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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除夕

发表时间:202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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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又是除夕",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鞭炮声此起彼伏,想不听都不行,再怎么不想过年都没有用,都来不及,新年?是的,新年!新年真的来了,措手不及,新年在我们所有人的期待或不期待中如期而至。三十多岁的人居然对新年有这样的想法,是太天真?是怕老?亦或有什么情结呵呵,早过了天真的年龄,三十多岁的人如果说再天真感觉对不起年轮;怕老?自古美人迟暮令人惜,我等怕啥惜啥?一边和十五年未见的儿时伙伴聊天,一边感慨,那时我家条件特别不好,没妈的孩子象根草特别形象的描述了我当年的情景,爸爸终年有没完没了的干活,因为他要靠他的一双手撑起一个家,纯双手,因为爸爸没有文化,所以爸爸只能靠双手,所以和爸爸没什么语言上的交流,所以儿时的记忆里最多是爸爸的呼噜声,呼噜声有时是在稻田里,有时在打谷场的草堆里,也有时是我在煤油灯下写作业,而呼噜在床上传来,就那样伴着我无数个挑灯苦读的夜晚

渐渐的我长大了,住校了,听爸爸的呼噜声也是越来越少,但依然过年能回家,依然可以安心地和爸爸说话,东扯扯,西扯扯,一会儿的功夫等我再说话爸爸就会用的呼噜声回答我,每每此时,我便收拾起所有想说但还没说的话

后来以为自己长大了,那年过年只身一人在广州,以为工作了,以为经济独立了,就真的长大了,那一年我没有回家过年,一半因为工作的原因,一半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年三十的傍晚,我用一张电话卡打电话,说了什么内容已经彻底忘了,只记得泪水真是的决堤的海,电话不是我挂的,而是卡里没钱直接断线了。那一年的除夕我没有听到爸爸的呼噜声,没有那声音伴着我,那个除夕吃的什么,心情怎么样似乎都很难记住,只是那个除夕的那个我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爸爸对我真的太重要了,那个呼噜声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可以超越所有语言的交流,可以让你心安,可以让你踏实

接下来的一年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大年三十的中午才带着一身的疲倦与欣喜到家,而家里的一切让我泪流满面姐姐们相继出嫁了,弟弟因为工作那一年没有回家,所以只有爸爸一个人在家,我满以为到家了,我爸爸一定会在路上等我,或者烧了好多菜在家等我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家里大门紧锁,似乎在无声惩罚我的一年未归,我凭着感觉爬屋里后面的窗子,用手伸进去拿到了打开家门的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泪水夺眶而出,这里冷锅冷灶,条台上满是灰尘,我强迫自己用好一段时间调整心情,强压自己赶紧打扫卫生,到邻居家问,才知道爸爸身体不好去吊水了那天天好冷,水好寒

又是除夕了,我让女儿打电话问候外公,电话里父亲对我女儿说,曹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外公想你呢,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我听着听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时的记忆里父亲从来没有对我如此讲过,甚至一句体贴的话都没有,父亲没有文化,更不善于表达,父亲有的只是严厉,甚至在我和弟弟调皮时的痛打,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记得当年和弟弟在那里冬日里因为在河上走冰块,被父亲的痛打,那痛刻在骨子里

又是除夕了,弟弟不回家,弟弟的全家都不回家,家里只有父亲,年近七旬的爸爸。亲爱的爸爸,女儿遗传你,女儿和你一样不善表达,只是女儿比你自私点,女儿只想多听听您的呼噜声,因为女儿能读懂您的呼噜声,因为拥有您的呼噜声里,女儿的内心便会多一份平静与踏实,从容与淡定

又是除夕了,此刻鞭炮声不绝于耳,而呼噜声还没有来。亲爱的爸爸,此刻,您呼噜了吗?女儿的心声您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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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


悠悠往事,欲说当年好困惑。

二十几年前,我正是年富力强,是一家企业的负责人,又兼任办公室主任,值班的事经过我亲手安排,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值班,当然把除夕夜留给同事们合家团圆了。

因为值班,嗜酒的我除夕之夜也克制了没有喝酒,早早地吃了晚饭,与妻儿打了招呼就径自来到值班室。我先到坚持节日生产的厂队去转了转,向坚守岗位的工人包了一份红纸包、送去一份慰问,回到办公室已是九点多钟了。天气渐渐寒冷,稀疏的爆竹声,闪烁的霓虹灯拥抱着矿山之夜,温馨而又热烈。

长子上了大学,次子上了中专,都已经回家过春节了。我刚年过四十,被领导赏识提拔为单位的中层干部,我的心温暖着并陶醉在节日详和的气氛里,很自然地拨通了电话,向曾经的上级、朋友、同事、亲戚送去新年真诚地祝愿。

我放下电话,依然守在电话机旁,想听听别人的问候,特别是想听听那几位上级领导的电话啊!然而除了我自己的弟兄和亲戚的电话再也没有人打来了。我的心里有了种失落感,心里想着不该打了这么多的问候电话啊!想起去年的除夕之夜也是我值班,我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向远离矿山曾经是我的领导送去我的祝福、我的问候,一年之中他们多次来到矿山,或在办公室,或在路上偶尔碰面,也不过居高临下地笑笑而已。有几次估计他们会伸手过来,心里就早准备迎接着双手去握了。然而他们并没有伸手啊!或许由于地位、层次不同,心也不同,或许因为种种原因我故作多情,随意挥洒自己的感情,把别人的心当作自己的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么?自从当了干部后,过去与自己相处较好的一直当工人的朋友不也是渐渐疏远了么?!

除夕之夜,何必自寻烦恼。归家的路上,我忽然想起该到一位姓胡的老工人家去看看,他女儿在我单位石灰窑做临时工,夏天暴雨土方倒塌而死亡,心中免不了巨大的悲苦和伤痛。我缓步来到职工大楼,轻轻地推开老胡的门,只见屋子里灯光很暗,很冷,老俩口和衣躺在床上相对无言,眼角上还存留伤心的泪水。我的突然造访,话未开口,俩口子泪水已泣不成声了,老胡连忙披衣下床,双手捧着我的手,连声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我是一个感情充沛 容易激动的人,眼里早已沁满了泪水,动情地说拿酒来,我陪老哥喝几杯。

其实老胡家的饭菜已经做好了,只是没有心思过年罢了。我的突然来访,夫妇俩才勉强吃了一点。

我想,真诚何必要祝愿,电话祝愿的不一定是出自内心的真诚。地位变了,情有可原,自己的思想感情也离工人群众渐渐远去了。

人啊,人!一旦当官或者有了钱以后,感情就淡化了,只有普通劳动者的感情是最真诚的。我双手捧起酒杯,噙着热泪站起来恭敬地为老胡夫妇敬上一杯。

除夕夜


最后一个顾客是六点半来的,并且根本不是来吃饭,而是来买醋,那是一个穿红戴绿,打扮得象朵花儿似的小姑娘,脸蛋冻得通红,跑得气喘吁吁,胖胖的小手连瓶口都攥不过来。

“叔叔,卖我一瓶醋吧。”小姑娘仰起脸,把瓶子递给崔明,“妈妈要做糖醋鱼,我弟弟把一瓶醋都打啦!”崔明进到里面的灶间,给小姑娘倒了一瓶醋。按理说,他这家个体小饭馆是不允许代卖副食的,可今天是大年三十,人家等着急用,就算让工商管理局查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非是故意找茬儿。

小姑娘接过醋瓶,喊了声“谢谢叔叔”,便一溜烟儿跑远了。

崔明捡起小姑娘扔下的一小团纸币,展开一看,竟是五角!他连忙追出门去,小姑娘早已无影无踪。一瓶醋只要一角钱,小姑娘回家该挨骂了。崔明估计,她家的人一会儿可能来找的,就是不来,他也要设法如数奉还。他在除夕晚上照常营业,不是为了这样赚四角钱,而是为了正当地赚四块,甚至是四十块!对于他的这种“野心”,傍晚时,他的“女店员”金小翠曾和他发生过一场激烈的辩论。

“早跟你说多少遍了,大年三十的,谁不在家吃团圆饭,上你这儿来扔票子!”那不一定,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小翠把一盆洗抹布的碱水倒进污水槽子:”就算有几个,你能赚多少?“”多了更好,少了不嫌。“”你这人,真犟眼子!“小翠系好墨绿色羽绒滑雪衫的钮扣,两手揣进衣袋里,嗔怨地望着他,”关门得啦,跟我回家过年去。“”你走吧,我不去。“崔明低声吐噜了一句,拽下白毛巾擦着手。

“你……”小翠犹豫了一下,“你不去,我爸可该生气了!”小翠的父亲是这家饭店掌勺的大师傅。他四点多钟就把火封了,留下两个年轻人打扫卫生,自己先回家做年夜饭。

早在几天前,金师傅就向崔明发出过邀请:“你既然不回北京了,就上我家过年吧,省得光剩下我们爷儿俩,怪冷清的。”可崔明每次都只是笑笑,却没点头答应过。

“快走啊,我爸该等急啦!”小翠催促着。

“我不去。”崔明用抹布仔细擦着桌子,头也没抬,“你先走吧,好给金师傅搭把手。我今儿晚上,还想多招呼几个客呢。”“你就知道赚钱!”小翠赌气地背过脸去,系上了一条月白色的拉毛围巾。

“赚钱有什么不好?凭自己力气。”“你心里,只有钱!”小翠把长长的围巾往脖后一甩,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哐地一声,大门被她摔得山响……天黑下来,路灯亮了。

崔明走到门外,把门灯打开。顿时,头顶上“迎客来饭店”几个大字豁然显露,驱散了周围的夜色,也驱散了崔明心中的不快。

小翠的赌气,动摇不了他的决心。他对今晚的生意把握十足。“迎客来饭店”地处火车站前,紧挨这座海滨小城的闹市中心。平日因有“海味餐厅”等几家大饭店吸引顾客,崔明的小店难以施展。今晚国营买卖全部闭店,这就使他有机可乘了。他不信除夕夜街上就会杳无人迹。特别是入夜后,将有六列客车进站,焉知其中没有饥渴难耐的旅客来光顾他的小店?迎客来,迎客来,唯有此家门大开。崔明断定今晚一定会宾客盈门的。

然而,自从小翠走后,整整一个小时,只来过那个买醋的小姑娘。

崔明隐隐感到有点饿了。看着灶间条案上堆满的鸡鸭鱼肉,干鲜海味,时令菜蔬,他却一样也不想做——倒不是不会。营业半年多来,他跟金师傅学会了爆、炒、熘、炸,即使海味全席,也能对付一气。但是现在,他一点兴致都没有。

他学手艺是为了给顾客烧菜,是为了赚钱。若是自己做了吃,那不得白赔了吗?他舀了两勺预备兑汁用的老汤,下了一碗挂面。吃下来竟是满头大汗,这才觉得店里太闷热了。后院的锅炉房里,鼓风机还在呜呜叫着,恐怕今天要叫一夜的。

下午,他们这座大楼居民委员会的耿大婶来收钱,每家至少交五角,慰劳烧锅炉的师傅。说来也不易,大过年的,人家不能跟家人团聚,跑到这儿来,烟熏火燎地忙乎一宿,多赚点儿也是应份的。四点多钟的时候,崔明从后窗看见,锅炉工柴师傅从耿大婶手里接过一沓零票子,大嘴乐得咧到了耳根子,罗锅背弓得更厉害了。全楼二十八户,能得十多块,加上今天的双工资,柴罗锅这一夜二十块还挂零呢!“我还不如他吗?”听着呜呜作响的鼓风机,崔明更觉得烦闷,他走到窗前,打开了小气窗。一股冷风迎面扑来,燥热的脸上霎时凉丝丝的。透过小窗口,崔明看了看远处火车站楼顶上的那面大电钟。桔黄色的时针,已经指向八点。从哈尔滨方向开来的快车,应该在十分钟前进站。可是,怎么没见大批旅客拥出车站呢?崔明这才想到,除夕夜的列车恐怕是没有多少人坐的。前些年,他每次从知青点回来过年,不也是在腊月二十三之前就到家的吗?街上愈发显得清冷起来。远近各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就连平日不绝于耳的有轨电车的当当声,也难得一闻了。

崔明多喜欢听那铿锵悦耳的当当声啊!那是从小就听惯了的。在他幼时的记忆里,最美妙的时刻,就是在阴雨连绵的夜晚,偎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听着窗外沙沙的雨声,和在雨声中变得格外圆润而清亮的当当声,沉沉地睡去。时而从电车顶部爆出几朵电弧光,蓝瓦瓦地照进屋里,也照进他的梦里,使他的眼前现出绚丽的七彩长虹。他多少次梦见自己穿着白色的船长制服,站在远洋轮的驾驶台前。阳光明媚的码头上,妈妈和妹妹挥动着鲜艳的花头巾,欢迎他远航归来……他曾在这间一楼临街的屋子里,做过多少用五彩光环编织起来的美梦啊!然而,现在这间屋子已经变成了“迎客来”的小餐室。他独自一人,伴着这看着他长大的“空巢”,度过清冷的除夕之夜。

他忍不住把手伸进衣袋。那里藏着一份电报,是妈妈三天前打来的,让他回北京过年。崔明的父亲是在北京工作的外科医生。春天里,爸爸妈妈二十多年的两地生活终于解决了。妈妈调往北京,正在念高中的妹妹,可以和妈妈一起走;而崔明却在念电大,如果跟妈妈走,就得退学,同时还得退职——上电大前,他是妈妈所在机床厂开办的一家知青饭店的服务员。妈妈舍不得把儿子留在这里,但崔明不肯废弃学业,也不愿丢掉已有的四年工龄,更难以离开他的女朋友白琳。

他们是在知青点里认识的,至今都快八年了。白琳的爸爸是局长,那时正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走“五。七道路”。

还是个孩子的崔明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着白琳,而白琳这个娃娃脸圆眼睛的姑娘,犹如一只孤苦无依的小猫,深深地依恋着他。

回城以后,白琳当了一年的汽车售票员,然后就调到交通公司工会坐办公室了。她对崔明没有变心,只是不满意崔明在知青饭店里端盘子。

“今年,你再考一次吧。这回不报理科,报文科。”白琳依偎在崔明怀里,轻声喃喃着,用充满期待的眼睛望着他。

崔明抚摸着姑娘柔软的长发,无言地吻了吻她光洁的前额。连他自己都感到,他吻得竟那样忧心忡忡。他已经连续考了两年大学,都落榜了。他对自己缺乏信心。在离县城一百多里的小山村里,她并没有嫌弃他是个扛锄头的知青,可现在,为什么偏偏非要逼着他去考大学呢?后来,他终于考上了电大。在崔明看来,他上电大,是为了白琳;若是退学,就等于失去白琳。这不行。白琳已经是他的人了。那年夏天,在知青点苞米垅旁看青的小窝棚里,她就成了他的人了。这件事,他怎么对妈妈说呢?当妈妈非要带他走时,他才鼓起勇气问妈妈:“你和爸爸两地生活二十多年,难道非要我和琳琳也像你们一样吗?”妈妈不再说什么了。儿子长大成人了,要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做母亲的,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妈妈带着妹妹走了。留下了崔明和两间空荡荡的大房子。

在这里,崔明度过了多少难忘的时光!特别是每年春节,爸爸从北京回来探亲;一晃十多天,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洋溢着笑声。除夕之夜是欢乐的顶峰。全家人都穿着最好的,吃着最好的。包饺子、放鞭炮,欢天喜地地围在收音机旁,等待那新一年到来的钟声。可今年的除夕夜,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他有点儿后悔了,也许应该听妈妈的话,回北京去过年的。

他觉得闷得慌。想起中央台今晚播放春节联欢会,便去打开了电视。联欢会正演到斯琴高娃逛白塔寺,后边跟着一个冒傻气的“阿Q”。崔明没看懂是怎么回事。屏幕上的雪花干扰很厉害,这是后院锅炉房的鼓风机造成的。接下去是郑绪岚的独唱。歌声一起,屏幕忽然变得清清亮亮。这一定是柴罗锅把鼓风机关掉了。看看表,还不到十点。

“老家伙,真滑头。多拿钱还不肯多出力,这么早就下班了。”崔明在心里嘀咕着,忽听门声一响,一个弯曲而瘦小的身影钻进来,正是柴罗锅。

“完事儿啦,柴师傅?”崔明大声招呼着,迎上前去。几个月来,他已养成了在任何情绪中都能热情待客的习惯。

“早着呐。”柴师傅拽着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黑乎乎的鼻孔,“回水都快八十度了。我压会儿火,炼渣子,烧自然风。”崔明从桌下抽出一只小折叠凳,顺手抹了两把:“柴师傅,快坐下歇会儿吧。今儿晚上烧得真够热的。瞧,我把小气窗都打开了。”“不光你。刚才我瞅了一遍,差不离儿全开着哪。”柴师傅对自己的功绩非常得意,“要不,我心说歇会儿,上你这儿来喝两盅。”“正好,我这儿才进的凤城老窖。”崔明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造型别致的方形酒瓶,外罩透明玻璃纸,瓶嘴上系着红丝带。他把酒往柴师傅跟前一放,指着商标说:“您瞧,这上面还印着外文呢,出口的。”柴师傅抓起酒瓶子,眯着老花眼,左看右看,顿时兴奋起来:“好哇,这是我老家的酒哇!怨不得这些年见不着了,敢情是出口啦!多少钱一瓶?”“四块二,这还是批发价儿。”其实,崔明是以每瓶三块八的价格从外贸托人买来的。但日后还得还人情,这不得从酒钱里找吗?“好家伙!早先不到两块啊。”“能比吗,柴师傅?没听人家说吗?现在的一块钱,就顶在早的四毛六。”“倒也是啊!”柴师傅颇有同感地叹口气,寻思一会儿,伸出沾满煤灰的两个手指头,“给我来二两。”“好哩!”崔明说话间端来酒杯,摆上了筷子和小碟。

柴师傅一愣,把筷子推开说“喝口就得了,不吃啥了。”“唉,这么好的酒,干喝多没劲!”崔明又把筷子摆回来,“先给您上个拼盘,您先咂摸着。呆会儿,我再给您熘个虾仁?”“可别啦!”柴师傅连连摆手,“来盘花生米得啦!”“瞧您,”崔明仍不放松攻势,“大过年的,干嘛那么委屈自个儿?说实在的,今晚这会儿,谁跟前不是七大碟子八大碗的?再说,您又不是没有钱。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柴师傅乐了:“看样子,你小子今儿晚上不让我破费点儿,是不让我走了。行,给我来个拼盘吧!”崔明应声捡了一个大拼盘端了出来。

白斩鸡、海螺片、熏鱼、松花、青豆、海蜇皮……摆成一朵大梅花,五颜六色,令人馋涎欲滴。

“这得几块钱呀?”柴师傅举起筷子,才想起问价儿。

“您先吃着,完了再算。”崔明亲自给他斟上酒。

柴师傅无可奈何地笑着:“你是不用着急,知道我今儿晚上兜里头有。还有你小子五毛钱呢,你横是有心想再赚回去。”“瞧您说的。”崔明一点儿不恼火,“你老三十晚上不在家过年,给大伙儿烧锅炉,多赚点儿还不是应该的。”“话可别这么说。”柴师傅啃着一块鸡翅膀,“我可不是图那几个钱。若讲排班,今儿晚上该小严来烧。他刚有了个对象,想上姑娘家过年,跟我商量换个班。说句心里话,我真不乐意换。我这么大岁数了,过一年少一年,正赶上大闺女、二小子又全从外地回来,都巴不得全家子团聚团聚哩!可寻思着,干咱这行的小伙儿,处个对象也不易,还是成全他吧。

我老头子怎么也好说。反正年三十晚上炉子不能停火,谁家过年,不愿意暖暖和和的?“崔明一听,顺势劝道:”照这么说,您老风格高哇!更该自个儿好好犒劳犒劳。干脆,我再给您来个松鼠鱼吧?年年有余嘛!“”不成不成。“柴师傅下意识地捂住了衣袋,好像怕钱自己会飞出来,”我多少得留点儿,明早到家,还得给孙子、外孙女发压岁钱呢!“电视里王景愚正在表演”吃鸡“。一根鸡筋没咬断,在桌上绕了一圈,拿钉子钉住,再用钳子夹断。

柴师傅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吃鸡呀?我还合计是拽钢筋呢!”崔明乐得前仰后合:“您放心,我做的白斩鸡,肉嫩骨酥,下口就化,您觉出来没有?”柴师傅用筷子拨拉几下说:“烂是够烂的,可就是没几块正经地方。”崔明顺手调了调电视机的对比度,解释说:“您老这就外行了。下酒的菜就得有啃头儿。您想吃有肉的地方,我给您来个辣子鸡丁儿?那可全是鸡肚白。”柴师傅用筷子头点着崔明说:“你小子真会掂量,一只鸡能派多少用场?赶明儿准保能发财。”“谢谢您啦,柴师傅。大过年的,给了句吉利话儿!”崔明一拱手,算是酬谢。

“谢啥?赶明儿给我上拼盘,多来点儿实惠的就行啦!”柴师傅眉开眼笑地抹抹嘴,“我还忘了问哪,你妈和你妹她们都好啊?”“好。”崔明看着电视,含糊其辞地答道。

“你咋不回去过年?多让爹妈惦记呀!”崔明想随口打个哈哈:“我回去过年,您这会儿上哪儿喝酒去?”但他说不出来。柴师傅的话撞在他胸口上,他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是啊,他怎么不回去过年呢?不难想象,在北京那套新分到的单元住宅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这会儿一定都在想着他,盼着他,惦记着他。若是他现在一推门出现在全家人面前,他们该多乐啊!可他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呢?他又该怎么向他们说清这半年多来的遭遇呢?暑假前,电大考试四门不及格,他连补考的资格都没有,当即取消了学籍。白琳听到这个消息时,痴呆呆地坐在屋角,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捂着脸大哭起来。她哭得那么伤心,好几回都像是要背过气去。他想凑近安慰她几句,她却突然跳起身,一阵风似地跑了。从此,再也没来找过他。他打过多少回电话找她,约她,但回答他的,总是那么一种冷冰冰的声音,仿佛她从来就不认识他。

大街上有轨电车的当当声,一夜又一夜地伴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眼睛凹了进去,嘴里起满了血泡。他真不懂白琳怎么那样狠心!整整八年的情分,顷刻间化为乌有……他的心伤透了,也凉透了。原来,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回事吧?什么情意呀、诺言呀,统统都比纸还薄,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欺骗。

他没脸回知青饭店,于是办起了“迎客来饭店”。说起来,这一切似乎很简单,可在他,却有多少说不尽的酸甜苦辣呀!十几天前,他看见白琳从火车站接来一个别着白色校徽的小伙子。光天化日之下,她挎着他的臂膀从店前走过,竟连头都不偏一下。她不知道这是崔明的家么?她和他在这里,说过多少令人心醉的温存话,留下过多少迷人的笑声啊。可现在,她却若无其事地从这儿扬长而去。崔明真想追出去拦住她,问问她,甚至想揍她一顿。但他下不了狠心。人常说:“无毒不丈夫”。崔明认定自己不是那种能成大器的大丈夫。即使看见昔日的情人挽着那位大学生的胳膊,但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留下的,仍是她那妩媚多情的黑眸子,那呢喃轻柔的絮语,和那他所熟悉的温馨的气息……他不恨她,只恨自己。他要横下一条心,干出点儿样子来。崔明发誓,一定要把“迎客来”办得红火兴旺,名扬全市。

门外嘎地一声,像是停下了大汽车。跟着进来三个身穿大皮袄,头戴狗皮帽的人。黑布皮袄面磨得发白了,雪白的羊毛里子却发黑了。

“呵,这儿还开着门哪!到底是个体户,会做买卖!”一个红脸汉子带头往里走,嗓门像火车站楼顶的大钟,转身招呼同伴说,“怎么着,二位师傅?咱们在这儿暖和暖和吧!”“暖和暖和。”同来的两个略显瘦小,岁数也大点儿。

崔明猜想他们一定是跑长途的,路过此地歇歇脚,便连忙招呼道:“屋里热,三位师傅先把皮袄脱了吧,省得回头出去感冒了。”三个人一一脱去了大皮袄,崔明帮他们挂在一排塑料衣钩上;这是今天早上,他才钉在墙上的。再看那三个人,全是一身崭新的制服。既不是海关,也不像铁路,袖口还有三道杠。

柴师傅探身上前看了看:“三位师傅,打哪儿来呀?”“北海头!”红脸汉子大声应着。

“往哪儿去哩?”“脏土箱子!”红脸汉子扬脖大笑。

“噢,”柴师傅恍然大悟,“敢情你们三位是——”他一时不知用什么词儿了。

“环卫局的。”红脸汉子抻抻衣襟,“怎么着,没见过吧?刚发的。今天过年,咱也穿上美一美,展扬展扬!”“三十晚上也不放假?”崔明沏了壶茶,连三个茶杯一块儿端了上来。

“放假?”红脸汉子说,“这日子,脏土箱子比哪天都满,我们能歇着吗?”“也难怪。大过年的,谁家不得杀鸡宰鹅煺撸毛的?”一个剃刺猬头的师傅喝口茶,接着说道,“火也用得费,炉灰渣子都比平日多一倍!”“顶缺德冒烟儿了!”红脸汉子喊起来,“全倒在外头,多一步也不乐意走。”另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师傅说:“脏土箱子满了呗。盛不下,不倒外边怎么着?”“你们俩敢情没啥。”红脸汉子埋怨着,“驾驶楼子里一坐,不喝风,不呛灰。我可倒霉了,提拎着铁锹紧找补。”哦,原来这红脸汉子是装卸工,那“络腮胡子”和“刺猬头”,显然是开卡车和叉子车的司机了。崔明暗自寻思着,又瞟了一眼窗外,果然,路边的高压水银灯下,还停着一辆黄色的叉子车。

“你辛苦,今天我俩请你的客。”“络腮胡子”大方地许着愿。

“能行吗?”“刺猬头”问道,“才拉一趟,别误了事儿。”“赶趟儿!”红脸汉子满不在乎地一捋手,“磨刀不误砍柴工。吃饱了,喝足了,一个顶俩!小掌柜的,都有什么好菜呀?”崔明早在一旁站定了,提起茶壶给他们续上茶,满面春风地说:“三位想吃什么,尽管说。只要这儿有的,能做的,全不在话下。”“你有点啥呀?”红脸汉子好奇地问,“口气不小呢!”“大地方比不了。可这些日子,还真预备下点好东西。鸡鸭鱼肉,蹄头下水,自不必说了;海螺对虾也有点儿,干贝海参全都发着呢”。

“哦,你还真有两下子哪!”“刺猬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似乎勾起了不少的食欲,“这么着吧。我们仨,一人照两块钱做,尽量好点儿。”“两块?”还没等崔明表示异议,红脸汉子先瞪上眼了,“这眼下,两块钱好干什么?今儿晚上双工资,外带夜班补助、夜餐费,多少?算算,这个数。”他伸出大巴掌,五个手指头叉开,“照我说,大过年的,咱们谁也别拘食!今儿晚上赚的全吃了,我也不图你们请,就算凑个份子。这日子,咱受的苦谁知道?别人不心疼咱们,咱自个儿还不心疼自个儿?”一番话把“刺猬头”说得动了心,啪地甩出五块钱:“来吧,一年不就这么一回吗?豁上了!”接着,红脸汉子和“络腮胡子”也每人掏出一张崭新的五元票子。

崔明竭力掩饰着心中的喜悦,把钱敛好,又摆在红脸汉子手边:“钱请三位先收着。吃着可心,完了再算;不可心,权当我请的。不过,照三位给的价钱,真想吃好,酒钱顶好在外。”“有好酒吗?”红脸汉子问。

崔明一指柴师傅:“您问问这位老师傅。出口的凤城老窖,怎么样?”柴师傅忙不迭地点头哈腰:“真不二五眼,我喝着赶上茅台了!”红脸汉子走到柴师傅身边,端起酒杯,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柴师傅连说:“尝尝,尝尝!不碍事!”红脸汉子一饮而尽,连声叫好,转问崔明:“还有吗?”崔明忙应道:“有,管够儿。这瓶还有八两,刚开的封儿,里边还有成瓶的。”“八两够了吧?”红脸汉子问两个同伴。

没等那边开腔,柴师傅抢说道:“等等,从这瓶里,再给我来一两。”崔明像机器一样飞快地转动起来。先给柴师傅斟酒,又给他们布碟放筷,接着又端上一个大拼盘和此地有名的生鱼片。淡粉色的新鲜偏口鱼片在盘中摆成一弯新月,旁边配着切成凤尾状的白菜心。还没等他们喝完一杯酒,黄澄澄的油炸海砺子上来了。随后,是碧绿的香菇油菜和鲜红闪亮的烹大虾。最后,是一盘由海参、鲍鱼、海螺、扇贝和虾仁烩成的大件海杂拌儿。

不到一个钟头,六个菜全上齐了。

红脸汉子三人吃得兴高采烈,非要给崔明敬酒不可。崔明也不推辞,喝了小半杯,菜却一口不动。

柴师傅见这边热热闹闹,忍不住探过身来说:“瞧这小师傅,还真有两下子哪!”“络腮胡子”举着筷子频频招呼道:“老师傅,过来尝尝,美味难得呀!”柴师傅驼着背,一步一步蹭过来,依次把全桌各盘看了一遍,连声赞道:“好手艺,好手艺!”红脸汉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老师傅也在班上吧?”“可不,给这大楼烧锅炉。”“那也不少来钱呢。”“刺猬头”说。

“还行,还行。”柴罗锅含含糊糊地说。

“看您省的!”红脸汉子夹了块海参,塞进嘴里,“光吃一个拼盘,肚子里冰凉的,何苦来?大过年的!”“过来一块儿吃吧,老师傅。”“络腮胡子”道,“咱们都一样,年年都在班儿上过,有福同享吧!”“嗳,嗳。”柴罗锅答应着,“你们不嫌乎,我也凑一份。”还没等他坐下,崔明早把那边的酒菜挪了过来,问道:“要不,您也再添个菜?”柴师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红脸汉子爽快地说:“别让他破费了,这些菜反正是吃不了的,酒也差不多够了。”“酒算我的!”柴师傅突然大声宣布道,“这是我老家的酒,就算我请客。”说过这话,他的驼背似乎伸直了许多,站起来一一给大家斟酒,“都敞开了喝,不够再开一瓶。说起来,今晚数我赚得多。光这大楼,就给我凑了十多块呢。喝,喝呀!”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受到款待而变得兴奋起来,柴罗锅毫不隐讳地亮了底儿。

这时,电视里刘晓庆正在讲话。她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她很想念自己的父母;接着,她唱了一首四川民歌。

红脸汉子感慨道:“瞧瞧,像人家这样的大明星,也捞不着在家过年呢!咱还有啥可说的?”崔明倒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不在家过年,并且最好都来他这儿吃饭,那他就可以多赚几个了。他算了算,今晚这四位,一共在这儿花了二十一块,按百分之四十的利润算,可净赚八块多。其实还不止。他的许多原料成本不高。海参、鲍鱼、扇贝、海螺,是他的几个海碰子朋友按平价卖给他的;鲜鱼是他昨天下午去东海头,从渔民手里用低价买进的。至于其他原料,就更无所谓了。当然,这些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那几个专门碰海的哥们儿,常上这儿来喝几盅、崔明每次总是免费为他们提供几样酒菜。

有人嘱咐他,刚开业,别指望赚钱。重要的是打通渠道,建立关系,扩大影响,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他照做了,所以前几个月基本没有什么盈余。现在,他觉得本钱下得差不多了,该开始赚了。

桌上那四位酒兴正酣,崔明却觉得有些疲倦。刚才的一番里外应酬和紧张的操作,使他有些难以支持了。他想睡一会儿,可是客人还没走,灶间还有许多洗涮的活儿,他哪能躺倒呢?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涯里,过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一个人在这儿累得半死。这都是为什么?仅仅是为了赚钱吗?他又看看眼前的四个人。他们也在忙碌着,即使在他睡下以后,他们可能还要一直忙到天亮。他们为什么呢?难道也仅仅是为了拿双工资吗?他隐隐约约感到,好像不全是那么回事,但他不愿去深究。不管怎么说,他今晚开业没有错。

门外响起一阵摩托车的响声。接着有人喊起来:“小崔,今晚还开门啊?”崔明拉开大门,原来是附近虹霓电影院的美工简老师。简老师是美术学院毕业的。崔明的妹妹跟他学过画画,全家人都很尊敬他。

“今儿晚上不休息?”崔明问。

“小赵病了,我替他跑跑片子。”简老师支好摩托车,跟崔明走进店来。看见有人在吃饭,便朝崔明会意地一笑,“你真能做买卖呀!”崔明不好意思跟简老师谈生意经,岔开话问:“电影还没散场?”“早啦!”简老师摘下手套,把手放在暖气上烤着,“今儿晚上是通宵电影。一共放四部,十点才开演的。”除夕夜放通宵连场电影,也是这座海滨城市的一大传统。

看电影的多数是正在谈恋爱的年轻人。

“那你得跑到天亮啦!”崔明殷勤地递上一杯热茶。

“可不,三十分钟一趟,真够受的。”“有补助吧?”柴师傅转过身来。

简老师笑了:“咳,一块六!要为这俩钱,谁年三十出来喝西北风?尽义务呗!”“什么电影?”崔明问。

“这也跟卖土豆搭烂茄子一样,好坏搭配。你想看不?还有座儿。”崔明疲倦地摇摇头。

简老师点燃一支烟:“我看你也脱不开。干脆多准备点儿夜宵,两场完了,中间有半小时休息,我让场子里广播一下,告诉观众你这儿营业,保证‘迎客来’得排长队啦!”“那太谢谢你了!”崔明顿时振作起来。

“别谢,给我预备一份夜宵就行了。”“你那份,我免费奉送。”“哪能吃白食?我有夜班费呢!”说完,简老师开上摩托车走了。

崔明听着那渐渐远去的突突声,心想,今儿晚上好像人们都变得大手大脚了,过年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四位师傅要走了,招呼崔明过去算账。价钱是事先讲好的,不用再算。崔明看得出来,他们吃得很满意,六个盘子几乎一扫而光。

正在这时,电视里轮到姜昆、李文华说相声。

“喝杯茶醒醒酒吧?”崔明赶紧跑进厨房去烧开水。四位师傅又听起相声来。

一壶水还没开,简老师又骑着摩托车来了。小翠从车的后座上跳下来。

“刚出门就碰上简老师,正好捎我一段儿。”小翠的脸颊让冷风吹得通红,用手掌焐着脸说。

看见小翠,崔明觉得眼前一亮。她换上了一件崭新闪亮的红织锦缎棉袄,头上还戴了一个红发环,像是要登台唱戏似的。

“看什么呀!”小翠退后一步,低头瞧瞧自己的衣裳,噗哧一乐,“大过年的,谁不穿上件新鲜的?”说完,把一个用毛巾包得严严实实的大饭盒递了过来:“给!”“什么?”“傻相儿,饺子呗!三鲜馅儿的。爹说饺子像元宝,过年不吃饺子,来年不发财,非逼着我给你送来。”“你不会甭来?”崔明不知为什么,想故意逗逗她。

“噢,不说声谢,还得便宜卖乖呀!”小翠夺过饭盒,佯作生气地,“那我走。”“哎,别!”崔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小翠低头看看他那只油腻腻的手,也不挣脱,脸上却蓦地飞起一片红云。

崔明也觉得有点儿心慌,连忙撒开手,嗫嚅着说:“你没看人家正忙呢!”小翠回身望望店堂,又看看灶上烧的开水,“这是干啥呀?”崔明说:“你们刚喝了酒,等会儿还得开车,给沏壶茶。”“茶管什么?”小翠的眸子清亮亮的,“水果羹才解酒呢。

你把开水倒锅里,我削几个苹果下里头,再加几块山楂糕;完了一勾汁儿,一放糖,又酸又甜的,最醒酒啦!“说着,脱下缎子棉袄,在粉红色的羊绒衫外边系了条白围裙,捡出几个国光苹果,唰唰地削起皮来。

若在平时,崔明会说:“沏壶茶得了,苹果贵呢!咱既是做买卖,就得一分一厘的计较。”可此时,他却觉得难以启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扫小翠的兴。

有了小翠,崔明再也插不上手了。他倚在门框上,出神地看着她。跳跃的灶火,映着小翠身上那件编著银丝的淡粉色羊绒衫,映着她鲜红的脸蛋和额上一缕蓬松的刘海儿,勾出了一个红光笼罩着的优美的轮廓……他一直觉得小翠心眼好,却从来没发现她像今天晚上这么姣美。两年前,小翠的母亲患肺癌,崔明立即跑了一趟北京为病人联系住院,并由崔明的父亲亲自主刀,为小翠妈做了手术。开刀后,病人的生命又延续了一年多,直到半年前才去世。那时候,崔明刚好被电大除名,又被白琳甩了,双重的打击使他痛不欲生。是金师傅父女俩帮他张罗,开了这家“迎客来”,并一块儿辞去了机床厂知青饭店的工作,上这儿来跟他一起没日没夜地干。

有人说,金家父女俩,想借崔明家这块好地角发横财呢!可金师傅却常说:“等小崔站稳了脚跟,我们就走人,回知青饭店去,我们还签着二年停薪留职合同呢!人家有难处的时候,谁能伸手,就帮着拉一把。谁能担保自个儿一辈子不遭上难心事儿?得将心比心哪!”这期间,金师傅手把手地教崔明灶上灶下的各种活计,还到处托人给他找对象。可崔明一个也不想见。是白琳的绝情使他寒心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他也说不清。只是,心中有一种隐隐的依恋——他不希望金家父女俩离开这儿,甚至希望就这么过下去。

“快帮我端哪,别愣着啦!”不知什么时候,小翠已经把五大碗水果羹盛好了,热气腾腾的,飘着一股甜香味儿。

店堂里的五个人受宠若惊,捧着滚烫的大碗,说了一大堆感激话儿。

红脸汉子性急地喝了一大口,烫得吐出舌头,挥着巴掌直煽凉风:“这玩艺儿,怕是当年西太后才喝得上。”“西太后也没喝过哩。”柴罗锅托着碗底转着圈地喝,唏唏地发出老大的动静,“有国光苹果才多少年?她没赶上。”“刺猬头”喝了几口,精神霎时清爽了不少:“咱今天口福不浅呢!往年这会儿出车,连口热水都找不着。”“络腮胡子”说:“刚才开车走了一道儿,这儿也是独一份。”“可不,我跑片子走了三条街,也没见着第二家。”简老师掏出香烟,给每人敬了一支,“你们没听说过北京前门外那家烧麦馆‘都一处’的典故吗?”大伙催他快说说。

“‘都一处’原先叫‘李家酒馆’。李掌柜的心眼好,还会做买卖。每年除夕之夜,全城的店铺都关门了,唯有‘李家酒馆”照常开业,让那些躲债的、跑外的、无家可归的到他那儿熬年。有一年除夕,’李家酒馆‘来了一位穿大褂儿的,跟李掌柜的说,我今晚走遍全城,唯有你这里开着门。我给你改个字号,叫作’都一处‘吧,意思是全城独一无二。几天后,新匾送来了,上书’都一处‘三个大字。你们猜,那个穿大褂的是谁?“”谁?“大伙一个个听得入了迷,异口同声地问。

“是乾隆皇帝。大匾就是他亲笔所题。”“好!”红脸汉子大叫一声,对崔明说,“今儿晚上你这儿也是全城独一份,也改名儿叫‘都一处’呗?”“不中不中。”柴师傅摇摇头,“北京是京都,才叫‘都一处’呢。咱这小地方,哪能这么叫?再说,那是乾隆爷起的名儿啊!”“什么乾隆爷、乾隆奶奶的!”红脸汉子眉飞色舞地挥着手臂,“当年北京那条街,怕也没咱这站前广场大吧?”“干脆,这么着吧,”“刺猬头”想了想说,“咱不在都城,可是靠海,就叫‘海一处’吧,怎么样?”“好!”红脸汉子又欢呼起来,“海比京都还大哩!”“新匾我包了。咱也来个黑底金字,古色古香。”简老师自告奋勇。

“络腮胡子”嘱咐道:“你可得整好点儿,给咱的小掌柜提提气!”“您放心。”小翠忙插嘴说,“电影院的大广告全是简老师画的,做个匾还不跟玩儿似的。简老师,我这儿先谢谢您啦!”说着,恭恭敬敬地给简老师鞠了一大躬。

简老师慌忙站起来:“无功受拜,担当不起!我这匾还没送来呢,你倒先鞠上躬了,真折煞我也!”“就是。有事别客气!咱们今天算是交上朋友啦!”红脸汉子高声大气地说,“别的没有,咱就有的是力气。”“刺猬头”说:“往后,你们店的垃圾不用零碎着往外倒,每天攒一堆,到时候我们上后院替你们收拾。”“不用。”小翠摆摆手,“垃圾我们自个能倒,就是外头的脏土箱子离我们门口太近。要是能挪远点儿,我们就千恩万谢啦!”“这好说。前边路口正好没人家,装卸还方便。”“络腮胡子”一口应承道,“回头跟我们领导打个招呼,明天就搬走。”大伙正说着,柴罗锅起身往里边灶间去了。

崔明忙跟过去问:“柴师傅,您再来碗水果羹?我给您盛!”“不。”柴罗锅盯着后墙说。“我刚才琢磨了,你这儿见天儿用热水,我那儿呢,为着排气,热水全都白放了。你想法儿预备些六分铁管子,我跟段长说说,干脆把热水排到你这儿来,一冬天刷锅洗碗的全有了。”崔明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临头,感动得一把搀住柴师傅说:“柴师傅,您……您真是好人哪!”小翠笑得眼睛像个月牙儿:“还有这三位师傅和简老师呢!”“对,对!”崔明忙不迭地点着头,“你们,全是好人,大好人!”电视里,马季四个人抱着一根大木槌,撞响了新年的钟声。窗外,朵朵焰火腾空而起,鞭炮齐鸣。

红脸汉子大声招呼道:“走吧,年儿过完了,该出车喽!”“等等!”崔明拦住他们,又转身对小翠吩咐着,“快把那一盒饺子烫一烫,端上来!”众人都推辞说:“饱啦,饱啦!吃不下啦!”崔明一一把他们拉到座位上,诚心诚意地说:“我请客。

各位师傅务必尝几个。饺子像元宝,吃了吉祥如意!“

(选自《人民文学》1983年5期)

又是相亲


小艾结婚前一直很单纯,老公就是她的初恋。第一次见到小木是在苹家,那时菊花初绽,苹门前几盆白菊娇嫩的萌发于苞中,正如少女含羞的心事。苹的老公仓是小木的同学,苹是小艾的同学。小艾和小木都二十大几了,男未婚,女未嫁,苹就热心的撮合起来了。

苹为了小艾的相亲场景更自然一些,放学后,等同事差不多散尽了,苹一把拉过小艾,眉开眼笑地说:小艾啊,今天午饭后去我家玩哦,我儿子可想你了,天天闹着,艾姨姨咋不来看宝宝了,你一定要来我家玩啊!小艾狐疑地看着苹:不会吧,我向来不讨孩子喜欢,你到底什么事呀?苹一听,这个理由假了点,干脆说开了:好事,你的终身大事,一定要来,来了就知道了,不说了,赶紧回家做饭去了。哎,这有了家的人是不能和你小女孩比,走了,回头见!

小艾25了,愣是没把自己嫁出去,同学苹孩子都4岁了,小艾心里也是着急的。虽说自己长相不好,好歹有个工作,无业个体户什么的还看不上,同行吧,好的都娶妻生子了,剩几个歪瓜裂枣,小艾实在没勇气考虑。一来二去,小艾就慢慢熬成了货架上打折促销的商品,现在有人掉她千年挖的坑里了,且去会会。

又是端午


夜深了,叼起一支香烟深深长思,回忆起往事,心中那一刻相思由衷而来,过两天又是端午节了,晚风中那粽叶的清香味佛面而来。去年的端午,年迈的母亲还能用拙劣手包起不是很紧的粽子,尽管吃起来是软软的,但吃的很香,很甜。心中很温暖,可这已成了一段永恒的记忆了。

老家坐落在河下古镇,七条街八条巷,家家楼前是走廊,就是这里的建筑特色,晚清时期的两层小楼相拥而立,布满了整个的街巷,儿时,每逢端午,河下镇最热闹的就数花巷了,现场泼墨判官图,卖钟馗图的沿街八九个,排成一行,围观的人很多,这时每家都会买一张贴在家里避邪。

萧湖与河下镇紧紧相连,步步脚踩莲花的莲花街,从萧湖中间穿梭而过,莲花街上居住者几百户人家,祖祖辈辈已打鱼为生,居住的房屋层次节比,灰白相间,走近了是一幅水粉画,离远了是一幅水彩画。好一幅人在画中的莲花街哦,如今,这里是萧湖公园了,亭台楼阁蔓延湖边上千米,荷藕,睡莲如丹青的画笔,点缀在清清的湖水中,景色美不胜收。这里盛产菖蒲艾,端午节,这里的渔民用担子担起很多,在古镇的花巷里沿街叫卖,清香四溢,因此,引来很多来买的居民。

又是端午来临,又是一段回忆,我放下了笔,继续沉思着,母亲在我的记忆里,是亲切的,是温馨的。河下镇在我的记忆里,是一幅版画,在我的脑海里永不磨灭。

除夕夜的想念


近一个月的寒假匆匆走过,剩下的只有风在诉说着这个城市的故事。

大街小巷,散发着浓浓的年味,在外的游子也从各地赶回,见到了自己挚爱的亲人。我抬头望天空,星星还亮着几颗。

除夕夜,团团圆圆,却唯独少了父亲。这个夜晚,父亲顶着寒风依旧战斗在自己的岗位,舍小家为大家,因为这就是他的责任。当零点的钟声敲起我打去了电话,电话的另一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爸,新年快乐!一肚子想要说的话,一时间竟说不出了,好,新年快乐,代我向爷爷奶奶问好,我们刚抢修回来。我和父亲的对话从来都简短,因为我知道他的爱是行动。坐在电视前一起看着春晚,爷爷却总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我知道他在关注着父亲的消息,我不止一次的看见他打开通讯录却又退出,刚拨出去的电话却又飞速地挂掉,也许这就是亲人间的羁绊,即使相隔两地,却也彼此挂念。

大年初三,所有人都到齐了,一大家子的人聚在我们这个略小的房子里,却显得更温馨了,许久不见的亲人没有一点的隔阂。一年聚一次,父亲都会喝得大醉,这些年来他的胃越发不好,可只有这一天他会放开了喝,落灰的麻将也会在这一天拿出来,这是一年最开心的日子了吧。晚点的时候给奶奶和姑妈们照了张照片,翻出之前的旧照片,少有几人的合照,岁月在她们的脸上都留下了痕迹,却掩不住那相似的神态,因为是家人啊!孩子们聚在一边玩着闹着,各有各的乐趣。晚辈给长辈磕头,这个传统打从我记事起就没在家里见到过,可在今年突然出现了。头每落地一下,就是对长辈的一声祝福,一种祝愿,将心中的爱与期望传递下去。

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相互麻烦,相互关爱,相互思念着对方。剪不断,理还乱,说的就是我们。新的成员在增加,可是心不变,有爱的地方就有家,家是我们温馨的港湾。因为不想分离,因为刚好遇见你。

如水流年似是安详,谁在低声浅唱那段旧时光,思念紧拽着月光,飞回了老地方,那一曲思念长留。一年又一年,记得回头看看。

人生如戏唱,还有人要登场,刻在心头的印记永不会消失。远方的亲人啊,总有人在思念着你们。

又是清明


他人双双成对,而我一人孤孤单单,流浪在红尘中。被爱人疑心,所爱人心痛如焚。本以为与他相识是天作之合,谁知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开出来的玩笑。恋人即使离得再近,都如异地恋一般煎熬着我们。我们与时间和空间在做挑战,何况我们身份特殊。我们一次的不信任就让我们天干地和。

至今已过去了10个月有余,难道我们已走到了尽头?我不相信!我从未相信过这段恋爱与其他的恋爱有多不一样,恋你不是因你的身份,也从未在乎过你的职业是什么过。我不想有任何的遗憾,只想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和你过往往后余生的日子,哪怕是几个月、几年,我都愿意等待你真正能陪在我左右。但是你的不信任,而选择了退后,你我心里比我更清楚,我对你百般的好,我对你的情,还不够明确吗?但,我也明白你有你的职责和使命,我也有我的。我们都有我们未完成的使命和责任。

还是说,我们在一起是一场劫?看来是此劫已快结束,不能再贪恋红尘了。我们要各奔东西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往后余生有缘再见,便是陌路的路人甲,见如初识,永不想起。

不想便可不念及;不思便可不悲痛;不恋便可不伤心;不忆便可不痛苦;花开时便有花谢;花谢时便有花落;桃花开时边无果。

清明时节雨纷纷,很快又是清明。让我不时的想起旧情是在清明时说的再见。看来今年的情分会在清明时节画上句号

又是雨季


连着的阴雨天,浑浑噩噩,不禁在想杨凌的雨季是提前了吗?

什么都不想做,又什么都不想去想,下了楼,我是带着伞的,但依旧没有撑开它雨,打落在地上,沉浸在泥土里,它慢慢地渗透,带着一种地程,一点一滴地,让我丝毫感觉不到这个过程。直至头发湿了,眼被雨被模糊了,分不清眼前是水路还是泥路。我止步了,募然清醒过来,多久没有这样的拿着伞却任性的不打开它,似是上了大学后就这样了吧!

以前喜欢下雨到了痴迷的程度。尤其是外婆家下雨时,最喜欢的便是在那个大大的院子里乱跑,跳着自以为优美的舞蹈,其实不过是胡乱的摆动罢了,外婆这时总是会去抱柴火,雨天要备些干柴。而我这时便喜欢像个跟屁虫一样绕着她转其实,再久几年,也有另一个人,我也喜欢围着他转,也是雨季,他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我和外婆,从此,我想我我便是变了,变的不再是那个我因为喜欢他,所以喜欢下雨,他,给予我的是永恒的亘古不变的爱从此以后我总是喜欢雨天里发呆总是喜欢在下雨天冒着雨水在大路上奔跑,让雨水淋湿我的头发,我的衣裳。也许我会感冒,可是我很自由也很享受这种放纵。听雨声也是一种享受。在雨天坐在窗边或者是门边,看着雨水,听着雨水滴滴嗒嗒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似乎在这样的环境里,再浮躁的心也会平静下来

现在的我依然喜欢下雨天,但是也害怕下雨天。雨声,雨中的风声似乎在诉说着绝望。不久前看一本游记,上面说接近北极的那些欧洲国家出了很多思想家,原因可能是因为一年中他们有太多的慢慢长夜可以用来思考。我想是有一定道理的,多思考可以让人明白很多道理,可是过多的思考也会让人陷入绝望。有些东西本身就是无意义的,而你偏要思考它的意义,是注定要失望的。比如生活。而一个人的安静的下雨天尤其会让人陷入无法自拔的绝望的思考。追寻太多事物的意义本身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我们只是需要活着。活着而已。

思考的最终结果是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