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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画柳

发表时间:2020-11-28

【www.qg13.com - 青春风铃情感故事】

关于情感方面的文章很多,而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说自己真正看得透情感,最全的情感美文都有哪些呢?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春风画柳,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有一种俯首,意味着屈从,让人可怜;有一种弯腰,意味着卑微,让人鄙视;

有一种生命,一生都在低垂着头颅,任风雨抽打,任霜雪蹂躏,甚至不能像松柏那样坚持自己站立的形态,但它却以一种柔弱的姿势,书写着自己不屈的四季,从而让人把它当做一种生命去仰视。

它就是柳,那些到处可见的、朴素平凡的柳。

在所有的植物中,柳树是平凡得不能够再平凡的树。

无论在城市,还是在乡村,柳随处可见,你不用发愁它被置于高堂而可望而不可及;你不用担心他被冷落于乡野而悄然消失。

在可以懒以生存的一片土地里,柳树永远都是那样站着,以一种智者的眼光来打量这个世间的纷扰。

他不因春风妩媚而故作姿态,它不因夏雨淫威而自惭形秽,它不因秋霜吹打而失却窈窕,也不因冬雪残暴而冻结骨子里绿色的血液。

杨柳如诗,即使动听如阳春的鸟鸣,也从不趾高气扬,得意忘形;杨柳如歌,即使悲惨成严冬的枯槁,也并不因此而伤心失志。

一年四季中,他始终以一种隐忍的姿态站在岁月的浪尖上,不焦不躁,从容地走过四季,走过生命,印下绿色的痕迹。

有一种弯腰是为了拾取,而有一种弯腰却是为了感恩,这种弯腰正是柳树的写照。

感恩春风赋予他的一丝新绿,他奉献给春天一片昂然的生机;感恩夏雨沐浴它的一叶清新,他赠给大地一片清凉的诗意;感恩秋霜磨砺它的一枝苍色,它付与自然一份忠贞的守侯;感恩冬雪缀满其千垂的玉条,它回报山郭以千树万树银色的盛装。

古往今来,吟诵杨柳的诗句千千万万,而真正能够读懂杨柳的恐怕不多。大多数人只是羡慕其绿色千垂的枝绦,而没有看到,那充满诗意的绿色背后,却隐藏着一个超然的灵魂,一个具有独立思想的灵魂。

正是因为柳树懂得弯腰的意义所在,所以自然才给予它如诗如画的姿态和美丽。

柳树是谦卑的,因为他懂得弯腰。学会弯腰做事,直腰做人,是一种谦卑里隐藏着的大智慧。

柳树,这位春天的朋友,夏天的知己,秋天的行者,冬天的隐士,任何时候都是以一种弯腰的姿态站直了自己的风格,即使寒霜冰雪枯槁了它的枝叶,他也要以一种不屈的尊严,在自然之林中昭示一种独立的品格和精神。

他们低首含羞,弯下碧绿的枝条,没有怨言,没有奢求,默默地孕育着如诗的季节,冬收一份苍白给己,春送一片绿意给别人;秋揽一份萧索给自己,秋送一片绿荫给别人,如此,有谁能说柳的谦卑不是一种伟大的写真呢?

正如有的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而为人做事却谦卑亲和,从不彰显自己,任何时候都是默默无闻,平凡无二,而他并没有丢失身份,反而更增强了人格的伟大,让人赞叹不绝,从而赢得了属于自己的风景。

弯腰,不等于骨头的弯曲,骨头是不会弯曲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是说他们做事的方法是灵活的,而不是弯曲了他们的骨骼,丢失了他们的人格。

像柳树那样,弯下的是一种姿势,而站起的却是一种高尚的品格,是一种高贵的精神。也许所谓的弯腰做事,直腰做人,说的就是这种境界吧。

在我的印象中,没有哪种植物的性情要比杨柳和善了。与柳相处,柳像一个很随和的老朋友,让你感到轻松、惬意。

常想起那个夏天,在某大学度过的那段惬意的日子。每天吃过晚饭,沿着校园那林荫布满的小道漫步,两旁是清一色的依依杨柳,清风一吹,绦垂如瀑,拂在行人的脸上,一种说不出来的熨帖感,让一个暑天的燥热随之而去。

柳是随和的,它的随和体现在它以一种道家的风范处理与周围事物的关系上。不管是水湄山涧,还是绿野紫陌,他总以一种绿色的情调去清爽自然的心情,上与白云蓝天为友,下与绿水黑土为亲,中与柳莺黄鹂同榻,无争无抗,无卑无*,温馨和谐,

而要做到与大自然如此和谐完美地相处,确实是需要一种大境界的,这种大境界的背景应该是和善。从这个意义上说,柳应该是一个和善的隐者。

人们常用弱柳拂风这个词,而这世上能够做到这种拂风境界的,有几物?又有几人呢?或许是我才学疏浅,确实还未曾见闻,无从得知吧。

青松生于山野,因脱离了尘世的污浊,而获得了一份清高的名声,保持了一种精神上的独立,可以说是值得赞美的,

但比起柳树来,松树的这种境界还远不足以让我去深刻的赞美。在自然界的灵性中,能够让我用生命去深刻仰视的,是那些生长在凡俗红尘里的柳树。

无论偏乡僻壤,无论俗尘闹市,凡是能够做到不为外物所役使,在性情上保持相对独立的树,恐怕为数不多。而柳树恰好就是这为数不多的树里的一株。

你看那迎风摇摆的一株株柳树,在天地之间,在山水之间,在红尘俗市之间,从容而潇洒地走着属于自己也快意别人的风景,任他朝霞夕晖,随他云卷云舒。身于尘垢,性于尘外,有谁能不说柳是一株真正懂得隐语的灵长呢?而它之所以能够这样,也许应该归功于于他隐忍、谦卑、和善的性情,归功与他与世无争的超然境界,归功于他懂得对生命的感恩。

对于自然界中一株普通的植物来说,有了这样一种澹泊宁静的态度,它便能潇洒自如,便能绿绦垂瀑,便能够成为季节中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树。我想,这应该是造化赐予它的最高评价和最高荣誉了。

那么,对于我们人类呢,一个人如果具备了隐忍、谦卑、和善的性情,具备淡然超脱的心性,具备了感恩的心灵,他会成为一个道德境界或者天地境界里的思想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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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柳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绝句

不喜欢春天,因为春天有风,而且干燥,却喜欢初春的柳。

杨柳风拂面,是柔暖的,也就说二月已经没有冬的寒气了,泥土开始松软,苏醒过来,惊蛰已过,地下的冬眠的各种小虫都开始了苏醒,忙着蜕壳,变蝶,融进春天里。

风剪二月柳,稍带一丝凉气,不小心就窜进衣领里面,凉凉的打一个激灵,再看那顶风冒出的新芽,心里便不安分起来。春天来了,一年之际在于春,该干点什么了,把一年的计划捋捋趟,整理整理心情,接着出发。

刚冒出的柳芽是鹅黄色的,当城市的天空还呈现一抹灰色的时候,当沙尘风喧嚣着肆虐的时候,那一丝丝的绿意已经遮盖不住了,春风一抖擞,千万条的春思迤逦垂挂,粘着湿露,带点泥腥,映在河面上,倒映在墙面上,影影绰绰,婀娜媚魅。

赏柳,就选在对岸,烟色雨蒙的黄昏,一个人闲步走着,不思考,不带情绪,卸掉所有的繁琐,名利和得失,只看烟柳一行,李贺有绝句;寒风又变为春柳,条条看即烟蒙蒙。

诗人赏柳,人间看百态,何不是如此?不得志时,不可消怠,春风得意之时,不可忘形。柳,虽温婉弱风,却在凛冽里坚强,莹绿向春。说至此,忽然就想起了母亲,想起来那些难度的岁月。

母亲总在每年的开春,絮叨一些话,做着相同的事情,母亲说,青黄不接的年月,这些柳絮就是救命的粮食。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正是我们家生活最拮据的时候,三四月里,已经没有可换钱的东西,而那时光,恰好是春柳摇曳,柳絮莹绿。我想,母亲不赏柳,但是一定感激柳,母亲的眼睛里就是找到能换钱的东西,那些绿绿的,嫩嫩的柳絮从母亲的指缝里流进篮子里,每次回家,我看见母亲的拇指和食指,包括整个指甲都是绿的,绿色浓了就成了黑色。但母亲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就像展开的枝条一样的明媚。

偶尔晚餐,母亲就用开水泖过,再用清水泡一些时辰,稀释苦味,醮上蒜泥,香油,香醋,那可是凉拌的美味佳肴。或者拌上白面,上锅清蒸,那轻轻的清香就会丝丝缕缕的飘出来,浸入你的脾胃,挑逗着你的味觉。

我有时就在想,春天的整个感觉,就是柳絮的味道,青青的,柔柔的,风有点凉,味道有点苦。跨过时光的门槛,回过头来就开始想念,想着想着就沉默了,眼睛就开始湿湿的,那泪水滴落在柳树下松软的土地,咸咸的,涩涩的,带着泥腥味,带着烟柳味,带着母亲的汗酸味。

再回小村,要选在三月,柳絮开始飞舞,走过村口的小河,迈进巷口,洁白的柳絮飞扬着,缠绵着,落在墙角,挂在枝头,躲在衣角的折痕里,庭前花类雪,楼际叶如云。即便你是铁铮铮的硬汉子,那个瞬间,也会柔软的绕指温柔了。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时。就着月色,你可披一肩静寂,依着窗,看月亮爬上来,柳枝疏离,月挂柳梢,你可以收集所有凉薄的思绪,你可以沉溺,可以孤单,可以清欢,也可以旖旎仙花解语,轻盈春柳能眠。

宋朝的张元干,早已把春柳的相思写的泪水涟涟;萧萧疏雨滴梧桐。人在绮窗中。离愁遍绕,天涯不尽,却在眉峰。娇波暗落相思泪,流破脸边红。可怜瘦似,一枝春柳,不奈东风。

最是相思终无言,月上柳梢时,念最浓,月几净,心最静。

三月,就以柳的明媚出发,纯就澄净在河水的怀抱,绿,就挑拨所有的萌动,燕子鸣春三两声,那牛背上的孩童,开始雀跃,折了柳枝,用小而细碎的乳牙轻轻咬着柳枝一头,那光洁的柳枝体和柳皮就分开了,切断一段,用薄薄的嘴唇狠狠地一抿,再用指甲掐的薄薄的,一个柳笛就做好了。那孩童便使足了劲,一个脆响,半个村庄都听到了柳笛的嘹亮和脆响,小河水欢畅了,姑娘小伙子开始动了春思,村庄的上空,开始袅袅炊烟了。

母亲说,冰箱里的柳絮都成稀有菜了,父亲编织的柳条筐,都变成工艺品了。

我揽着母亲的肩膀,温和的笑着说,这春天,您就是艺术家,而柳枝都成了指挥家了。

其实,这句话,没有说出口,是我自己悄悄加进文字里的。

柳如


柳如是前些年我在作喷塑时相遇的一名女子,其实她真实的名字不叫柳如,我也不知晓她的名字,也不曾有人在我面前说起过她的名字,因为她柔弱如柳,我便叫她柳如了。

所谓的喷塑就是把一些旧铁器如椅子、架子等,经过打磨,除去铁锈,喷上粉末,在高温内使粉末溶解在表面的一种工艺。喷塑在前些年很有商机,我有一个初中体育教师放弃了学校的工作,下了海,做起了喷塑行业。开始不景气,后来走上了正规路,慢慢的好了起来,生意越做越大,开始招兵买马,我与柳如就是在那相遇的。那个喷塑厂环境条件很差,工作很辛苦,厂里的工人不多,许多人来自乡下,但柳如是城里的。柳如人长得不但很好看,细条条的个子,皮肤也很白,时常穿着一件干净的工作服,偶尔也会脱下,人就像岸边的一根柳条,水嫩嫩的。开始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和身世,只知道她的话很少。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作这样又脏又累的工作,真的可惜了。在那里柳如自然是个弱者,一个被人呼之即来、喝之即去的弱者,那些体力较好的男子常常戏弄她,说她是个巷子里的风流女子,只会做那个,偶尔还会风言风语说些下流的脏话。车间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师傅,口无遮拦,说她是一个随随便便脱裤子跟人上床的女子。这话我一点不信,柳如决不是那种风流场所中的烟花女子,我想这肯定是这个老家伙想偷腥又吃不上,嘴上说说快活罢了。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喷塑厂,去了其它的公司,再也没有遇见柳如,不知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那就业?是好了还是坏了?这个世界就是个大熔炉,什么样的风雨、什么样的人都有,希望她坚强,希望她的世界少些风雨。之于那些话,我始终不去相信。相信她是个好女子,一个懂得自尊、自爱的女子。

春风


春风

春风

春风【散文】

易格滋

那年冬天,我十三岁,梦春和青十四岁。

我们的家,住在磙子河西侧。小小的磙子河,发源于牛迹山,由北向南,穿朋兴店,过十五里港,一条清清亮亮的细流,一路缠绵悱恻,浅唱低吟,来到我们的家乡。河对面,是许家桥,历史上,我们河西的人,曾因争夺河水溉禾,或者姻亲之间争强好胜,捏着冲担,举着铁锹,齐齐呐喊着趟过磙子河,把许家桥相关的人,揍个嘴歪鼻塌。后来,许家桥出了几个强人,轰轰烈烈地干过几桩杀人越货的豪迈之事,自此,河西人,变得十分谨慎小心,唯恐强人跑过来复仇。河西人的隐忍,换来两岸的太平岁月。

梦春和青的家,住在河堤边,只有我家,离磙子河略远,一路小跑要十分钟才能到达河岸。我们读书的凤凰砦小学,恰在他们两家中间点上。关于那些童年玩伴之间的趣事,以及无猜的友谊,暂且不表了。

寒假里,雪一连下了几天。江汉平原的风雪,迥异于其他任何地方。这里的风,象是一群从天上飞下来的鸭子,被人用竹竿子驱赶着,一阵紧似一阵。鸭群在田野上,冲过沟渠,塘堰连滚带跑地嚣叫着,翻越坡岗和湾子里农家的院墙,丝毫也不停止脚步,贴着地面,挟裹着雪雾,向无垠的平原深处肆虐。夜里的风,带着尖利的哨音,风想掀翻屋顶,想吹断电线杆,想把老宅旁祖父年轻时种下的那株老槐连根拔掉,结果呢,屋顶只抖动了几下,那些经年的尘埃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电线杆儿被斜拉的铁索深深钉在泥土里,它依然傲慢地伫立于苍莽的雪野。至于老槐树,风更是打错算盘啦!老槐的躯干长满龙卷风图案一样的疙瘩,那疙瘩皆拳头大小,旋转的纹理扭结成图案,酷似眼睛,象人的眼,也象牛的眼,也象诸如驴呀骡马的眼睛。乍看,那躯干上尽是眼睛。那些眼睛扭结的纹理,隐藏不住一种由内而外的力量。就连老槐树上那个喜鹊窝也毫发无损。所以,风想连根拔起槐树,是做白日梦了。风雪肆虐几天几夜后,终于疲惫地败下阵来。

清早,东方的天际呈现出一片粉白的云带,白云隐蔽不住久违的红日,恰如一枚敲开的鸡蛋,赤红的光晕,渐渐浸润了厚厚的云层。天晴啦。下雪那天,我们约好大雪初晴时,一起去孝感城买书看。在那个文学的年代里,我们三个文青,最幸福的事就是,从家里步行十五里去城里买一本刊名叫《春风》的文学杂志,记得这本杂志出生在遥远的北方雪国,吉林长春市斯大林街。在漫长寂寞的冬天里,轮流传看。这本刊物,并不是她有多么高雅玄奥,盖因她的文字极富亲和力,想象那篇篇文章,一定出自与我等相仿青少年文青之笔。它们象一缕缕春风,从遥远不可知的地方吹来。熨帖着三个少年的心房。恰好那刊名就叫做《春风》!

那时,我们都是凤凰砦小学的学生,小学五年级读完后,学校成立了初中部,初中时,我们被分配在一个班里。梦春的父亲是当时生产队的拖拉机手,一个大雾天,他父亲驾驶拖拉机翻过无人值守的涂家河京广铁路道口,突然遭遇机器熄火,面对鸣着长笛,喘着粗气,急驰而来的火车,这个汉子没有选择逃生,在他手忙脚乱,企图再次启动机器的瞬间,轰隆隆的火车,将他和拖拉机甩到几丈远的水沟里。这一年,梦春九岁。从此,梦春的母亲带着他和两个幼弟,象只母鸡,无论风雨,无论寒暑,脚手不停歇地在田地里觅食。苦寒的日子太过漫长,他的母亲终于支撑不住,寻嫁到河那边的胡家湾。梦春是长子,他舍不下弯腰驼背长常咳喘不止的祖父,母亲和两个幼弟走过磙子河的水泥桥时,梦春躲藏在灌木丛中,清亮的泪水从他充满灵气的眼眶涌出,他咬着嘴唇哭得差点昏死过去。母亲和弟弟们离开的日子,梦春与驼背祖父相依为命,我们再难看到他咧嘴的笑和那一对调皮的小虎牙。实在想母亲和两个弟弟了,放学后,梦春约上我和青,坐在堤弯里,痴痴地望着河对岸那个叫胡家湾的村落。我们一直坐到月儿从东边悄悄升起,冰冷的露水不知不觉打湿了我们的发梢,冬夜的寒风,灌进我们的衣领和袖口,我们在清冷的月华里向各自的家走去。

青的父亲是位锯匠。这个行当今天已消亡。那个年代,家具行业所用的木板,都是用人工把圆木裁割成板材。怎么栽?两个壮汉,相向各握锯子两端,来回拉扯,银白的锯带往返如梭,沙沙,沙沙,白花花的锯末如初雪飞扬。青的父亲腰上勒着布带,双手腕部勒着布条,腹部鼓着气,头上象蒸笼冒着热气,浑身象被雨水淋湿一样,淌下豆大的汗珠。青的母亲盲了双眼,不能去生产队劳动,父母生育下四男一女,七张嘴,基本靠他做锯匠的父亲养活。

看见梦春和青时,他们早已在大队部的屋檐下跺着双脚,两手窝在嘴巴上呵气取暖。三个人同时伸手相击。我们走过三架屋,趟过徐家冲,穿窑湾,翻过铁路货场后,就是小小的火车站广场,从这里到孝感城,还有十里路。广场上停泊着开往城关的公交车,车顶堆积着厚棉被似的雪。司机把头探出窗外,看着我们三个裤腿和鞋底沾满泥水的孩子。为了省下每人一角钱车费,我们选择步行去城里。

沿途高高低低的屋顶,和路侧的树木,电杆,以及不远处的菜地,麦地都被雪包裹,显得雍肿肥大。几只麻鹊从电线杆上飞下来,蹦跳在路中央寻找食物。这条从火车站出发,窄小得只容两个汽车相向而行的柏油路,它的尽头就是孝感城,城里的邮政局旁开着一间门脸,售卖很多文学杂志和其他书刊,画报,几乎每个月,我们都会去那个店里,买回我们喜爱的文学类杂志,那个店里的售货员,看到我们时,问都不问我们,直接把手伸向货架,取出那个名字绿意盎然的杂志。刊物封面上,是一条冰雪开始融化的小河,清冽的河水,在一堆乱石中迸溅,激起银白的水花,旁边的石缝里,一株不甚粗大的柳树,披散着枝条,那摇曳的柳丝,绽着点点新绿。单单是这样的画面,就足以吸引了我们的心灵。那消融的冰雪,那清澈可喜的哗哗流水,那呼之欲绽的新芽。

春天的时候,学校周围的田野里,油菜花金黄,蚕豆花淡紫,胡萝卜的长缨窜出半人高,细碎粉白的花蕊,象乡村除夕夜空里,绽放的烟花,满天璀璨。四月的田野,各种花儿,吵吵闹闹地开成一片,绊根儿草,野麦弯,狗尾巴,恣意汪洋,爬满每一寸土地,正所谓,烂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学校南的水塘坡上,丛生着菖蒲,黑色的蝌蚪,一群群在清亮的春水里游弋。草青,水碧,空气芬芳,池塘和沟渠里的水也散发着香味。

这一年,班里的女生只剩下七人。庄稼人认为女孩儿终究是别家的人。初中时代,男孩女孩腼腆起来,不再象小学时,下课后在一起疯疯闹闹。梦春的嘴唇上长出一圈绒毛,象幼蚕爬满他的双唇。班上的女同学变得鬼鬼祟祟,她们常常形迹可疑地聚在一起,议论某某男同学。小艾长着一张严凤英的脸,巧的是,嗓子好得也象严凤英。小艾是我们班唯一的城里人。她的父亲是城关刻字社的职员,拿公家薪水,外婆家和梦春同在一个湾子里。外婆疼爱她,舍不得这个掌上明珠,生死不依与她父母达成协议,外婆说,只有等她老死了,你们才可以把小艾接回城里去,于是小艾才屈就这个乡村学校。按村中辈分,小艾长梦春一辈。这年春天,大队部放映电影《天仙配》,一时间,初中班的男生女生,在无人注意时,躲躲闪闪地模仿影片里的董郎和七仙女。只有小艾,却是落落大方,跑到油菜地里,扬起满月似的脸:#p#分页标题#e#

你耕田来我织布,

你挑水来我浇园。

梦春也跑到菜花丛中,接住小艾的词:

你我好比鸳鸯鸟,

比冀双飞,

在人间啦啊。

没有想到的是,梦春真的与小艾谈恋爱了。

发生在这个春天里的故事,注定不会有皆大欢喜的结局。小艾的父母知道后,来学校把小艾领走了。小艾的外婆,害怕弄出事来,伤害了这个心肝宝贝儿,吓得不轻,这回不再生死不依。小艾走时,全班同学一齐到路口送她,同学们一个个怅然地站在路口,直到小艾和她的父母,在同学们的视线里,变成一个很小的点。平时腼腆的男生和女生,有人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晓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唯有别离多

问君此去几时还

来时莫徘徊。

梦春初中读完后,回家务农,他驼背的祖父在六十八岁那年辞世。我和青都没考取大学。用我父亲的话说,我是一个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废物。不能文是指我终究不能吃文化饭。不能武是指体力劳动,我从小瘦弱,农村里犁,耙,挑,栽,割,水里泥里,哪一样不要力气?别说将来我去做一个合格的庄稼把式,恐怕连媳妇都讨不到。我们白天各自在田地里劳作,夜晚相约在磙子河边,探讨着合作写一部长篇小说,期待一炮而红当上作家,最好一跃跳出农门,去做一个城里人。城里多好啊,有水泥路,有楼房,有清洁省事的自来水,有温暖的路灯,也许还会有浪漫的爱情。如此,梦春就有了资本去找他的小艾。我们构思了复杂有趣的小说情节,设想了小说的开头和结尾,拟定了小说的标题。三个人分头写作,写着写着,觉得水平不够,笔力不逮,于是又翻出那个大雪天里买的春风杂志来读,每读一次,信心增长一次。我们都认为,春风里的文章,我们也能写出来。我们互相鼓励,互相安慰,幻想着有一天小说熊发表,在湾子里沸腾,让那些说我们不务正业的人看看我们的能耐吧。

然而,这真的只是一个梦想!别说出版长篇小说,除了本地的小报刊载过我们一个豆腐块,得到过五元稿酬外,我们投出去稿件,皆如泥牛入海。转眼我们都二十多岁了,依然一事无成。

这年,梦春结婚了,冬月里择了日子,梦春与一个黑面大足的女子结为夫妻,次年生一子,再两年又生一子。梦春说,当不成作家了,我清明节后去吉林当抹灰工。

青忽然爱上音乐,他用一整年在徐家冲值夜的工资,买下一部三洋牌收放机。徐家冲是大队农科所驻地,四周荒芜,遍地都是被火车轧死的无主坟墓,白天路过那里,人们不寒而栗,有早起或晚归的庄稼人,多次看见过无头,无手,残脚的鬼魂在那一带游荡,并伴有凄厉的哭诉。农科所的职工谁也不敢在此值夜,大队部便悬榜公开招聘值夜人员,每晚2元,按月结算。青跑回家扛着被絮当晚就去了。

青买回收放机那天,把声音开到最大,立体声的混响音效,震动了半个湾子。青跟着收放机唱道:

你说过要到很远的地方

去寻求你的梦想

象一只孤独的海燕

海阔天空,任你翱翔

就带着那句亲切的叮咛

和那颗执着的心灵

莫忘了,从远方回来的时候

要告诉我许多故事

你说过要到很远的地方

去寻求你的梦想

象一个游唱的诗人

四海为家,任你流浪

就带着那支心爱的吉他

和那顶低垂的宽帽

莫忘了从远方回来的时候

要送我一页诗篇。

青经人介绍,与许家桥支书的女儿订了亲。那女子大他三岁,却比他矮一个头,不识一字,媒人说,看在她老爹的面子上,看在今后过日子的份上,答应下吧。青默然许久,点点头。腊月里,青和那女子拜堂成家,我吃完酒席,青送我回家,我们走到河堤上,我说,你别送了,新娘在家等着哩,还有那么多客人也不要冷落。青嚎啕大哭起来。这儿曾是我们一起探讨那部小说的地方,无数个黑夜,我们在这里幻想未来。许多年后,青在远离磙子河的异乡,写着日记,他说,那一刻,他在向命运屈服。

正月十五,放完辞岁的鞭炮,青在浓浓的硝烟中,登上北去的列车。青特意买了一套藏青色西服,配上洁白的衬衣,青走过火车站的天桥,北风吹起他西服的下摆,哗哗作响。青的岳父,把这一对新人安排到黄河边的一个能源城市经商,一去数十年。

再见青时,他已是一双儿女的父亲,青头发稀巯,微微发福,我们互相加了。他保持了每天写日记的习惯,三十多年,每天一千字,从未间断。从前是在纸上写,现在在电脑或手机上写。某年夏天,他回来找我玩,背着一个鼓鼓的旅行包,他说这是他几十年来写下的日记。有一天他在日记中写道,我的寂寞,谁能与共?只有文字和酒。

梦春依然如候鸟,春去冬回,年复一年,偶尔在春节时遇见,我们喝酒,谈外面的见闻。他已早生华发,门牙脱落了两颗,说话时关不住风。我们不再有共同特别感兴趣的话题了。因为长年在外,他的两个儿子书没读好,抽烟和喝酒倒是无师自通。

某年盛夏,奥热难挨。夜里,梦春打电话说,他正在长春市,我立即想起三十多年前,大雪天里的那本杂志,那封面上消融的冰雪,清冽的水花,还有那摇曳的新芽,以及我们曾经如痴如醉的文学梦。我问他,你到过斯大林街吗?他说,我就在这里呀,我说,你替我去看看春风编辑部吧。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机会去看看。梦春在电话那头说,现在改名叫同志街了,我不知道啥鸡巴春风呀!这儿的舞厅门票五块,舞娘又漂亮又丰满,我昨晚还去了。跳着跳着还熄灯十分钟,嘻嘻。警察也管不过来,这样的地方多呀,光我们老家每年就来三十万人来做泥水匠。你来不来呀?

这晚下半夜,突然刮起大风,街旁的行道树被狂风摧折,伴随着巨大的雷声,全城停电了,我猜想,也许是暴风雨损坏了城市的电力设施。在一片漆黑里,我看见翻滚的黑云被闪电撕开,雷雨如鞭,抽打着大地。雨水哗哗,涤荡着这座小城。梦舂,青,我亲爱的朋友,我童年的伙伴,你们在这个雨夜,是否还记起,那年大雪天,我们步行十五里,去买一本刊名叫《春风》的文学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