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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成沙

发表时间:2020-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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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记忆成沙,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阿楠,在某一个阶段我时常会回想起关于你的每一个细节,细细品味,像是里面包含了我所有的记忆。会想起那个夏天,阳光下你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笑得那么开心,温暖了我半个世纪的忧伤。那一刻沉睡已久的心,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频率。

那时年轻而敏感的心,总是做着许多言不由衷的事。明明很喜欢,却仍旧要当做陌生人一样,接受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只因为你是阳光啊,而我只是平凡再不过的一颗尘埃,你可以温暖整个世界,我却只能在某个角落里尘埃落定。www.qG13.COM

越是渴望越是求而不得,越是悲伤,无法言说。默默关注你的一切,却从不让你,也不让别人知道,我觉得我像是一个偷窥狂。理智不允许我这样,我表面依旧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学生,似乎对什么都不是很感兴趣,有人说我冷傲,有人说我文静。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我,可是我在意别人的判断会影响你对我的印象。

我觉得我就像一只傲骄的小兽,在理性与感性间拉开了一场持久的拔河赛。我会假装借到同桌的笔记本,然后细细翻阅,因为我知道里面有着全班大部分同学的摘抄留言,而你当然也在其中。我会特意假装刚好翻到你的那一页,然后说,这个是谁写的,字真好看。然后又像是不经意中,把自己的摘抄写在你的隔壁。对啊,多么的巧合。我有多么的欢喜,庆幸地告诉自己,还好从小爱语文的我,能够写的一手好字。这样,我们的距离,是不是又拉近了一点。

我承认在青春里我就是那个胆小鬼,看着被众人围绕的你,我竟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向前一步。即使,明明最光明正大的理由是,我们是同班同学。你总是那个最受欢迎的存在,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你从不会是那个孤单的人,因为你的身边一直都是一片热闹。而我平凡到都融不进你的朋友圈,这一点让我深深感到自卑。

我依旧喜欢把自己所有的心情都化作文字来舒解,在同学的本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任性幻想。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留意那些文字,当你说,原来你的文笔那么好时,当你在之后的每次碰面都主动打招呼时,我竟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算是漫长的陌生人阶段中的一次转折么。我们会不会也慢慢变成朋友。我开始有这样的期待,不知道会不会成真的期待。

我想我愿意为这样的期待悄悄改变自己,只为了能够成为你众多朋友中的一员。我必须要忍住内心的激动,不能有任何脱轨的迹象,我要和平时一样,就那么安静地待着,默默融入你的圈子。有时,我竟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以为演言情剧呢,真是一个有心机的女生。然后笑到想抽自己。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从不被情绪影响的我,就那么轻易的愿意为一个人做出改变,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那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生活,终究泛起了涟漪。

那时的我们都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抓住一种感觉,就像是抓住了一种新的力量之源,想要去探索,想要给自己一个答案。即使预料中的答案或许是悲伤的。我们用漫长的时间去怀念一个人,然后又用漫长的时间去遗忘一个人,那人却已经成为最不可磨灭的记忆。想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就没空胡思乱想,可是那人已经在你的心中生根发芽。

我愿意相信这是一场上天的安排,请允许我任性一回。在高中的最后一年,老班居然把我们的座位调到一块。上课的你偶尔很认真,偶尔开开小差,传传纸条,下课喜欢和一堆人打闹,也会偶尔趴在座位上睡觉。就像一个小孩子。在沉默之余,我悄悄地关注着你,我特别害怕我关注的眼光被你碰到,我会不知所措。

我想你真的是有把我当朋友了。你会笑着跟我推荐哪首歌好听,哪部电影刚上映了,哪本书你觉得写的很好,你会把你从家里带来的零食和我分享。这样真的也挺不错,不是么。我不介意,即使你把我当兄弟看。

有一天,你很认真的跟我说,我们应该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未好好想过以后的人生要怎么过,从小到大,似乎很多东西都是被安排好的,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我的职责就是负责坐在这里完成父母眼中的学业。对于学业,我从来都是不完全尽心,也不完全放任的状态。貌似,我现在的排名还是在你前面的,当然这并不能给我沾沾自喜的资本。如果是和你共同努力,我想对于大学的期待会更强烈吧。我觉得很欣喜,并不是因为要努力考大学的决心,而是和你有过的约定。

我一直觉得我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从小妈妈就这样评论过我,你还真是个冷血动物,像极了你爸。我觉得从小我妈就喜欢挑我刺,或许最大的原因在于我那张像极了我爸的脸。他们总是喜欢因为一点小问题就吵个不停,分居、离家出走。而我跟谁都不亲,因为我性子冷。高三的下半期,终于他们还是要离婚了,我并不意外,像是早已经注定的结局。亲朋们让我劝他们不要离,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自己问自己,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答案。高考对于我究竟是什么,我只记得那个约定了。

那晚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了两瓶啤酒,对于未来我迷茫了。我很想打电话给你,可是我找不到理由,我就一直盯着手机里你的号码,连个短信都没勇气发。我觉得很搞笑,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阿楠,你可知,那时候的你对于我来说就像阳光,而我是那个渴望救赎,却一直没有走出自己设定的怪圈的人。你的一句关心就能让我感动好久,你不开心,我比你更难受。我很想像你一样,笑得那么阳光,那么自由。你是那种不受拘束的人,我想我真的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你面前,而不愿把自己悲伤的情绪感染给你。

高考过后,大家选择了不同的学校,不同的省份,各自拥有了新的朋友。我猜你肯定还是那个最受欢迎的存在。我们从最初的偶尔联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后来我删掉了你的号码,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始终是那种看似平静,内心却无比矛盾的人。我告诉自己我要忘掉你,我要开始新的生活,我不能总活在过去。我相信你在哪都不会过得孤单,都会有一群朋友陪着,这样就好了,不是吗。

我只要做绝决,就不会伤心,不会犹豫。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们终将只能自己一个人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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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沉沙——岁月神偷


记忆就像一堆沉沙,沉淀了许多往事,随经岁月,更加厚重,弥坚,不能忘怀。

那一年她十五岁,拿着母亲给的十五元钱去买《红楼梦》钱被小偷偷了,她哭了好久很久,那种心疼无与伦比,因为那十五元钱是母亲剩吃俭用积攒的,而且《红楼梦》是她渴望已久的,她说不出的失落。

那一年她二十岁上大学,家里生活更加窘迫,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她在校勤工俭学,每月可得五十元生活补助,周末,和同学出去玩,小偷偷走了她辛辛苦苦得来的五十元钱,她又哭了,为了她每日辛苦的付出,但同时她也恨那可恶的第三只手,她想不通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人!

多年以后,单位出差,难得出去一趟,她想借此看看外面的风景,也算是散散心,放松一下,她知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外面的世界比以前更乱了,她提心自己要更加小心,因为要坐车,没有零钱投币,买了小吃找零,等车时觉得有人似乎靠了一下她,她有点警觉,将腋下的包夹得更紧了,谁想回去才发现包里的五百元不翼而飞,她怒火顿生,粗口爆出,想要将那小偷的祖宗十八代挖出来鞭尸了,她更生自己的气,就在昨天和同事看了一件大衣六百多元,她觉得太贵没买,要是买了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事,生活艰难,拮据惯了,长那么大,她还没穿过一件象样的衣服呢,想想挺亏的,一种不平衡憋得她难受!她去商场试衣服,她想今天要是看上自己喜欢的衣服,不管多少钱,她必须买一件,否则她内心难平,她如愿的找到了一件她喜欢的大衣,一千八百九十九,要在平时,这个价格她看都不去看的,商场最大折口优惠一千一百三十九,她果断买了下来,索性穿上,然后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商场。

这是我一位朋友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告诉我时,我曾深深心疼过她,我了解她的过去,清楚她为了生活付出的艰辛和努力,年少时那一场读书梦,母亲没怪她又花十五元给她买的一本《红楼梦》成了她的珍藏版,而那一件大衣却成了她人生态度的一次大转变,她说:我们不能因为曾经艰难的生活而忽略今天的美好,金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四十岁的年龄穿一件漂亮衣服,还能风韵犹存,要等到背拖了,腰弯了,此心境非彼心境,即使穿上景致已大不相同了,我们要做的是将自己装点的漂漂亮亮,神采焕发,然后去努力工作,创造更好的生活,小偷固然可恨,但毕竟是我们给了可乘之机,以后更加小心就是了。

朋友的话不无道理,岁月就像一个神偷,正在一点点偷走着我们的一切!先是我们的青春年华,美丽容颜,接着是我们的健康身体,到最后便是我们的生命。我们不可能摆脱被偷的命运,但我们可以做到快乐的活着,很多时候,是我们将自己禁锢了,在一个既定的圈里不停地转不停地转,直到再也转不动了,而任何机器运转都需要有个喘息,休整,保养和维护的机会。走的时间久了,我们该停下脚步歇一歇,心灵沉受挤压太大了,要实时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休息一下,轻装上阵,我想一切会更美!

成珠楼记忆


珠珠始终忘不了三十年前那惨痛的一幕,以及那个空气里混合着花香的早晨。

1

那天早晨,珠珠原是答应了父亲去河南成珠楼买鸡仔饼的。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气好得很。南方夏天的早晨,一早太阳就出来了。珠珠住的这个院子,是解放后才建起来的,全是三层楼的房子,院头院尾都有一棵巨大的榕树,一棵在东边,一棵在西边。透过东边榕树的空隙,可以看到斑斓的彩霞,颜色很像珠珠在小莹母亲的梳妆台上见到的胭脂粉。小莹的父亲是个工程师,而且是解放前留下来的旧工程师,她母亲是幼儿园的老师,经常穿着素色的旗袍在院子里走动。其实院子里住的并不都是旧知识分子,像珠珠的父母,都是南下的工农干部,自然就对小莹母亲的旗袍不大感冒,只是这种不满只是一种态度,从来也没有说出来。

从盘福新街到河南成珠楼买鸡仔饼要走比较远的路。成珠楼在河南南华西街,盘福新街在河北的越秀山北门的脚下。所谓河南河北,其实就是以珠江为界,江南为河南,江北为河北。从前的人迷信,认为河之北是阳宅,河之南是阴宅,因此做生意的当官的都愿意住在河北。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宁要河北一张床,不要河南一间房”。这样,住在河南的人好像都比河北的人穷,河南的布局也要比河北简单、萧条。但南华西街例外,这条街和珠江隔着一条滨江路,街上店铺林立,解放前还有几处有钱人的大宅,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只是解放后都给拆掉了。

从河北到河南的公共汽车并不多,珠珠只知道有一辆14号公共汽车,在靠近北京路旁边的广卫路上。而从盘福新街到广卫路,没有公共汽车,走路要走30分钟。

珠珠可以这样走。从盘福新街的后门出去,经过周家巷,或西华二巷,就到了解放北路。这是一条很热闹的大马路,南北向,南至珠江边的海珠广场,北至越秀山的正门。平时珠珠上学也是这样走的。她有一个女同学住在周家巷的巷口,也姓周,但当时她怎么也没有把这位姓周的女同学和周家巷联系在一起。她是去过周姓的同学家里的,独门独院,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庭院,但给她的印象却是有些黑暗,还很潮湿。

从周家巷走出解放路的口子上有一间面铺,铺面不大,但汤粉做得很好。珠珠每天的早餐都是在那里吃的。父亲给她的早餐钱可以吃一碗肉粉,但她时常只吃一碗斋粉,省下的钱用来租小人书看。

从解放北路的路口向左,过了马路再直走,这时会经过一间粮店,整个盘福新街的人都在那里买米,珠珠也经常和姐姐拿了米袋到这个粮店买米。因为怕丢了粮本,粮本就放在米袋里。粮本拿出来时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的米粉,卖米的人拿到粮本时都要用手去拍一拍。

走这条路珠珠感到很亲切。干干净净的空气里充满了她熟悉的气味。白兰花的气味,粮店的气味,青石板的气味,还有猪皮的气味。铺着青石板的周家巷里有一家人专做猪浮皮,把新鲜的猪皮刮干净了晾在绳子上晒。

过了粮店再向右转,过了马路就到连新路了。连新路是一条所有广州人都喜欢的路。路的两旁种了高大的凤尾树。凤尾树一连四季都会开一种艳红的花朵,常常是红色的花瓣铺满一地。而花瓣可以捡起来放入嘴里吹,再用手一拍,发出好听的声音。

连新路头上有一个中央公园,里面古木参天,十分幽静。路头的右边还有一家电影院,叫新星电影院。珠珠和小朋友们也常到那里看电影。

经过了中央公园,就可以看见14号公共汽车站了。

珠珠当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她去这么遥远的成珠楼买鸡仔饼。在她的印象中,鸡仔饼是她喜欢吃的零嘴。每次家里买来了鸡仔饼,父亲也只是拿一块放到嘴里咬咬,然后跟她眨眨眼。而且并不是只有成珠楼有鸡仔饼卖,好多地方都有,只要卖点心的地方都有。她是问了父亲的,可不可以不买成珠楼的鸡仔饼。但父亲不同意,他说他现在只想吃成珠楼的鸡仔饼。

父亲和她说话时的口气非常和蔼,充满了父爱。好像不是让她去这么远的地方买一种零嘴,而是问她要什么新年礼物。当时珠珠的心充满了温暖。她想起了她要经过的那些特征,猪皮,粮店,面铺,公园,同学的家,还有凤尾树,电影院,心里也充满了温暖。于是她就答应了。

珠珠在一个满天霞光的夏日的早晨从河北的家出发到河南的成珠楼替她父亲买鸡仔饼。她确实是已经出发了。经过了周家巷、解放路、连新路,经过了猪皮、粮店、凤尾树、电影院、同学的家,她甚至已经坐上了14号公共汽车。这辆公共汽车开往河南,其中有一个站就停靠在著名的成珠楼前。

但珠珠并没有坐上那辆开往成珠楼的公共汽车。她在路上给一只猫耽误了。一只黑猫,她当时已经远远地看到了14号车站,还看到了排队坐车的人并不是很多,而平时这趟车总是很挤的。

黑猫就蹲在中央公园门口的左边的狮子旁。狮子很大,黑猫很小。但因为黑猫是活的,而且一双绿眼睛滴滴滴地转,很有杀气。看上去那只庞大的狮子就像是黑猫的仆人。珠珠的母亲爱猫,家里平时也养一两只猫,但都是土猫,灰不溜秋的那种。珠珠看到小华家的一只波斯猫实在是漂亮,眼馋了很久。但母亲不许。说爱猫不能挑猫,就像爱一个人一样,要连毛病都爱。道理归道理,但珠珠还是喜欢那些漂亮的猫,她家那只麻猫,冬天冷的时候蜷在炉子旁边,闹得一身都是灰,珠珠好几次都差点把它当作煤球送到了炉子里。

珠珠紧走两步,在黑猫面前蹲下,和黑猫眼对眼地互相注视着。黑猫使珠珠大为赞叹。黑油油的毛闪闪发亮,因为鼻子有些发皱,所以看上去好像有些不满意,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稍微有些忧郁地看着珠珠。这只应该不是野猫,没有一点受过苦的样子。身体圆圆的,而且很干净,身上发出香皂的气味,散发在早晨的空气里。

当时珠珠就把鸡仔饼完全忘了。她一心一意就想把这只黑猫带回家。她伸手去摸一下黑猫,黑猫没有躲避。珠珠高兴起来,就把黑猫抱进怀里。

珠珠抱着黑猫走在路上的时候,快乐得就像长了翅膀的天使。她从原路返回,在粮店门口见到了住在17号的卢姨,还打了招呼,卢姨看了一下她怀里的猫,当时黑猫在珠珠的怀里发出好听的呼噜声。卢姨说:“黑猫?”接着卢姨自恋地说:“我有一只胸针,就是一只黑猫。”在解放北路的菜场门口见到了同学冯令沂,他和另外一个男同学叫储小雷的正在菜场门口犹豫不决。珠珠充满自豪地把怀里的猫给他们看,冯令沂看了黑猫有点惊奇,他说:“黑猫?”还伸手摸了一下猫头,但储小雷就很厌恶地扭过头去。

有必要说一下盘福新街的结构。盘福新街最早的时候叫高级知识分子宿舍,和建于人民北路的湖边新村一起,是当时的市政府建造给知识分子居住的示范性宿舍。

最早的两幢房子建于1958年,楼层三层,每一幢有四个门,每一个门两个门牌,一个门牌三户人家,珠珠住的是最早建的一幢,19号楼下。那时的人喜欢住楼下,因为有前后院,而且出入也方便。珠珠的母亲虽然是上海人,但到了广州后就向广州人民学习,爱上了花花草草。她最爱米兰,在生下珠珠的那年,也就是刚搬进大院的那年,就在门口种了一棵米兰树,米兰树的旁边有一棵木瓜树,在米兰树下还种了一棵攀藤的淮山,珠珠家平日汤里的淮山就是现摘的。后院种了鸡蛋花树,鸡蛋花是典型的亚热带植物,因为花瓣里黄外白,像鸡蛋的颜色,所以叫鸡蛋花,开出的花朵清香,而且能泡茶。后院还种了桑树,结出的紫色的桑子能吃。

随后盘福新街又添了三幢房子,两幢建在大院的中间,一幢是打横建在马路边上。这样,盘福新街就有了五幢房子,最后建的那幢是四层的。在盘福新街的东边,有汪精卫的一幢别墅,很大的一幢房子,现在起码住了有二十户人家。汪精卫是广州番禺人。但那幢房子和盘福新街有围墙隔着,两边的小孩子也很少在一起玩。汪精卫的别墅旁边,是市委的幼儿园,是全托的,每到周末的下午,都有很多大人用自行车带着孩子在珠珠的家门走过。

盘福新街的北边,是市人委宿舍,住着副市长。珠珠的一些同学也在里面住着。

她的一个女同学家里有四姐妹,分别叫长娃、方娃、圆娃、扁娃,扁娃是她的同学,还和她同过桌。南面是计委的宿舍,西面就是马路了。在马路的正对面,是盘福路小学,收的都是住在这一带的子女,珠珠前面的四个哥哥姐姐都在里面念书。盘福路小学的北边是陆军医院的宿舍,陆军医院是国民党时期的称呼,解放后叫“总医院”,是广州军区的医院。盘福路的北头,就是越秀山的南门,沿着南门往上走,就可以看到广州城的标志,用石头雕成的五羊和五层楼,五层楼原来叫镇海楼。

珠珠抱着黑猫继续往回走。她这时是把鸡仔饼彻底忘记了。其实是有几个机会令她想起今天早晨的任务的。比如她走过一间点心店,比如她闻到了鸡仔饼的香味,她甚至还看见有小孩嘴里咬着鸡仔饼。但她完全被怀中的黑猫所迷惑了。如果她记起来了,再重新去买鸡仔饼,她就不会看到对她影响终生的那骇人的一幕。

珠珠回来的时候,没有走周家巷,而是走了周家巷旁边的一条巷子,那条巷子叫西华二巷,地上铺的也是青石板,比周家巷要窄一点,两边都是旧时留下来的房子,独门独院的不少,阳台和窗沿上都摆着花花草草。穿过西华二巷,走到院子的后门,珠珠就听见小朋友妹头的歌声。妹头很爱唱歌,而且声音嘹亮,一唱整个院子都听得见。院子里住的劳动局陈局长是当年的红军,在陕北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特别爱听陕北民歌,所以也特别爱听妹头唱歌,为此他的女儿燕红还跟妹头做了好朋友,燕红还偷偷把他父亲珍藏的梅里美的小说《高尔曼》送给了妹头,使妹头从小热爱梅里美,终生受影响,长大后成为了一个作家。

珠珠听着妹头的歌声继续往前走。平时她喜欢把脚踩在花圃边上用砖头砌出来的像狗牙一样的围边走,但现在因为怀里有只黑猫,她就只好老老实实地走在路上。

整个盘福新街是这样的安静,所有的树都开着花:紫荆、米兰、鸡蛋花、夹竹桃,还有在篱笆上爬着的金银花喇叭花,空气中飘散着混合的花香,花香又混合着妹头的歌声,这个情景,后来屡屡出现在珠珠的梦中。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妹头突然不唱了。那首歌她才唱了一半。院子一下就沉静下来。太安静了,连风声也没有。于是,当珠珠推开门看到满地的鲜血时发出来的尖叫就像警报一样划破了盘福新街的上空。

珠珠的父亲死于割脉。

2

这天早晨,珠珠原是答应了女儿去河南的成珠楼买鸡仔饼的。女儿对她说:妈妈,我要吃成珠楼的鸡仔饼。

这时候是冬天。早晨起来天是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珠珠现在住的房子,是用房产开发商发的每个月4千块钱的拆迁费租的。珠珠在河南的江南西路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2500百块钱一个月。

江南西路在江南大道的旁边,从前是一片菜田。珠珠小的时候从来没到过这里。

而现在却成为河南最旺的一条路,地价也算是最贵的。从江南西路的后面,叫西基东的地方,开出了一条大道,和原来的宝岗大道相联接,北可以到南华西街的海幢公园,南至昌岗路,广州美术学院就在昌岗路上。昌岗路上有一幢当年由农民自己集资建起来的江南大酒店,情调甚好,二楼的咖啡厅的落地窗上悬挂着珠珠喜欢的竹帘。

从珠珠现在住的地方到成珠酒楼,坐出租车十分钟就到了。中间经过好几个新开发的楼盘,还开了一家吃客家菜的饭馆,叫“客家王”,旺得不得了,分店都开了五六家。

珠珠从没买过鸡仔饼给孩子吃,“鸡仔饼”这个名字,自从那可怕的一天后,她就从来没有提起过。就连成珠楼,她也不会再去的。成珠楼什么样子,她也从不关心。因为城市改造,广州有许多著名的酒家都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原来她以为成珠楼早就搬了,但听女儿一说,它还是在那里。

珠珠是三年前搬到江南西路的。因为盘福新街被开发商看中,要拆了重新做楼盘。前天她特意去看,看到盘福新街已经完全夷成了平地,从前的痕迹一点也看不到了,就剩下院头院尾那两棵榕树还屹立在那里,但却是孤零零的。珠珠想起小时候和小朋友们玩捉迷藏,她经常和妹头三两下就爬到树上。前几天见过妹头,已经开始发胖了,自己也是胖得没有人样。她站在树下面,想起从前那个小小快乐的人儿,眼圈竟有点发红。

她特意穿过夷为平地的院子,重新走周家巷。只是从前的光景再也没有了,两边的小巷很多都拆了,建起了难看的高楼。做猪皮的那户人家早就不见了,或者不做猪皮了。巷口的面铺也变成了卖首饰的。盘福路两旁那些遮天蔽日的榕树,也给砍得七零八落。总之她再也不想看到这条路了。回到家里,她有些发呆。晚上还做了梦。梦到在后院挖到了一只翡翠玉船。那些开发商,不知怎么就看中这个院子了,旁边的市人委宿舍和计委的宿舍,还好好地在那里。

珠珠问女儿,怎么会想到要吃鸡仔饼。说话的时候,人就开始有点恍惚。女儿说:“同学们都吃呀。”她不能告诉女儿关于系在鸡仔饼上面的惨痛。当然不能。

人死不能复生,何况父亲是决意要死的,只是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可怕的一幕。后来她问过妹头,怎么那天歌唱到一半就不唱了。但妹头实在想不起当时在做什么。

妹头说,其实我经常都是唱歌唱一半的。很奇怪,长大以后,妹头却不会唱歌了。

有一次盘福新街的小朋友聚会,把早就搬走的妹头叫回来,她一唱歌,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因为实在是太难听了。

自从搬离了盘福新街,珠珠就觉得自己浮在了半空,生活也变得无可无不可的。

幸亏有女儿和她相依为命。但令她头痛的是,女儿自从搬来这里就经常地迷路。这真让人感到奇怪。其实江南西路并不复杂。因为是新建的生活区,每条路都是笔直的,没什么七拐八拐的路。大路的两旁,开了许多家著名品牌的专卖店,还有饭店,叫“江南渔村”的,旺得不得了。珠珠告诉女儿,她们的家就在“江南渔村”的后面,很好认的。但女儿还是迷路。珠珠只好在自己的名片上写上家里的地址电话放进女儿的衣袋里。

为此她曾经想另租房子。现在租房子容易得很,广州人哪一个手上没有一两套房子的,你要租房子,简直就是一呼百应。但现在租的这家房子的房东很令她满意,原来是美术学院的教授,后来全家移民去美国,又是朋友介绍的,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连墙上的装饰也没有撤下来。进来的时候,地上的木板擦得铮亮,还是长条的紫檀木,深色的,茶几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对于单身带了几年孩子的珠珠来说,这间房子真是令她喜笑颜开。而且房东也喜欢她。虽然没见过面,但通了几次电话,这么巧,教授的太太小时候是住湖边新村的,几个同学都在盘福新街住。于是越说越亲密。珠珠告诉她湖边新村也拆了,建了广东画院。她说她已经知道了,说太可惜了。珠珠有个同学,是岭南画派方人定的孙女,住在湖边新村,后来嫁到了美国。

珠珠说如果见了她,请代向她问好。教授太太说她的同学是画家陈洞庭的儿子,住盘福新街,要是见了他,也问他好。珠珠说我们小时候都不和男生说话的,陈家又很快就搬走了,我现在连他的样子也记不得。电话那边就笑,说那时她们也是不理男生的。

你说这么一套房子,这样的关系,珠珠怎么舍得搬走。她只好期望女儿能快点正常起来。她甚至画了一张自己住家的地形图,让女儿带在身上。

早晨的时候,珠珠站在楼梯口,准备去成珠楼替女儿买鸡仔饼。她一再问自己是否准备好了。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年,再惨痛的记忆,也给时间冲淡了吧。

但珠珠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真的不能鼓起勇气面对这件事。她重新走上楼梯。这时间她感到很疲倦,感到万念俱灰。她仿佛重新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早晨,盘福新街里所有的树都开着花:米兰、鸡蛋花、紫荆、夹竹桃,还有在篱笆上爬着的金银花和喇叭花。空气里混合着花的香气,花香里混合着妹头的歌声。而突然,一切嘎然而止。不!珠珠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有很多人听到了珠珠的喊叫。因为有不少窗户探出了脑袋。就在前一天,大街上有个行人被人抢了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她也是这样撕心裂肺地喊叫过。当时那个歹徒给她的声音吓住了,就把抢到了手的金项链扔到了地上。因此听到珠珠喊叫的人十之八九认为不过是那天的事件重演。他们很担心地看看自己的楼下,看看防盗门有没有被撬开。当看到防盗门还锁得好好的就放心地把脑袋缩回去了。

有一种说法,说那个歹徒被女人的喊叫吓破了胆。从江南西路一直失魂落魄地步行到三里远的中山大学的校园里,投湖自尽了。这样,女人虽然用喊叫保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但她却使一个人丢了性命。

当然这一切都与珠珠无关。在喊叫了之后,珠珠反而有一点神清气定了。三十年的郁闷,随着这一声惨痛的喊叫化成一股轻烟缕缕散去,珠珠甚至看得见那些化作轻烟的郁闷在离开她的身体时依依不舍地对她招手,还做着鬼脸。

珠珠重新走下楼梯。打开防盗铁门,听见身后的铁门的咣当一声,然后走到大街上,扬手叫了出租车,上了车,并对司机说:“到成珠楼。”

3

真是巧了,在成珠楼临街的铺面卖鸡仔饼的是燕红。

隔着很远珠珠就认出燕红来。从远处看,燕红发胖得比所有盘福新街的小朋友都要厉害。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副不修边幅大大咧咧的样子。她穿着一件蓝布的外套,戴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这副眼镜,在她小时候已经是挂在脸上的了。她托着下巴,好像在打盹。

看到打盹的燕红,珠珠有些淡淡的哀伤。她心里有一个冲动,就是马上坐到燕红旁边,和她一起支着下巴打盹。珠珠父母双亡以后,她经常到燕红家过夜。燕红的母亲替她在燕红的房间支起一张小床,她现在还记得燕红身上穿的一件格子睡衣。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燕红天天晚上坐在桌子前抄写小说《牛虻》。她从小就向往长大后能当英雄。

“燕红,”珠珠隔着马路喊:“燕红,”但不管她叫的声音有多大多响亮,燕红还是听不见,还是支着下巴打盹。珠珠感觉到有些冷。冬天寒冷的空气在她面前漫起灰色的一片,好像支起了一堵玻璃幕墙。在玻璃幕墙这边,她是寒冷的;在玻璃幕墙的那边,燕红和成珠楼浑然一体,燕红仿佛已经成为成珠楼的一个固定的摆设,是不可分割的。

隔着马路,珠珠仔细看着这幢她三十年前就应该看到的楼房,结果还是令她感到满意。成珠楼的外墙用了青砖,沿着一楼的骑楼挂了一排的红灯笼。但二三楼用了茶色玻璃使得这座历史悠久的茶楼变得土气,但幸好没有把骑楼拆掉。珠珠注意到成珠楼旁边的建筑物都已经把骑楼拆了。

早晨的成珠楼很安静,它所在的南华路也很安静。一些食客从热气腾腾的茶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袋袋的鸡仔饼。珠珠心里还有些惆怅,于是决定先不过去买鸡仔饼,而是在附近走走。她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一带走过。

珠珠先走到成珠楼左边的漱珠桥。桥头上有两块竖起来的青石板,在青石板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花圃,上面题着四个字“漱珠点翠”。珠珠看看桥底,已经没有水了,两边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巷里种了很多花草,珠珠还看到两棵芭蕉,很有情趣的小巷。“漱珠”这个名字有典故的,说是从前这条河的两旁住的都是大户人家,因为那时的水很清,经常会有大户人家在夜晚拿出些珍珠宝贝到小河里洗。

在珠珠看漱珠桥的时候,有一个老伯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还有意地往她身边靠。

珠珠只好快步离开。

在成珠楼的右边,是有名的海幢公园。海幢公园前身为海幢寺,南汉(公元前903-971)时称“千秋寺”,已毁。后历代毁而复建,到清康熙年间成为广州最大的佛寺。由于历代变迁,逐渐缩小,1929年辟为公园,至今仍为广东四大名寺佛家圣地。

珠珠在小的时候,就听过父亲讲过海幢寺的钟声。所以她就买了一张海幢寺的门票。在她买门票的时候,两个看门的妇女正在跳绳。珠珠还想买一份关于海幢寺的简介,但没有。

珠珠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逛公园。她先看了有400年的斜叶榕和有300年的菩提榕,还看了那块著名的太湖石“猛虎回头”。这块石头肯定以前也是这附近的哪一家大户人家花园里的镇山石,解放后就被搬到了公园里,或许说不定就是南海十三郎的。但也不一定。因为海幢寺是名寺,有一两块名石也不足为奇。

公园的两旁,全是乱哄哄的住宅。一代名寺,就在这七零八落的普通民房中夹缝求生。珠珠听说燕红租的房子就是在海幢公园的旁边,还听别人说她一再抱怨说每天海幢寺的和尚的早修扰了她的清梦。没想到她自己就在成珠楼做了一个贩夫走卒。

珠珠往那些乱哄哄的民房看了看,却没法看出哪一间是燕红住的。在“猛虎回头”后面,两个穿着白布褂戴着白口罩的人在摆着一张“义诊”的桌子,一个老头在寒冷的早晨正把裤子脱下来好让医生替他打针。不远处,分别有两群中年妇女一边放着“茉莉花”的音乐一边在跳健身舞。珠珠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会儿,就索然无味地走了。

珠珠再回头到成珠楼买鸡仔饼的时候,却不见了燕红。支着下巴打盹的燕红像一个幻觉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代替她的是一个年轻的讲着纯正广州话的女孩子。珠珠边买鸡仔饼边向她打听燕红,但她却摇头说没有这个人。

珠珠买了两袋鸡仔饼。一袋小的9块钱,一袋大的18块钱。大的给女儿吃,小的自己边走边吃。

珠珠吃了两块鸡仔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好吃。她回忆了一下,觉得小时候吃的鸡仔饼没有炸得这么脆,油也没有这么重。

珠珠打了一个电话给女儿,告诉她鸡仔饼买到了,是正宗成珠楼的。女儿还躺在床上,她说刚刚有个阿姨来过电话,并留下了名字。她说自己叫燕红。

张梅,曾任《广州文艺》主编,现为广州市文学创作研究所专业作家,着有长篇小说《破碎》等作品。

就让大雨冲刷记忆中的沙,让我了无牵挂


一路在走,一路的风景在换,早已见过比伊始更美的景色,为何我却还对旧风景念念不忘?

友人说向往旅车与花海的生活,我有隐隐约约的期盼。我想去更远的远方,遇见一个很温暖很美丽的人,自此,将你从记忆中永久删除,此生再也不忆。

另一个人念念不忘,是那个人的伤害刻骨,还是那个人的温柔让你沉溺?

我无法找寻答案,琢磨不透。

友人说爱情与前方都是生命的难题,有些问题,或许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到答案。什么时候能够臻于温暖,我不再写哀艳的文,而是甜美的文。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路人三两结伴,或驻足,或前行,脸上是不明悲戚的表情。他们或喜乐,或彷徨。

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体,外人无法进入,自己也无法越出。在有故事的人眼里,万物不皆是单单的风景,而是一种心境。

为什么我可以看得见夜空,却看不见星星?向往天空的人,是否都是寂寞的?我不想知道确切答案。我想就这些走走停停,看不同的风景,听不同的声音,没有落寞,没有繁华,当过往渐行渐远,我想有足够的勇气去远方。

不想听怀念的歌,理由不明而破。我曾写过,包袱沉重的人,但不了他所期待的远方。

我看见了你,然后看见了站在你身边的她,落寞转身是我唯一的选择,有侥幸,只是隐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