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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吸引力法则挽回爱情

发表时间:2020-09-10

逃离地心引力

把自己的恋爱故事记录下来,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逃离地心引力,欢迎阅读与收藏。

夏夜的星空,那么奇幻,我不知道天的那边是怎样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在天的那一边?

我静静地望着,找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属于我的那一颗星星是啊,星星离我很远,它不必受地球的约束,甚至,要比地球更加美丽

我哭了,任无情的泪水流过我的全身,让每一个毛孔灌进痛苦的凉风,感受伤心的凄凉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已感知不到心的位置

这是怎么了

地,为什么在摇晃?是我痛苦的颤抖,还是大地的抽泣?可能我的话让大地伤心了我站在天和地之间,是那么的渺小,可就在我最渺小的那一刻,我好像能飞了,地上的草看着我,天上的星望着我,啊!我能飞了,我不受地心引力的约束了!就这样慢慢地飘,静静地呼吸着天和地之间最纯净的氧气!

这个夜晚,我要飞遍地球的每个角落

我看见了东方夜晚的宁静与寂寞,西方白日的静谧和匆忙原始森林的恐怖,太平洋的浩瀚,南极大陆的严寒我不想停下,我只想这样,我要飞向宇宙的边缘,我要逃离这个纷扰的世界,我要逃离地心引力!

呼吸的困难,我不怕,因为我早已不属于这个世界!大气层,快到大气层了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地球打开了大气层的大门,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没有了一切知觉,失去了一切的思考

自己的逞能和自大,化作了痛苦的亡灵,扭曲的灵魂慢慢地消散,没有了人的形状,完全是死后的灵魂,眼睛就是空洞散发着惊愕的气息,直到亡魂也消失在宇宙之间,我知道,我死了

落下了一滴悔恨的泪水,可谁会理会?这滴泪,慢慢地飘着,落回了地球,点开了夜的寂寞,驱散了黑暗的恐怖,大地不再抽泣,一切随风逝去,我依旧站在那里,张开双臂拥抱这个充满了爱的世界

逃离地心引力,你以为获得如雄鹰划破苍穹的力量,但其实是自寻死亡!挣脱了爱的束缚,你只会失去包括灵魂在内所有的所有那个夜晚,我经历了死亡可怕,扭曲灵魂的痛苦,我知道,地心引力赋予了我一切如果我敞开所有,那么地心引力会把自己的所有都牢牢锁住,不必担惊受怕,不必沉重落寞

逃离地心引力它会哭泣,为了你的死,而哭泣

情感一生延伸阅读

从此逃离寂寞,不再悲伤!


微风中浅浅一笑,那些明媚如初的日子如云彩般聚散。晴空下踮起脚尖,告别旧日的时光,从此变接近了成长。青春薄凉,岁月静好。但愿,从此逃离寂寞,不再悲伤!--题记岁月依旧如歌,年华始终如梦。不知忘了有多久,再也未曾在此般孤寂的夜晚,用颤抖的双手,敲击着冰冷的键盘,写就一阕缭乱心弦的断句残章。蓦然回首,岁月的风声,犹如凋零的花瓣,散却了无尽的哀愁!没有逃离时间的魔网,却转身坠入漫漫无尽的忧伤。堕落在无法斑驳的岁月里,看着复杂又多变的青春。让年轻的心,又冷漠又变得炽热,又由炽热变成彻骨的寒冷。从此,整天一味渴求忧伤,渴求如花般的爱情,渴望烟火般的寂寞。少年不识愁滋味,铺天盖地的悲伤与泪水,在一页一页的寂寞后开始黄后,逐渐枯萎。等到年华将尽时,才发现,灿烂如花的青春里,似乎失去了很多。而在记忆里,当初懵懂的自己,似乎总停留在一个地方等待,等待内心的愉悦跟微小的幸福,等待春日的樱花洁白芬芳,自然浪漫,最后看到它自生自灭,变得无边无际。那时的心情,埋藏得那么隐秘,不为人知。我是记忆里的一抹倩影,来来回回的穿梭。送走了旧人,迎来了新人,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人。已记不清那些在我们生命中曾出现过的人,他们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而我就是座在车上欣赏风景的人。车不断想前行,过眼他们已不知散落在何处。有人说:这或许就是生命中的过客。我无奈的笑了笑!想记住的东西太多,想留住的东西也太多。到最后我眼前所浮现的,不过是一些寂寞的背影,想起曾和我一起走过的某些人,想起我们曾一起追寻的梦,想我们一起路过的那些风景。原来,我走过了那么长的一段风景,路过了那么三两个过客。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没能留住一个人陪我把风景看透。流年里的歌声在记忆的深处回荡,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忧伤。我多希望属于我的风景很长很长,长到能温暖时光里的冰凉。我是那么的害怕一个人,害怕时光的沙漏,会让我记不清你的摸样、我的会意是那么的琐碎,流年里你是那么的让我陶醉、散落的心情,像这苍白的文字,那么浅,像的相隔一世的记忆,渐行渐远!时光从指间流走,每个人的脚步都在跟时间赛跑、所以,我不敢奢望你会停下你匆忙的脚步,回头望我一眼。但请记得,我是流年里独特的一道风景;请记得,你是我生命最不舍的站点!匆忙的时光,安静的掠过你我。你已远去,而我还在原地,喜欢这样安静的把你想起;一抹微笑,难以掩盖千般寂寞;忆起太多,想说的也太多、路过的人,没能遗忘、毕竟,那是我们一起走过。来来回回的记忆里、只是,如今你是我再也触不到的阳光。漫长的回忆中,剩我一人在握住满纸的惨伤。因为,我总在回忆,在怀念,那些过往的人儿、那些属于我们的碎片,也终究低不过时间的变迁。那么,我还在追求什么?是逝水流年里的遗忘,还是那些明媚的忧伤?静夜里,关于过往、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孤独;又是如此的明显,美丽的风景最终遗弃了我。站在岁月的路口,回望曾留下的脚印、才发现是那么的浅,想回过头在去走走,却发现了早已遗失了昨天。到了最后,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那些简单而又幸福的日子,在忧郁的眼眸如花开花谢般轮回、最终还在消失在浅薄的记忆中。其实,有很多话想告诉时间、告诉曾经的自己,即使已没有人已记得。时间会老去,但寂寞不会,微笑着幸福,并没有疼痛。当我懂得这一切的时候,寂寞如烟花般早已在心头绽放,随之冷落无疑!文:俊哥原创作品,翻版必究!更多伤感散文QQ空间:1029599758

逃离的三十岁


两个人遇见了那一定会发生很多的故事,记录爱情本身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逃离的三十岁,欢迎阅读与收藏。

陌生的城市,昏沉沉的傍晚。

累瘫了魏子,把行李背包一放,往江边树荫下的椅子一坐。

灯光初亮的高楼大厦,下班时间拥挤的车流和行人,这一切是那么热闹,却是冷漠地与他无关。

这就是城市,热闹而冷漠。

想当年大学毕业时魏子死决心地要离开城市,往边远城镇去,原因便是这。

但如今,他又要逃离了,逃离回到这陌生的城市当中。

想起来,大学毕业也有七年了。七年之痒,如果是爱情的话,隐喻着危险。

想不到工作的人生,也有七年之痒的说法。

与其说工作,倒不如说是人生经历。 去过支教,当过救灾志愿者,尝试过失败收场的创业,还去读研深造过--可和大学时一样读的都是冷门专业,所以也就当是回去大学熏陶了两年而已。然后,回家乡吧,回家乡教书,给家乡的孩子们开心开心一下也好,那时他那样想。可惜回去后,他发觉情况并非想象那样美好。不是教书方面的问题,而是其它方面。

高强度的考试成绩压力下,同事之间的氛围比他想象的远要复杂和难以处理得多,特别是上司那态度,难以捉摸。而身为高学历的他,更是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因为背负着更多的莫名尊严。

还有生活的压力。都三十了,还不找对象结婚,想干嘛的?亲人朋友们见了面,基本上都是这样的问题。有时候他想想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也够悲催的!都工作几年了,他那些同学,无论读过没读过大学,现在都房子妻子孩子一家子的,蛮幸福样子。前不久,关系挺好的一个同学还劝,要赶紧凑点钱付首期啊,买了个小房子在县城,什么都安心好过的。

这些年自己都干嘛了?悲催的。老爸老妈暂时也不算老,家里的三层房子虽然有十来年了,但外面看起来还新净。虽说是农民,但农民有些也挺能赚钱。而且老爸在村委会也有事做。这样外人一看起来,就觉得这家子还蛮殷实的嘛。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外人又怎么知道呢。魏子自己心里才明白。老爸是个老古板,心里只知道一心一意村民做事是光荣的,一个月拿几百块,还每顿饭一杯烧酒的乐得不行。心情不爽的时候,就拿家里人大说其教,出出气。也许天底下只有老妈能忍耐得住这样的脾气。

本来,魏子也是个站在传统这边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曾经立志做个成功的男人,娶个好老婆结婚生孩子。不然,他会宁愿在外面流浪也不回来家乡工作。可现在,家里人一个劲的唠唠叨叨,说该是时候讨对象了什么的。还到处想托人介绍对象。

谁不知道这是时候啊!他心里窝火的很。

魏子是那种执着的人,执着到令自己也费解。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落得现在还单身的可怜下常

五年前,他便遇上了真爱。可惜那是一段轰轰烈烈但却短暂的故事。她比魏子年长4岁,虽然不白,但绝对是文静、漂亮,而且性格温柔、善良、贤惠。最重要的,是能吸引并抓住他的心,不是她刻意这么做,而是魏子着迷于她的每一个举手投足、言语颦笑。她会为他熨衣服、收拾细节,出门的时候帮他注意有无遗漏,他工作不开心的事情她也懂得开导,毕竟是年长自己的女性,对人情世故总能把握得到位。当他做错或者偏执的时候,她也会婉转指出,总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信服和接受,感觉她就是自己的天使女神。以至于每一次接吻,他都感觉是触及了彼此的心底。每一次性爱,都将灵魂交融。尽管第一次,他是那么的紧张不知所措。但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她,使他感觉,这辈子如果失去这个人,他会活不下去。而还有最重要的是,她也视魏子为知己。她说,从来没有像对他那样,把自己从记事开始,到初中、高中,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懵懂的、困惑的,甚至感觉彼此经过交换这些之后,更清楚了人生为什么而活着。

可是,物极必反。当两个人了解得太多的时候,总会不断的触及危机点。两个人的感情再深再坚固,就算像椰子壳那样坚硬,但也会存在软点。当你拿刀尖不断地游走于椰壳,总有触及软点的时候,如此反反复复,便捅破了。

魏子提出要结婚,她犹豫了,她说出一些很让他费解的话:结婚跟恋爱是两码事吧,毕竟父母为自己操心了二三十年,得有他们的同意和祝福。遗憾的是,她父母并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异地的、年龄小的男人。其实,她并不是不爱他,她说,她哥哥姐姐的婚事,父母也是反对的。或许,这只是考验我们吧。他想想也是吧,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异地的男人,总有点不放心。

可惜这个时候,有更重要的东西割裂了伤口。那便是,处女情结。在恋爱之前,她便跟他交待过五年长跑而失败告终的恋爱经历。那是曾经让她心伤欲绝的经历,她能如盘托出,说明心里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魏子要是真的喜欢她,便要接受无法改变的曾经那一切。

魏子也懂,这就是自己的命。得不到最完美的。但想想,这么一个好女人,自己能摊上,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所以决定放下那种虚无的神经质。

但最终,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胸怀。他没想到,占有欲是那么可怕的东西。有时候过后想想,跟她结婚,是不是就是想占有她更多?是不是真的不是跟她说的那样,结婚是两个人相处、两个人生活,而恋爱过程便是相当于试用期。她也发觉,他太年轻任性了,仓促地求婚,感觉并不是想好好跟她处日子,而是占有她。结婚,可以让他产生胜利感--打败那个曾经占有她几年而不能修成正果的男人。

分歧就这样产生,而且越来越离谱。

终于在某个外力事件的推动下,他们走到了分手边缘。

他说,如果分手了,你能等我回来吗?

她说,如果分手了,会立刻去相亲,结婚。

那个让他体会到心脏虚脱的时刻终于到来。那些让他体会到活死人的日子也终于到来。

他一直自以为, 她心里还有他,她会等她。尽管她千真万确的地,这是不可能的。

他还自以为,只要他死皮赖脸的挽回,应该还是可以的。

分手后,他们还是知己。开始那半年,几乎每个星期有三个晚上要通电话。

但 她说,起码,我们要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了,各自寻找各自的未来。你去解决你的处女情结吧,我要抓紧时间相亲,结婚。

没想到,她果真如此。即使一开始难以找到满意对象,但半年过后,一年过后,还是会和新的人开始新的故事。

渐渐地,他感觉该少打扰她。

而他,也运气地遇上了一个年轻女孩。他使劲力气花言巧语把女孩哄到手。初恋的女孩总是痴情而又痴缠的。她说,我把所有都给了你,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了,不准跟其他女人有任何瓜葛。刚开始,他也还觉得满意,这个女孩虽然任性不经事,但还算漂亮,而且纯情。

可渐渐的,他发觉,有时候会有那种莫名的空虚。没错,这个小情人能解决自己很多方面的虚荣心和需求。但当遇到人生困惑的时候,挫折的时候,空虚感就席卷而来,而此时,心里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之前那个她。

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欺骗了女孩纯洁的爱情,去满足自己那无理的情结。根本就是拿牺牲别人,来偿还自己的罪。而且这种欺骗,隐瞒不了多久,迟早,会公布于她。因为,他觉得根本不想和她再过下去。还不如趁早放生人家。

就这样,曾经为爱伤心的他,又让一个无辜女孩尝试此种滋味。

就这样,感到万念俱灰的他,又开始了寻觅真爱的历程。

但每一次失败,每一次挫折,都只会让他继续想起,那曾经的美好,曾经的知己情人。

曾经的执着,让他失去了挚爱,如今的执着,却又让他无法觅得真爱。

佛曰,执着,痛苦的根源埃

为什么要执着?我到底在执着什么?魏子有时候自己也搞不清楚。

如果用前世今生的理论来理解,会让他感觉更加无奈。

到底是前世做错了什么,让今生的他于是不够完美但却是最爱的她,甚至最后她另嫁他人,而留下无法填补的他。

还是应该听听凡人们的劝说,放下吧,婚姻、爱情,是两码事。到了这个年纪,就该结婚,不要再追求什么爱情了。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源于执着,不认输。

所以,他决定逃离,再次逃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没有熟人,没有朋友的地方。

一切重新开始。

可以吗?能做到吗?

此刻万般无助的他,望着昏黄的街灯下,饥饿感袭来。

先找个饭店住下吧。

每一次逃离都是一场旅行


上海的夜总是在一阵阵的喧嚣声中迎来黎明,而路灯下疾驰而过的车辆又载着多少个异梦?初来上海时我以为这座城市和我想象中一样,繁华,宏伟,有种不可越及的神秘感,然而这些终究是场毫无意的幻想。其实这座城市,不过是一座外表光鲜亮丽内在却空虚凄寂的坟。看着巍峨的建筑,闪烁的霓虹灯,以及走在路上用英语轻松交谈的外乡人,我像个在电视屏幕前的观众,只是静静的看着。因为所有的繁华景象在新月出现的那一刻都会像烟尘一样消散而去。

来到这座城市之前,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过去的那间房,不去想,不去刻意遗忘,只是将它晾在心里的某扇窗,无论风雨,随它而去。记得离别的那一刻我是带着逃避的心态,奋发的情怀,锁上那间生活了四年的房,拖着巨大的行李,奔向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当车慢慢行驶,我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冷漠,对于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没有丝毫的留恋,甚至是希望越快离开越好。一路上没有太多的语言,没有一丝的困意,让自己的思想跨越河山,飞向世界的各个地方。时间总是在你思想飞跃的时候走的很快,一只鸟扑闪着翅膀将光影错落开,在你的眼前疏忽而过,你便惊觉原来已到了新的城市。

走出车站的那一刻,才发现这座陌生的城市竟然有点熟悉的错觉。后来我才明白我们都像内在缺失,没有心的空竹。

我是个需要安定的人,但是我却无法让安定的时间保存的那么长。我无法预料下一次我会不会拖着行李再一次逃离,再一次沦为行走的尸体,但是现在的我还在这座城市,生活还算安定,只是夜不太安静,天空没有了繁星,少了些许的空虚,有了淡淡的寂寞,唯一让我懊恼的是连梦境都变得真实,我宁愿天马行空,也不愿将生活中的残酷拖进梦里,这样像是给自己另外加的刑。

时间还是按部就班的走着,把我们记忆里有的没的丢在过去,给我们安排契机,某天你总会想起你多年未想起的人和事,然后你会发现你所谓的逃离其实都不过是一次旅行。

爱丽丝·门罗短篇小说代表作《逃离》在线阅读


《逃离》(RUNAWAY)是爱丽丝门罗2004年的作品,全书由8个短篇小说组成,其中的3篇互有关联。故事令人难忘,语言精确而有独到之处,朴实而优美,读后令人回味无穷。逃离,或许是旧的结束。或许是新的开始。或许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瞬间,就像看戏路上放松的脚步,就像午后窗边怅然的向往。一次次逃离的闪念,就是这样无法预知,无从招架,或许你早已被它们悄然逆转,或许你早已将它们轻轻遗忘。无论是十八岁从父母家出走如今又打算逃脱丈夫和婚姻的卡拉;放弃学术生涯,毅然投奔在火车上偶遇的乡间男子朱丽叶;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某一天忽然消失得再无踪影佩内洛普;已然谈婚论嫁,却在一念之间与未婚夫的哥哥出逃了一个下午格雷斯

《逃离》

在汽车还没有翻过小山附近的人都把这稍稍隆起的土堆称为小山的顶部时,卡拉就已经听到声音了。那是她呀,她想。是贾米森太太西尔维亚从希腊度假回来了。她站在马厩房门的后面只是在更靠内里一些的地方,这样就不至于一下子让人瞥见朝贾米森太太驾车必定会经过的那条路望过去,贾米森太太就住在这条路上她和克拉克的家再进去半英里路的地方。

倘若开车的人是准备拐向他们家大门的,车子现在应当减速了。可是卡拉仍然在抱着希望。但愿那不是她呀。

那就是她。贾米森太太的头扭过来了一次,速度很快她得集中精力才能对付这条让雨水弄得满处是车辙和水坑的砾石路呢可是她并没有从方向盘上举起一只手来打招呼,她并没有看见卡拉。卡拉瞥见了一只裸到肩部的晒成棕褐色的胳膊,比先前颜色更淡一些的头发白的多了一些而不是以前的那种银褐色了,还有那副表情,很决断和下了狠劲的样子,却又为自己这么认真而暗自好笑贾米森太太在跟这样的路况死死纠缠的时候表情总是这样的。在她扭过头来的时候脸上似乎有一瞬间闪了一下亮是在询问,也是在希望这使卡拉的身子不禁往后缩了缩。

情况就是这样。

也许克拉克还不知道呢。如果他是在摆弄电脑,那就一定是背对着窗户和这条路的。

不过贾米森太太很可能还会开车出去的。她从飞机场开车回家,也许并没有停下来去买食物她应该径直回到家里,想好需要买些什么,然后再出去一趟。那时候克拉克可能会见到她。而且天黑之后,她家里的灯也会亮起来的。不过此刻是七月,天要很晚才会黑。她也许太累了,灯不开就早早儿上床了。

再说了,她还会打电话的。从现在起,什么时候都可能会打的。

这是个雨下得没完没了的夏天。早上醒来,你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雨声,很响地打在活动房子屋顶上的声音。小路上泥泞很深,长长的草吸饱了水,头上的树叶也会浇下来一片小阵雨,即使此时天上并没有真的在下雨,阴云也仿佛正在飘散。卡拉每次出门,都要戴一顶高高的澳大利亚宽边旧毡帽,并且把她那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和衬衫一起掖在腰后。

来练习骑马的客人连一个都没有,虽然克拉克和卡拉没少走路,在他们能想起来的所有野营地、咖啡屋里都树起了广告牌,在旅行社的海报栏里也都贴上了广告。只有很少几个学生来上骑马课,那都是长期班的老学员,而不是来休假的成群结队的小学生,那一客车又一客车来夏令营的小家伙呀,去年一整个夏天两人的生计就是靠他们才得以维持的。即令是两人视为命根子的长期班老学员现在也大都出外度假去了,或是因为天气太差而退班了。如果他们电话来得迟了些,克拉克还要跟他们把账算清楚,该收的钱一个都不能少。有几个学员嘀嘀咕咕表示不满,以后就再也不露面了。

从寄养在他们这儿的三匹马身上,他们还能得些收益。这三匹马,连同他们自己的那四匹,此刻正放养在外面的田野里,在树底下四处啃草觅食。它们的神情似乎都懒得去管雨暂时歇住了,这种情况在下午是会出现片刻的,也就是刚能勾起你的希望罢了云变得白了一些,薄了一些,透过来一些散漫的亮光,它们却永远也不会凝聚成真正的阳光,而且一般总是在晚饭之前就收敛了。

卡拉已经清完了马厩里的粪便。她做得不慌不忙的她喜欢干日常杂活时的那种节奏,喜欢畜棚屋顶底下那宽阔的空间,以及这里的气味。现在她又走到环形训练跑道那里去看看地上够不够干,说不定五点钟一班的学员还会来呢。

通常,一般的阵雨都不会下得特别大,或是随着带来什么风,可是上星期突然出现异象,树顶上刮过一阵大风,接着一阵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大雨几乎从横斜里扫过来。一刻钟以内,暴风雨就过去了。可是路上落满了树枝,高压电线断了,环形跑道顶上有一大片塑料屋顶给扯松脱落了。跑道的一头积起了一片像湖那么大的水潭,克拉克只得天黑之后加班干活,以便挖出一条沟来把水排走。

屋顶至今未能修复,克拉克只能用绳子编起一张网,不让马匹走到泥潭里去,卡拉则用标志拦出一条缩短些的跑道。

就在此刻,克拉克在网上寻找有什么地方能买到做屋顶的材料。可有某个清仓处理尾货的铺子,开的价是他们能够承受的,或是有没有什么人要处理这一类的二手货。他再也不去镇上的那家海罗伯特伯克利建材商店了,他已经把那店改称为海鸡奸犯捞大利商店,因为他欠了他们不少钱,而且还跟他们打过一架。

克拉克不单单跟他欠了钱的人打架。他上一分钟跟你还显得挺友好的那原本也是装出来的下一分钟说翻脸就翻脸。有些地方他现在不愿进去了,他总是让卡拉去,就是因为他跟那儿的人吵过架。药房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有位老太太在他站的队前面加塞其实她是去取她忘了要买的一样什么东西,回来时站回到他的前面而没有站到队尾去,他便嘀嘀咕咕抱怨起来了,那收银员对他说,她有肺气肿呢。克拉克就接茬说,是吗,我还一身都有毛病呢。后来经理也让他给叫出来了,他硬要经理承认对自己不公平。还有,公路边上的一家咖啡店没给他打广告上承诺的早餐折扣,因为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克拉克便跟他们吵了起来,还把外带的一杯咖啡摔到地上就差那么一点点,店里的人说,就会泼到推车里一个小娃娃的身上了。他则说那孩子离自己足足有半英里远呢,而且他没拿住杯子是因为没给他杯套。店里说他自己没说要杯套。他说这种事本来就是不需要特地关照的。

你脾气也太火爆了。卡拉说。

脾气不火爆还算得上是男子汉吗?

她还没提他跟乔依塔克吵架的事呢。乔依塔克是镇上的女图书馆员,把自己的马寄养在他们这里。那是一匹脾气很躁的栗色小母马,名叫丽姬乔依塔克爱逗乐的时候就管它叫丽姬博登。昨天她来骑过马了,当时正碰到她脾气不顺,便抱怨说棚顶怎么还没修好,还说丽姬看上去状态不佳,是不是着凉了呀。

其实丽姬并没有什么问题。克拉克倒是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想要息事宁人的。可是接下来发火的反而是乔依塔克,她指责说这块地方简直就是片垃圾场,出了这么多钱丽姬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于是克拉克说,那就悉听尊便吧。乔依倒没有或者是还没有当即就把丽姬领回去,卡拉本来料想会这样。可是原来总把这匹小母马当作自己小宠物的克拉克却坚决不想再跟它有任何牵扯了。自然,丽姬在感情上也受到了伤害。在练习的时候总是跟你闹别扭,你要清理它的蹄子时它便乱踢乱蹬。马蹄是每天都必须清的,否则里面会长霉菌。卡拉得提防着被它瞅冷子咬上一口。

不过让卡拉最不开心的一件事还得说是弗洛拉的丢失了,那是只小小的白山羊,老是在畜棚和田野里跟几匹马做伴。有两天都没见到它的踪影了。卡拉担心它会不会是被野狗、土狼叼走了,没准还是撞上熊了呢。

昨天晚上还有前天晚上她都梦见弗洛拉了。在第一个梦里,弗洛拉径直走到床前,嘴里叼着一只红苹果,而在第二个梦里也就是在昨天晚上它看到卡拉过来,就跑了开去。它一条腿似乎受了伤,但它还是跑开去了。它引导卡拉来到一道铁丝网栅栏的跟前,也就是某些战场上用的那一种,接下去它也就是弗洛拉从那底下钻过去了,受伤的脚以及整个身子,就像一条白鳗鱼似的扭着身子钻了过去,然后就不见了。

那些马匹看到卡拉穿过去上了环形马道,便全都簇拥着来到栏杆边上显得又湿又脏,尽管它们身上披有新西兰毛毯好让她走回来的时候能注意到它们。她轻轻地跟它们说话,对于手里没带吃的表示抱歉。她抚摩它们的脖颈,蹭蹭它们的鼻子,还问它们可知道弗洛拉有什么消息。

格雷斯和朱尼珀喷了喷气,又伸过鼻子来顶她,好像它们认出了这个名字并想为她分忧似的,可是这时丽姬从它们之间插了进来,把格雷斯的脑袋从卡拉的手边顶了开去。它还进而把她的手轻轻咬了一下,卡拉只得又花了些时间来指责它。

匆匆(1)

两个侧面彼此相对。其中之一是一头纯白色小母牛脸的一侧,有着特别温柔安详的表情,另外的那个则是一个绿面人的侧面,这人既不年轻也不年老,看来像是个小公务员,也许是个邮差他戴的是那样的制帽。他嘴唇颜色很淡,眼白部分却闪闪发亮。一只手,也许就是他的手,从画的下端献上一棵小树或是一根茂密的枝子,上面结的果子则是一颗颗的宝石。

画的上端是一片乌云,底下是坐落在一片凹凸不平的土坡上的几所歪歪斜斜的小房子和一座玩具教堂,教堂上还插着个玩具十字架。土坡上有个小小的人儿(所用的比例要比房子的大上一些)目的很明确地往前走着,肩膀上扛着一把长镰刀,一个大小跟他差不多的妇人似乎在等候他,不过她却是头足颠倒的。

画里还有别的东西。比方说,一个姑娘在给一头奶牛挤奶,但那是画在小母牛面颊上的。

朱丽叶立刻决定要买这张印刷的图片,作为圣诞节送给她父母亲的礼物。

因为它使我想起了他们。她对克里斯塔说,那是陪她从鲸鱼湾来到这儿买东西的一个朋友。她们此刻是在温哥华画廊的礼品商店里。

克里斯塔笑了。那个绿颜色的人和那头母牛吗?他们会感到不胜荣幸的。

克里斯塔对任何事情一开头总是不肯一本正经,非得对它调侃上几句才肯放过。朱丽叶倒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肚子里那个胎儿就是日后的佩内洛普了,忽然之间,让她不舒服的反应一下子全都没有了,为了这一点以及别的原因,她每隔上一阵子就不由自主地感到高兴。每时每刻,她脑子里在想的都是吃的东西,她本来都不想进礼品店了,因为她眼角里扫到旁边的什么地方还有一个小吃部。

她看了看画的标题。我和村庄。

这就使这幅画意味更加深长了。

夏加尔1。我喜欢夏加尔,克里斯塔说,毕加索算是什么东西。

朱丽叶因为自己的发现而欣喜不已,她发现自己注意力几乎都无法集中了。

你知道据传他说过什么话吗?夏加尔的画让女售货员看最合适,克里斯塔告诉她,女售货员有什么不好?夏加尔应该回敬一句,毕加索的画让脸长得奇形怪状的人看最合适不过了。

我的意思是,它让我想起了我父母亲的生活,朱丽叶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事实就是这样。

她已经跟克里斯塔谈过一些她父母亲的情况了他们如何生活在一种有点古怪却并非不快乐的孤立状态中,虽然她的父亲是一位口碑不错的老师。大家不太跟他们来往的主要原因是萨拉心脏有毛病,但也因为他们订的杂志是周围的人全都不看的,他们听的是国家电台的广播节目,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听。再加上萨拉不从巴特里克公司的目录上挑选衣服,却总是根据《时尚》杂志上的样子自己缝制有时候简直是不伦不类。他们身上多少残留着一些年轻人的气质,而不像朱丽叶同学的双亲那样,越来越胖,越来越懒散。这也是他们不合群的原因之一。朱丽叶形容过她爸爸山姆模样跟她自己差不多长脖颈,下巴颏有点儿往上翘,浅棕色的松垂头发而萨拉则是个纤细、苍白的金发美人,头发总有点乱,不修边幅。

佩内洛普十三个月大的时候,朱丽叶带着她坐飞机去到多伦多,然后换乘火车。那是1969年。她在一个小镇下了车,这儿离她长大、山姆和萨拉仍旧住着的那个小镇还有二十来英里。显然,火车已不再在那里设站了。

匆匆(2)

她感到很失望,因为是在这个不熟悉的小站下车,而没有一下子重新又见到自己记忆中的树木、人行道和房屋然后,很快很快,就能见到坐落在一棵硕大无朋的枫树后面的她自己的房子山姆和萨拉的房子,很宽敞但是也很普通,肯定仍然是刷着那种起泡的、脏兮兮的白漆。

看到山姆和萨拉了,就在这里,在这个她从未见到他们来过的小镇里,正在微笑呢,但也很着急,他们的身影在一点点地变小。

萨拉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小尖叫,仿佛是被什么啄了一下似的。月台上有几个人回过头来看看。

显然,只不过是激动罢了。

我们一长一短,不过仍然很般配。她说。

起初,朱丽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她猜出来了萨拉穿着一条长及小腿肚子的黑亚麻长裙和一件配套的黑夹克。夹克的领子和衣袖用的是一种光闪闪的酸橙绿色的布料子,上面还有一个个黑色的大圆点。她头上也缠着用同样的绿料子做的头巾。这套服装必定是她自己缝制的,或是请某个裁缝按照她的设计做的。这样的颜色对她的皮肤可不太厚道,因为看着像是皮肤上洒满了细细的粉笔灰。

朱丽叶穿的是一条黑色的超短连衣裙。

我方才还寻思你对我会怎么想,大夏天穿一身黑,仿佛是为什么人穿丧服似的,萨拉说,可是你穿得正好跟我很般配。你看上去真漂亮,我是完全赞成这种短衣服的。

再加上一头长披发,山姆说,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嬉皮士了。他弯下身子去细看婴儿的脸,你好,佩内洛普。

萨拉说:多么漂亮的玩具娃娃呀。

她伸出手想去抱佩内洛普虽然从她袖管里滑出来的手臂仿佛是两根细棍子,根本不可能支撑住这样的重量。其实也用不着这两只手来做这件事了,因为佩内洛普刚听到外婆发出的第一个声音便已经很紧张,这会儿更是哭喊着把身子往外扭,把小脸藏到朱丽叶的脖颈窝里去了。

萨拉笑了。我就那么可怕吗,像个稻草人?她的声音再次失去控制,升高时仿佛是在尖叫,下降时又一下子没了声音,引来了周围人的瞪视。这可是个新情况呢虽然没准并不完全是这样。朱丽叶有这样的印象,只要她母亲大笑或是开始说话,人们总会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但是早年间他们所注意到的总是很有爆发力的一阵欢笑声那是很有少女风采和吸引力的(虽然并不是谁都喜欢,有人会说她总想卖弄风情、惹人注意)。

朱丽叶说:宝宝太累了。

山姆把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子介绍给她,那人站得稍开一些,似乎是有意不让人认为她跟他们是一伙的。事实上朱丽叶也完全没想到她是跟她父母一起来的。

朱丽叶,这是艾琳艾弗里。

朱丽叶抱着佩内洛普又拿着放尿片的包包,她尽可能地把手往外伸,可是发现艾琳显然没打算握手或许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意图她便微笑了一下。艾琳并没有笑上一笑作为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给人的印象却是恨不得立时拔腿跑开去。

你好。朱丽叶说。

艾琳说:见到你很高兴。声音轻得勉强能听见,但是一丁点儿表情都没有。

艾琳可是我们的好仙女呀。萨拉说,这时,艾琳的面色起了些变化。她显现出有些不悦,也带着些理应会有的尴尬。

匆匆(3)

她个子没有朱丽叶高朱丽叶可是个高个儿但是肩膀与臀部都要比朱丽叶宽阔,胳臂很结实,下巴显得很有毅力。她有厚厚的、富于弹性的黑发,从脸那儿直着往后梳,扎成一个短而粗的马尾巴,她的黑眉毛浓浓的有点凶相,皮肤是一晒就黑的那种。她眼睛是绿色或是蓝色的,让肤色一衬颜色浅得令人感到意外,也很难让人看透。因为眼眶陷得很深。还因为她脑袋稍稍有点往下耷拉,脸总是扭开去的,这种敌意便像是有意装出来并故意加强的了。

咱们的这位仙女干的活儿真是不少呀,山姆说,脸上露出了他惯常的那种似乎很有雄才大略的开阔笑容,我会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劳绩的。

到此时,朱丽叶自然记起了家中来信里提到过,由于萨拉体力急遽大幅度衰退,家中请了一个女的来帮忙。不过她以为那准是个年纪更大些的老太太。艾琳显然不见得比自己的年纪大。

汽车倒还是山姆大约十年前买来的二手货庞狄克。原来的蓝漆还在这里那里剩下了一道道痕迹,但大多都已经褪成灰颜色了,冬天路上撒的盐使得低处那层衬漆上现出了一摊摊锈迹。

看咱们家的老灰母马呀。萨拉说,从车站月台走下来的这几步路已经使她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

她还坚持着不下岗哪。朱丽叶说。她很钦佩地说,家里人八成也是希望她这么说的。她已经忘掉家里是怎么称呼这辆车子的了,其实那名字当初还是她起的呢。

哦,她是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的,萨拉说,这时候她已经由艾琳扶着在后座上坐了下来,而我们也从来没有对她放弃过希望。

朱丽叶摆弄着佩内洛普,好不容易才坐进了前面的座位,娃娃这时候又开始呜咽起来了。车子里热得惊人,虽然车是停在车站外白杨树的稀疏阴影里,车窗还是开着的。

其实我倒是在考虑山姆一边把车倒出来一边说,我考虑要将它换成一辆卡车呢。

他不是当真的。萨拉尖叫道。

对于做买卖,山姆接着往下说,那样会更方便些。你每回开车走在街上,光是车门上画的广告就能起到不少作用。

他是在开玩笑,萨拉说,我怎么能坐在一辆漆着新鲜蔬菜字样的车子里招摇过市呢?莫非是自己成了西葫芦或是大白菜了吗?

你就省点劲儿吧,太太,山姆说,要不然等我们回到家里你会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在本县各处的公立学校执教了将近三十年之后在最后的那所就一口气教了十年山姆突然辞职不干了,并且决定改行,做蔬菜销售,而且还是全职的。他一直在家屋旁边的一片空地上种着一片不算小的菜园,也侍弄蓝莓树,把自己吃不了的产品卖给镇子内外的一些人家。可是现在,显然,这样的业余活动要变成一种谋生之道了,要把产品卖给食品杂货铺,说不定以后还会在大门口搭一个卖果蔬的摊子出来呢。

你是认真打算这么干的吗?朱丽叶轻声问道。

那是自然啦。

放弃教学你就那么舍得?

绝对舍得。我可是倒足胃口了。我反胃反得连酸水都要溢出来了。

的确,教书教了那么多年,他却始终未能在任何一所学校里当上校长。她猜想这就是使他倒胃口的原因。他是个出色的教师,他的特立独行和充沛的精力都是有口皆碑的,他教的六年级也是受业的每一个学生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年。可是年复一年,他总是被忽略过去,原因或许也正在于此。他的方法可以理解为对上级领导的鄙视。因此你可以想象,有关领导自然会认为他不是当校长的料儿,还是让他做原来的工作危害相对来说会轻上一些。

匆匆(4)

他喜爱户外的工作,也善于跟普通人交谈,没准他是能做好销售蔬菜的事业的。

可是萨拉对他这样的打算很不以为然。

朱丽叶同样也是不喜欢。不过,如果真的要她作一个选择的话,她还是会赞同父亲的做法的。她可不想把自己归到势利小人的行列里去。

实际的情况是,她看自己她认为自己以及山姆与萨拉,特别是她自己和山姆因为有自己独特的想法,所以比周围的每一个人,都要高出一头。因此,即使他去卖菜,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山姆此刻用一种更低沉、带点搞阴谋意味的声音问她。

她叫什么名字?

他指的是婴儿的名字。

佩内洛普。我们绝对不会简称她为佩内1的。就是佩内洛普。

不,我是问问她的姓。

哦。应该是叫亨德森波蒂厄斯,或者波蒂厄斯亨德森。不过念起来有点儿啰嗦,后边的佩内洛普这名字已经够长的了。我们知道会这样,但还是想叫她佩内洛普。我们总是要定下来的嘛。

是这样啊。他让宝宝姓他的姓,山姆说,那么,那还是说明问题的。我的意思是,这样就好。

朱丽叶惊愕了好一会儿,后来才想明白了。

他当然要这样做的,她说,假装被弄糊涂了并觉得好笑,本来就是他的孩子嘛。

啊,是的。是的。不过,考虑到具体的情况

我想不起来有什么具体情况嘛,她说,如果你指的是我们没有结婚,那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在我们住的那地方,在我们认识的人当中,是没有人会在乎这样的形式的。

也许是吧,山姆说,可他不是结过一次婚的吗?

朱丽叶告诉过他们埃里克妻子的事,说她出了车祸躺在病床上的八年里他一直都在照顾她。

你指安吗?是的。呃,我不是太清楚。不过是的,我想是办了结婚手续的。是的。

萨拉朝前座喊叫道:停下来吃点冰激淋好不好呀?

家中冰箱里有冰激淋,山姆朝后面喊道,但接下去又轻轻地对朱丽叶、也是让朱丽叶大吃一惊地说了句,带她随便上哪儿去请她吃点儿什么,她就要人来疯了。

车窗仍然是开着的,热烘烘的风穿透了整个车厢。现在正是盛夏这样的季节,就朱丽叶所感觉到的,是在西海岸从来也没有出现过的。硬木树高耸,围护在田野的边缘,投下了蓝黑色山洞般的阴影,在它们的前面,庄稼和牧场在太阳强光的直晒下,呈现出一片金色和绿色。小麦、大麦、玉米和豆科作物生机勃勃刺得你的眼睛生疼生疼的。

萨拉说:会议又作出决议要帮助谁啦,你们在前面座位上的?风这么刮着,我们在后排的根本听不见。

山姆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光是问问朱丽叶她的男人是不是还在干打鱼的营生。

埃里克靠捕大虾维持生活,这么干已有很长时间了。他一度曾是医学院的学生,后来因为给一个朋友(不是他的女朋友)堕胎,没有能学下去。(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不知怎的消息传了出去。)朱丽叶曾经打算告诉她那两位思想开放的双亲。也许是想让他们知道,他也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打鱼人。不过说了又怎么样呢,特别是山姆现在都已经是个菜农了?而且,他们思想开放的程度恐怕也没有她当初设想的那么牢靠。

匆匆(5)

可以出售的不仅仅是新鲜蔬菜和浆果。厨房里生产出了不少果酱、瓶装压榨汁和酸黄瓜之类的东西。就在朱丽叶来到的那个上午,他们就在做蓝莓酱。艾琳主持这事儿,她的衬衣给水汽或是汗水打湿了,两片肩胛骨之间的衣服都粘在了身上。时不时地她还会朝电视机扫上一眼,机子被推到后厅通向厨房门口的地方,因此你想回房间还得侧着身子挤过去才行。屏幕上在放的是儿童晨间节目,动画片《波波鹿与飞天鼠》。艾琳过上一阵就会为里面的趣事哈哈大笑,而朱丽叶为了不扫她的兴,也只得哼哼地笑上一两声。但艾琳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事。

洗菜台上必须得腾出块空地来,好让朱丽叶给佩内洛普煮个鸡蛋再把它碾碎,以充当她的早餐,另外也要为自己煮杯咖啡,烤片面包。地儿够大了吗?艾琳问她,那语气有点游移不决,仿佛朱丽叶是个外来者,对她的要求是预先无法知道的。

挨近了之后,你便可以看清艾琳前臂上长了多少细细的黑毛了。连脸颊上都有,就在耳朵的前面。

她从眼角斜斜地扫看朱丽叶在干着的每一件事情,看着她如何摆弄炉台上的那些开关(一开始朱丽叶都记不得哪个是管哪个灶火的了),看着她如何把鸡蛋从平底锅里取出来,剥壳(这个蛋有点粘壳,壳只能一点点地而不是一大片很容易地剥下来),接着又看她如何找了只小茶碟来碾碎鸡蛋。

你不想让它掉到地上去吧。她指的不是鸡蛋而是那只瓷碟,你就没有给孩子用的塑料碟子吗?

我会留神的。朱丽叶说。

后来才知道,艾琳也是个当妈妈的。她有一个三岁的男孩和一个快满两岁的女孩。他们的名字是特雷弗和特蕾西。他们的父亲去年夏天在他干活的养鸡场的一次事故中丧了生。她比朱丽叶小三岁今年二十二。孩子与丈夫的情况是回答朱丽叶的讯问时说的,她的年龄则是从接下去她说的话里推算出来的。

当时朱丽叶说:哦,我真是难过。谈到那次事故时,朱丽叶觉得自己太没礼貌了,真不该瞎打听的,现在再表示同情也显得有点伪善了。艾琳说:是啊。就在我过二十一岁生日的那一天。仿佛厄运也是件能一点点积累而成的东西似的,就跟手镯上那些护身的小饰物一样。

在佩内洛普勉强把一只鸡蛋都吃下去以后,朱丽叶把她夹在一边的腰胯上,带她上楼。

往上走到一半,她想起了那只茶碟还没有洗。

但是孩子无处可放,她还不会走路,可是爬动起来却是异常的迅速。显然,让她独自待在厨房里连五分钟都是不行的,消毒器里的水是沸腾的,还有滚烫的果酱和好些剁东西的刀子让艾琳帮着照顾一会儿这样要求也未免太过分。而婴儿今儿早上的第一个表现就是仍然不想跟姥姥要好。因此,朱丽叶只好把她抱到通往阁楼的有围栏的楼梯上去朱丽叶先把身后的门关上让她在这几级楼梯上玩儿,自己则去寻找小时候用过的游戏围栏。幸运的是,佩内洛普是个在台阶上玩惯的行家。

这是一座正正经经两层楼高的房屋,房间的天花板很高,但是房间方方正正的像个盒子这也许只是朱丽叶此刻的感觉。屋顶是斜的,因此只能在阁楼的中央部分站直了走。朱丽叶以前就常常这样走,那时她还小呢。她一边走,一边把读到的什么故事讲给自己听,免不了有些添油加醋或是作了一些改动。还跳舞呢这儿居然还能跳舞面对着一些想象出来的观众。其实真正的观众只是一些破损、废弃的家具,几只旧箱子,一件重得不得了的野牛皮外套,一所让紫燕做窝的小房子(是山姆旧日学生们送的礼物,其实从来没能吸引到过一只紫燕),一顶德国军盔据说是山姆的父亲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带回来的,一幅无心作成的滑稽画完全是业余水平,画的是爱尔兰女王号在圣劳伦斯湾沉没的景象,船上的一些火柴梗似的人儿在往四面八方飞出去。

匆匆(6)

瞧呀,在那边墙上斜靠着的,不正是那幅《我和村庄》吗?画面朝外没有任何想好好藏起来的意图。上面也没有积上多少灰尘,说明放在那里的时间不会太久。

在搜索了片刻之后她找到了那个游戏围栏。那是一件挺讲究、分量挺沉的东西,有木地板和轴柱能转动的围壁。还找到了那辆婴儿车。她父母什么东西都留着,他们曾想过再要一个孩子。至少是曾经有过一次流产的。星期天早上从他们床上传来的嬉笑声曾使朱丽叶觉得这所房子正为一种偷偷进入的、甚至是不怎么体面的干扰所入侵,而这种干扰对她来说是不怎么有利的。

婴儿车是折叠起来便可以推走的那种。这一点朱丽叶已经忘掉了,或者是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过。此刻她已经出汗了,灰头土脸的。她在试着让它折叠起来。对她来说,这类活儿从来都不轻松,她永远都不能一下子就掌握好装卸这样的事儿,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艾琳,她本来可以把整件东西拖到下面园子里去让山姆帮忙干的。艾琳那双闪烁不定的浅色眼睛,不直接看过来却很有心机的眼光,还有那双能干的手。她的警惕,那里面有一种不完全能称之为轻蔑的神情。朱丽叶真不知道那应该叫什么。反正那是猫身上常会有的一种满不在乎但也不跟你亲热的态度。

好不容易,她终于把那辆童车装配好了。它很笨重,比她用惯的那种要大上一半。而且很脏,这是不消说的。现在她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在台阶上的佩内洛普甚至比平时还更加欢实。可是就在婴儿的手边却有一样东西,那是朱丽叶方才连看都没有看见的。一颗钉子。这样的东西你本来是根本不会注意到的,直到你有了一个会把什么都往嘴里放的宝宝,从这时起你的注意力就一刻都不能松懈了。

可是她偏偏就是做不到呀。什么东西都在分散她的注意力。炎热、艾琳、过去熟知的事情以及过去没能认识的那些事情。

我和村庄。

哦,萨拉说,我原来是希望你不会注意到的。你可别把它放在心上。

阳光起居室现在充当了萨拉的卧室。所有的窗子上都挂有竹帘,使得这个小房间原来是回廊的一部分充满了一种棕黄色的光线和固定的燠热。可是萨拉却穿着粉红色的绒布睡裤。昨天在火车站,她描了眉,抹了蓝莓色的唇膏,缠着头巾,穿着套装,在朱丽叶看来颇像一位上了年纪的法国女人(其实朱丽叶并未见到过多少法国老太太),可是现在,白发一绺绺地披垂着,亮亮的眼睛在几乎没有的眼眉毛下焦急地瞪视着,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古怪地变老了的小孩。她倚着枕头坐得直直的,被子拉到腰部。方才朱丽叶扶着她上卫生间的时候,发现她竟然是穿着袜子和便鞋上床的,虽然天气炎热。

她床边放着一把直靠背的椅子,座位低,这比桌子更易于她取放东西。上面放着药片、药水、爽身粉、润肤露和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还有一只玻璃杯,里面有褐色的痕迹也许是补铁的药水。床头上有一些杂志过期的《时尚》和《妇女家庭杂志》。

我可没有在意。朱丽叶说。

我们是挂过的。在餐厅门旁边的后厅里。后来你爹把它摘了下来。

为什么呢?

这事他一点儿也没跟我说过。他没说打算取下来。后来有一天它就是不在那儿了。

匆匆(7)

他干吗要把它取下来呢?

哦。准是他有了个什么想法吧,你知道的。

什么方面的想法?

哦。我想你知道吧,我想那说不定是和艾琳有关。那幅画会让艾琳瞧着不舒服。

里面又没有人光屁股。不像波提切利的那幅。

因为,的确是有一幅《维纳斯的诞生》的复制品挂在山姆和萨拉的起居室里的。多年前,在他们请一些别的老师来吃晚饭时,这幅画往往是被大家当作有点敏感的笑话来说的。

是没有。不过它挺现代。我想这让你爹感到不安。也可能是当艾琳看到它的时候自己也看着它这使他感到不安。他可能是怕她会觉得呃,会有点儿瞧不起我们。你知道吧认为我们有点儿古怪。他不喜欢让艾琳觉得我们是那种人。

朱丽叶说:是会挂那样的画的那种人?你是说他会这么在乎她对我们挂的画有什么想法?

你是了解你爹爹的。

他并不害怕跟别人意见不一样呀。那岂不正是他工作上不顺利的原因吗?

什么?萨拉说,啊。是的。他可以跟人家意见不一致。但是有时候他也是小心翼翼的。而且艾琳,艾琳是他对艾琳是小心翼翼的。艾琳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可贵的,这个艾琳。

莫非爸爸以为,就因为我们有一幅有点儿怪的图画,艾琳就会辞职不干吗?

这就不好说了,亲爱的。我是很珍惜你送的任何一件东西的。可是你爹

朱丽叶什么都不说了。从她九岁十岁开始一直到大约十四岁,她和萨拉对山姆达成了一个共识:你是知道你爹的。

那是她们俩作为女人一起共处的那段时间。在家里自己试着烫朱丽叶那头桀骜不驯的细发呀,上过制衣研习班后做出跟任何人全都不一样的服装呀,山姆学校开会晚回来时照例是拿花生酱黄油西红柿加蛋黄酱的三明治作晚餐呀。她们把那些老故事翻来覆去地说个没完,那是关于萨拉过去的男朋友和女朋友的,他们开的玩笑啦,他们做的游戏啦,那时萨拉也做小学教员,心脏病还不算太严重。还讲比这更早时候的事,那时萨拉因为风湿病发烧躺在床上,自己想象出来一对朋友罗洛和马克辛,他们能像某些儿童读物里的人物一样破案,甚至能破谋杀案呢。有时又回想起山姆那一次次疯狂的追求,他用借来的汽年闯下什么祸啦,他又如何化装成流浪汉出现在萨拉的门前啦。

萨拉和朱丽叶,自己做奶油软糖,在衬裙花边的小孔里扎上一个个蝴蝶结,两个人简直合成了一个人。可是突然有一天,朱丽叶再也不想这样做了,反倒会在深夜里到厨房去跟山姆聊天,问他一些关于黑洞、冰期和上帝的问题。她讨厌萨拉睁大眼睛用一些自以为很机巧的问题来破坏他们的谈话,她那些打岔总是试图要把话题扯回到她自己的身上去。这就是谈话非得要在深夜进行的原因,父女俩都有一个共识但是谁都没有捅破过,那就是等我们摆脱开萨拉再说。当然是暂时的。

而与此相伴还有另外的一个提醒。要好好对待萨拉呀。她是冒了生命的危险才怀上你的,这是值得记住的呀。

你爹爹对于地位比他高的人是不怕得罪的,萨拉说,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过你知道他是怎么对待比他低的人的。他会做出各种各样的努力使他们觉得他跟他们没有任何区别,他一定要让自己降低到他们的层次

匆匆(8)

朱丽叶自然是知道的。她知道山姆跟加油站的小伙子是怎么说话的,他在五金店里又是怎样跟人家开玩笑的。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

他对他们简直是低声下气地讨好呀。萨拉突然改变了声调,几乎都有点恶狠狠了,而且还低低咕噜地笑了一声。

匆匆(9)

怪不得他有能耐逗得佩内洛普对他露出笑脸并发出咯咯的笑声了,他像一位同是当父母的人那样跟朱丽叶聊天,好像他们彼此彼此,都是同一个档次的人。她还像个白痴似的觉得很受用也很高兴。可是他还注意到了别的一些事他朝她没带戒指的左手瞟了一眼,对他自己的婚姻作了些打趣,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他心下里暗自地赞赏她,也许是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展现大胆性生活成果的女子。况且这还不是别人,而是朱丽叶,那个书呆子,那位女学究。

她像你吧?他蹲下来细看佩内洛普时问道。

像她爸爸的地方更多一些。朱丽叶随便地说了一句,只觉得心中充满了骄傲,连上唇那儿都冒出汗珠子来了。

真是这样的吗?查理站直了身子,一边很机密似的说,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儿。我认为这不太像话

朱丽叶对山姆说:他告诉我,他认为不太像话,是跟你有关的什么事儿。

他这么说的?那你又是怎么对他说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事。但我又不想让他知道我不明白。

是啊。

她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我想喝一杯,但是我不喜欢威士忌。

你现在也喝上了?

就喝葡萄酒。我们自己酿葡萄酒。在海湾那儿每户人家都自己酿做。

然后他跟她说了一个笑话,要是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跟她说这类笑话的。它讲的是一对夫妇住进一家汽车旅馆,故事的最后一句是:因此,就像我在主日学校里跟女孩子讲的那样你是无需既喝酒又抽烟才能享受到美好时光的。

她大声笑了,可是觉得自己的脸皮发烫了,就像跟查理在一起时一样。

你干吗要辞职呢?她说,是因为我才泄气的吗?

唉,得了吧。山姆笑着说,别把自己估计得那么高。我没有泄气。我不是被开除的。

那好吧。你是自己辞职的。

我自己辞掉的。

那样做就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辞职,是因为我厌烦了老把自己的脖子伸在那个套索里。我想辞职已经不止一年两年了。

就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吗?

好吧,山姆说,我跟别人争吵了一场。老是有人乱说别人的坏话。

说什么?

你没有必要知道。

过了片刻,他又接着说:你不用担心,他们没有开除我。他们也没法开除我。是有条例规定的。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反正我早就不想干了。

可是你不明白,朱丽叶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这样做是多么的愚蠢,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又是多么的让人生气,这儿的人总是那样地议论人,可如果我告诉他们我知道这一点的话,他们又是绝对不肯相信。仿佛这是一个笑话似的。

可是,不幸的是你母亲和我不是住在你的那个地方。我们是生活在这里。你的那个男人也会认为这是一个笑话吗?今天晚上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我要上床睡了。我先去看看你母亲,然后我也要睡了。

旅客列车朱丽叶说,精力仍然很旺盛,肚子里的气也还没发泄完,在这儿仍然是有一站的。不是这样吗?你不想让我们在这儿下车。对不对?

对她的这个问题,正走出房间的父亲没有回答。

匆匆10

朱丽叶把推车、佩内洛普以及她自己都好好地清洗了一遍,接着便朝着小镇中心处走去了。她表面上的理由是要买某种牌子的药皂,好用它来洗尿片如果她用普通肥皂宝宝会起皮疹的。可是她还有别的原因,不可抗拒却有点难以启齿的原因。

这正是她一生中好几年都走着去上学的那条路。即使她已经上了大学,是回来探亲的,她仍然还是同样的一个去上学的女孩。她难道就永远都不停止上学了吗?在她刚获得大学校际拉丁语翻译奖的时候,有人向山姆提了这样的问题,山姆回答说:恐怕是的吧。他自己还翻来覆去地讲这个故事。老天爷在上,他可不会去提奖金什么的事。要提就让萨拉来提好了虽然萨拉没准都记不起来那是个什么奖了。

哦,她终于来到这里,在做补偿的工作了。像任何别的年轻女子那样,推着她的娃娃,为洗尿片的肥皂而操心。而且这不仅仅是她的娃娃。这是她的爱女。她有时候是会这样称呼佩内洛普的,不过只当着埃里克一个人这么说过。他是当笑话听的,她说的时候也像是在说笑话,因为自然,他们生活在一起而且已经有些时候了,他们是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就她所知,没有结婚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并不说明什么问题,而且她自己是经常把这件事忘掉了的。可是有时候特别是现在,回到了家里,她没有结婚这件事给了她一种成就感,一种傻乎乎的幸福感。

这么说你今天到街那头去了呀,山姆说,(他是一直说街那头的吗?萨拉和朱丽叶总是说镇中心的。)遇见哪个认识的人了吗?

我必须要走一趟药房,朱丽叶说,因此我和查理利特尔聊了几句。

谈话是在厨房里进行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朱丽叶心想,现在应该把佩内洛普明天要用的奶瓶准备好了。

查理小子1吗?山姆说朱丽叶忘了,他仍旧保留着他另外的一个习惯,那就是爱用学校里的绰号称呼人,他夸奖你的孩子了吗?

那当然。

他自然是应该喜欢的。

山姆正坐在桌子旁边,喝着一杯黑麦酒,抽着香烟。他喝上威士忌了,这倒是以前没有的事。因为萨拉的父亲过去就是个酒鬼倒不是个落魄的酒鬼,他一直在做着兽医的营生,可是因为嗜酒,已经在家中形成了一个恐怖的氛围,足以使女儿对酒精深恶痛绝了山姆过去顶多在家里喝上一杯啤酒,至少就朱丽叶所知而言。

朱丽叶之所以去药房,是因为只有那里才有药皂卖。她没料到会见到查理,虽然这铺子是他家开的。她最后听到的有关他的消息是,他准备当一名工程师。她今天也跟他提到这件事了,也许有些不太策略吧,可是他倒是很轻松很愉快地告诉她,这个打算最终并没能实现。他肚子都鼓出来了,头发变稀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有波纹和有光泽了。他很热情地和朱丽叶打招呼,把她和婴儿都大大地夸奖了一通,这倒使她有点不好意思,以致在跟他谈话时脸皮和脖颈都有点发热,甚至都冒汗了。在高中时,他可顾不上搭理她见面仅仅是一本正经地打个招呼,因为在礼貌上,他倒一直是挺随和的,而且是不因人而异的。他约会时带出去的总是学校里最招人注意的女孩,他告诉她,现在娶的正是其中的一位,珍尼皮尔。他们有了两个孩子,一个跟佩内洛普差不多大,另一个稍稍大一些。正因为如此,他坦率地说他之所以这么坦率似乎跟她目前的状态不无关联才终于没有能当上一名工程师。

匆匆(11)

我只不过是在说笑话,平静下来之后,她又说道,不过她真的是很凶狠的呀。这个艾琳。我们绝对不应该低估这个艾琳。你看到她胳膊上的那些毛了吗?

就跟猫的毛似的。朱丽叶说。

也像是臭鼬的。

我们只能希望这样的毛一根也别掉到果酱里去。

别让我别让我再笑了

佩内洛普撕杂志撕得很专心,因此朱丽叶放心让她留在萨拉的房间里,自己将麦乳精端到厨房里去。她一句话没说,便做起一份蛋奶酒来。艾琳出出进进,把一箱箱果酱瓶放到汽车里去。在后台阶上,山姆正在用水管将新挖出来的土豆上粘着的泥土冲刷掉。他唱起歌来了一开始声音太轻,没有人能听清他的歌词;接着,当艾琳走上台阶时,他的声音变得响了一些。

艾琳,晚安安,

艾琳,晚安,

晚安,艾琳,晚安,艾琳,

我会在梦中见到你。

艾琳此时正在厨房里,她呼地转过身,大声喝道:别唱说我的事儿的这首歌子。

哪首歌说你的事儿啦?山姆说,装出很吃惊的样子,谁在唱说你事儿的歌啦?

就是你。你方才唱了。

哦那首歌呀。那支说艾琳的歌吗?歌里的那个女孩?天哪我忘了那也是你的名字了。

他又唱起来了,不过是在偷偷地哼唱。艾琳站着在听,脸涨得通红,胸脯一起一伏,单等听到歌词里的一个字她就要马上扑过来了。

不许你唱跟我有关系的歌。如果里面有我的名字,那就是跟我有关。

突然间,山姆放大嗓音唱起来了。

上周六夜晚我举行婚礼,

我跟我太太安顿下来

停住。你给我停住!艾琳喊着,双目圆睁,满脸通红,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可要出来用水管来冲你了。

山姆这天下午要给下了订单的几家食品杂货铺和一两家礼品商店去送货。他邀请朱丽叶跟他一块去。之前他已经去过五金店,为佩内洛普买了一把崭新的婴儿坐椅。

这件东西咱们家阁楼里是不会有的,他说,你小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有这样的设备呢。而且,买来也没法用。我们当时没有车。

这坐椅挺时尚的,朱丽叶说,我希望不至于太贵吧。

值不了几个钱。山姆说,弯了弯身子请她上车。

艾琳正在地里接着采集蓝莓。那是准备做馅饼用的。山姆把喇叭按响了两下,在车子开动时又挥了挥手,艾琳决定给予回应,她举起了一只胳膊,那动作似乎是在轰赶一只苍蝇。

那可是个好姑娘呀,山姆说,我不知道没有了她我们怎么能活下去。不过我猜她对待你挺粗暴。

我跟她才刚刚认得呢。

可不。她吓着你了吧。

哪能够呢。朱丽叶尽量想找出句夸奖的、至少是不带贬损的话来评论艾琳,于是问起艾琳的丈夫是怎么在养鸡场出事丧生的。

我不知道他是那种罪犯型的人呢,还是仅仅就是很不成熟。总之,他跟几个小混混搅到一起,他们打算顺手偷一些鸡,捞点外快,自然,他们触动了警报系统,鸡场主人拿了把枪出来,不管那人是不是有意要开枪打他,反正

我的上帝呀。

艾琳和她的公公婆婆告到法院,可是那位农民被判无罪。自然会这样判的。不过对于艾琳来说,必定是打击很大。即使那个丈夫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匆匆(12)

朱丽叶说,显然是这样的,接着又问,艾琳是不是他在学校里教过的学生。

不,不,不。她几乎没怎么上过学,就我所知。

他说艾琳自己的家庭原来是在北方,在亨茨维尔附近。是的。是那儿附近的一个什么地方。有一天全家进城。父亲、母亲,还有孩子们。那位父亲告诉他们他有些事情要做,一会儿之后再跟他们会合。他还告诉他们会合的地点和时间。于是大家走开去逛了也没有钱可花一直等到约定的时间。可是他就是没有露面。

是根本没想露面。把他们遗弃了。因此他们只好依靠福利救济度日了。住在穷乡僻壤的一个棚屋里那儿过日子花费少些。艾琳的大姐,据我了解,那可是一家的顶梁柱,起的作用比母亲还大却因为阑尾炎急性发作死了。当时根本无法送她进城,因为遇到了暴风雪,他们又没有电话。之后艾琳就不想再回到学校了,因为过去都是大姐保护着她,不让别的孩子欺侮她们。现在,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吧,可是我想她一开始并不就是这样的。没准即使现在,在更多情况下这也只是一种假象。

现在,山姆说,是由艾琳的母亲帮着带艾琳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可是你猜怎么着,过了那么多年之后那位父亲居然又出现了,而且还想让母亲回到自己身边去,如果真的会这样,艾琳就不知道怎样办才好了,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他的影响。

他们是挺聪明的孩子。那个小姑娘有上颚开裂的毛病,已经动过一次手术,不过以后还得再动一次。她会完全治好的。不过还有一件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

朱丽叶倒是怎么的啦?她丝毫都没有产生真正的同情心。她感到自己,在心底深处,是在抵制这个可怕的长篇悲情故事。当故事里提到开裂的上颚时,她真心想做的是,哀叹一声,行了,别再往下说了。

她知道自己是不对的,可是这种感觉就是不肯退去。她害怕再说上一句,她的嘴就会将她那颗冷酷的心如实暴露了。她担心自己会对山姆说:这整件不幸的事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莫非能使她成为一位圣徒?或者她会说出那句最最不可原谅的话:我希望你不是想让我们卷入到那种人的是非堆里去吧。

我想让你知道的是,山姆说,她来我们家帮忙的时候也正是我一筹莫展的当口。去年秋天,你母亲的情况简直是糟糕透了。倒并不是她什么都不想干了。不是的。如果真是那样倒会好一些。她什么都不干那样只会更好。她的情况是,她开始干一件事,接着又干不下去了。老是这样,一遍遍地这样重复。这倒不完全是新出现的情况。我是说,我一向是老得跟在后面帮她收尾的,既要照顾她还得打理她没能干完的家务活。我和你都得这样记得吧?她永远都是这么一位心脏有毛病的漂亮娇小姐,老得让人伺候着。这么多年来,我有时也想过,她本来是应该更加努力一些的。

可是情况变得那么糟糕,他说,糟糕得我下班回家时只见洗衣机给拖到厨房的当中,湿衣服掉得一地都是。或者是她在烤什么东西,烤到一半又不管了,东西在烤箱里都结成了煳嘎巴。我真害怕她会让火烧到自己,会把房子烧着。我一遍一遍地对她说,你就躺在床上得了。可是她不肯,接下去又是把?情弄得一团糟,然后大哭一场。我试着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姑娘来帮忙,可是她们就是对付不了她。最后,总算是请到了这一位艾琳。

匆匆(13)

艾琳,他说,粗粗地出了一口气,我为那一天而感恩。我告诉你,我为那个日子而感恩呀。

可是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好事一样,他说,这样的好事也必定会有一个终结的。艾琳打算结婚了。要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鳏夫。是个农民。据说还有几个钱,为了艾琳着想,山姆希望这是真的。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是再找不出什么值得一提的好处来了。

凭良心说,他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就我所见到的,他满嘴上上下下就只剩下一颗牙齿了。不是什么好征兆呀,依我看。不是太傲慢了就是太吝啬了,所以不愿意安假牙。想想看像她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

打算在什么时候?

秋天的什么日子吧。反正是在秋天。

佩内洛普一直都在睡几乎在他们刚开动汽车以后她就在她的幼儿坐椅里睡着了。前面的车窗是开着的,朱丽叶能闻到新收割和打捆的干草的香味现如今,再没人打干草套了。田野里还孤零零地矗立着几棵榆树,它们现在也算是难得见到的好景色了。

他们在由沿着狭谷里的一条街所形成的一个村子里停了下来。山岩从狭谷的壁上露了出来这儿是方圆好些英里内唯一能见到这样的大块岩石的地方。朱丽叶记得以前来过,当时这儿还有个买票才能进入的特殊公园呢。公园里有一个饮水喷泉、一间茶室,茶室里供应草莓奶油酥饼和冰激淋当然还会有别的东西,不过她记不得了。岩石上的山洞用的便是《白雪公主》中七个小矮人的名字。当时山姆和萨拉坐在喷泉旁边的草地上吃冰激淋,而她却急着奔到前面去察看一个又一个山洞。(其实真的没什么看头洞都很浅。)她要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当时山姆说:你知道你母亲是爬不了山的。

你自己跑过去吧,萨拉当时这么说道,回来后把见到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她是盛装出行的。一条黑色的塔夫绸裙子围绕着她在草地上铺开,形成一个圆圈。那时候是管这种裙子叫作芭蕾女演员舞裙的。

那肯定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等山姆从商店里出来后朱丽叶便问他这件事。他起先记不得了。可是后来又想起来了。裙子是从一家专门敲竹杠的商店买的,他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家店就不见了。

朱丽叶沿街一路都找不到有喷泉或茶室的痕迹。

是给我们带来安宁与秩序的人哪。山姆说,朱丽叶过了片刻才明白他仍然是在讲艾琳的事。她什么活儿都愿意干。给园子割草啦、锄地啦。而且不管干什么都是尽量干好,好像干这活是得到了一个特权似的。这正是永远使我惊讶的地方。

使他感到轻松的能是一个什么日子呢?是谁的生日吗?或是结婚纪念日?

山姆持续不断地,甚至是很庄严地往下说,他的声音甚至都压过了汽车上坡时的挣扎声。

是她,恢复了我对女性的信心呀。

山姆每冲进一家店铺之前都对朱丽叶说他用不了一分钟就会出来,可是却总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并且解释说他脱不开身。大伙儿都要跟他聊天,他们积了一肚子的笑话要说给他听。还有几个人跟着他出来,要看看他的女儿和小宝贝。

那么说,这就是那位会说拉丁语的姑娘了。一位太太说。

这一阵已经有些丢生了,山姆说,她现在正忙着别的事情呢。

那肯定是的,那位太太说,同时弯下了脖子去看佩内洛普,可孩子们岂不是上帝赐予的好宝贝吗?哎唷,多么可爱呀。

朱丽叶曾经想过,她是不是该跟山姆谈一谈她打算继续做下去的那篇论文虽然目前对她来说这仅仅是一个梦。过去,她和父亲之间总是能很自然地谈到这些问题。但是跟萨拉却不行。萨拉会说:好,现在,你该跟我讲讲你学习方面进展得怎么样了。可是当朱丽叶概括地向她介绍时,萨拉却会问朱丽叶,她是怎么能记清楚所有这些希腊名字的。不过山姆能理解她所讲的是怎么一回事。在学院念书时她告诉别人,她父亲曾给她解释过thaumaturgy1这个词的

意思,当时她只有十二三岁,初次读到这个词。别人问,她父亲是不是一位学者。

当然,她说,他教六年级呢。

现在她有一种感觉,他隐隐中有意想贬低她的水平。这意图没准还不太隐晦呢。他可能会运用airy-fairy2这样的文词儿。或是说他

忘记某件事是怎么回事了,要她告诉他。然而她相信他不可能忘记。

不过也许他真的是忘记了。他意识中的某些房间的门关上了,窗户被遮住了那里面的东西被他认为是太无用、太不光彩,因此也无需重见天日了。

朱丽叶的口气说出来时比她原先设想的更为生硬。

她想结婚吗?那个艾琳?

这个问题着实让山姆吓了一跳,她用的是那样的口气,又是在沉默了挺长时间之后。

我不知道。他说。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看不出来她怎么能做得到。

你问她去呀,朱丽叶说,你必定是想问的,既然对她那么有意思。

他们驱车走了一两英里之后他才再次开口说话。很明显她是伤着他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说。

译后记

《逃离》(RUNAWAY)一书出版于2004年,全书由八个短篇小说组成,其中的三篇互有关联。作者艾丽丝门罗(AliceMunro,1931),是加拿大当代有名的女作家,以擅写短篇小说而闻名。近年来,在美国的重要文学刊物如《纽约客》、《大西洋月刊》、《巴黎评论》上,都可以经常读到她的作品。美国一年一度出版的《年最佳短篇小说集》中,也多次收入她的作品。她几乎每隔两三年便有新的小说集出版,曾三次获得加拿大最重要的总督奖,两次获得吉勒奖。2004年第二次获吉勒奖即是因为这本《逃离》,评委们对此书的赞语是:故事令人难忘,语言精确而有独到之处,朴实而优美,读后令人回味无穷。奖金为二万五千加元。门罗还得到过别的一些奖项。另据报道,法国《读书》杂志一年一度所推荐的最佳图书中,2008年所推荐的外国短篇小说集,即是门罗的这本《逃离》。我国的《世界文学》等刊物也多次对她的作品有过翻译与评介。可以说,门罗在英语小说界的地位已经得到确立,在英语短篇小说创作方面更可称得上力拔头筹,已经有人在称呼她是我们的契诃夫,而且文学生命将延续得比她大多数的同时代人都长(美国著名女作家辛西娅奥齐克语)。英国很有影响的女作家A.S。拜雅特亦赞誉她为在世的最伟大的短篇小说作家,从拜雅特的口气看,她所指的范围应当已经远远超出单纯的英语文学世界。

门罗出生于安大略省西南部的一个小镇这类地方也往往成为她作品中故事发生的地理背景。她1951年离开西安大略大学,后随丈夫来到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先在温哥华居住,后又在省会维多利亚开过一家门罗书店。1972年门罗回到安大略省,与第二任丈夫一起生活。门罗是她第一任丈夫的姓,但仍为她发表作品时沿用。

门罗最早出版的一部短篇小说集叫《快乐影子之舞》(1968),即得到了加拿大重要的文学奖总督奖。她的短篇小说集有《我青年时期的朋友》(1973)、《你以为你是谁?》(1978,亦得总督奖)、《爱的进程》(1986,第三次得总督奖)、《公开的秘密》(1994)、《一个善良女子的爱》(1996)、《憎恨、友谊、求爱、爱恋、婚姻》(2001)、《逃离》(2004)等,2006年出版的《石城远望》是她最新的一部作品集。她亦曾出版过一部叫《少女们和妇人们的生活》(1973)的长篇小说,似乎倒不大被提起。看来,她还是比较擅写短篇小说,特别是篇幅稍长,几乎接近中篇的作品。所反映的内容则是小地方普通人特别是女性的隐含悲剧命运的平凡生活。她自己也说:我想让读者感受到的惊人之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发生的方式。稍长的短篇小说对我最为合适。

我们在多读了一些门罗的短篇小说之后,会感觉到,她的作品除了故事吸引人,人物形象鲜明,也常有含泪的笑这类已往大师笔下的重要因素之外,还另有一些新的素质。英国的《新政治家》周刊曾在评论中指出:门罗的分析、感觉与思想的能力,在准确性上几乎达到了普鲁斯特的高度。这自然是一个重要方面。别的批评家还指出她在探究人类灵魂上的深度与灵敏性。她的作品都有很强的浓缩性,每一篇四五十页的短篇,让别的作家来写,也许能敷陈成一部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另外,也有人指出,在她的小说的表面之下,往往潜伏着一种阴森朦胧的悬念。这恐怕就与她对人的命运、对现代世界中存在着一些神秘莫测之处的看法不无关系了。当然,作为一位女作家,她对女性观察的细致与深刻也是值得称道的。门罗的另一特点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作品倒似乎越来越醇厚有味了,反正到目前为止,仍然未显露出一些衰颓的迹象。

我国的《世界文学》2007年1期对《逃离》一书作了介绍,并发表了对门罗的一篇访谈录,此文对了解作家与《逃离》一书都很有帮助,值得参考。

据悉,1980年代,门罗曾访问过中国。

因为工作的关系,译者曾稍多接触加拿大文学,并编译过一本现代加拿大诗选(与人合作)。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时,曾参加创建我国的加拿大研究会,也算是该组织的一个foundingmember了,而且还曾忝为副会长之一。承加拿大方面的友好邀请,我曾经三次赴加拿大进行学术访问,除到过多伦多、渥太华、温哥华、魁北克、蒙特利尔等地外,还一路东行直到大西洋边上的哈利法克斯乃至海中的爱德华王子岛。过去自己虽译介过不少加拿大诗歌(现在怕都很难找到了),但细细想来,翻译小说似乎还真是头一遭。倘若读者透过我的移译,能多多少少感受到加拿大独特的自然社会风貌,体验到那里普通男男女女的思想感情并引起共鸣,那么对我个人来说,乘此机会,对加拿大人民友好情谊作出一些微薄回报的夙愿,也就算是没有落空了。

李文俊戊子暮春

不顾一切的逃离,这一场盛世荒年


时常会在某个恍恍惚惚的时间段里觉得,或许我一直在念想着的某些人其实都已经渐行渐远了,只是我一直未曾去发觉。那些不管是久远以前的还是不久之前的某段记忆,会在刹那之间,突然就被模糊了。

题记

那段小心翼翼维护的恒久的记忆竟被某段漫不经心的一瞬间的情感划破得有些狼狈不堪,而关于这一次仓促的彷徨,我想,自己也不再需要用到任何的下一次的突如其来的喜欢去磨消,此时,我正行走在离开的路上。

心里空空的,虽然一直都觉得一个人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可当真到了连自己都能丢失的时候才觉得,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住在心里面,是不是就能够多一点的欢喜忧愁,就能用真实的喜怒哀乐去做回真正的自己,哪怕是种歇斯底里或者一场飞蛾扑火。

我并不快乐,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或者拥有太多反而觉得什么都没有,像朋友说的无病呻吟。可当真正计算起来,在别人眼里所谓的我很幸福的那种感觉我却一点都体会不到,深陷在一种很深邃的绝望里。那些疯疯颠颠的日子并不能消除我多少的忧郁,我只是需要一种放众才能证明自己还能有温热的血液在沸腾或者燃烧,只是安静以后的自己竟然还是会觉得那么难过,感伤那种不知名的疼痛。

生命中的喜怒哀乐不外乎就是那么点情感的影响。爱情却会让很多的人感觉到痛不欲生,而这滋味,我没有。是因为不够爱没爱过,还是因为我的没心没肺冷漠薄情。那份很长远的喜欢,却升华不到爱情。而短暂的喜欢却来不及将之蜕变成爱情。一份真的爱情在面前我却全当无视对待。不明白为何别人谈起恋爱来可以那么有滋有味的,如胶似漆,甜蜜非常,用在了自己身上的时候却看到了麻木和无趣。青春季节里的那些年少情动早已在前行的时光里灰飞烟灭,某份与悸动有关的留恋只能被写在记忆里,无法与时间并肩。

我站在下过雨的天空下,抬起头望见了满眼的灰色,有没有一片是属于我的阴霾,正等在天空的某一端下落,挥洒我的疼痛,然后春光明媚呢。从别人的伤口上我看见了很多他们求之不得自己却早已拥有了的物事,我却将之当成了自己的无措,是否真要到了失去以后才能知道这些都是应该要去珍惜的。但这么多的明知道在你还没有走到后悔的那一步时是永远不会伸出手去阻止它的到来的,只能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往里面跳,当真正意识到时却已是为时已晚了。

我这个最应该相信山盟海誓的女子却是最不想要任何的海誓山盟。自始自终里,都觉得自己背负了某个男子的深情,他的任何甜言蜜语任何的承诺没有惨上半分虚假,疼我爱我照顾我的心不会少于家人对我的疼宠,我却时常倍感压力。我想逃,狠狠的离开,就算会失去。

时常想象一个人去旅行,奔赴自己的天涯海角,天荒地老或者海枯石烂都行,不领任何人的情,不欠任何人的债,只要生命中的那个他能过得比我好,我会不顾一切的逃离这一场盛世荒年。

我是七月,如果你也喜欢文字爱好文学,欢迎加我微信(64333666),让我们一起遨游在文字海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