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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情感说说

发表时间:2020-11-25

《北平的春天》周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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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春天

周作人

北平的春天似乎已经开始了,虽然我还不大觉得。立春已过了十天,现在是六九六十三的起头了,布袖摊在两肩,穷人该有欣欣向荣之意。光绪甲辰即一九0四年小除那时我在江南水师学堂曾作一诗云:

“一年倏就除,风物何凄紧。百岁良悠悠,向日催人尽。既不为大椿,便应如朝菌。一死息群生,何处问灵蠢。”但是第二天除夕我又做了这样一首云:

“东风三月烟花好,凉意千山云树幽,冬最无情今归去,明朝又得及春游,”这诗是一样的不成东西,不过可以表示我总是很爱春天的。春天有什么好呢,要讲他的力量及其道德的意义,最好去查盲诗人爱罗先河的抒情诗的演说,那篇世界语原稿是由我笔录,译本也是我写的,所以约略都还记得,但是这里誊录自然也更可不必了。春天的是官能的美,是要去直接领略的,关门歌颂一无是处,所以这里抽象的话暂且割爱。

且说我自己的关于春的经验,都是与游有相关的。古人虽说以鸟鸣春,但我觉得还是在别方面更感到春的印象,即是水与花木。迂阔的说一句,或者这正是活物的根本的缘故罢。小时候,在春天总有些出游的机会,扫墓与香市是主要的两件事,而通行只有水路,所在又多是山上野外,那么这水与花木自然就不会缺少的。

香市是公众的行事,禹庙南镇香炉峰为其代表。扫墓是私家的,会稽的乌石头调马场等地方至今在我的记忆中还是一种代表的春景。庚子年三月十六日的日记云:

“晨坐船出东郭门,挽纤行十里,至绕门山,今称东湖,为陶心云先生所创修,堤计长二百丈,皆植千叶桃垂柳及女贞子各树,游人颇多。又三十里至富盛埠,乘兜桥过市行三里许,越岭,约千余级。山中映山红牛郎花甚多,又有蕉藤数株,着花蔚蓝色,状如豆花,结实即刀豆也,可入药。路皆竹林,竹吻之出土者粗于碗口而长仅二三寸,颇为可观。忽闻有声如鸡鸣,阁阁然,山谷皆响,问之轿夫,云系雉鸡叫也。又二里许过一溪,阔数丈,水没及肝,界者乱流而渡,水中圆石颗颗,大如鹅卵,整洁可喜。行一二里至墓所,松柏夹道,颇称闳壮。方祭时,小雨籁籁落衣袂间,幸即晴雾。下山午餐,下午开船。将进城门,忽天色如墨,雷电并作,大雨倾注,至家不息。”

旧事重提,本来没有多大意思,这里只是举个例子,说明我春游的观念而已。我们本是水乡的居民,平常对于水不觉得怎么新奇,要去临流赏玩一番,可是生平与水太相习了,自有一种情分,仿佛觉得生活的美与悦乐之背景里都有水在,由水而生的草木次之,禽虫又次之。我非不喜禽虫,但它总离不了草木,不但是吃食,也实是必要的寄托,盖即使以鸟鸣春,这鸣也得在枝头或草原上才好,若是雕笼金锁,无论怎样的鸣得起劲,总使人听了索然兴尽也。

话休烦絮。到底北京的春天怎么样了呢,老实说,我住在北京和北平已将二十年,不可谓不久矣,对于春游却并无什么经验。妙峰山虽热闹,尚无暇瞻仰,清明郊游只有野哭可听耳。北平缺少水气,使春光减了成色,而气候变化稍剧,春天似不曾独立存在,如不算他是夏的头,亦不妨称为冬的尾,总之风和日暖让我们着了单抬可以随意倘佯的时候是极少,刚觉得不冷就要热了起来了。不过这春的季候自然还是有的。第一,冬之后明明是春,且不说节气上的立春也已过了。第二,生物的发生当然是春的证据,牛山和尚诗云,春叫猫儿猫叫春,是也。人在春天却只是懒散,雅人称曰春困,这似乎是别一种表示。所以北平到底还是有他的春天,不过太慌张一点了,又欠腴润一点,叫人有时来不及尝他的味儿,有时尝了觉得稍枯燥了,虽然名字还叫作春天,但是实在就把他当作冬的尾,要不然便是夏的头,反正这两者在表面上虽差得远,实际上对于不大承认他是春天原是一样的。我倒还是爱北平的冬天。春天总是故乡的有意思,虽然这是三四十年前的事,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至于冬天,就是三四十年前的故乡的冬天我也不喜欢:那些手脚生冻瘃,半夜里醒过来像是悬空挂着似的上下四旁都是冷气的感觉,很不好受,在北平的纸糊过的屋子里就不会有的。在屋里不苦寒,冬天便有一种好处,可以让人家作事:手不僵冻,不必炙砚呵笔,于我们写文章的人大有利益。北平虽几乎没有春天,我并无什么不满意,盖吾以冬读代春游之乐久矣。

甘五年二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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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怀旧》周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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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怀旧

周作人

住在北京很久了,对于北方风土已经习惯,不再怀念南方的故乡了,有时候只是提起来与北京比对,结果却总是相形见绌,没有一点儿夸示的意思。譬如说在冬天,民国初年在故乡住了几年,每年脚里必要生冻疮,到春天才脱一层皮,到北京后反而不生了,但是脚后跟的斑痕四十年来还是存在,夏天受蚊子的围攻,在南方最是苦事,白天想写点东西只有在蚊烟的包围中,才能勉强成功,但也说不定还要被咬上几口,北京便是夜里我也是不挂帐子的。但是在有些时候,却也要记起它的好处来的,这第一便是水。因为我的故乡是在浙东,乃是有名的水乡,唐朝杜荀鹤送人游吴的诗里说:

君到如苏见,人家尽枕河。

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他这里虽是说的姑苏,但在别一首里说:“去越从吴过,吴疆与越连。”这话是不错的,所以上边的话可以移用,所谓“人家尽枕河”,实在形容得极好。北京照例有春旱,下雪以后绝不下雨,今年到了六月还没有透雨,或者要等到下秋雨了吧。

在这样干巴巴的时候,虽是常有的几乎是每年的事情,便不免要想起那“水港小桥多”的地方有些事情来了。

在水乡的城里是每条街几乎都有一条河平行着,所以到处有桥,低的或者只有两三级,桥下才通行小船,高的便有六七级了。乡下没有这许多桥,可是汊港纷歧,走路就靠船只,等于北方的用车,有钱的可以专雇,工作的人自备有“出坂”船,一般普通人只好趁公共的通航船只。这有两种,其一名曰埠船,是走本县近路的,其二曰航船,走外县远路,大抵夜里开,次晨到达。埠般在城里有一定的埠头,早上进城,下午开回去,大抵水陆六七十里,一天里可以打来回的,就都称为埠船,埠船总数不知道共有多少,大抵中等的村子总有一只,虽是私人营业,其实

可以算是公共交通机关,鲁迅短篇小说集《仿惶》里有一篇讲离婚的小说,说庄木三带领他的女儿往庞庄找慰老爷去,即是坐埠船去的,但是他在那里使用国语称作航船,小说又重在描画人物,关于埠船的东西没有什么描写。这是一种白篷的中型的田庄船,两旁直行镶板,并排坐人,中间可以搁放物件。船钱不过一二十文吧,看路的远近,也不一定。乡村的住户是固定的,彼此都是老街坊,或者还是本家,上船一看乘客差不多是熟人,坐下就聊起天来,这里的空气与那远路多是生客的航船便很有点不同。航船走的多是从前的驿路,终点即是驿站,它的职业是送往迎来的事,埠船却办着本村的公用事业,多少有点给地方服务的意思,不单是营业,它不但搭客上下,传送信件,还替村里代办货物,无论是一斤麻油,一尺鞋面布,或是一斤淮蟹,只要店铺里有的,都可以替你买来,他们也不写账,回来时只凭着记忆,这是三六叔的旱烟五十六文,这是七斤嫂的布六十四文,一件都不会遗漏或是错误。它载入上城,并且还代人跑街,这是很方便的事,但是也或者有人,特别是女太太们,要嫌憎买的不很称心,那么只好且略等候,等“船店”到来的时候,自己买了。城市里本有货郎担,挑着担子,手里摇着一种雅号“惊闺”或是“唤娇娘”的特制的小鼓,方言称之为“袋络担”,据孙德祖的《寄龛乙志》卷四里说:“货郎担越中谓之袋络担,是货什杂布帛及丝线之属,其初盖以络索担囊橐*(行中加玄)且售,故云。”后来却是用藤竹织成,叠起来很高的一种箱担了,但在水乡大约因为行走不便,所以没有,却有一种便于水行的船店出来,来弥补这个缺憾。这外观与普通的埠船没有什么不同,平常一个人摇着橹,到得行近一个村庄,船里有人敲起小锣来,大家知道船店来了,一哄的出到河岸头,各自买需要的东西,大概除柴米外,别的日用品都可以买到,有洋油与洋灯罩,也有芒麻鞋面布和洋头绳,以及丝线。这是旧时代的办法,其实却很是有用的。我看见过这种船店,趁过这种埠船,还是在民国以前,时间经过了六十年,可能这些都已没有了也未可知,那么我所追怀的也只是前尘梦影了吧。不过如我上文所说,这些办法虽旧,用意却都是好的,近来在报上时常看见,有些售货员努力到山乡里去送什货,这实在即是开船店的意思,不过更是辛劳罢了。

1963年8月

《石板路》周作人


石板路

周作人

石板路在南边可以说是习见的物事,本来似乎不值得提起来说,但是住在北京久了,现在除了天安门前的一段以外,再也见不到石路,所以也觉似有点希罕。南边石板路虽然普通,可是在自己最为熟悉,也最有兴趣的,自然要算是故乡的,而且还是三十年前那时候的路,因为我离开家乡就已将三十年,在这中间石板恐怕都已变成了粗恶的马路了吧。案《宝庆会稽续志》卷一“街衢”云:

“越为会府,扬道久不修治,遇雨泥淖几于没膝,往来病之。守汪纲亟命计置工石,所至缮砌,浚治其湮塞,整齐其*(上山下钦)崎,除哄陌之秽污,复河渠之便利,道涂堤岸,以至桥梁,靡不加茸,但夷如砥,井里嘉叹。”乾隆《绍兴府志》卷七引《康熙志》云:

“国朝以来衢路益修洁,自市门至委巷,粲然皆石*(上秋下瓦),故海内有天下绍兴街之谣。然而生齿日繁,*(外门内儇之右)**(外门内贵)充斥,居民日夕侵占,以广市廛,初联接飞檐,后竟至丈余,为居货交易之所,一人作俑,左右效尤,街之存者仅容车马。每遇雨弄雪消,一线之径,阳焰不能射入,积至五六日犹泥泞,行者苦之。至冬残岁晏,乡民杂途,到城贸易百物,肩摩趾蹑,一失足则腹背为人蹂躏。康熙六十年知府俞卿下令辟之,以石牌坊中柱为界,使行人足以往来。”查志载汪纲以宋嘉定十四年权知绍兴府,至清康熙六十年整整是五百年,那街道大概就一直整理得颇好,又过二百年直至清末还是差不多。我们习惯了也很觉得平常,原来却有天下绍兴街之谣,这是在现今方才知道。小时候听唱山歌,有一首云:

知了喳喳叫,

石板两头翘,

懒惰女客困旰觉。

知了即是蝉的俗名,盛夏蝉鸣,路上石板都热得像木板晒干,两头翘起。又有歌述女仆的生活,主人乃是大家,其门内是一块石板到底。由此可知在民间生活上这石板是如何普遍,随处出现。我们又想到七星岩的水石宕,通称东湖的绕门山,都是从前开采石材的遗迹,在绕门山左近还正在采凿着,整座的石山就要变成平地,这又是别一个证明。普通人家自大门内凡是走路一律都是石板,房内用砖铺地,或用大方砖名曰地平,贫家自然也多只是泥地,但凡路必用石,即使在小村里也有一条石板路,阔只二尺,仅够行走。至于城内的街无不是石,年久光滑不便于行,则凿去一层,雨后即着;日钉鞋行走其上亦不虞颠仆,更不必说穿草鞋的了。街市之杂逻仍如;日志所说,但店家侵占并不多见,只是在大街两边,就店外摆摊者极多,大抵自轩亭口至江桥,几乎沿路接联不断,中间空路也就留存得有限,从前越中无车马,水行用船,陆行用轿,所以如改正旧文,当云仅容肩舆而已。这些摆摊的当然有好些花样,不晓得如今为何记不清楚,这不知究竟是为了年老健忘,还是嘴馋眼馋的缘故,记得最明白的却是那些水果摊子,满台摆满了秋白梨和苹果,一堆一角小洋,商人大张着嘴在那里嚷着叫卖。这种呼声也很值得记录,可惜也忘记了,只记得一点大意。石天基《笑得好》中有一则笑话,题目是老虎诗,其文曰:

“一人向众夸说,我见一首虎诗,做得极好极妙,止得四句诗,便描写已尽。旁人请问,其人曰,头一句是甚的甚的虎,第二句是甚的甚的苦,旁人又曰,既是上二句忘了,可说下二句罢。其人仰头想了又想,乃曰,第三旬其实忘了,还亏第四句记得明白,是很得很的意思。”市声本来也是一种歌谣,失其词句,只存意思,便与这老虎诗无异。叫卖的说东西贱,意思原是寻常,不必多来记述,只记得有一个特殊的例:卖秋白梨的大汉叫卖一两声,频高呼曰,来驮哉,来驮哉,其声甚急迫。这三个字本来也可以解为请来拿吧,但从急迫的声调上推测过去,则更像是警戒或告急之词,所以显得他很是特别。他的推销法亦甚积极,如有长衫而不似寒酸或啬刻的客近前,便云:拿几堆去吧。不待客人说出数目,已将台上两个一堆或三个一堆的梨头用右手搅乱归并,左手即抓起竹丝所编三文一只的苗篮来,否则亦必取大荷叶卷成漏斗状,一堆两堆的尽往里装下去。客人连忙阻止,并说出需要的堆数,早已来不及。普通的顾客大抵不好固执,一定要他从荷叶包里拿出来再摆好在台上,所以只阻止他不再加入,原要两堆如今已是四堆,也就多花两个角于算了。俗语云:拯卖情销,上边所说可以算作一个实例。路边除水果外一定还有些别的摊子,大概因为所卖货色小时候不大亲近,商人又不是那么大嚷大叫,所以不大注意,至今也就记不起来了。

与石板路有关系的还有那石桥。这在江南是山水风景中的一个重要分子,在画面上可以时常见到。绍兴城里的西边自北海桥以次,有好些大的圆洞桥,可以入画,老屋在东郭门内,近处便很缺少了,如张马桥,都亭桥,大云桥,塔子桥,马梧桥等,差不多都只有两三级,有的还与路相平,底下只可通小船而已。禹迹寺前的春波桥是个例外,还是小圆洞桥,但其下可以通行任何乌篷船,石级也当有七八级了。虽然凡桥虽低而两栏不是墙壁者,照例总有天灯用以照路,不过我所明了记得的却又只是春波桥,大约因为桥较大,天幻亦较高的缘故吧。这乃是一支木竿高约丈许,横木上着板制人字屋脊,下有玻璃方龛,点油灯,每夕以绳上下悬挂。翟晴江《无不宜斋稿》卷一《甘棠村杂咏》之十六《咏天灯》云:

“冥冥风雨宵,孤灯一杠揭。荧光散空虚,灿逾田烛设。夜间归人稀,隔林自明灭。”这所说是杭州的事,但大体也是一样。在民国以前,属于慈善性的社会事业,由民间有志者主办,到后来恐怕已经消灭了吧。其实就是在那时候,天灯的用处大半也只是一种装点,夜间走路的人除了夜行人外,总须得自携灯笼,单靠天灯是决不够的。拿了“便行”灯笼走着,忽见前面低空有一点微光,预告这里有一

座石桥了,这当然也是有益的,同时也是有趣味的事。

三十四年十二月二日记,时正闻驴鸣。①

(1945年12月作,选自《过去的工作》)

①本文是周作人于1945年12月6日因汉奸案被捕入狱前所写的最后一篇文章。本日北平各报载:北大代理校长傅斯年(五四时期《新潮社》骨干,是周作人的学生)对记者谈:“伪北大之教职员均系伪组织之公职人员。应在附逆之列,将来不可担任教职。”周作人在日记中写道:“见报载傅斯年谈话,又闻巷中驴鸣,正是恰好,因记入文末”。后来周作人还写有《骑驴》一诗,云:“仓卒骑驴出北平,新潮寺响久销沉”,暗含讥讽之意。#p#分页标题#e#

《北平》郑振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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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

郑振铎

你若是在春天到北平,第一个印象也许便会给你以十分的不愉快。你从前门东车站或西车站下了火车,出了站门,踏上了北平的灰黑的土地上时,一阵大风刮来,刮得你不能不向后倒退几步;那风卷起了一团的泥沙;你一不小心便会迷了双眼,怪难受的;而嘴里吹进了几粒细沙在牙齿间萨拉萨拉的作响。静穆现时,眼缝边,黑马褂或西服外套上,立刻便都积了一层黄灰色的沙垢。你到家,或到了旅店,得仔细的洗涤了一顿,才会觉得清爽些。

“这鬼地方!那末大风,那末多的灰尘!”你也许会很不高兴的诅咒的说。

风整天整夜的虎虎的在刮,火炉的铅皮烟通,纸的窗户,都在乒乒乓乓的相碰着,也话会闹得你半夜睡不着。第二天清早,一睁眼,呵,满窗的黄金色,你满高兴,以为这是太阳光,你今天将可以得车个畅快的游览了。然而风声还在虎虎的的怒吼着。擦擦眼,拥被坐在床上,你便要立刻懊丧起来。那黄澄澄的,错疑作太阳光的,却正是漫天漫地的吹刮着的黄沙!风声吼吼的还不曾歇气。你也许会懊悔来这一趟。

但到了下午,或到第三天,风渐渐的平静起来。太阳光真实的黄亮亮的晒在墙头,晒进窗里。那份温暖和平的气息儿,立刻便会鼓动了你向外面跑跑的心思。鸟声细碎的在鸣叫着,大约是小麻雀儿的唧唧声居多。——碰巧,院子里有一株杏花或桃花,正涵着苞,浓红色的一朵朵,将放未放。枣树的叶子正在努力的向枝外崛起。——北平的枣树那末多,几乎家家天井里都有个一株两株的。柳树的柔枝儿已经是透露出嫩嫩的黄色来。只有硕大的榆树上。却还是乌黑的秃枝,一点什么春的消息都没有。

你开了房门,到院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啊,好新鲜的空气,仿佛在那里面便挟带着生命力似的。不由得不使你神清气爽。太阳光好不可爱。天上干干净净没有半朵浮云,俨然是“南方秋天”的样子。你得知道,北平当晴天的时候,永远的那一份儿“天高气爽”的晴明的劲儿,四委皆然,不独春日如此。

太阳光晒得你有点暖得发慌。“关不住了!”你准会在心底偷偷的叫着。

你便准得应了这自然之呼招而走到街上。

但你得留意,即使你是阔人,衣袋里有充足的金洋银洋,你也不应摆阔,坐汽车。衩关在汽车的玻璃窗里,你便成了如同被蓄养在玻璃缸的金鱼似的无生气的生物了。你将一点也享受不到什么。汽车那末飞快的冲跑过去仿佛是去直什么重要的会议。可是你是来游玩,不是来赶会。汽车会把一切自然的美景都推到你的后面去。你不能吟味,你不能停留,你不能称心如意的欣赏。这正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勾当。你不会蠢到如此的。

北平不接受那末摆阔的阔客。汽车客是永远不会见到北闰的真面目的。北平是个“游览区”。天然的不欢迎“走车看花”——比走马看花还杀风景的勾当——的人物。

那末,你得坐“洋车”——但得注意:如果你是南人,叫一声黄包车,准保个个车夫都不理会你,那是一种侮辱,他们以为。(黄包,北音近天王八。)或酸溜溜的招呼道:“人力车”,他们也不会明白的。如果叫道:“胶皮”,他们便知道你是从天津来的,准得多抬些价。或索性洋气十足的,叫道,“力克夏”,他们便也懂,但却只能以“毛”为单位的给车价了。

“洋车”是北平最主要的交通物。价廉而稳妥,不快不慢,恰到好处。但走到大街上,如果遇见一位漂亮的姑娘或一位洋人在前面车上,碰巧,你的车夫也是一位年轻力健的小伙子,他们赛起来,那可有点危险。

干脆,趟路,倒也不坏。近来北平的路政很好,除了冷街小巷,没有要人、洋人住的地方,还是“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之外,蓁冲要之区,确可散步。

出了巷口,向皇城方面走。你便将渐入佳景的。黄金色的琉璃瓦在太阳光里发亮光,土红色的墙,怪有意思的围着那“告别区”入了天安门内,你便立刻有应接不暇之感。如果你是聪明的,在这里,你必得跳下车来,散步的走着。寻两支白石盘龙的华表,屹立在中间,恰好烘托着那一长排的白石栏杆和三座白石拱桥,表现出很调和的华贵而苍老的气象来,活像一位年老有德、饱历世故、火气全消的学士大夫,没有丝毫的火辣辣的暴发户的讨厌样儿。春冰方解,一池不浅不溢的春水,碧油油的可当一面镜子照。正中的一座拱桥的三个桥洞,映在水面,恰好是一个完全的圆形。

你过了桥,向北走。那厚厚的门洞也是怪可爱的。(夏天是乘风凉最好的地方)午门之前,杂草丛生,正如一位不加粉黛的村姑,自有一种风趣。那左右两排小屋,仿佛将要开出口来,告诉你以明清的若干次的政变,和若干大臣、大将雍雍锵锵的随驾而出入。这里也有两支白色的华表,颜色显得黄些,更觉得苍老而古雅。无论你向东走,或者向西走,——你可以暂时不必向北进端门,那是历史博物馆的入门处,要购票的。——你可以见到很可愉悦的景色。出了一道门,沿了灰色的宫墙根,向北向东走,或向北向西走,你便可以见到护城河里的水是那末绿得可爱。太庙或口山园后面的柏树林是那末苍苍郁郁的,有如见到深山古墓。和你同道走着的,有许多走得比你还慢,还没有日的的人物;他们穿了大袖的过时的衣服,足上登着古式的鞋,手上托着一只鸟笼,或臂上栖着一只被长链锁住的鸟,懒懒散散的在那里走着。有时也可遇到带着一群小哈叭狗的人,有气势的在赶着路。但你如果到了东化门或西华门而折回去时,你将见他们也并不曾往前走,他们也和你一样的折了回去。他们是在这特殊幽静的水边溜达,是北平人生活的主要一部分;他闪可以在这同一的水边,城墙下,溜达整个半天,天天如此,年年如此,除了刮大风,下大雪,天气过于寒冷的时候。你将永远猜想不出,他们是怎样过活的。你也许在幻没落的公子王孙,也许你便因此凄怆怀念着他们的过去的豪华和今日的沦落。

拍的一声响,惊得你一大跳,那是一个牧人,赶了一群羊走过,长长的牧鞭打在地止的声音。接着,一辆一九三四年式的汽车呜呜的飞驰而过。你的胡思乱想为之撕得粉碎。——但你得知道,你的凄怆的情感是落了空。那些臂鸟驱狗的人物,不一定是没落的王孙,他们多半是以驯养鸟狗为生活的商人们。

你再进了那座门,向南走。仍走到天安门内。这一次,你得继续的向南走。大石板地,没有车马的经过,前面的高大的城楼,作为你的目标。左右全都是高及人头的灌木林子。在这时候,黄色的迎春花正在盛开,一片的喧闹的春意。红刺梅也在含苞。晚开的花树,枝头也都有了绿色。在这灌木林子里,你也许可以徘徊个几小时。在红刺梅盛开的时候,连你的脸色和衣彩也都会映上红色的笑影。散步在那白色的阔而长的大石道,便是一种愉快。心胸阔大而无思虑。昨天的积闷,早已忘了一干二净。你将不再对北平有什么诅咒。你将开始发生留恋。#p#分页标题#e#

你向南走,直走到前门大街的边沿上,可望见东西交民巷口的木牌坊,可望见佻下车来的东车站或西车站,还可望见屹立在前面的很弘伟的一座大牌楼。乱纷纷的人和车、马和货物;有最新式的汽车,也有最古老的大车,简直是最大的一个运输物的展览会。

你站了一会儿,觉得看腻了,两腿也有点发酸了,你便可以向前走了几步,极廉价的雇到一辆洋车,在中山公园口放下。

这公园是北平很特殊的一个中心。有过一个时期,当北海还不曾开放的时候,她是北平唯一的社交的集中点。在那里,你可以见到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物。——当然无产者是不在内,他们是被几分大洋的门票摈在园处的。你在那里坐了一会,立刻便可以招致了许多熟人。你不必家家拜访或邀致,他们自然会来。当海棠盛开时,牡丹、芍药盛开时,菊花盛开时的黄昏,那里是最热闹的上市的当儿。茶座全塞满了人,几乎没有一点空地。一桌人刚站起来,立刻便会有候补的挤了上去。老板在笑,伙计们也在笑。他们的收入是如春花似的繁多。直到菊花谢后,方才渐渐的冷落了下来。

你坐在茶座上,舒适的把身体堆放在藤椅里,太阳光满晒在身上,棉衣的背上,有些热起来。前后左右,都有人在走动,在高谈,在低语。坛上的牡丹花,一朵朵总有大碗粗细。说是赏花,其实,眼光也是东溜西溜的。有时,目无所瞩,心无所思的,可以懒歹在那里,整整的大半天。

一阵和风吹来,遍地白色的柳絮在团团的乱转,渐渐成一个球形,被推到墙角。而漫天飞舞着的棉状的小块,常常扑到你面上,强塞进你的鼻孔。

如果你在清晨来这里,你将见到有几堆的人,老少肥瘦俱齐,在大树下空地上练习打太极拳。这运动常常邀引了肺痨者去参加,而因此更促短了他们的寿命。而这时,这公园里也便是肺痨病者们最活动的时候。瘦得骨立的中年人们,倚着杖,蹒跚的在走着,——说是呼吸新鲜的空气——走了几步,往往咳得伸不起腰来,有时,喀的一声,吐了一浓痰在地上。为了这,你也许再不敢到这园来。然而,一到了下午,这园里却仍是拥挤着人。谁也不曾想到天天清晨所演的那悲剧。

园后的大柏树林子,也够受糟蹋的。茶烟和瓜子壳,熏得碧绿的柏树叶子都有点显出枯黄色来,那林子的寿命,大约也不会很长久。

和中山公园的热闹相陪衬的是隔不几十步的太庙的冷落。不知为了什么,去太庙的人到底少。只有年轻的情人们,偶而一对两对的避人到此密谈。也间有不喜追逐在热闹之后的人,在这清静点的地方散步。这里的柏树林,因为被关闭了数百年之后,而新被开放之故,还很顽健似的,巢在树上的“灰鹤”也不曾搬家他去。

太庙所陈列的清代的各帝的祭殿和寝宫,未见者将以为是如何的辉煌显赫,如何的富丽堂皇,其实,却不值一看。一色黄缎绣花的被褥衣垫,并没有什么足令人羡慕。每张供桌上所列的木雕的杯碗及烛盘等,还不如豪人家的祖先堂的讲究。从前读一明人笔记,说,到明孝陵参观上供,见所供者不过冬瓜汤等等极淡薄贱价的菜。这里在皇帝还中宫中时,祭供时,想也不过如此。是帝王和平民,不仅坟墓里同为枯骨,即馨享的也不过如此如此而已。

你在第二天可以到北城去游览一趟,那一边值得看的东西很不少。后门左边近有国子监,钟楼及鼓楼。钟鼓楼每县都有之,但这里,却显得异常的弘伟。国子监,为从前最高的学府,那里边,藏有石鼓——但现在这著名的石鼓却已南迁了。由后门向西走,有址刹海;相传《红楼梦》所描写的大观园就在十刹海附近。这海是平民的夏天的娱乐场。海北,有规模极大的冰窖一区。海的面积,全都是稻田和荷花荡。(北平人的养荷花是一业,和种水稻一样。)夏天,荷花盛开时,确很可观。倚在会贤堂的楼栏上,望着骤雨打在荷盖上,那喷人的荷香和刹刹的细碎的响声,在别处是闻不到,听不到的。如果在芦席上,那声音也怪难听的,有喧宾夺主之感。最佳的是夏已过去,枯荷满海,十刹海的闹市已经收场,寻陧,如果再到会贤堂楼上,倚栏听雨,便的确不含糊的有“留得残荷听雨声”之妙,不过,北平秋天少雨,这境界颇不易逢。

十刹海的对面,便是北海的后门。由这里进北海,向东走,经过澄心斋、松坡图书馆、仿膳、五龙亭,一直到极乐世界,没有一个地方不好。惟惜五龙亭等处,夏天太闹。极乐世界已破坏得不堪,没有一尊佛像能保得不断膈折臂。而北海之饶有古趣者,也只有这个地方。那个地方,游人是最少进去的。如果由后面向南走,你便可以走到北海董事会等处,那里也是开放的,有茶座,却极冷落。在五龙亭坐船,渡过海——冬天是坐了冰船滑过去——便是一个圆岛,四面皆水,以一桥和大门相通。岛的中央,高耸着白塔。依山势的高下,随意布置着假山、庙宇、游廊、小室,那曲折的工程很足供我们作半日游。

如果,在晴天,倚在漪澜堂前的白石栏杆上,静观着一泓平静不波的湖水,受着太阳光,闪闪的反射着金光出来,湖面上偶然泛着几只游艇,飞过几只鹭鸶,惊起一串的呷呷的野鸭,都足彀使你留恋个若干时候。但冬天,那是最坏的时候了,这场面上将辟为冰场,红男绿女们在那里奔走驰驶,叫闹不堪。你如果已失去了少年的心,你如果爱清静,爱独游,爱默想,这场面上你最好不必出现。

出了北海的前门,向西走,便是金鳌玉桥。这座白石的大桥,隔断了中南海和北海。北海的白日,如画映在水面上,而中海的万善殿的全景,也很清晰的可看到。中南海本亦为公园,今则又成了“禁地”。只有东部的一个小地方,所谓万善殿的,是开放着。这殿很小,游人也极冷落,房室却布置得很好。龙王堂的一长排,都是新塑的泥像,很庸俗可厌。但你要是一位细心的人,你便可在一个殿旁的小室里,发见了倚在墙角无人顾问的两尊木雕的菩萨像。那形态面貌,无一处不美,确是辽金时代的遗物;然尊则双臂俱折,一尊则膈部只剩了半边。谁还注意到他们呢?报纸上却在鼓吹着龙王堂的神像的塑得有精神,为明代的遗物。却不知那是民国三四年间的新物!仍由中南海的后门走出,那斜对过便是北平图书馆,这绿琉璃瓦的新屋,建筑费在一百四十万以上,每年的购物费则不及此数之十二。旧书并合了方家胡同京师图书馆及他处所藏的,新书则多以庚款购入。在中国可称是最大的图书馆。馆外的花园,邻于北海者,亦以白色栏杆围隔之;惟为廉价之水门汀所制成,非真正的白石也。#p#分页标题#e#

由北平图书馆再过金鳌玉东桥,向东走,则为故宫博物院。由神武门入院,处处觉得寥寂如古庙,一点生气都没有。想来,在还是“帝王家”的进代,虽聚居了几千宫女、太监们在内,而男旷女怨,也必是“戾气”冲天的。所藏古物,重要者都已南迁,游人们因之也廖落得多。

神武门的对门是景山。山上有五座亭,除当中最高的一亭外,多被破坏。东边的山脚,是崇祯自杀处。春天草绿时,远望景山,如铺了一层绿色的绣毡,异常的清嫩可爱。你如果站在最高处,向南望去,宫城全部,俱可收在眼底。而东交民巷使馆区的无线电台,东长安街的北京饭店,三条胡同的协和医院都固怪不调和而被你所注意。而其余的千家万户则全都隐藏在万绿丛中,看不见一瓦片,一屋顶,仿佛全城便是一片绿色的海。不到这里,你无论如何不会想像得到北平城内的树木是如何的繁密;大家小户,那一家天井不有些绿色呢。你如站在北面望下时,则钟鼓楼及后门也全都耸然可见。

三大殿和古物陈列所总得耗费你天的工夫。从西华门或从东华门入,均可。古物陈列所因为古物运走的太多,现在只开放武英殿,然仍有不少好东西。仅李公麟〈〈击壤图〉〉使足够消磨你半天。那人物,几乎没有一个没精神的,姿态各不相同,却不曾有一懈笔。

三大殿虽空无所有,却宏伟异常。在殿廊上,下望白石的|“丹墀不能不令你想到那过去的充满了神秘气象的“朝庭和叔孙通定下的“朝仪”的如何能够维持着帝王的神秘的尊严性。你如果富于幻想,闭了眼,也许还可以见那静穆而来的随来的班朝见的文武百官们的精灵的往来。这时有很舒适的茶座。坐在这里,望着一列一列的雕镂着云头的白石栏杆和雕刻得极细致的陛道,是那末样的富丽而明朗的美。

你还得费一二天工夫去游南城。出了前门,便是商业区和会馆区。从前,汉人是不许住在内城的,故这南城或外城,便成了很重要的繁盛区域。但现在是一天天的冷落了。却还有几个著名的名胜所在,足供你的留连、徘徊。西边有陶然亭,东边有夕照寺、拈花寺和万柳堂。多前都是文士们雅集之地。如今也都败坏不堪,成为工人们编麻索、织丝线之地。所谓万柳也都不存在一株。只有陶然亭还齐整些。不过,你游过了内城的北海、太庙、中山公员,到了这些地方,除了感到“野”之外,他便全无所得的了。你或将为汉人们抱屈;在二十几年前,他们还都只能局促于此一隅。而内城的一切名胜之地,他们是全被摈斥在外的。别看清人诗集里所歌咏的是那末美好,他们是不得已而思其次的呢!

而现在,被摈斥于内城诸名胜之外的,还不依然是几十百万人么?

南城的娱乐场所,以天桥为中心。这个地方倒是平民的聚集之所;一切民间的玩意儿,一切廉价的旧货,这里都有。

先农坛和天坛也是极弘伟的建筑。天坛的工程尤为浩大而艰巨。全是圆形的;一层层的白石栏杆,白石阶级,无数的参天的大柏树,包围着一座圆形的天的圣坛。坛殿的建筑,是圆的,四围的阶级和栏杆也都是圆的。这和三大殿的方整,恰好成一最有趣的对照。在这里,在大树林下徘徊着,你也便将勾引起难堪的怀古的情绪的。

这些,都只是游览的经历。你如果要在北平多住些时候,你便要更深刻的领略到北平的生活了。那生活是舒适、缓慢、吟味、享受,却绝对的不紧张。你见过一串的骆驼走过么?安稳、和平,一步步的随着一声声丁当丁当的大颈铃向前走;不匆忙,不停顿;那些大动物的眼里,表现的是那末和平而宽容,负重而忍辱的性情。这便是北平生活的象征。

和这些弘伟的建筑,舒适的生活相对照的,你不要忘记掉,还有地下的黑暗的生活呢。你如果有一个机会,走进一所“杂合院”里,你便可见到十几家老少男女挤在一小院落里住着的情形:孩子们在泥地上爬,妇女们是脸多菜色,终日含怒抱怨着,不时的,有咳嗽的声音从屋里透出。空气是恶劣极了;你如不是此中人,你便将不能作半日留。这些“杂合院”便是劳工、车夫们的居宅。有人说,北平生活舒服,第一件是房屋宽敞,院落深沉,多得阳光和空气。但那是中产以上的人物的话。百分之八九十以上的人口,是住着龌龊的“杂合院”里的,你得明白。

更有甚的,在北城和南城的僻巷里,听说,有好些人家,其生活的艰苦较住“杂全院”者为尤甚,常有一家数口合穿一裤或一衣的。他们在地下挖了一个洞。有一人穿了衣裤出外了,家中裸体的几人便站在其中。洞里铺着稻草或破报纸,藉以取暖。这是什么生活呢!

年年冬天,必定有许多无衣无食的人,冻死在道上。年年冬天,必定有好几个施粥厂开办起来;来就食的,都是些可怕的窘苦的人们。然也竟有因为无衣而不能到粥厂来就吃的!

“九渊之下,更有九渊。”北平的表面,虽是冷落破败下去,尚未减都市之繁华。而其里面,却想不到是那样的破烂与痛苦与黑暗。

终日徘徊于三海、公园乃至天桥的,不是罪人是什么!而你游览的过客,你见了这,将有动于中,而怏怏的逃脱出这古城呢,还是想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类的话呢?

二十三,十一,三,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