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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丽人

发表时间:2020-08-20

【www.qg13.com - 关于野菊花的情感美文】

两个人遇见了那一定会发生很多的故事,记录爱情本身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马路丽人,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黎明,一天中最美好的时段,既无深夜的寂静,也没白天的喧嚣。黎明,也是爱做梦的时段,大地在沉睡中进入梦乡,城市在梦乡里沉睡,人们也处在甜美的梦境里。可此时此刻,却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在凌晨四点钟就被那讨厌的闹钟叫醒,离开温暖的被窝,暂别家人,握着扫帚、提着撮箕,分布在大街小巷里,用劳动迎来一个崭新的黎明。

唰、唰、唰,扫帚与地面摩擦而发出的声音是那样的单调、古板,可这单调的声音却凑出了劳动乐章的第一个音符。橘红色的工作服在裹着红幔的路灯辉映下,构成了一道亮丽的城市风景。城市的黎明虽不如大山的黎明那样丰润,但也有它独特的美妙。他们出现在黎明,却无心去聆听鸟的呢喃、虫的低鸣、小河的轻吟;也没时间去欣赏薄雾中的晨曦及浓雾中的梦幻仙境;更不能加入那晨练的人群。

忙碌到八九点钟,才能安排早餐。夏日中午只好找块能遮阳的树荫,冬天的中午只能找处避风的墙根,喝口自带的茶水,啃点自备的干粮。傍晚,当上学上班的人们纷纷回到家里看着电视、听着音乐、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时候;当经过一天紧张劳累后的人们先后进入茶楼、麻将室、酒吧、超市、练功房、歌舞厅的时候,他们却依然巡回在大街小巷里清扫垃圾、驱除污垢。从早到晚,夜以继日,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年年如此,始终如一。送走了多少朝霞似锦的黎明,迎来多少夕阳如火的黄昏。在马路上度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却从未好好品味过春的温馨、夏的浪漫、秋的丰满、冬的宁静。

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以车代步也成为人们普遍的行为习惯。可他们却仍然用双脚去丈量城市的每寸土地。撒落马路的汗珠,布满大街的脚印,长满老茧的双手,饱经风霜的脸庞,被夕阳涂满成熟釉彩的背影,都给城市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脏了我一个,净了一座城,累了我一人,乐了千万家。朴素的语言,宽阔的胸襟。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拿着低等的报酬,干着高尚的工作,他们是那么平凡又那么伟大。双手换来环境洁净,汗水浇出城市文明。扫帚扫出整洁世界,撮箕端出美丽乾坤,不愧为美的使者、爱的精灵。枯叶赞美他的勤劳,小草赞美他的无私;城市为他骄傲,人们为他自豪。向他们致敬,可敬可爱的马路丽人;向他们致敬,可歌可贺的城市美容师;向他们致敬,平凡而伟大的环卫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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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丽人


〈一〉

每年十二月,是珠江下游内水市最可人的季节。

若在北京,这阵子清晨出门就会嗅到一股浓烈的煤烟味儿,而这里,窗外高大的紫荆满树绛红,缀着簇簇繁花的枝叶放肆地探进办公室,像是伸手要将人搂将出去。

可是办公桌上的电话就是一声不吭,今天是周末,男同事一个接一个地溜了。

机关饭堂的饭永远是夹生的,这她倒不在乎,到哪个大排档甚至西餐厅犒劳一下自己还不是湿湿碎的事。但她最不想一个人坐在餐桌旁,让人怎么看怎么像小报记者所感兴趣的故事女主人公。

夕阳发出像中音号一般柔和的暖调子,令人想到大合唱快要结束时的前奏曲。

区米子确信不会再有任何人来电话约她了,只好给赖球挂电话。这个赖球是秘书股的才子,每年头尾两次市委重要会议的材料都由他总成,很得书记器重。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下任股长就是他。这人倒还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眼镜更添儒雅,可惜就是对异性显得有点过于懦弱,是那种你跟他在任何地方都有安全感,就是一起上街反倒没了安全感的男人。再就是那个俗不可耐的大号,赖球,听着怪恶心的。

赖球的电话挂通了,可是响铃许久他都没接电话。再挂一次,总算有人接了,听声音却不是他。背景声音很吵,像是一帮人在酒楼。接电话的家伙可能喝了不少酒,先说赖球去了屙尿。她说算了。那边却不肯收线。他代表赖球邀她一起来吃狗肉,并说吃完还要去兰桂坊卡拉OK,请她吃狗肉就当是给付三陪小费了。说完一伙人哈哈大笑。

区米子气狠狠地扣了电话,到饭堂草草扒了几口饭,回到宿舍生闷气。她住的宿舍很宽敞,是一百二十平米的三房两厅,原住三个女孩绰绰有余。那两位现已嫁作人妇,只剩下她独守空房。她生了一阵气又觉得自己好笑,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将大好周末葬送,这是何苦。她梳洗打扮一番,翻出大学时穿的连衣裙,皮马甲和意大利半腰靴穿上。对镜子一瞧,不禁感叹自己原来真的如此不经打扮——镜子里的那个二十七岁女子容光靓丽,尽管衣服与当今流行的酷妹闪妞比起来是显得有点款式不新,也就像那清仓清出来的崭新而过时的电脑差不多。

从市委大院里出来,便是一条榕荫道。一群青春活泼但打扮艳俗的女孩招三呼四地成群走过,后头有一两个拉了几步,就有个小女子当街叫道:“快点快点,时间到了!”然后后面的紧追上来,哈哈嘻嘻地,揽头搂腰地,左顾右盼地超过了她,往那个四星级酒店的方向赶去。区米子不禁想到原来同宿舍的阿梅和阿芳。她们姐仨儿做同屋闺友时,也经常晚饭后结伴到这条榕荫路上散步,成为县委大院的一景。

可是眼下这个小小的县级市,不知从何年开始,女人在街上的风骚便基本上被男人们称之为“职业队”的外省少女占尽。区米子有几次陪前闺友上街,一见到外省女孩招摇过市,她就听得见女友压抑在嗓子眼里的、丝丝作响的怒气,以及只有女人才看得出来的、在眸子里燃烧着的怨毒。

在大城市上场面的地方你是看不到她们存在的,就像狗肉人人爱吃,但你到了上档次的酒店里就是吃不着。她们也许是欺负小城的人老实宽容,所以如同占领军一般迅速渗透了小城的大街小巷。街上出现出租车前,她们上班是搭乘摩托车的,她们坐摩托车的姿式很悠闲,是两条腿偏向同一边的坐姿,有点像西方油画中那些淑女贵妇们乘马车奔驰,秀发迎风飞扬时的画面。不过再一细看有点不对劲了,前者是长裾飘飘,而后者却经常是穿着夸张的超短裙,风将裙边撕到了大腿根,明目张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哗然而过。那么有了出租车后呢,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姐妹们的“上班族”倒显得更有气势,一起站在道旁边对着过往的的士大叫大嚷,令你弄不清她们是在招客还是在招车。阿梅的堂哥就是开的士的。他说有一次,一个外省妹单独坐了他的车,从城区拉了三十公里到了一个什么山庄,车资一百二十元。

到地后那女子说的哥我没钱,要人用一用倒是可以。阿梅的堂哥气不打一处来,便掉头将她拉回出发地说,我不用你的人,你也别用我的车。这个小插曲使区米子十分解气,完了又为阿梅的堂哥不平。就这样就白拉着她跑了一个来回?正在胡思乱想间,一辆摩托车停在身边,驾车人问靓女要上哪里去。她本想客气地谢绝这位搭客佬,但一看他的车型是那种“刀仔”,这种摩托比搭客摩托要高档得多,它的后座呈流线型翘起,好看但不宜坐人。此人不地道,她想,于是便只字不说,掉头就走。谁知那人却跟了上来:“小姐,我看你在这里走了很久啦……”他改口称她为“小姐”而非刚才的“靓女”,说明他已经肯定她是个“职业队”,而且是在路边等客呢。

那人把车一横挡住去路,看来是非要帮衬她不可了:“小姐你看真点……”他将一个大巴掌伸了出来:“我肯出五百元。不过夜,五百元可以了吧?”区米子气得脸通红,用白话说:“我出五百元,你给我擦鞋啦。”那男人听了一愣,拉开头盔面罩细看了她一眼,又突然将面罩往下一扣说:“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人,不过你也该早出声啦,我还以为你是外省妹呢……”没说完就加大油门跑了。

区米子呆在路边哭笑不得。他还有理了。我没有及早说白话,我穿得比较醒目;我不该一个人在林荫道上散步,我不该误导你了?!不过也难怪,自从“职业队”入侵后,内水市的女人似乎一夜间都不得不放弃了扮靓的天性。衣妆在醒目与妖冶之间就没有了界限,最可气的是连美发店也不再向你推荐任何新潮发式,只要你穿着不能激发任何人想象力的衣服,素面朝天地走进去,用本地话说我要剪个发,那么好,理发师根本不问你要什么式样,上来就给你来一个内水头,无论老嫩肥瘦黑白高矮统统一个样,就像是园林工人给路边的树剪枝一般整齐:一律是如同淋湿的麻雀一般前搭后盖。只有职业队才烫头,这个逻辑反过来也能成立,凡是烫头扮靓的就有可能是职业队。

穿着这身衣服会不会再招来青睐者,她不敢保证。猛然间她也有一股怨火从脚底涌起。想起自己当年是佼佼的北京校园之花,如今落到独自徘徊街头为那些下作女子生气的地步。越想越不忿,于是一个出格的念头冒起,即如同始渗终泄的管道一般越来越不可遏止:哼,你们不让我穿这身衣服上街走,我就索性到你们认为应该去的地方走一遭。

那帮女孩方才要去上班的地方,是内水市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附设的兰桂坊夜总会。区米子多次去过那个四星级酒店,开会,接待上级领导,甚至陪同外市的同行到酒店去打保龄球,但就是一次也没有进过夜总会。她曾有过多次这样的经验,办公室里的男人们一说起那里就面带坏笑,神秘兮兮,见到她进来就掉转话头,好像他们是刚刚遭到艳遇的摩洛哥王子。

这家酒店的确建得富丽堂皇,有点儿像珠江三角洲那些暴发户的客厅,一副钱多得直愁不知怎么花的气派。据说它在为本市招商引资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历史性作用。但这与她们这些连头都不敢做个型儿的女市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北京上学时是常泡夜总会的。高级的酒店对女宾优礼有加,没有女宾的夜总会能上得了档次吗?但内水市的夜总会只有“职业队”,绝对没有女宾。

凭什么如此堂皇高雅的地方我不能去?起码我可以去那里把赖球揪出来。

〈二〉

她是第一个从这个小县城考上北京的女大学生。这样南国风味的女孩在校园里很惹人注目。外系的男同学总把她当成东南亚的留学生,但她不大喜欢与男同学交往,嫌他们跟个青皮刀豆般涩而无味。她后来是与一个外校交流来的美术老师有了交往。当这个老师交流期即将届满时,她将自己画的人体写生拿给他看。老师说:“你不是美术系的,能对着石膏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区米子说:“那我将来就说是你教我的,但未必告诉别人我不是学美术专业的。

你就惨了。“老师笑了:”现在这年头,好老师满地都是,就是好学生难找。“”不行,你得教我一手。都说你和我特铁,但我画画水平和别的同学一样,就不好跟人交代了。“这样她就到了老师在校外租的小屋。老师跟她讲了半天人体曲线的处理要诀,但她还是不得要领。他俩如此脸对脸老半天,老师开始起身脱衣服。脱到最后他说:”对不起我只能脱到这里为止,我有妻子。“她开始画。老师隔一阵过来指点一阵,一个她中意的男人在她面前解析自己,还教她如何表达,她觉得自己状态很好,感觉相当准确。老师似乎也比较满意,最后加了几笔,一个人体素描就在纸上活了起来。

她说:“要不是你加了这几笔,就是不像你的样子。”老师说:“你不要学这一行,还是拿一张毕业文凭回家去。嫁人。”“你说我该嫁给怎样的人呢?”“以你的性格,还是嫁给钱最保险,最可靠,最长久。”区米子晃了晃头:“那我这辈子不嫁人。”“这可不是个好主意。”“那你有什么好建议?”“……这么说吧,如果你嫁人,就要回南方去,回你的家乡,你可以找到当地最棒的人,那里有钱人多。如果你打定主意只找爱人,那你可以留在北京,选你最可心的骑士。”“就像你这样的?”“我不行,我这人自恋,我只爱我自己。何况我还要流浪的。”走的时候她将习作留在了老师那里。老师说:“我还以为你会很珍惜这个人体呢,毕竟是我们合作的结果。”她指着那幅画说:“它不完整。”后来她把这个故事讲给室友们听。大家听完都不作声。一个女孩说:“区米子你真幸运,这是我听说过的最完整的初恋。”她回到了家乡,但与老师给她设计的初衷不同,而是现实得多。作为一个外地女学生,她没有争得留京的机会,于是便给家乡政府写了一封信。既然北京呆不下,她哪儿也不想去了。县委办(当时还不是县级市)副主任何为亲自晋京去接她,直接把她送到阿梅阿芳的住所。老何说:“你们是县委县政府第一批女大学生,能分配到县委办工作,这是县委书记特批的。”最后他笑笑说:“我们的书记是大地方来的人,他嫌我们当地的干部土。比如说,我下午就要回村去帮助家里秋收,我的老婆还没有洗脚上田呢。”三个宿舍就在机关大院的女大学生给县委县政府机关干部们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如何请得这三位女明星出去唱歌跳舞,就成了相当长一段时期干部们煞费苦心的事儿。但姐仨儿还是不高兴,因为与大学时代相比,这些献殷勤的男人情趣要差几个档次。比如说阿梅,大号招枝梅,大学里就是交际舞教练,如今回到宿舍自然忍不住要常抱怨:“这里的男人怎么这么笨,费这么大力气,都教得会水牛了!”她骂的那些男人其中之一,是县政府接待股年轻的麦股长。

阿芳性格文静,不敢挑选舞伴儿。于是成了银行行长经常纠缠的对象。有一次区米子问阿芳:“你那位‘老伴’天天来伴你,他夫人不吃醋?”阿芳认真地说:“他说是为他儿子选新抱(儿媳妇),是他太太的意思。他说他的仔是个中专生,已经入了党,只是性格内向,不会找女友。”于是大家一齐笑。

区米子建议下次不要应邀出席行长的约会。

招枝梅却不干,她中意一切高档的东西:“阿芳的老伴怎么啦,他每次请吃都是上千元一桌的酒菜,带我们买东西哪次不是上精品店。”麦股长每次来电话都是找招枝梅的。行长每次来电话更是直截了当:“唔该找阿芳。”可是没有一个人胆敢直接找区米子的,好像她身上有股子什么不可近的劲儿。包括她们的那两位,每次也是邀请完了要请的人之后,才会怯生生地加一句:“把区米子也一块儿请上,好不好?”回到内水不久,她就有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美术老师说得很准也很残酷,这个小地方只能按丈夫的标准去选男人。人人都希望和她一起玩,但没有人敢向她进攻。她也曾尽量使自己平易近人,比如说担负起声乐教师的义务。区米子唱歌唱得好,美声和民族唱法都有点像的那种,比较适合于表演而不是自娱自乐,但这又不合时宜。一来这种唱法要练声,二来国语要过关,这就使很多人知难而退。他们宁可捏着个麦克风声嘶力竭、要死要活地学港台歌星。只有赖球企图学过。讲发音平舌卷舌之间的关系,讲半音和升降调,他都跟下来了。她还以为真找到了一个知音,但讲到发声时出了麻烦。

她告诉赖球,人的声带很娇嫩的,如同簧片一样,如果不用共鸣,那么又难听又伤嗓子。除了要会用气,还要掌握胸腔共鸣和头部共鸣的方法。但赖球找不着感觉,于是她就用比喻去启发他,要他将自己的胸腹想象成一个风箱。这时赖球已经有点不自在了,她又要他将自己的脑袋想象成一个一敲就当当作响的、能装杂七杂八的器物,比如说砂锅之类。这时赖球说:“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不聪明,但我已经尽力去学了,还不至于蠢到脑袋像砂锅一样吧!”这时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由此失掉唯一的一个学生了。她尽力解释——只不过是为了挽回他的自尊——阐明根本没有调侃他的意思,但无济于事,赖球还是得了个赖砂煲的外号。人们勉励他说,老火煲得石出味,只要你锲而不舍,终将抱得美人归。这使赖球刚刚萌发的想入非非受到极大的挫伤。

后来,区米子受县委重托参与了一系列重要的公关活动。最成功的要算晋京“活动”撤县设市。你想,北京那地儿谁认得一个县委书记呀,乃至于他们一伙公关团有力都不知往哪儿用。于是县委书记半夜将电话挂到她们宿舍,问她有没有能接近部长的朋友,最好是个靓女。她想起真有个靓女同学在某大报跑那个口。“OK!”书记说我恨不得派一架专机去接你。

谁料事情搞起来真想不到是如此轻而易举。原来那女同学与部长很熟,一次采访中,她将内水市申报设县级市的事提了提,部长说有一堆这样的事待批呢,可能那个内水县也在其中。女记者说为什么我们不找一找,一找真找了出来。部长看了看有关数据说,广东的这个县各项经济指标还都不错,就是申报得晚了点。她说如果批起来,将它往前排一排不是违反原则的事儿吧。

情况就是这样。

从此区米子在内水的人际境况就更是尴尬,因为人家与她打交道就更加谨慎了,只有那个赖球还主动与她进行个人交往,但狼子野心很快就也暴露出来了。

有一次赖球精心组织了一次派对,组织这种活动关键要找到靓女,这是基本原素。接着就得逮一“大水鱼”——就是出钱的家伙。内水市是个盛产这类“水鱼”的地方,尤其人们都知道赖球是书记的红人,再加上这回有全市闻名的女大学生赏光,自然就有几条“大水鱼”忠心耿耿地围着七上八下的,还生怕挤不到跟前呢。

这晚大伙儿玩得挺开心,赖球一看火候不错,就对区米子说,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这是他头一次一本正经地向她提要求,区米子不失矜持但又诚恳地说,天天在一起相处,有什么事不好说。但赖球提出的要求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赖球说:“前两天市文联主席找到我,要我帮他申请十万元。他想搞一份小报,登一下我市作者的作品。”区米子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说:“这事找领导呀。”“所以我来请你出面。”“你见书记的时间比谁都多,要不那文联主席怎么找你?”“这个……你最好不要误会,我不过是替人作嫁衣,僚与官的关系跟仆与主的关系差不多,没听说过宁赠友邦不与家奴这句话吗,我若去说要钱的事,恐怕本来能给的都变成没得给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出面找书记,他就会批这笔钱?”此时赖球显得有点不耐烦:“其实这笔钱也是他以前应承过的。现在内水财政有的是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我市扶贫的县就有两个,每年哪个不给个百十万的。

但就是舍不得往文化事业上投钱。你以为我们精神文明建设很发达呀,比地级市不知要差多少个档次……“赖球说得有点慷慨激昂,没发觉区米子的脸色阴了下来:”内水的文明建设要花多少钱才能建设得好我不管,你今晚设的是不是鸿门宴?“赖球一时没有听懂:”为什么要设鸿门宴?“”我希望以后你请我们出来,玩就是玩,不要夹带任何功利目的。“赖球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打哪句话得罪了她。

不久,麦股长和行长分别代表自己和儿子向阿梅阿芳发出了结婚邀请。二人有点不甘心就此嫁掉,跑来与大姐区米子商量。她说:“除非你们跳出这个要靠市政府拨钱才能搞精神文明建设的县级市,我认为你们找他俩已经不错了。”两个姐妹不信这个。她们认为出去跳个舞吃个饭未尝不可,但打上大学以后就没有想过会要嫁一个股长或是中专生的,自己今后的机会还大把。这不,此后越往后发展,打电话来邀她们出去玩的人越多。有时甚至中午、上午就来电话,还有干脆提前一天甚至几天预约的。两个姐妹成了交际场上的大红人,也有点挑花了眼。

阿梅说:“广东女人最惨,一嫁了人除了凑仔煲汤就没有自己的事了。我可要趁年轻多玩两年。”终于,区米子找了个机会,向书记提出想调到外地工作的意愿。书记为她倒了一杯茶,在办公室转了几个圈才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调走。但你和我不一样,我是组织上调到这里来工作的,你看,一干就是几年,太太意见是大大的,但党政一把手要交流,易地当官,只好以事业为重。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干部,为家乡出力更是理所应当。我把你们三个安排到机关工作,也是一种掺沙子。你不要嫌自己的家乡土,凡事有个发展过程。我们能把经济搞上去,就一定可以提高人的素质和全社会的文明程度。一年可以起座楼,三年可以建一个新区,但要培养出一代市民是几代人都未必能做得好的事……我没有权利阻止你走,但希望你认真想一想。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会修来个好缘分的……”区米子没有再坚持调动。她继续为内水市发挥着—用赖球的话说是——不可替代的作用。

但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变化是从那台市委办的电话开始的。

就像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样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从某天起就再没有电话来约她们出去玩了。无论是吃饭还是做其它节目。阿梅的玩瘾最大,成天守在电话机旁边,但硬是等不到一个电话。后来她没招了,有事没事地,在下午三四点钟就打电话去找以往的“老友”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但一直扯到下班前,人家也没有表达个什么意思出来。这些家伙过去都是排着队请她教跳舞的呀。

区米子明察秋毫。她告诉她俩,你们要嫁人就赶快嫁,好玩的日子到头了。那帮人有了新人新去处。阿芳也明白过来,说有一次税务局上级来了人,她应邀陪上头来的人跳舞,一起的还有几个外省女孩,又吃又喝又唱又跳,狂得很,她们陪的是本地的干部。到了收场时,有人给她们每人发了一百元,发到阿芳时她刚想拒绝,但那人及时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说了声对不起,就把钱收了起来。

阿梅说她们是三陪小姐。

“早知道这些狗男人居然会热衷跟她们鬼混,当初我们还真不如去驯狗也别去教他们唱歌跳舞了。”不久,阿梅开始与麦股长拍拖。但接待股股长因工作需要,成天出入娱乐场所。

阿梅还告诉区米子说,那姓麦的最近普通话长进贼快,而且学会了吃辣椒,连那普通话都带着一股火锅味的。她曾多次警告过他,但他不以为然。有一次给他挂电话,你猜他说什么?他带着四川拖腔问:“哪国(个)——?”真是气死人了!

〈三〉

区米子不敢相信连赖球这样纯朴的人都会上兰桂坊夜总会那样的地方去。阿梅阿芳相继嫁人后,她仔细考虑过自己的归宿,认为如果诚若书记所说要为家乡做一辈子贡献,那就先得把自己嫁给一个家乡人。但实际的情况是,赖球对她迟迟不作表示。她猜他是胆怯,告诫自己在他面前要温柔些,使他觉得高而可攀。眼下两人关系似乎又有点近乎了。但如果他敢到那种地方去,哼,这决不可将就!兰桂坊的霓虹灯将珠江的江面都映得闪闪烁烁,停车场上趴满了车。她走进意大利大理石铺设的地面,竟觉得有点恍恍惚惚,有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大厅的富丽堂皇出乎她的意料,大堂内的美女如云更出乎她的意料。足足有百来名三陪小姐在那儿泡着,令她想到养在海鲜水箱里的水族。此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了上来,上下打量她。那眼神就如同一个羊贩子在打量牲口。那女人问:“你是新来的?”区米子斜了她一眼说:“怎么也比你要新。”女人并不生气,说:“这位小姐说的普通话真好听。你是从东北来的吧?”区米子擦身而过便往里走,顺便扔下一句:“北京。”女人大喜过望,紧跟上来说:“没想到竟有北京来的小姐,果然一看气质不凡……”她跟在区米子身后一个劲地絮絮叨叨,“我们这儿前些时来了几个哈尔滨的,没来几天就嫌这里的客人太土,走得影都没一个……”区米子这才听明白,她又一次被当成职业队了。这回她懒得跟她生气,低头往里走。但女人却拦住了她:“哎哎哎,你不准往里面走的。”区米子扫了她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女人一愣:“我是这里的妈咪呀。”“这妈咪又是个什么东西?”妈咪生气了:“你是北京来的又怎么样?到我的地头就要守我的规矩,你若真想在这里做,就要受我管。”“你要管我?”妈咪说:“我是主管,管你们的。”区米子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内水人花了大钱盖的酒店里,居然请来这么个下三滥的女人来做什么主管。跟她磨牙只能是沾一身口臭。她转身往里走。

妈咪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口。

区米子小声说:“请把你的爪子放开。”妈咪扯住就是不放:“咳,今天本妈咪就是不让你进去又怎么样?你再这么窜,我马上让江滨派出所的谭所长来把你关了!”这下区米子真有点急了。她翻了翻自己的小坤包,找出一张证件,递给妈咪看:“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些,我就是管警察的……”妈咪看出一身冷汗——那是市政法委发的一张警务人员廉政监督证,上面写明持证者可以对市内有违法行为的公安干警当场进行劝阻、警告,或向上级反映情况。

区米子说:“你是不是跟江滨所的谭细平所长很熟?”妈咪两腿抖得几乎站不稳:“我我我……我是瞎说的。大姐大大姐不要当真……我我我……”区米子扶了她一把,好让她靠着墙站扎实些:“你不要怕,我今晚不是来扑你的。我要找另外一个人,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我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打扰你的生意,但你今晚要帮我找个人,懂不懂?”“懂……懂懂。”区米子告诉要找的人身高长相还有姓氏。然后就坐在大厅的一个黑暗角落里等。

过了许久妈咪回来发誓说挨个房间都问过了,没有看到你要找的人。区米子刚起身要走,却正好就见那边涌出来一批小姐。妈咪讨好地说,那边是小姐房,是不是也要找找。

“什么是小姐房?”“就是客人自己去选小姐的地方。”区米子就说,你带我去看看。七扭八转,她们到了通道最里头的地方,妈咪站住了:“前面那间房子就是,你自己看吧。”那房子是用玻璃间隔的,区米子脸贴在玻璃上往里一看,人不禁整个呆住了。

原来赖球与几个哥儿们正在挑女孩呢。

一屋子女孩像市场上待售的货物一样任他们挑剔,那赖球倒是规矩,不动手也不动口,只逐一逐一仔细认真地看个清楚。

区米子想原来他对女人还挺挑剔的呢。忽然间似乎她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大概他在这里才能找到人生的主动权,找到支配者、主宰者、强者的感觉!区米子默默地转过身来。

妈咪问:“里头有你的……男朋友吗?”区米子摇了摇头。

“有你这么一个靓女朋友,他怎么会来……”“除了唱歌,小姐和客人还会有什么事?”妈咪想了想道:“这个话我就不好说了。”“我懂了。”区米子疾步往外走,她没来由地突然感到一阵轻松。走到门厅时,她迎面碰到一个熟人,这座四星级酒店的老总。

总经理符坚先生是来巡场的,一见区米子忙迎了上来,隔五米远就把手伸了出来。他堆满笑意的眼睛里有一束旁人不易发现的余光尖利地刺了区米子身边的妈咪一眼,那妈咪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符坚握住区米子的手很熟络地说:“今晚怎么得闲到这里来?”符坚还兼着市府办副主任,分管接待,算得上同事。他拉着她的手不放,显然有点不自然。两人站在大堂中间特别扎眼,何况周围等客的小姐都在看着。

区米子的四个手指稍为一缩,符坚很知趣地松了手。她说:“我这样的女宾来了,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哪里哪里,”符坚讪讪一笑,他知道这妮子在书记那边的分量,“不知你想玩些什么项目?尽管跟我说。”“怎么?难道你还有接待女宾的队伍吗?我为什么没有撞到?”她的下巴颏儿朝那一堆小姐一点。

“要不我陪你去那边打保龄球?还有网球,室内游泳,中意玩什么?”“玩就不玩了,今天我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我这就走,不碍你做生意。”符坚更加心里没了底。天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将她派来的。他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了,赶快申辩说:“我也不知道今晚怎么来了这么多发廊妹。也许是外头风声紧,她们认为我们这里安全,结果都跑来玩了。”区米子说:“你何必解释这么多,不是越描越黑吗。想当年我为你们建这个酒店报批,还喝醉过一次……”“当然当然,这事我们记得的,为了陪上面的人喝酒,你醉得很辛苦……”“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区米子顿了顿,突然指着身边一个放在酸枝木支架上的仿古花盆问,“这个东西,它值多少钱?”符坚摸不着头脑说:“也就是二百来块吧。”区米子伸手轻轻一推,那花盆就慢悠悠地倒了下去,砸在大理石地上发出脆响,大堂里一时连空气都如同窒息了。一块溅得最远的瓷片儿,在地上还久久不肯休止:“达达达达达……”符坚惊得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区米子说:“我为建这座酒店还捐过三百元呢,你们可查查帐的,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四〉区米子独自在市委大院的园林里闲逛,离开兰桂坊夜总会后,她一直没有回去宿舍……“我猜你差不多就应该在这里呢。”身后忽有人说话,她转身一看,是市委书记。“我刚刚送走几个外宾,没事也到这里走一走,我想除了住宿舍的人,今晚是没有人在这里度周末的。”两人走了一段后,书记停住脚步说:“刚才符主任给我打电话来,说你喝了酒,在他那里砸了人家的花瓶?”“……这事我不便解释,过后会向他道歉的。”“还要赔偿。”“是的,都是我不对。”又走了一会,书记沉吟道:“不过,看来符坚的投诉也不尽准确,至少我可以证实你今晚没有喝酒。唔,我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她不说话,只是低了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久,市委办副主任何为就到了内退的年纪。

那天书记探过头来对市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你们到我的办公室去一下,给你们介绍一位新的副主任。”就这样,区米子在职能上成了符坚的领导。为了市委和市政府的事情,他们常常一起研究工作……

尺素故人【青涩丽人】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便没回家,独自一人游长白归来西安。除夕之夜,我看见春晚的泉州分会场是胡歌和许茹芸携手演唱《相亲相爱一家人》,想起了那年艺术节,我和包子也这般携手唱这首歌。

想了很久该怎么开始形容她,还是觉得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因为无能,我不得不再来一次高一,以此学习我不爱的理科,当我慢慢放下一些曾经的人际交往,抛去身上所缚的俗务,洗尽铅华却带着满腔烦躁来到新环境,遇上她。

女性是感性的物种,我从她身上领略到这一点,我与她是邻桌,一日课间,前桌的一个女生转过来问了我一个敏感性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我忘了,但属于很尖锐的问题,并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我,我丹田运上一口气,正要施展口才,没想到旁边一向恬静的包子拍了桌子就破口喷话,把前桌的女生怼的哑口无言,我暗自窃喜,不好意思,同学,这局我躺赢。同时,我有种被一旁的她保护了的感觉,因此对她心存感念。别看她当时妙语连珠,其实那时绝对嘴比脑子快,快的让我受到惊吓,而她完全属于一种突然的冲动,从她闪电一样的反应和放完大招后的脸红都可以看出来。

为什么特别选了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因为她的脸每一刻都红如桃花,而不是那种干燥的高原红,还因为我走了桃花运,在艺术节上,我和包子在全校师生面前携手登台演唱《相亲相爱一家人》,那天我西装革履,她露肩白裙,她歌声清丽,我话筒没电,当时气愤万分,现在转念一想,那首歌当时只唱给了她一个人听。

其实与她并无暧昧,更无什么恋爱经历,但是在我带着满腔忧怨来到这个新环境里,她给了我一种美好,我有饮茶的习惯,那些课间与她桌前都飘着竹叶青的清新,竹叶青产自峨眉,出汤之后,茶的清香如新春嫩芽初发,她也未觉我另类,而是与我一起品茗。

其实,选那首诗的原因还有,真的便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毕业我送了她一本书作为毕业礼物,她去了遵义学医,每每假期她约我,说是我的毕业礼物还没给我,但却总因各种事情搁置。这一生,有多少人其实仅是一面之缘,有多少人是萍水相逢,有多少人又是擦肩而过,但那片刻的青春,就像当年崔护见到桃花般的少女一样,举瓢饮水间,足以终生难忘。

后来,我觉得不见也好,把记忆还放在那个桃红茶绿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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