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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楼

发表时间:2020-11-18

【www.qg13.com - 一对一情感心理】

总是会有很多的文章去描述情感,而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说自己真正看得透情感,什么样的情感美文才称得上质量高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一栋楼,欢迎阅读与收藏。

又睡到了下午。渴死了,家里连瓶干净的水都没有,只能又去开水龙头喝自来水了。一股白矾味,恶心。下次去超市一定得买矿泉水。不得只顾买酒了。

桌子上还有昨晚没收拾的空酒瓶,地下也是。头昏脑涨的收拾了一下,肚子又饿了。咕咕的叫,昨晚只顾喝酒,东西都没吃。算是一天没食物下肚了。我可怜的肚子,可千万别又犯胃病了。不然又得吃上几天流食。粥啊那些,上次吃了几天,快把我恶心死了。

翻来翻去家里只剩一桶泡面了。我不挑食,这桶泡面是我的续命道具,我必须吃上。下次去超市一定得多买点续命食物。还有续命水。

煮开水是个漫长的过程,盯着的壶不开是这么个道理。电热水壶和泡面上辈子一定是好朋友,他们这辈子也分不开。

调料,开水,倒入。一气呵成,现在我只须等上三分钟。

两分钟。

一分钟。

“啪啪啪啪……”

谁在这时候砸老子的门!物业老头,肯定是。我家有门铃,只有他不按。上次就是因为空调排水管的事三翻四次来我家,门上的猫眼都快被他给拍掉下来。开门,果然。准没好事。

“你的空调排水管是不是裂了,今早人家楼下的住户又来投诉了,说你这空调水又滴人家房间外窗板上吵了人家一宿。”

又是空调水。搬进来住了才没多久的时候物业就来拍门,说我被投诉了。这空调一直就在这,难不成我搬进来住了这空调水就能变轨道了?我搬来前的住户你不投诉?

后来我真耐不住这物业骚扰,加了根直水管,直接把空调水滴到楼下地上。我家三楼,滴不死人。

我还没招呼,物业老头就进来了。直径往我家阳台处走,空调外机在阳台边上的墙面挂着,这老头比我还熟。

“你看你看,管子都脱掉了。”老头指着阳台隔壁悬空挂着的空调外机嫌弃说道。

“小伙子不要光顾着喝酒,自己家的东西自己管好,搞好点邻里关系嘛。别人家老投诉,你也烦我也烦。没意思。”老头继续说道。

有意思啊,怎么没意思了。从我搬来不久这栋楼就开始有意思了。你这兼废品回收的物业老头多了许多空酒瓶子卖钱,邻里上下多了个住在301的酒鬼作为谈资。怎么突然我水管漏了就变得没意思了呢。

我懒得管这老头说什么。解决问题要紧,把水管接回去打发他走就完事了。我得快点回去吃我的泡面,泡久了面就化了。

可是阳台围栏离空调外机有一米多,我得要把整个身体从铁围栏探出去才能够到空调外机下面附加的管子。当时为了防止管子掉下还绑条绳固定在空调外机的架上。我只要够到绳子,拉到管子接上就行。

其实我不用那么累的探出身去。只要一手搭在空调外机顶上做支撑,一手往下拿管子就行。可是空调外机上拉满了鸟屎,我下不了手。

我努力地把身体往外蹭,左手抓住铁栏杆,右手伸出去拿水管。感觉身体分分钟会往下掉,我要时刻保持身体的平衡。正当我快碰到管子时,一条毛绒绒的东西在空调外机贴墙的那边掉了下来。一甩一甩的。

“猫啊。有只猫在里面,你看看自己家的宠物你都看不好,这怎么卡那了。”老头贴着墙往空调外机处看了看说。

“我家没养猫。”我把身体缩了回来说道。

一只白色的猫,有点胖,脸朝另一边,只能看到屁股和肥膘一样的腰。可能是卡住了,整个身体幸好架在了空调外机的一条固定架上,不然可能早掉下来去了。

“这猫怎么不叫唤啊。是不是死了。”

“猫可不像人,不是个个都这么多嘴的。”我真想把这句话讲出来给这老头听听。可我没说出来。

我:“你拉着我,我跨出铁栏外拎它回来。”

老头:“我的老骨头哪里经得起你拉扯,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你还挺惜命。

老头:“我那物业处里有个捞小湖水面上垃圾的长管兜,我去拿一下,你别跨出去啊,多危险啊这。”

说完老头就从我家出去了。我瞧那白猫“喵”的叫唤了一声,想看它回不回应。声音刚落,它动了。它尝试把头向我这边看过来,不动不要紧,一动它身体就歪了。重心向屁股这边下跌,变得摇摇欲坠。我脑子一抽,爬了出铁栏外,手不够长,我迈出了一条腿想用腿撑一下它屁股,我整个人的重心都移到了迈出的腿上,以便出力撑到白猫的屁股。只用双手紧紧抓住铁栏杆,一只脚挂在栏杆的下面。整个人好像随时掉下去似的。

我使出了吃奶的劲抬起来脚尖,终于踫到了白猫的屁股。白猫趁机借力坐了上去。我一下感受到了重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拼命坚持住用力托着它,希望这猫能自己爬上去一点。可是它坐我脚尖上就完全不动弹了。

在我啊声叫完没多久,又传来了两声啊,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是楼下中年大妈喊的,就是投诉我那个,刚好出阳台晒衣服就瞧见了挂在外头的我。一声是已经走到一楼地面的物业老头喊的。他们有没有被我这运动员凌空跨栏的姿势吓到我不知道,我跟白猫倒是被他们一惊一乍声吓到了。白猫撑了我脚尖一下爬回了空调外机的架上,并调了调姿势顺着铁架爬上了那个布满了鸟屎的空调外机顶。qg13.CoM

我一下轻松了,脚也放了下来。整个人像挂在铁栏外。楼下的中年大妈一句一句“要死了要死了,干嘛呢干嘛呢这是”叫唤道。一楼的地面上的物业老头也跟着干喊“哎哎哎哎回去回去”。

我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爬了回阳台内。楼下的大妈还在喊别想不开啊多危险啊之类的话。物业老头跟她搭上了说:“救猫呢救猫呢没事了没事了”,又冲我喊道:“你急什么急啊!别爬了啊,等我啊”。

我没管他俩,猫正在对面空调外机顶来回看,估计在想着怎么离开。离我阳台栏杆又有点远,估计是跳不过来的。看来只能等老头拿网兜来了。

兜?我突然想到我也有类似的,上次去超市买酒时送的酒篮子。长长的一个,与花篮有点相似。你看,酒是个好东西。转身就回屋内找,我那可怜的泡面还在桌子上等着我,一想到又饿了几分。要赶紧把猫救回来。猫不能等,泡面更不能等。

篮子找到了。里面还躺着瓶红酒,我没注意看。提起篮子时红酒“砰”的一下摔碎了,红色的酒液与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先不管了,把猫用篮子接回来再说。

回到阳台上,我双手伸出篮子,按住了内心的焦灼朝着白猫温柔地叫唤了起来。白猫也是懂事,见到篮子离自己近,直接跳了过来。重,到底谁家养的猫儿,这么胖。

呼~任务完成,如释重负。

我拿着兜住了白猫的篮子走回到屋里,放在了桌子上。猫意识到回到安全地方了马上就跳了出来,刚好撞倒了我放在桌上的泡面。并一惊慌摔到了地上,还蹭到了地上流过来的红酒。

“我的猫!”

不对,猫不是我的。

“我的面啊!”我的续命道具啊!

猫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猫。这时候我才看到它的眼睛,一只黄色,一只蓝色,挺怪异的白猫。不过现在它不白了,一边占的是泡面调料的麻油一边是红色的酒。头上还挂着两根面条。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它甩了甩身体,可能也很无奈。

我过去抱起了它,它不怕我。任由着我抱着走向卫生间。此时,我并不知道危险已在萌芽了。

我把它放在了洗手盆上,并拿来我的浴巾。想开水冲洗一下它的毛,再擦干净。我一手架在它前脚抬起,一手去开水龙头。我慢慢拧开,水流不大。水在它身体上滴落的一瞬间,我看见它炸了。我终于见到了真实版的《猫和老鼠》里面的猫炸毛样子了。

它疯了似的挣扎,并在我手上抓出了几道爪痕。我痛得撒开了手,窜的一下跑出去了。

几道爪印,连皮带肉,冒着血光。

我有点气愤了,跑出去看它去了哪。结果我看到了楼上住的女生站在我的门口,手里捧着那只猫。物业老头出去的时候门都没帮我带上。我从她的脸上清晰看到了她的内心独白,从惊喜到惊讶,最后是愤怒。

我的气愤瞬间没了,我走过去跟她解释。迎来的却是一大嘴巴子,“啪”的一下在我脸上,巴掌应声而落。

“怪不得我找了一早上都不见!”她狠狠放下了这句话转身走了。

如果我追上去解释道:“你的猫卡在了空调外我为救它打翻了红酒,它撞到了我的泡面蹭上了酒液我开水想帮它洗一下的。”

她会信吗。

不会,我只会再挨上一巴掌。她现在太愤怒了。人无法在愤怒的时候听从别人的话。

我楞住了站在原地。这时物业老头回来了,拿着他的网兜,长长一管子。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帮我捞回来点尊严。

“怎么了这是,怎么脸和手都是红印子呢?”他看了看已经上楼了的女生,再看一看我说。“搞什么弄得这么乱啊?猫救了吗?”他又探出头看了看我屋内。

我点了点头,关上了门。没管老头在屋外叫喊。

屋内算不上狼藉,我心里狼藉不堪。

刚才还挺饿了,现在却一点想吃东西的意思都没有。我打开冰箱拿出了瓶啤酒,一饮而尽。坐在地上发呆了半天。然后一瓶接着一瓶喝到了晚上。酒是个好东西。

第二天睡到了中午。

和昨天一样,渴了,没有干净的水,没有收拾好的屋子。吃的也只剩一桶泡面,昨天被猫撞倒的在地上那桶。只是不能吃了。地上还有干了的红酒液体印,碎了一地的玻璃片,昨天喝完的啤酒瓶。像个灾难现场似的。

不收拾了。先出去买口干净的水和填填我的胃吧。

打开门,屋外站着楼上那女生。她正想离开。见我一开门,吓到了。我也吓到了,我退后了两步。她脸又马上红了起来。我又从她脸上看到了从惊讶到羞涩的过程。

“不好意思,昨天误会你了。”她先开口说道。

我:“我也不好意思,把你猫弄这样了。”

她:“你的手,没事吧。”

我:“昨晚擦过酒精了。”

她:“用嘴巴擦的?”她靠上前嗅了嗅我身上。

我尴尬地笑了笑。她也笑了,很好看,很亲切那种。

她:“我家猫昨天弄掉了你的面吧,作为补偿还有感谢,我请你出去吃面条吧。”

我:“好!”我没有推辞,因为我真的很饿很饿。

我和她一起下楼出去,下到了二楼遇见了那大妈。大妈微笑点了点头,不知道对我还是对女生。但出于礼貌我也点头微笑回应。

到了出口物业处,老头对着我们打招呼,说:“看你们有说有笑的,没误会了吧,事情说开了就好,大家理解理解就好了嘛。”

“谢谢大爷。”我说。看来这网兜的确捞回了我的尊严,还带了点意外的好事。

从此之后,我从超市带酒回家路过物业处,大爷老是苦口婆心劝我少喝点。虽然挺尴尬,但总比以前的一脸嫌弃舒服。

又过了几天,我突然想起空调外机的水管。

过去看了看,没接上。那天完全忘了这事了。

可这几天也没人投诉我。

空调水还是一直往下滴,我伸出手去接上了水管。这栋楼真的开始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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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人倚楼


月明人倚楼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

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你虽出身富贵却不幸早丧考妣,一身娇贵奈何寄人篱下苦作女红;身世飘零却天性烂漫,一腔潇洒豪情不输当世须眉;可叹啊,你虽率性而为,花容月貌,却终究难解金风玉露、风月情浓。金陵十二钗一册虽有你史湘云之名,却至今也无一个令人释然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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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你于月明人寂之时独倚红楼,悄然梳妆,而我是如你一般幽雅的兰,不知清冷伴卿空帏,聊慰深闺寂,且伴一缕香。

这时的你也会慨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吗?可叹我聊可读得懂红楼,却终究看不透你的心胸。

奶奶的楼屋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永远矗立着一所老房子,那就是奶奶的楼屋。

当然,那座楼屋与今天的楼房是没法相提并论的。家乡小镇原有的老房子几乎都被铲除殆尽了,起而代之的是二层、三层甚至四层的小洋楼。高大,敞亮,不仅讲究通风、采光、舒适,也讲究美观。明净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似明亮的眼眸眨呀眨的。显然,楼屋是鄙陋的。但也名符其实,因它确实是两层,尽管上层比较低矮恰一人高。一个个头比较高的人上去的话,我疑心他会直不起头来的。楼梯非常窄怯,楼梯和楼板都是木质的。大杂院里的大人孩子都管它叫楼屋。它有着高高的门槛,六级台阶,均由整块的青石条组成。两边各支起一大块青石板,像小门板一样,上面躺一个半大孩子绰绰有余。其实,一有机会,孩子们都争相往那两块青石板上躺。譬如,夏日的傍晚、夏夜里,孩子们高声叫着一窝蜂地扑向青石板,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扭打,嬉笑,争抢地盘。这时,猛然,哪一个大人一声断喝:睡啥睡?大人还要坐呢!兜头一盆冷水,孩子们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都讪讪的,突然,呼啦一下小麻雀一样地飞开去。当然,也不飞远,与大人若即若离,依然是追逐、嬉闹。他们总有使自己高兴的事情。于是,楼屋的门口就成了大人们的天地。他们劳动了一天,此时,端着大海碗,一边呼噜呼噜地吃着晚饭,一边高谈阔论,说东道西,不知谁说了什么,嘻嘻嘻、哈哈哈、嘎嘎嘎地笑成一片。看起来都非常轻松、闲适、惬意。月上中天了,夜定了,有人干脆就躺在青石板上过夜。夏夜里每一所屋子都是一个蒸笼,而这青石板是再好不过的凉床。

楼屋,坐西朝东,紫气东来。它龙盘虎踞,昭示着威仪,又透着慈祥,俯瞰着面前那众多低矮的房屋,这片房屋像俯首恭听的臣子,又像是一群灰扑扑的仆人,而楼屋气势磅礴、以母仪天下的宽广胸怀接纳包容着它们,并精心地呵护看守着它们。楼屋的窗户是狭小的木格子窗,与其它房屋的窗子并无二致,冬天,一样是糊上一张白油光纸,到了夏天,把纸撕去,透风,自然蚊虫也可随意进出了。兴纱窗是后来的事情。楼屋里素常就是黑咕隆咚的,狭窄的楼梯紧靠着西墙体,即使白天上楼,也得格外小心,否则,看不清台阶,会失足跌倒的。不过,楼屋建得还是很夯实牢固的,它是一所三间屋子,站在堂屋里,一仰脸就会看到一根根异常粗壮的原木样的房梁。正中那根最粗大的梁上,有一窝老燕。自我记事起,小燕子就在那上面呢喃。每当老燕子衔食而归,雏燕都会伸长脖子,把头擎在巢穴的边缘,大张开黄色的嘴巴,吱吱喳喳,啁啁啾啾地鸣叫,声音里透着急切、难以压抑的渴盼,希望食物落在自己的嘴巴里。老燕子不辞辛劳地飞进飞出,可它们老是那副馋样子,似乎总没有吃够的时候。小小年纪的我都替它们感到脸红。有一次,我盯着小燕子看了半晌,实在看不过了,不由得鄙夷地说:贪嘴!不知羞!甚至大声呵斥它们:还没吃饱吗?吃!吃!吃!就知道吃。听到我的斥责声,可把奶奶吓坏了,她蹑着小脚,颤颤巍巍地、十急慌忙地从厨房走出来,阻止我道:小祖宗,可不敢呢!会吓着小燕儿的。老燕也不愿意。它们会离开咱家的。燕子可是奶奶的宝贝,奶奶喜欢燕子。奶奶说,燕子专拣善良、和睦的人家儿筑巢。奶奶说,燕子是吉祥鸟,会给人家儿里带来吉祥如意。紫燕绕梁,日月顺畅。奶奶还说,燕子是益鸟,专吃祸害庄稼的害虫的。奶奶的一番话,使我对小燕子刮目相看了。不过,还没有把燕子跟麻雀真正区分开来,在我看来,它们都是鸟,会飞,只是颜色不同,样子也稍微有点儿不一样罢了。见大院里大孩子时不时地捉来麻雀玩,自己也渴望有一只麻雀。可小麻雀鬼头鬼脑的,极其麻利,很难被捉住,而燕子的巢就在头顶上,踩在凳子上,里边的小燕子,伸手就可抓一只。于是,就想捉一只小燕子来玩玩。我的话一出口,奶奶就像听到了可怕的咒语似的,脸色大变,惊恐又严厉,斩钉截铁地说道:玩燕子会害眼病的!肿得跟个桃子似的,治不好的。我一听吓坏了,从此不敢再萌生捉燕子玩的念头。并相信燕子跟麻雀是绝对不一样的。同时,燕子既美好又神秘的形象在内心里扎根了,打心眼里对燕子既喜欢又敬畏。奶奶就是这样常常用谎言教我认知这个世界,使我健康成长。例如,当我躺着吃东西时,奶奶会说:躺着吃东西,头大。一想到村子里那个头大腿短傻里傻气的大头李安,我立马就会坐起来。我可不想长成那副模样,太丑了!奶奶还没完,说,大头安之所以头大,就是因为小时候常常躺着吃东西。

楼屋是祖上传下来的。楼屋里住着我的爷爷,奶奶,三叔,以及二叔的一家三口,另外还有我的曾祖母(我们小孩子称呼她姥姥)。在我儿时的眼里,姥姥是那样的老,她的腰弯得差不多九十度角,我从没见她直起来过,头顶上巴掌大的一块子没有了头发,裸着刺眼的头皮,剩下的头发稀稀拉拉的枯草一样,白得耀眼。她整日坐在堂屋门口一侧的那个低矮的草墩子上;冬天时,就不离火炉了。火炉台子盘得跟个小床似的,姥姥盘腿坐在一端。她的一日三餐,全由我奶奶照料,给她端吃端喝。一大家子的饭也是由我奶奶做的。楼屋这样的局面维持了很长时间。但在我的心目中,楼屋是属于我奶奶的,奶奶才是楼屋的主人。一说到楼屋,我的脑海里就会映现出奶奶那慈祥的面容。譬如,夏天的傍晚,吃晚饭时,父亲差遣我,说:三儿(因排行老三,父亲习惯这样叫我),去楼屋挖些糖蒜来。我脑海里立马就会出现奶奶的面容。奶奶的糖蒜腌制得好极了,个个樱桃一样红,晶莹剔透,甜、脆、恰到好处的酸,还有蒜本身的香味。吃玉米糁糊涂面条,父亲是离不了奶奶腌制的糖蒜的。我从两岁就跟着奶奶了,可以说我是由奶奶带大的。二叔二婶对此很是看不了。二婶是个冷漠阴毒的女人,看见我不是瞪你一眼,就是狠狠地剜你一眼。二叔动辄就会对着我大声呵斥,而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碍了他的事。在我儿时的小心眼里,他就是传说中的恶魔一样的刀客,杀人不见血,烧杀掠抢;是可怖又可恶的日本鬼子。但,奶奶爱护我!我不会离开我的奶奶的。不管怎样,我依然总是回到楼屋,回到奶奶的身边。奶奶总是丫儿,丫儿地叫着我的乳名,夸我又聪明又漂亮,赞扬我懂事、乖巧。奶奶这样说的时候,嘴角、眉梢都是慈祥的笑意。我就忘乎所以了,撒娇发嗲,跟奶奶笑闹在一起。突然,楼屋那头二叔一声凌厉的吼喊:闹腾个啥!有完没完!我立马噤若寒蝉。但是,使我安慰、高兴、激动的是,奶奶不怕二叔,奶奶拿出家长的威仪,更大声地砸砖头一样朝屋子那头砸过去话:咋?作点子精怪!还不兴说句话了!我为奶奶感到自豪!向奶奶怀里又拱了拱,更紧地依偎着奶奶。奶奶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一下、两下、三下嘴里呢呢喃喃地说着某(没)事,某事。好好睡吧。奶奶给了我人生最初的温暖,那温暖是那样的醇醇酽酽,芬芳,亲厚,又是那样的深切绵密,每当回忆起,我都会再次感受到那春阳般的温煦。楼屋是我生命的摇篮,而呵护这个摇篮、轻柔地晃动这个摇篮的是我可亲可敬的奶奶。

怎能忘怀楼屋里那温馨美好的时光啊!

记忆里儿时的冬天是异常寒冷的。滴水成冰,天寒地冻。灶房里的水缸尽是冰凌茬子,房檐下时常吊着尺把长的冰凌。北风呼啸,刮在脸上,小刀子割一样。但是,最切肤地体验到寒冷的还是要数脚趾头。脚趾头冻得像猫咬着一样。这是从大人那里学来的一句话。猫咬着脚趾头究竟是怎样的滋味,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冷是有牙齿的,且锋利,冷硬又坚韧,咬着你,就不再松口了,死死的,越咬越深。我的脚上是一双小胶鞋,薄薄的袜子,坐在教室里,脚趾头冻得生疼生疼的,真跟什么东西咬着似的。可是,还不放学,还不放学,老师讲啊讲啊那时的冬天雪就恁多,一场接一场,下了,化;没化完,再下。反正路上常常是被踩得黑乎乎的烂脏的雪,小土路往往泥泥泞泞的。棉靴很容易被弄湿、弄脏;一旦湿了,又不容易晒干。因此,母亲拎出了那双小胶鞋,是大姐二姐都穿过了的,这下轮到我穿了。我极不喜欢那胶鞋,浅靿的,还是黑色的,呆头呆脑;更让人讨厌的是:竟然一只大,一只小。那只小的,还算合脚,而那只大的,穿在脚上,像破拖车一样,走起路来吧嗒吧嗒的。皱着眉头、咬着牙、鼓足勇气,把脚伸进胶鞋里直觉彻骨的寒冷一下子窜进了心里。每每,身上冻得仿佛没了一丝热气,脚趾头冻得猫咬着一样疼,顶着隆冬的寒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扑向楼屋,扑向奶奶。奶奶总能给我以无限深厚的温暖,并驱散我心头的寒意。那天傍晚奇冷,我丝丝哈哈、吸吸溜溜,鼻头儿冻得像个小胡萝卜头儿一样,放学回到了楼屋。奶奶正好在揭蒸笼,乳白色的热蒸汽笼罩了奶奶的脸,我看不分明,只听奶奶高兴地叫着:丫儿,回来了。快来,吃个菜角子,暖和暖和。那时,生活艰难,吃的很紧缺。奶奶常常用红薯干面蒸菜角子,颜色就像今天司空见惯的巧克力。馅,就是红白萝卜丝、粉条,有时候,会放点儿豆腐,如果那样的话,就格外好吃了。不过,没有豆腐也没关系,当时的自己又冷又饿,饥不择食,吃什么都是美味。奶奶蒸的菜角子像大人的手掌一样大,我一只手根本拿不住,总是两手捧着往嘴里送,吃得很是香甜。奶奶看着我,脸上又呈现出那种慈祥温暖的笑意,连连说:慢慢吃,多着呢。慢慢吃。很快,我的手就暖和了,身上也暖和了,脚也暖和了。脸上绽开了幸福的笑容。可以说我的奶奶是个很会生活的人。不管生活怎么样,她都是热爱生活的,我想。那样的年月,日月无光,江河失色,生活物资极其匮乏,生活水平极其低下,可奶奶总想法设法用现有的那一点点儿可怜的食材调剂改善家人的生活。除了黑面菜角子,她还用玉米面及红薯干面蒸花油卷馍;用红薯干面在专用的搓板上搓出红薯面条;她把玉米面搅成糊糊,用特制的漏瓢漏出小鱼状的玉米疙瘩,她称其为面鱼儿。在锅里煮熟了,泼上蒜汁。一家人吃得兴兴头头的。她把红薯干捣成小碎块儿,跟玉米粥一起熬,熬出的粥既有玉米的芳香又甜丝丝的。我就爱喝奶奶熬的这种玉米粥,在红薯的背时令,例如夏季,仍能享受到红薯的甜美味道。

寒假里,奶奶的楼屋更是我的安乐窝。我整日耽溺于此。你可以想象这样一幅情景:外面大雪纷飞,木格子窗的白油光纸泛着柔和的雪的清辉,室内一派宁谧温润,清清爽爽。靠窗盘着的煤火,正燃烧到好的时候,四下里散发出温温厚厚的热。煤炭红彤彤的,甚是喜人;蓝色的火苗摇摇曳曳,欢欣鼓舞,像金色池塘里欢快游动着的鱼儿。煤火的一端做坐着一个小姑娘,手拿书本,看得津津有味。另一端,老妇人想起了什么,用火钳拨拉着火炭把火压了压,然后,刺溜下了煤火。不一会儿手拿几块儿红薯颤颤悠悠地走了回来,笑嘻嘻地对小姑娘说:丫儿,咱们烧红薯吃。小姑娘一听,从书本上抬起头,一张喜悦的脸,欢呼道:太好了!奶奶万岁!奶奶小心地把红薯沿火口摆放一圈儿,然后盖山烙馍用的大铁鏊子不一会儿,空气里就浮动起红薯的芳香。奶奶再小心地掀开鏊子,翻动红薯,一块一块,很是仔细,之后,再合上鏊子。如是几番,终于,奶奶喊着丫儿的名字说:好了。丫儿,吃红薯了。这是冬日里我跟奶奶在一起常有的生活情景。每当,我读书时,奶奶就烤红薯当点心给我吃。冬天的漫漫寒夜里,这场面更加温馨。在当时的岁月里,奶奶拿不出什么好吃食给她的孙女,她只有用心把红薯烤到最好:红薯的外面不见丁点儿焦糊皮,看起来像没烤一样,里面却均匀地熟透了,要么干面甜香,要么软糯甜香。那时的红薯都是本土红薯,质地细腻,绝不像后来的品种红薯那样有着那么多的筋。奶奶烤的红薯是我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的红薯。那温暖的意蕴也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奶奶给了童年的我怎样的慰藉呀!在奶奶的怀抱里,我感到安稳、踏实、万无一失。如今,回想起这一切,恍如隔世,又仿佛身临其境。

其实,楼屋几年前就被拆除了。镇上统一规划,楼屋刚好位于要新建的一条街道上。但是,在我的记忆深处将永远耸立着一所温暖的楼屋,那是奶奶的楼屋,它是温暖的丰碑。

啊,楼屋,它绝不会倒塌。

清秋,月上轩楼


觉人间,万事到秋来,都摇落

辛弃疾

雨歇,秋月坠枝梢洗白素秋,虫鸣起落月下醉,浅酌风韵。

秋,走进季节轮回,便被灵韵的雨洗湿了衣角,连绵不断,流泻一个九月,如同少女矜持的胸怀,微透着一种羞怯的韵美,丝丝缕缕,缠绕着一盏薄酒的微醉,夜,无声的变柔了,一串轻灵的风铃,被雨中穿隙的秋风,撩拨得脆响,稍停,便落了一地。

秋雨绵延,夜风收割,诗人把秋雨洇在笔端,让秋思的浅愁,夜夜婉歌,秋雨的发梢便缱绻在墨客的胸怀,拨弄着画笔的神经,酝酿一幅水墨丹青。雨停,秋月爬廊檐,静坐院落,斟满月色,轻饮一杯水洗的清辉,让一丝灵韵漫上弦,轻轻弹奏。诗人说;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启开的心扉,在夜下,便轻柔起来,燃一支岁月之烟,妙曼风尘,心有千阙,对月畅怀。空灵,席卷了秋夜的苍凉和萧瑟。秋叶闲落阶前红,枫叶多情了,铺满一径的相思,踏碎一地念,马蹄声远

诗笺濡湿了眼眸,岁月苍老了红颜,秋韵里走出来清歌漪澜,独倚兰舟,画秋色,柳梢飞来顾盼,流淌的色调,把苍穹的苍白装的满盈。秋,寂寂;月,在夜下;行者独醉,在风中。指间燃尽烟云,一捧烟灰掬掌心,风轻吹,便散开了灵魂,只剩,皓月当空。

秋月情思,便丰腴了笔下墨迹,流泻的,是一汪水灵灵的念,触及柳丝,秋韵飘逸,一弯月相伴,清秋为浅,露霜轻染,夜下,虫鸣起落,月,无涯。

清茶,握在手,素月焙酿,一份久远的秋思,便落在脚边,收拢一絮浅淡,藏在眼里,微闭,怕是惊扰了它的静幽。

闲适时,茶后暮色,信步走在村后小径,一缕潮湿的泥土气息扑入鼻孔,有些馨凉,风,还是有些生硬的浸入心肺,不禁竖起衣领,在衣领内避霜,脚下的泥土还未风干,掂起的星点泥巴,溅在路旁的枝叶上,地里的玉米开始泛黄了,雨后的秋色,是清灵的安静,远处,袅袅上升着炊烟,把暮色四合的天空洇染,灰白,飘逸,闲适。

思绪,把暮色拉长,衔接枝梢时,有鸟飞过,零落着几声鸣叫,便淹没在灰白的色调里,没了踪迹。凉意洇上来了,浓浓的雾气包裹着单薄的身子,远边的天际,谁打翻了墨,氤氲谁人的一方清寒?

夜至,烦躁的气息全无,不再具有灼热的内容,可供秋色的苍穹来咀嚼回味,犹如一份明媚的飞扬,在展开最后的一衫墨绿后,开始泛黄,离开。读秋,一种悲悯的姿态,品秋,一缕疼痛洇上唇角。背转暮色,让背影印上暮色的浓霜,若可,让这浓重的一笔,画出永恒。夏放开了紧扣的双手,放秋蝉一条生路,还这一季清韵素秋一片澄明,道一声诀别,剥天空为永不相遇的两极,夏温热不了秋的霜雨,而秋却也滤不尽季节的忧伤,连天边的那一道彩虹,也不过是路过时,馈赠的一场虚妄。

霜露,浓了,转过身,顺着炊烟的方向,回家,把虫鸣的吟唱撇在身后,让一份思绪,以恬静的姿态,记录。此刻,唯有风静,素心接秋,细细的触摸秋的每一寸冰肌,怀念一枚月白的寂静,直到过往的云烟开始斑驳,墨绿的念开始泛黄,才忽而明白,这些渐变,这些细敏,已经开始了褪色的过程。忽然想掉泪,岁月走远,时过境迁,我,却还在老地方!

生命大抵如此,源于一滴水的澄明,至于一缕风的眷顾,风干,轻盈为水汽,升腾,转化成云雾,等到下一个季节轻展一袭薄衫,便跌入又一个轮回中,不止不休。摹地,心,便释然了,风的掌心托不起厚重的秋,便任残红归花泥。

所谓春秋交替,是春尽松开花的娇艳,秋逝放出温情的恬淡,一切因果开谢,是自然的规律。如同夏末,释放出最后的一腔灼热,便悄悄走远,任这秋色里,风柔月淡,虫鸣起落。

古人说;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曾经默念,不知其味,秋之深夜,可否悟透?

独步篱墙内,轻轻掩门,清秋,爬上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