

火车开动了,不早不晚,离我的海景房越来越远。远处黑色的山脉绵延向远方,夜色渐浓了。流畅的和弦扰了我的思绪,是她打来的电话。问我为什么招呼不打就走了,我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为什么就走了。她好像很生气,路上有好多隧道,信号并不好,挂断了,又打过来,反复好几次。第二天看到她发朋友圈了,很悲伤。我们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经常为工作争吵,经常是她在数落我。你怎么能这样,你太不负责任了,你这样做,让我们怎么办?也许是脾气好吧,她自顾自的说,我只是笑着应和着,但问题最后都会圆满的解决。思绪万千,就算提前告诉了她,又能怎样,走是一定的了,何必徒增伤感。

也许是太疲惫了,躺在卧铺上很快就睡着了,梦见了一些人、一些事,梦醒时分,怅然若失,火车依旧 在路上,窗外有大片的油菜花,开的正好。卧铺狭小的空间,刚够弯腰坐起,但睡着了跟别墅里的床是一样的。趴在床上,吃着零食,翻着最近在读的《青蛇》,似乎挺惬意。再见 了,我的海景房。

情感一生延伸阅读

再见!再见!


色彩缤纷的烟花,天空中一棵棵金色的垂柳垂下。那时我们一头乱发,疯跑在村子里的街道里。这是一次盛大的仪式,从腊八到正月十五的烟花,每一天都是无忧无虑的玩耍。

记得那个时候天真的好高,看着云彩是那样的遥远。纷飞的雪花为我们着装,我们在冰天雪地里走着走着,呼啸的北风吹不走对雪的热情。直到饿了才想起来了家,才知道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了。一望无际的白雪,这里是冰雪的世界,这里是我们的世界。等到金色的太阳升起来了,火炉也把鞋子给烘干了。又到了出发的时候了,踩着白雪对着金色的阳光,享受着大自然的赐予,坚定的向前方走着。多么美丽的童年啊!这是梦的远方,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成长让一切都开始了荒凉。

随着年龄的增长,烦恼忧愁在无意之中多。这是成长的苦闷,这是童年没有的伤心。渴望长大的我们来到十年后重逢的旧地。一个个西装革履,褪去一脸的稚气,变得成熟稳重。村庄也变的现代化,荒郊草原,儿时欢聚的乐园已寻不见了。重聚却都忘了刷牙,重聚却都忘了儿时率真平淡的话。天空色彩斑斓的烟花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的,也许是每一年看到都是这往回的重复吧。找不到曾经的感觉,或许雪花来的时候才能点燃我们童年的热血吧。

大自然依然恩赐我们雪花,看着雪花。我们依旧有着往日的冲动,却没有当初远途的那样潇洒。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事于生活,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居住的城市。眼前变得繁华起来,不再是一望无际麦田了,渐渐也变得像城市。邻居之间开始不认识邻居,这个环境生疏了,很多东西都变了。重逢的酒还是潇洒的喝下,在觥筹交错中一个个摇晃着。心里都清楚一切都变了。面对着眼前的无奈,或许只有酒才能把我们成长戴上的面具卸下。

喝了许久,这是对成长的不满吗?这更像是寻求着一次梦的体验。重复的梦境渐渐开始出现了,好似这里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们又来到了记忆的火堆旁。放下了那让我们孤僻的手机。可恨的现代科技,打着加强沟通的旗语,却越来越拉远感情的距离,是让人变孤独的又来慰藉的工具。一切都热闹起来了,不再犹豫着说话,还是之前的纷扰,还是之前的潇洒,遗忘了时间要求的回家。

天上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地上是激动的人群哭的哇哇。这里还是童年,这里还是记忆中的美丽,天没有随着我们的身高感觉到低,放起的烟花还是曾经一样的美丽。

暖和了,我们又出发了,去走那些我们重逢时没有走过的路。月光下,一群人挂着晶莹的泪花,为什么要长大。现在我们不是成年人了,我们是一群不知道回家坚持玩耍的孩子。这里是梦的地方,一段醉酒迷途的路。

记忆的玩耍,记忆的雪花,那群不惧雪雨的孩子们回到了家,在恬静的梦中睡下。

岁月飞逝急如雨,白驹过隙转眼中。醒来的天空是一片金色的晚霞,抬头望即将离逝的晚霞,低头见即将昏暗的大地,看着你即将离逝的背影,流下泪即将别离的时刻。或懵或懂,一切都消逝在岁月的流水之中。

东风来了,为了各自的梦想出发吧。夕阳西下,再聚又是满天雪花,摇摇晃晃去寻找迷失的家。再见,美丽的童年。再见,那场美丽的梦。

搅面房


马路边这几个生产队都种小麦,可竟然没有一家有搅面房。包括半边街、马家沟、街头好些个国营单位、部队、学校、农科院、研究所里凡事不求人的老大哥老太爷,哪天突然想起搓顿臊子面或者包顿水饺他都得因人成事。你总不至于瞧不起豁皮就昏了头牛逼到非得要自己用对窝去舂面粉吧?生产队这两个搅面房在沙河堡周围可谓风车斗转如日中天。

一个出邮电校大门右拐,顺万年青缺口下到墙根儿、排水沟间的一条草径径直走上三十米,左拐,生产队露天化粪池浅浅的土坡上。介于文文家自留地、后竹林、李洪太正门、曾家竹林攀外生产队红苕地之间,距离邮电校围墙外爱心龙头不足二十米。不过这条满是瓦砾的小路除了挑粪的社员多数人不会选择去走,硌脚,沾雨、露水稍不留神就会摔筋斗。特别是大小百货资格塑料底北京布鞋。水生那辆方圆百十公里内令所有生产队顶礼膜拜奉若神明的东方红(手扶式)就供奉在搅面房一间偏房改作的祠堂里。祠堂门前杂草丛生的空坝子里很容易就找到长长的官司草、千担公、油蛉、蟋蟀、打窝儿的方铁片、废弃的马达皮带、甚至玻璃糖纸、不菲的纸烟盒。窝儿,我自然而然是藏怒宿怨不共戴天,他二位和邻家老六那群每天石灰桥血精厂穿上穿下的背篼帮们从来就没停止过在公家的牛草堆里挖空心机费尽思量!再把费尽思量掳来的财富就宁可打得千疮百孔生灵涂炭也绝不会舍得一只半枚残羹剩饭良心发现!我又何苦自作多情为虎傅翼。我允执其中不哼不哈,并不是表示你同样可以无动于衷于我的无动于衷,更不是表示呆若木鸡拈花微笑的我对街头杂货铺里的人间烟火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念想。他妈,壮丁还几抽几呢?得了彩头就舍不得撒盘花椒面儿!而皮带则不一样,一股股撕开来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铲牛牛儿必须的胶绳,还用得着窝儿那般杯羹之让捧屁掇臀性情大变?

打窝儿,七十年代初,起源于沙河堡农村背篼帮一种简单直接的赌博方式。一片平整开阔的三合土坝子,三米左右间距的两端用利器分别划上两条平行线。几位赌家出相同份额的镍币,足数撒在两条界线中间,再按麻麻伟或者拾圈儿来的顺序先后击打。击出线条归于自己,断档换人,直到此轮击打告罄。窝儿,约五平方厘米正方形铁片,厚度约0.2到0.3厘米。一只得心应手的窝儿,正是羊狠狼贪击打者所处心积虑网罗天下的杀器。

马路对面这个我最先随王老五母亲张翠芳张孃成天穿进穿出如入无人之境的搅面房距离住家至多百米。对于我们这帮狗蛋般无人问津的孩子说来,它丝毫不啻生产队这片沃土地上除哑巴堰、苹果园、邮电校、秧母田另一片物我两忘空灵澄澈的乐土。它最大的优势就是离邮电校近,随时可以观察到售票窗口是否张贴有电影预告;其次,渴了喝生水方便;再者,顺田坎几步蹿到曾家大院明哥家后屋檐逮地姑牛时,三岔口那大片梨儿园平安与否隔着竹林岂不是明察秋毫不露声色?搅面房背后那片除了曾家几乎不会再有人路过的红苕地里紫芯黄芯金星水星更是挑肥拣瘦吹毛索垢。痨了,冲过红苕地,黄二嫂(明哥的母亲,曾经带过李老大一段时间)家竹林外小堰塘里花花绿绿水陆杂陈管饱,只要你够生猛。尽管下暴雨也从未在这个池塘里捞起过哪怕一尾调皮捣蛋的麻麻鱼,而一度我甚至还动用过具有毁灭性山肤水豢一网打尽的虾筢。干豇豆却还是照过几次,特别是塘边死皮赖脸的青蛙,脚底抹油的长虫。而那滩一度失望透顶的池水里我再熟悉再爱戴不过的恐莫过于那只只体态婀娜轻盈自若的水爬虫,池坎上永远留不下几个的家李子。

晒坝矮矮的围墙满是十字砖空,伸手就可以够上墙头,再顺势一个翻身就已经骑在墙上。你可以顺着墙头攀爬上正房房顶,再从人高的风口摸入搅面房。摸进去后你会吃惊地发现,原来里面同样没有令所有小无产者爱恨交织意乱情迷的糖弹!或者你就留在晒坝晾架上练习走钢丝。也可以饿狗扑食般隔着米多宽排水沟直接飞入红苕地。当然,你还可以赤条条横躺在暖洋洋的三合土上翘起二郎腿大胆地尝试到底在梦里头飞不飞得进去杀猪房。反正你老娘给你缝那条类似叉叉裤的裤头和一几片树叶差别不大。纵使你就是踏雪无痕登萍渡水的草上飞我坚信你也绝不可能飞得进二十米开外一只蝼蚁也不许给老子放过的邮电校。那不然哪百年前你早已发迹。还用得着天天跑过来偷卵的灰面坨坨吃!个顶个抢着请你帮忙飞进去,半价人次。平日里除了我们绝不会再有其他人到晒坝,只有在龙头前排班站队久了找不到消遣的人才会出现在它的周围。他们多数习惯把扁担长枪般斜挎在肩头,选择沿晒坝外通往红苕地、曾家大竹林、梨儿园的田埂四处闲逛,也有极个别隔着砖孔神神叨叨东张西望。而在选择通往梨儿园那条道路上泄水著地意气自若的所有人还是颇为瞩目在接下来的那段旅途上会不会果然天上就飞来了书本上描述得油暴暴的馅饼。最少吗,你还是飞几根黄瓜过来嘛。

几乎每天下午我都会独自或者随老五推着铁环到那里去铲牛牛儿、斗鸡、搧烟盒糖纸、偷生面条、拌泥巴枪、难为情陪他们跳房,帮她们牵橡皮筋。吃过晚饭再赶过去和文文、小老五、李阿幺一块儿捉密藏。李阿幺,与与晒坝几乎等距的文文家,同属于搅面房大门前一左一右两户最近的人家,父亲李洪太,一个妹妹,红。和三家村小学堂后刚引孩子的玉莲沾亲。阿幺的父母虽远不如我后门邻居那般暖心,却也绝不会让人莫知所措不知所从。尽管大门每天敞开,他家我并不常去,真没有值得你好念想的地方。大白天进屋喝水都可能把人呛个半死。黑魆魆的你根本就找不着自己嘴巴。一不留神把自己藏哪个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的漏洞里,岂不呜呼哀哉如何道哉?文文家却不一样,小青瓦房高高大大,亮亮堂堂,父母姊妹为人正直,待人热络。文文家厕所旁周围唯一一丛繁茂的芭毛竿成为了所有人手里绝好的道具。可以从无羁少年胯下的竹马,力挽成思汗手里的强弩,瞬间蜕变为削铁如泥的宝剑,立马舞成劈向鬼子的大刀,也可以老套筒、盒子炮、中正、卡宾、德国造,爱哪哪样尽管舞,爱怎怎么尽情闹!搅面房晾晒的挂面每天就这样被没头没脑撞落成一地的面节大人们都懒得再和你啰嗦,直接回炉!

这个方向十几户人家都从文文与发荣家后屋檐竹林之间几米宽的搅面房专用机耕道入口进去,沿晒坝围墙外去到爱心龙头前排班站队,洗衣、淘菜、挑水。而凡在那里对撞上的人儿,不分男女老幼,远亲近邻,也无论亲朋好友,三亲六戚,总是会驻足彼此寒暄客气谦让一番。可以说周围家家户户的家长,男男女女的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都到那个爱心龙头前排过班站过队洗过衣挑过水。而轮到我到那里小铁桶挑水的时候,敲敲精和李老大为公平而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的内战几近尾声。口渴了我就会跑过去抱住龙头或者扑在哪家水桶上咕咚咕咚狂灌一番,再埋在龙头下冲冲脑袋。也常常和一帮踢天弄井飞扬跳脱的小孩子一哄而上抢来龙头旁若无人捂住狂飚。惹得旁人赶紧挪开水桶,却嘻嘻哈哈风一般再没了影踪。这个龙头前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人试图加塞,哪怕凑巧一整天停水后恢复供应,你与上下家间杵一地的水桶、盆子并不见主人。这个水龙头原则上只针对本生产队社员,偶尔过来喝生水的野孩子除外。

搅面房前门外除文文,阿幺外还有两户人家,李定一、李定心。孤傲的发荣和活脱的小老五父亲是同气连枝,李姓,定字辈。发荣同哑巴堰角落上无线电泰斗曾瑞成同是生产队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会自己组装、修理无线电。发荣和小老五家茅草房同一个天井进出。老气横秋的发荣可能比老大还长好几岁,下面几个全是妹妹,发荣的父亲眸光锐利历来我怯而远之。老五的家人总是能让人从一些毫不起眼的小事中体会到他的实心实意推诚爱物,我常常过去。只是我搞不明白他家的屋檐怎么会几乎都杵着了我这样个头小人的脑袋?发荣家后屋檐和李洪太宅旁的那片竹林一直我也搞不清归属。我却几乎都用这片林里的竹子做玩具、水枪,倒也没讨来过哪家大人的理论、责备或者呵斥。那片竹林从搅面房入口断断续续拉扯到了搅面房另一方(搅面房成直角布局)后屋檐梨儿园。我常常借助这片竹林的掩护不为人知偷偷摸去梨儿园,特别是雨天。得不偿失一次又一次心疼刚烫接上的泡沫凉鞋又被生生扯断,或者陷入深深的泥淖把自己折腾成分不清本色的泥猴而欲罢不能。此时的你纵使当众开瓢破肚也没能留下来一丝一毫的把柄,可是又有谁(包括派发二二三的人保组)能够想得通如此一个大雨天不待在家里的你会是无端就被牵扯进离家百十米外梨儿树下这个完全可以(窝痢窝血)指矢天日的境遇。又有谁甘愿牺牲向毛主席保证信用指数一次又一次为你这位三番五次人赃具拿的倒霉窦娥频频叫屈沉冤分钱不干?况树下地里几个鲜活的梨儿把还新新的。

一条浅浅的排水沟从成渝马路旁生产队梨儿园角落起头,沿围墙墙脚经过爱心龙头青石板边缘、文文李阿幺家自留地地边、邮电校大门口走廊涵洞,与哑巴堰泄水沟在大门另一头一处低矮的点位交融,穿透围墙下人高的铁栅栏流往七〇三科研大楼地沟。而这条曾几何时成群逐队笙歌离陌短短三十米通往罗曼提克金碧辉煌的地下阶梯,却最终因为一次又一次骚动的影夜一波又一波人仰马翻一败如水的追梦人而深陷臭名昭著的泥淖。那年,一夜电影过后,一早,雪霁初晴,晨曦曈朦,刺骨的霜风轻划过耳畔刀尖般扎入领口,地沟上面足足五十米一段围墙被掀翻在地。废墟上跳进跳出无数次我也没搞明白,到底是头晚的风大了,还是翻墙的人多了,或者多出的人干脆他娘的就豁出去了。要知道那里距离售票窗口才不足二十米。春秋两季的初夜我们常常结伴过来照黄鳝,也掐灭油灯顺沟坎径直摸向前面的梨儿园。晚上看电影他们也多选择以龙头旁边为突破口,一是蛛游蜩化轻车熟路,二是这段围墙只有人高,即使无狈狼也游刃有余。墙内五十米沿线全途毛竹,其中一处毛竹林里简单圈拦上半人高的门卫专用厕所虽然肮脏却可以搭脚。再怎么也比其他地界跳下去空捞捞的命运要强上许多吧。况且唯一一栋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就杵在毛竹后面,朗朗读书声正可以掩盖夜幕下不可告人的罪行。谁又会想到壁垒森严恍若白昼的眼皮子底下就还真有大摇大摆的共军?

这个上千平方的搅面房分成两部分,四四方方数百平方露天三合土、圆木架子晾晒场,宽敞整洁明亮直尺布局的小青瓦作坊。从大门进入加工区,加工好的面条工人从侧门高高托举入晒场,保证了整个流程的连贯、高效、卫生。员工,生产队社员六七人。经营种类,一、磨面;二、来料加工水面、水饺、抄手皮;三、麦子、灰面、粮票、一定比例现金兑换干切面;四、现金交易。我前门邻居,王老五的妈妈,上善若水的张孃,生药厂后门,万梦秉节持重的母亲,敦默寡言的水娃儿,干妈的哥哥,油嘴滑舌的王三全都在那里工作。尽管我从不会主动搭讪虚头虚脑的王三全,却也念在老大那里捋来的远亲,诺诺连声为尊者讳。其他几位母亲无论哪里撞面我都会主动凑跟前亲切地尊呼她们。她们同生产队曾经我形影相随所有母亲一样,永远是我心目中夙兴夜寐自强不息贤良淑德呕心沥血最非同凡响的典范。

另一个搅面房位于沙河堡上街邮电所旁边,一道高高的水泥坎上。与街对面高不可攀十数级阶梯上的沙河堡医院门对门。而要去到这个闹市里的搅面房实可谓魂亡魂失举步维艰。首先你必须得抵挡得住在那个乡村搅面房沿途所勿须担忧铺天盖地的种种诱惑,其次,很可能路过那个迷人眼目的收购站你就会心旌荡漾举棋不定,狗日的,得不得收面粉呢小供销到底可不可以灰面调糖?这个搅面房同样对外经营零散的带料(面粉)加工业务,一两分钱一斤面粉。不同于前者不生产干面,不对外磨面。无论生产规模、场地面积还是职工人数都是霄壤之别。就几十平米一间小青瓦,就年富力强何兴发、田玉珍、邝母母三个人。同街头所有若干年里单枪匹马杀进杀出必须金钱与智慧并举的摊子一样,这个搅面房对我而言同样也是意志品质的严酷考验,稍不留神花小少大组织的悉心栽培就可能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你不妨大胆试想一下,倘若把送过去原本需要加工的面粉适当减量,把多余部分半价倾销,再把加工的难度系数稍作调减,半面半粉,半真半假,水中捞月,雾里看花,对门山头上那个你一向魂牵梦绕魂的糖果店还不是爱哪哪天就可以走上一遭。怎么可能才千年走一回?是谁在耳边,饿饿饿饿饿

每次路过那道高坎上歪歪扭扭梧桐树下揭去铺板半人高铺满白色纤末的窗口时,我总会伸长脑袋向里面扫视。我很期待可以看见勤勤恳恳的他,他瘦长瘦长的白脑袋,老成练达的举止,温文尔雅的眼神,以及他前面长长的一列队伍。我也很希望他可以看见我。我想他记得我一定不会只是因为我是众人嘴里徐孃家的老三,一定是我脸颊上那颗穿凿附会颇有微词的地标建筑老大美人痣吧?而对撞上他囧囧有神的眼眸时我又会不知所措赶紧跑开。尽管我长期在那里带料加工,也非常非常清楚这家红红火火整个街头唯一的面条加工作坊里唯一的他是刁贵儿的父亲,也尽管念在极有可能网开一面的份上每次出发前对着镜子我早已将何叔何叔又蹦又跳几乎练习到万寿无疆的高度,不敢想象地将我们原本就亲密无间同志社员加兄弟的无产阶级革命友谊的距离拉近到了令人恐怖的纳米,甚至感动到自己抖落一地鸡皮,到了,却怎么也张不开那张镜子前妙语连珠能言善辩的巧嘴。我执拗不过深闭固拒的怯懦只能面带微笑端着筲箕远远地站在别人身后踧踖不安与搅面机前时而回头一眨不眨盯住你来回跳的他、他的白脑袋、他的搅面机、墙壁、蜘蛛网、三合土神交。拱手听命于他心情大好落寞别无二致三分五分的加工费。在这间类似蒸汽轮机颟顸乌烟瘴气的白屋子里边,其实除了歇斯底里的比划,秤平斗满的买卖,你情我愿的交易,根本也用不上乖唇蜜舌樱桃小嘴儿。况且卖不卖乖,一板一眼的他分钱不少!

那年土地下了户,那年我读了中学,那年母亲在家门口12路车站旁开了馆子,从此我再未迈进去过那个曾经蕴藏过我几多渴望、兴奋与不安、眺望、夷悦和期盼的搅面房。甚至都再未刻意路过过那道高高的坎,坎上的树,树下的窗。一晃一年,一晃经年!另一年,住家拆迁,街头拆迁,雨后春笋般建的建,迁的迁,拆的拆,搬的般,渐渐地,渐渐地,我有些模糊,直到那么一天,我终归是彻彻底底遗落了那段岁月,那个地方,那些人物

那年,和母亲终于住进了巴望已久的小区,却发现曾经的青梅竹马已经形同陌路。翌年,母亲参加了另一个小区王伯的丧礼,我知道了老五的母亲已经痴呆。那月,同他,连续有过好几次擦肩。那日,我终于从形迹上推断出便道上拄着拐杖尨眉皓发的他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位为生产队八百号人口的衣禄孤军奋战万死不辞离群索居中流砥柱的何叔,揆度在晚饭桌上得到了母亲的证实。再见面的时候,我却依然磨不开那道狭隘自闭卑怯荒唐的面子,面对踯躅不前战战巍巍的他,我怎么也无法伸出我微不足道对他却坚如磐石的膀子。那个傍晚,天空飒飒飘起来细雨,母亲回得有些侘傺,我几乎窒息,可怜的我,这辈子里再也没有了可以当成在那个搅面房里面对面敞亮地去亲切称呼他的荣幸!

再见了,我的八拜之交搅面房,再见了,搅面房我煮粥焚须的兄弟,再见了,我若昧平生叨在知己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