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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拿铁很天真

发表时间:2021-02-18

【www.qg13.com - 老铁情感语录】

把自己的恋爱故事记录下来,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忆,怎么样才称得上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据说拿铁很天真,欢迎阅读与收藏。

第32杯拿铁

洛葵坐在沙晴路星巴克落地玻璃窗前的桌旁。深黑色的桌面整洁地摆着一台小巧的浅紫色电脑,旁边放着一杯慢慢变凉的拿铁。星巴克的美式拿铁,底部是意大利浓缩咖啡,中间是加热到60℃~65℃的牛奶,最上面一层是不超过半厘米的冷牛奶泡沫。

洛葵专心致志地敲着键盘,沉浸在一个个或悲伤或煽情的小资情调故事里。

洛葵是一名业余写手,小有名气,但只能说还在成名的路上。她尚没有稳定不菲的收入,却无妨她穿着休闲随意的江南布衣,身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Guerlain香水,旁边摆着Fendi女包,在每天下午三点至五点,坐在星巴克里点一杯拿铁,写一个下午的稿。

今天在这家星巴克里点的第32杯拿铁,被洛葵不小心碰倒。白色的泡沫浮在地上,如电脑里那个花开无言的故事。

坐在邻桌穿深色西装的男人慌忙把脚移开,可他的鞋无奈已成了装着拿铁的船。

男人皱眉,却也不发火。他快步走去几步之外的卫生间,十分钟后他出来时,洛葵已从旁边商场里买好一双42码的骆驼男鞋递上。一番推托后,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穿上了。刚刚合适。男人的脚有多大,穿几码的鞋子,对于洛葵来说,太容易看得出了。之前,她的时间多得曾经一度专门研究过这个。

洛葵的笑容带着腼腆与抱歉。这种境况,即使她是白骨精,也没有谁忍心抡起棒子了吧?更何况,她也是无心的。

黎鹤昕看着她笑了。

活着的意义

次日下午,洛葵来到星巴克的时候,再次见到了黎鹤昕。他穿得很随意,一件灰色夹克配了一双棕色的休闲皮鞋,手里翻着一本书,桌上摆着一杯卡布奇诺。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文字工作者都爱幻想,洛葵有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习惯:总会标签式地猜想一下新认识的对象。

这时,黎鹤昕也看到了洛葵。短暂的对视微笑之后,两人友好地攀谈起来。

黎鹤昕是某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有着不一样的视觉和触觉,帅气多金,翩翩有度,属时下最讨女人喜欢的那类男人。

帅男总是吃香,就算是不痛不痒的聊天也养眼。更何况,黎鹤昕举止有度,言谈不俗,与她一见如故。黎鹤昕说,你比白领还轻松自由呀。

洛葵只是笑。她不想说自己只是一只被情人养着的金丝雀,一个受不了安静清冷的大房子而每天出来透气的人。她不想说,她现在等待着做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生一个带把的孩子,这样才有可能转正。这年头,家里的黄脸婆只生出了一个女儿,封建思想作祟而想要个儿子的官们太多了。沈尧就是一个。

一个下午的随意聊天,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黎鹤昕说了一句话:率性随心就好了,这是人活着的意义。

洛葵若有所思。放弃了喜欢的工作,每天不用做报表不用挤公车,就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这就是我过去三十年来所期待的生活吗?

失控的心情

黎鹤昕说他去年离了婚。

此刻,沈尧在洛葵身上勤奋耕耘,冲刺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翻身倒下就睡。洛葵也翻了个身,背向着沈尧,抱着抱枕却迟迟无法入睡。

卧室里被沈尧带来的风水师布下的求子阵,床头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催情水晶,以及今晚这样的一场索然无味的月圆之夜欢爱,都只是为了求子。

洛葵推了推沈尧,我想重新出去工作。

行给俺生了儿子你想干啥就干啥。沈尧显然困极了,嘟囔出两句。

我想现在就出去工作。洛葵不依不饶。

去吧去吧,现在12点,你想去就现在出去工作吧你别闹了行不?明天我还有三个会要开呢。沈尧有点不耐烦了。

对于他的偷换概念,洛葵顿时无语了。对一个主要靠情人养活的女人来说,心里多的是逆来顺受的意念与略略不安。

她佯装生气地掰开了沈尧压在她身上的胖腿,坐了起来。沈尧也跟着坐起来,把胖脸凑过来,装可爱地说:宝贝是我错我错了别气别气

得了,我要写稿。你先睡吧。洛葵穿上睡裙,走到电脑桌前打开了台灯。

洛葵飞快地按下,好。

她忽然很想念很想念黎鹤昕。她回头看看在床上已经迅速传来鼾声的沈尧,叹了一口气。这种怕失控的心情,已经被压抑了整整46天。

黎鹤昕说得对,率性随心就好了,这是人活着的意义。

Oneday

洛葵没有想到,他们次日见面竟是在黎鹤昕的家。而居然,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黎鹤昕的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创意十足。一个靠枕,一盏吊灯,都别出心裁。显然是一个有生活品位和情调的男人。酒柜内侧有一扇储物墙,上面摆满了黎鹤昕获得的各种荣耀。洛葵在上洗手间的时候,特意留心观察了浴缸与洗手盆没有半根女人头发。虽然墙上的玻璃储物架上明显有女人的痕迹,残留的晚霜瓶子,半支用剩的洗面奶等等,可干涩蒙尘的包装宣示着已经荒废很久了。

他们一起做饭,聊天,吃饭,靠在沙发上看电影《Oneday》,如一对恩爱的情侣,或者寻常的夫妻。看电影中途,黎鹤昕调了两杯鸡尾酒,递了一杯给洛葵。

洛葵问,这叫什么名堂来着。

Warmhug。

Warmhug。一个充满心思的家,一杯漂亮的鸡尾酒,一场浪漫的爱情电影,一个儒雅体贴的男人,一种放松自由的生活,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洛葵这样想。和那冷冰冰得像太平间的三层别墅,唯唯诺诺的保姆,满口官腔偶尔来报到的沈尧相比,犹如提拉米苏与番薯。

和洛葵想象的不同,虽然明显感受到黎鹤昕对自己浓郁的感情,他却无轻薄之意。他想吻她,她摇摇头,躲开了。他点点头,拿起Warmhug靠近嘴边。偶尔他静静地看她,眼里充满深情。

落日余晖斜射进来,已是黄昏。《Oneday》的片尾曲响起时,洛葵起身告辞。黎鹤昕约她今晚去吃西餐,波尔多餐厅如何?洛葵摇摇头,说改天吧。

波尔多餐厅就在市委旁边,洛葵不想冒这个险。

如此暧昧安静的一个下午,他居然没有想入非非。黎鹤昕真是男人中的极品。在电梯里盯着数字变化时,洛葵暗自想道。

桂花的香气

沈尧依然隔一段时间就来报到一次。将近五十的男人,多少有点力不从心。可洛葵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常常感到无奈与忿恨了。她心里住满了另一个人,各种或明媚或忧伤的故事从她的小电脑里款款流出,如不能抑制的深情。

沈尧像一个活的日程表。他每次回来的夜晚,必定是洛葵的危险期。匆匆的前戏,直接的进入,完成任务后匆匆撤退。洛葵按着隐隐作痛略带血丝的下腹,独自走去洗手间冲洗。宽阔的卫生间高端大气上档次,多少女人想享用都没有这个福分。洛葵看着镜中带点苍白的自己冷笑。

黎鹤昕的留言都在QQ上。想你。天气凉了,别忘了添衣。《我想和你好好的》上映了,去看不?零零碎碎的话,一点一点侵没了洛葵的心脏。她忽然眼泪汹涌而出。

洛葵决定再去见黎鹤昕。

在黎鹤昕的家里,这次轮到洛葵下厨,她炒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黎鹤昕在背后为洛葵解开围裙的时候,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腰。洛葵把自己的手按在他的手上,然后慢慢转过身,准确地对上了他的唇。他的吻,暖而温柔,让她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那个午后,那顿丰盛的菜肴,渐渐变凉,成了陪衬。

哪个时候最天真

思前想后,又过了三天。洛葵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沈尧摊牌。

其实世事都一样,要想得到,就要先付出,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进行等价谈判。洛葵想先争取到了自由身,才和黎鹤昕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开始另一段关系她不想以一个靠情人养活的情妇身份和他走下去。

这晚是洛葵的生日。沈尧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叫司机接她去了本城最高档的西餐厅。

奥地利小提琴家的演奏曲、心形鲜花蛋糕与钻石戒指,成了陪衬。洛葵颤颤地从包里掏出一份省人民医院的体检报告递给沈尧。沈尧的脸色变了。可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领导,十几分钟后,借着一个电话才离开。

洛葵快能拿金像奖小金人了。她装可怜,憋眼泪,扮痛苦,假哀求,通通不过是为了配合那份伪造的不孕检查单。一切锦衣玉食即将失去,洛葵却鲜有地闻到了自由的芬芳。

洛葵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黎鹤昕。这样一个有特别意义的生日,她想和他一起过。可在她说出今天是我生日这句话之前,他就说自己在应酬,在鼎沸的人声中匆匆挂了。

洛葵只好约闺密小艾到酒吧喝两杯。

小艾还没到。酒吧一角,一群浪人在酒吧里玩得正high,大声拍掌和起哄,看样子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洛葵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就说你最近的一次印象深刻的艳遇吧。说具体一点,你懂的人群中男男女女的暧昧声打成一片,有人不怀好意地说。

呃,最近认识一个写字的女人,就是那种二三流小作家吧,看起来是清高理智型的,不过也不难搞定。至于在床上哈,虽然她是食肉兽,不过哥当然有本事驾驭了。

那跟你上次说的那个模特相比,谁的功夫更好一点?有人继续发问。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你有本事让我输了再说吧。男子仰头灌了一口啤酒,一脸痞子的笑容,不再说话。

洛葵也学着他,狠狠灌了一大口啤酒。她别过头,哈哈笑起来。

是啊,难道不好笑吗?对吧,黎鹤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住所的,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保姆叫醒了她,说有人在客厅等,据说是纪委的人。她起身望着窗外,雾,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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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


简和艾米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简越长越帅气,而艾米不是,从前的她,连月亮,鲜花都要自叹不如,可是艾米却越长越没有了小时候的花容月貌。但是,艾米并不在意,因为它还有简这个好朋友。

田野,山川,河流,城市都留下了他(她)们的足迹,艾米感到无比的快乐。这天,艾米和简一起去了一个村庄,那里的桃树很多,艾米对简说,她很想吃树上的桃子,简听了,毫不犹豫的爬到树上为他摘桃子,她微笑着在树下等简。

就在这时,不幸发生了,简没稳住,从桃树上掉了下来,艾米呆住了,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紧张的要死,泪水顺着她那并不漂亮的脸滑过,她颤抖着手拨通了家人的电话,在等他们的来到时,艾米忽然觉得这一刻长得要死,仿佛早已变成永恒。

医院里,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说:并没有多大的伤,只是胳膊骨折了,过一会就会醒过来。坐在旁边的艾米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上,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病房中,简躺在床上,艾米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艾米禁不住在简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她捧着简地脸说:简,你长得真帅,像王子一样,只可惜我不是公主!

第三天,医生说就可以出院,只是胳膊要按时来换药,她和简在前面跑,大人们在后面慢慢走。忽然,艾米的眼前出现了一只雪白的蝴蝶,艾米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地打量这只蝴蝶,猛然间,蝴蝶飞走了,艾米抬起头,笑得十分可爱,大声说:简,我要长得像蝴蝶一样美丽。简也笑了,笑得十分温柔,说:等你长的像蝴蝶一样美丽的时候,我就让你做我的新娘!好!小艾米十分坚定的说:你可不许反悔哦!

今后,简和艾米经常提起他们的约定,在大人们眼中的玩笑,两个孩子却十分认真。

很多年过去,简和艾米都长大了他(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但艾米却一直坚守着儿时的诺言,她知道,简还回来找她的,因为她已经变得像蝴蝶一样美丽了。

这天,艾米下班后向家走去,天已经乌黑了,迎面走来的是一名男子,艾米微微抬头,竟然是简,只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郎,那位女郎比蝴蝶还要美,比天鹅还要高贵,她听见女郎对简说:简,下周我们就要结婚了,你陪我去照婚纱照好吗?她看到远处的简笑着点了点头。她连忙低下头,隐藏在黑暗之中,她向家走去,只是和简擦肩而过而已。

回到家里,艾米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夜,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傻如此天真,竟把儿时的戏言当作诺言!

天真有邪


多久了,我都没变,爱你这回事,整整六年。

林宥嘉,从初一到高三,中学六年,学习中生活中成长中,对你不是脑残粉对偶像的盲目崇拜,而是纯粹出于对你的音乐作品的喜爱,用音乐征服人心,是你希望实现的吧?如果是这样,那么六年前你就做到了。

为你笑过,就没勇气赤裸。

快乐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暗恋的时候,非主流的时候,从幼稚到成熟,从感性到理智,从懵懵懂懂到感同身受,脑海里总会流淌出你的歌声,是最好的解药,是温柔倾诉,是知己,是朋友,也如恋人。我的心路历程,你的歌路事业,是平行时空中的两列永不相交的火车,沿着各自单行的轨道徐徐前进,所共鸣的,不是天上明月,而是你的歌声。

你的每一首歌,都寄托着我的情感,我的理解,我的感触。

不知道喜欢林宥嘉还是不是一件很傻的事?我还是没有所谓的大红大紫。

阔别两年,你在演唱会上这样说着,我听得心酸。

没错,29岁的你,不高,不算很帅,也不是小鲜肉,甚至有些内敛,缺乏娱乐圈里必备的外放性格,还不时因感情问题和关于台湾敏感政治话题的言论而被舆论诋毁、伤害,但你真实、纯粹、勇敢、执着,有独特的帅气和丰沛的感情。

很难说清你对我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所谓追星,不是为了追星而追星,而是在十二三岁的少女时代被你唤醒后,不知不觉中在你的音乐里看见自己,总觉得你明白我,总觉得我们很像。

不要忘记你曾是怎样的一个小孩,不要忘记你曾希望变成怎样的大人

演唱会接近尾声了,大屏幕上的你如此清晰,你不再是从前青涩懵懂的样子,你熟练地掌握着舞台,点燃了歌迷的热情。

你唱着《勿忘你》,童年那个你,未曾远离,就在你的胸口里如此动人,如此美好,你还是原来的你,即使岁月流逝,即使窥见沧桑,即使眼含热泪,即使恋恋不舍,你还是当年那个发出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喜欢我的疑问的少年,你还能为音乐倾尽热情,你还能创作出高水准的音乐作品,你还是没被娱乐圈污染成急功近利之人。

这么多年以来,歌迷们已经慢慢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你是这样认为的,我又何尝不是呢?你快乐,我便快乐;你悲伤,我便悲伤;你肮脏,我便肮脏;你清高,我便清高。别人总笑我愚妄,而我们都还保留着这份天真的共鸣,就够了。

铁凝:逃,跑


二十多年前,老宋从北部山区来到这个城市,这个剧团。

那正是城市居民储存大白菜的时代,储存大白菜半是生活需要半是政府号召,因此买大白菜还有一种买爱国菜的名义。冬天,大白菜下来了,各户都要买回足够全家吃到来年开春的大白菜。那时的蔬菜市场和居民的关系,就是菜农用大小车辆把爱国菜送至各家各户的关系。

一个黄昏,老宋被亲戚领到团长面前。团长正在卸大白菜,一辆胶轮大车正停在单元门口。白菜们刚被过完秤,码成齐腰高的一堵墙,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待团长给菜农数完钱,打发他离去,亲戚才对老宋说,这就是团长;又对团长说,这就是老宋。团长不在意地答应一声,只一个劲儿地打捋他的爱国菜,显然他是在琢磨怎样尽快把它们运上楼去。老宋看出了团长的意思,问了声:几楼?亲戚替团长回答说四楼。老宋便说:叫我吧。像很多北部山区的人一样,老宋把我说成饿。说完,他左右开弓地夹起四棵菜就往楼上走。亲戚和团长站在楼前聊起天,谁也不去理会老宋的搬菜运动。当他们再次注意到老宋时,白菜已被搬运一空。这时团长才想到请亲戚和老宋上楼坐坐。他们上得楼来,见白菜正好被码放在团长想要码放的地方无非是楼梯一侧,门的两旁。

团长领亲戚蹭着白菜侧身上楼侧身进门,把老宋让进客厅,拉开灯。亲戚坐下了,老宋却坚持站着。团长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老宋。老宋五十岁左右,个子偏矮,阔嘴、大脸,属于那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忠厚长相。他的站相儿不是有些山民的瑟缩,他身子稍稍前倾,垂手侍立,像个老杂货店的伙计,仿佛随时都准备从柜台里探出身子,谦逊、热情地侍候来客。团长暗想,这分明是一个干活麻利、不招人讨厌的人老宋是被亲戚介绍来这团看守传达室的。后来团长便和亲戚讲起他被借调出国赴意大利演出的事。这团常有人被借调出国,但他们并非担任主演,而是去作武行,这团的演员武功好,善翻打,跟头翻得漂亮。团长此行便是去意大利翻跟头了。提起意大利,一直不曾开口的老宋突然插了句嘴,说,意大利属南欧,从地图上看像只靴子,高跟的。他把高跟说成高更。团长笑了,不是笑他的口音,是惊奇老宋的出其不意,聪慧和文化兼而有之的出其不意。不用说团长本人,就是这团文化水平最高的编剧,也未必想到意大利像只高跟靴子。团长的笑给亲戚和老宋都增强了信心,亲戚再添油加醋对老宋的优势作些讲解,诸如家庭情况简单,老伴已去世,一个闺女也嫁了人,他工作起来定会专心等等。老宋的事就这样定了,他成了这团传达室的长期临时工。

老宋任传达的这团叫灵腔剧团,国营。这灵腔在北方虽然不能和京、评、梆、豫相比,但在这一方,这半个省吧,还有着相当的代表性。老一代的名伶,男角就有六岁红、八岁红、九岁红;坤角也出过大绿菊、白茉莉、晚香玉。近几十年有过几次晋京调演,几位年轻艺人和梅花奖也曾经擦肩而过。灵腔还参加过数次省剧地位的竞争,虽未成功,但毕竟又给这剧种增添了一些光彩。在剧场艺术不景气的大形势下,灵腔团却磕磕绊绊地生存了下来当然,每年的四百场野台子,是维系他们生存的主要方式。

老宋在团里的任务是传达、收发,兼烧一个开水锅炉。中国人对开水本来就情有独钟,开水对艺人则更显重要。演员进排练场之前,水瓶子里的茶叶必得先用开水沏上,之后随喝随续,一续一天。不光演员,家属们也需要定时定点打开水,届时或拎壶或提桶,鱼贯来到老宋的锅炉房。打开水,对于一个剧团,乃至对于每一个有单位的中国人,真是一件实实在在、心照不宣的便宜事:开水,白打!老宋也深知这点,所以他对人们的开水问题就格外重视。每天早、中、晚,锅炉不仅定时定点烧开,温度也绝对可靠。那时,老宋还必得站在当院,亮起大嗓喊几声:水开了!老宋所站的当院,正是这团一面为办公楼,一面为宿舍楼,一面为排练场的三面合围的中心地带。老宋一喊,果然人们都坐不住了,即使有的人家暖瓶正满着,老宋的喊也会让他们心动地再去打上一锅端回家可以把脏污的下水道冲冲,开水冲油污,有劲儿。再说,老宋的喊里是有称谓的,这称谓似更能激起人们对开水的热情。为了这称谓,当初老宋还颇费了一些心思:他当怎样称呼他们呢?喊团长水开了?他却不能只招呼团长一家,那岂不是眼里只有领导么这不符合老宋的做人准则。喊演员们水开了吧,这楼里还有不是演员的职工。喊同志们,同志们水开了,又仿佛把自己摆错了位置,仿佛是一个领导在向大伙儿发命令。什么也不说呢,就喊水开了水开了,可那是一种对所有人的失礼。发愁的老宋沉思良久,最后想起了一个称呼:老师。老宋最尊敬的人莫过于老师了,自己那点有限的地理知识,就来源于他在乡村初中时的老师。那时,他最喜欢的课就是地理课。后来因为家境不好,他只念到初二。现在老宋决定将全团干部、演员、职工家属统称为老师。老师这个称谓毕竟谁都不反感,演员听了高兴,领导和职工家属也不会挑理,无亲疏远近之嫌,无厚此薄彼之意。于是,老宋就站在院子当中开始了他的呼喊:老师们水开了!老师们水开了!

时间久了,团领导竟把老宋的呼喊固定成最好的因事召集全团的形式。比如开大会,比如演出出发前的装车,比如年节时分大米,比如和哪位老艺人的遗体告别,都是老宋站在院中呼喊:老师们开会了!老师们装车了!老师们分大米了!老师们和九岁红老师告别了!九岁红的后代听出了别扭,想去找领导反映,一位唱小生的老夏说,今天的追悼会就靠了老宋这一嗓子,开得多热闹。你要靠领导通知,人们十有八九不到,你说哪个划算。

不过,这并不是说老宋是一个喜爱喧闹的人,相反,他沉默寡言的时候居多。他的语言似是很金贵的,不像他的两条腿那样勤快。每天每天,他按时出入各个办公室和排练场分发报纸、杂志、信件。他步履轻捷,悄无声息,就会把报纸、杂志分送给该送的人,且从未出过差错。就连家属中第二代乃至第三代所订的名目古怪、图文花哨的报刊,他也会毫无怨言地亲自送至他们手中。那时他只有两个字:你哩。他把你的说成你哩。除了分内的事,分外的事老宋也没少做。二十多年,光是搬白菜,这团里有谁家没让老宋帮过忙么?没有。后来,储存大白菜的时代终于过去了,但这团里的家属们需要老宋帮忙的事情却没有过去。五楼的人们说,老宋,帮我把这罐煤气扛上去吧。三楼的人们说,老宋,我买的沙发来了,你给搭把手吧。一楼的人们基本不用老宋帮忙抬东西,但有几位妇女喜欢织毛衣。天气热的时候她们坐在院子里,坐在传达室门前的树荫下忙手里的活计,见老宋有空,就喊,老宋过来,给我架着毛线。老宋坐在小板凳上和女性家属面对着面缠毛线,一边静静地听她们聊天。有时她们也打趣他,说,老宋,你看上我们当中的谁啦,我们就照着模样给你踅摸一个。老宋落寞地笑笑,撑着毛线的双手撑得更开,猛看去,好像要抱住眼前的谁。这场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从来没人说闲话,就因为坐在对面的是老宋,老宋的人品这团里的人是心中有数的。

老宋管传达,管收发,管喊老师们打开水,管各家轻轻重重的琐事,有时还兼任团里的炊事员。逢团里赶台子演出时,炊事员临时有事走了,老宋就来了。老宋一锅煮五六十号人的面条,不夹生,不糊锅;捞出面条,再切十五斤黄瓜的菜码儿,面条都不见坨。当演员们脸上带着妆拿着大碗打面条时,老宋每一把抓起的菜码儿黄瓜丝不会差出三五根。演员们都夸老宋分菜码儿没偏向。

老宋在这团里自然是被人喜欢的,但他并非同谁都一团和气。遇到真正较真儿的事,老宋从不丧失原则。他会毫不客气地对一位端碗打饭的旦角儿说,哎,你等等,今天你脑门上的小弯儿可没贴正,第四个、第五个小弯儿应该紧贴眉梢儿。他也会突然对一位光着膀子的男演员说,要是在台上,你可不能嫌热就不穿胖袄。唱小生的老夏在这团里算是老宋的好友了,老宋照样会在某些时刻叫老夏下不来台。有一回,他突如其来地问老夏,夏老师,你演过《吕蒙正》没有?老夏说演过。老宋说,你把出场那四句唱,给我唱一遍听听。老夏说,你这是考我,我给你念念吧。吕蒙正是个穷生,上场四句唱是这样的:天无事星斗浑,地无事草无根,君子无事大街上混,凤凰无事落鸡群。老夏念完问老宋有什么破绽。老宋说,从字音上听没什么破绽,我是问你天无事是哪个事?老夏说事情的事呗,还能是哪个事。老宋道,错了,应该是形势的势,势力的势。这四句唱是说天、地、人,也包括凤凰,失去了势力一切就变样了。老夏不服老宋,坚持他的无事说,并要求老宋和他一块儿去问团长(那位当年买爱国菜、现已退下来的老团长)。二人找到团长,团长说,都是跟师傅模仿的音儿,说不准。出了团长的家,老宋说,翻跟头的事儿你问团长行,这件事终归你得问我。老夏琢磨出老宋有道理,就说我请你喝酒吧。老宋说,我得回传达室喝疙瘩汤。

后来老夏还是追到传达室邀请老宋去他家喝酒,推开门,见老宋正蹲在地上,直接就着一口铁锅呼呼地喝疙瘩汤。在从前,这团里的人们好像谁也不曾留意老宋怎么吃饭又吃些什么饭。其实老宋一直就这样吃饭,蹲着,就着一口锅。就像从前在老家,在山上,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在场院里。那时他有家,有女人。现在他只有一个自己,怎么吃不是个吃呢。必要时他甚至可以连碗都节约掉,直接从锅里舀着吃,也省得刷碗了。老宋给团里煮面条、分菜码儿一丝不苟,自己吃饭可就潦草多了。这使老夏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他看着老宋的吃相儿,看着他那白菜帮子似的脸色,提醒老宋说,老宋,咱们得讲点营养,看看你的脸什么色儿?白菜帮子色儿。你得吃肉。

对老夏表现出的友情,老宋却持比较谨慎的态度。不是不想领受,是觉得自己和他们毕竟不是一种人。友谊这东西,须建立在平等基础上。就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而言,不能说老宋浅薄。老宋对老夏的提醒,只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心想我还不懂营养?人体每天所需热量至少是2000大卡,我离这还差得远哩。我讲营养,我那乡下的闺女呢,我那外孙子呢。慢慢地,他只向老夏诉说了一些家事。他那嫁了人的闺女,嫁的是一个更穷的地方的懒人。前几年那人忽然扔下老宋的闺女和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走了,不知去了哪里。闺女的日子很难,处处得老宋接济。老夏明白了:怨不得。又过了些时候,老宋的闺女领着他的外孙子到这团里来看老宋,老夏想,唔,这是挤老宋的疙瘩汤来了。

老宋的闺女,看上去有点闷头闷脑,穿一身乡村集市上买来的墨绿色假警服那些年乡村中的男女很喜欢穿假警服,肩上钉着似是而非的肩袢儿;春秋单穿,冬天就罩上棉袄。老宋闺女的假警服里就套着红花棉袄。棉袄肥,警服瘦,警服把棉袄勒得下摆都冒出来。老宋的外孙当时刚及上学年龄,和母亲一样,穿一身儿童号码的假警服,自觉站在这院里就有了威风。在老宋看来,日子虽难,可也算天伦之乐。有时闺女也给老宋包饺子,馅儿里没肉,只放些白菜和虾皮。闺女的手艺也不济,饺子包得坐不住,都瘪瘪地仰在盖帘上,俗称仰巴饺子。可那毕竟是饺子。那时闺女在屋里包着饺子,外孙在院里跑跳。老宋看看屋里,又看看院里,他是满足的。当外孙捡起一个扔在院里的破足球就踢时,老宋以进城多年的观察力,看出了外孙踢球姿势和跑跳姿势的村气。他发现外孙跑时胳膊端在两肋边不摆动,脖子生硬地僵持着,上身向后捎,肚子朝前挺,仿佛他不是用腿在跑,而是用肚子在跑。当他起脚踢球时,便缩起脖子,咬紧牙关,好似蹬踹一块石头。老宋告诉外孙,踢足球学问可大哩,可不是你这样。外孙就问那是啥样?老宋知道一句话讲不清,自己又不会示范,便说,先照着你的样式踢着玩儿吧。临走,外孙非让老宋给他买个足球不可。老宋没给外孙买足球,

他想,一个球就是一个月的粮食钱,目前全家人急需补充的是大卡热量。

光阴像箭一样。

老夏要退了,老宋也更老了。他走路不再是快步,有点拖着腿的样子。当他走过来,人还没到眼前,你就能听见鞋底蹭着地面的嚓嚓声。时代在变,这个团也不断改变着一些旧习惯。比方遵照市政部门天要蓝,水要绿的要求,取消了开水锅炉。这使老宋轻松多了,他再也不必老是惦记着站在院里喊老师们打开水了。他开始在别的方面出错儿,他的记性差了,有时候会把张三的信送到李四的办公室去。有时候团长让他喊开会,他也忘了喊。但是这团的人们念着老宋的为人和他的孤单,他们没有辞退他,他们对他的出错儿持宽容的态度。是人哪有不出错儿的?而且他们假装没看见他的出错儿。直到有一天,老宋的腿不争气地真出了大毛病。

二十多年老宋没有病过,白天尤其不愿意躺在床上。那个白天他躺下了,还叫来了老夏。他对老夏说,我得上医院。

老宋的腿病老夏早就知道,他患的是左下肢周围血管综合征,俗称老烂腿。老夏也知道,老烂腿不及时根治,还有截肢的危险。从前老夏替老宋瞒着,现在是瞒不过去了,老宋的腿肿得像檩条,淌着脓血。老夏用自行车驮着老宋去了医院,医生为老宋检查之后说尽快手术吧,保腿要紧。老宋问手术得多少钱。医生说,一万五左右,要看手术难度和住院时间长短。老宋说怎么这样贵。医生说,这种周围血管病,血管要一根一根地收拾,神经要一根一根地接上,接哪根神经不得几十块钱。老宋对老夏说,咱们回去吧。

一万五千块,对老宋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他全部的积蓄连一百五十块钱也不到。回到传达室,他不再往床上躺,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半天,老宋对老夏说,由它去吧,反正我也老了。哪里黄土不埋人,我也该叶落归根了。老夏说,你说到哪儿去了,哪有过不去的河?

老夏安慰了老宋,但要过河谈何容易。他想去找领导,转念又想,这可不是领导一拍板会计就点钱的事。一个刚够发工资的剧团,不用说临时工老宋,老夏自己口袋里就经常装着报销不了的药费。这样,他走到办公楼前就站住了。当年老宋呼喊老师们水开了,老师们分大米了的时候就站在这里。老夏站在这里,心中涌起一股子说不出的热望,他想,何不把老宋的事用老宋的办法昭示一下全团呢?第二天,办公楼门前贴出了一张告示,上写:尊敬的老师们,目前老宋遭了大难,请大家都献出些爱心吧!接下来,告示写明了老宋的病情及所需费用的数目,请大家量力而行。末尾的署名是老夏本人。老夏写给全体老师的告示果然在这团里发生了效应,全团上至团长,下至演职员工及家属都献了爱心。

老夏走家串户,挨门敛钱,折腾了几天,却只敛够了那个数目的一半。于是他又把从前在这团里工作过、后来调走的人列了个名单,骑上自行车,到这城市的四面八方去找这些人。老夏见到他们,口沫四溅地叙述着老宋的不幸,以唤起他们更大的同情。其中一位从前在团里搞灯光,后来自己辞职出去卖音响的青年慷慨解囊,答应其余的钱全部由他出。他说,从前在团里工作的时候,他正在搞对象,每天夜里两三点才回来。每次敲大门,睡梦中的老宋都会及时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开门,而且既不打听,也不抱怨。团里要给这青年处分,找老宋作证,老宋说没见这青年晚上出去过。这青年对老夏说,就这一条,我终生不忘,我太太知道也得找老宋去磕头。

老夏成功了,他用一个星期的时间,为老宋筹集到一万五千八百六十二元人民币。为此,他专门找到现任团长,邀团长同他一道去给老宋送钱。一来显得郑重,二来也算有个旁证,团长可以证明他把捐来的钱一分不差地奉献给了老宋。二人于当晚来到传达室,将这笔钱郑重地交给老宋。

老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耳朵嗡嗡作响,身子像坠入云中。眼前的两张脸影影绰绰似有似无,声音也远得不行。唯有那厚厚的一摞钱铺天盖地堵在眼前,那不是别的,是真钱啊,那是老宋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的钱,一次,这么多。

老宋一夜没睡,他数了一夜钱。他把它们分门别类再排列组合;他一张一张地抚摩它们,一张一张地在灯下照它们,一张一张地把鼻子凑上去闻它们。一些新钱嘎巴嘎巴响得很脆,在沉静的黑夜里惊天动地;一些旧钱散发着微微辛辣的油泥味儿,或者黏黏的霉潮气。即便一张两块钱的旧票,压在掌上也是沉甸甸的,直压得他掌心下坠。老宋数完钱就开始想心事,他想,难道他的腿真有病吗?难道他真的要把刚刚数过的这些东西都扔给医院吗?想着想着,他忽地站了起来,伸出左腿上下打量着它,或者叫做掂量着它。他决心不再相信这条肿得檩梁似的腿是条病腿。为了证实自己的见解,他给自己摆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他右脚离地,单用那病肿的左腿撑起全身的重量,他竟然金鸡独立般地站住了。他又做了几下类似儿童踢毽子、跳房子之类的动作,居然也做出了。接着他想起演员练功时的大骗腿、打飞脚、旋子这些用腿做出的高难动作,他依次模仿起来,形态虽然怪诞,却是悲壮。这些动作将老宋折腾得激动不已,直到他稀里哗啦摔在地上,一个形象才确凿地来到他的脑海中,他双手掐住他的病腿想,这哪儿还是一条腿啊,分明是一条烂冬瓜。传达室的灯亮了一夜。

早晨,老夏吃过饭,就来叫老宋去医院。双眼布满血丝的老宋说,我想等一天,等我闺女来了也不迟。老夏觉得有道理,动手术是要家属签字的,老夏终归不是老宋的家属。

这天晚上传达室分外安静,老宋八点钟就熄了灯。第二天,当老夏又来传达室催促老宋赶快去医院时,发现传达室已空无一人。老夏骑车赶往医院,医院并没有老宋。为老宋做过检查的医生说,那个病人来是来过,又走了。老夏说,他不是来住院做手术的吗?医生说不是,只是问做静脉修复术便宜还是锯腿便宜。医生告诉他当然是截肢手术便宜,两三千就够了,他听完就走了。老夏回到团里,又来到传达室,先发现窗台下的桌子正中摆着一串钥匙。老夏认出,这是老宋掌管的所有门户的钥匙。再细看,见老宋的床上被褥没了,一只放衣服的白茬小木箱没了,地上的铁锅也不见了。老夏想,这是走了。他不忍心用逃跑来形容老宋。

自此老宋就从这个灵腔剧团和这个城市消失了。

老夏终于气愤起来,团里的老师们也气愤起来,老宋的不辞而别显然是愚弄了他们。他们那一片爱心呢?他们的钱是血汗钱,冬演三九,夏演三伏,一天三开箱。尤其让老夏不能容忍的是,人们纷纷在他面前发些抱怨。人们对他说,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人们对他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告示可是你贴的。说得老夏一激灵一激灵的,好像是老夏骗了大伙儿的钱,并且协助了老宋的逃跑。老夏去找团长,要求团里派人把老宋弄回来,把事说清楚。团长说,一个临时工,怎么去弄?他和团里连个书面协议都没有,人家本是来去自由的。老夏想起当年老宋的到来是靠了一个亲戚的介绍,那亲戚当是住在本市的。于是老夏七拐八拐又找到了老宋的那位亲戚,向那亲戚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情急之中嗓门就有些高亢,像要吵架。最后他态度鲜明地向亲戚宣布说,老宋的这种做法不仅是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而且伤害了团里所有同志的感情。

老宋的这位亲戚对老夏的慷慨激昂并不买账,说,同志们为老宋捐款,我在这儿替老宋谢谢大伙儿了。你说伤害感情,话就扯得有点远。钱不是老宋逼你们出的,是你们自愿的。自愿把钱给了老宋,钱就当属于老宋。老夏打断亲戚说,可那钱是捐来专为给他治腿的。亲戚说,他不是已经治了么。老夏说,他是怎么治的?亲戚说,不瞒你说,他回老家第二天就去县医院把腿锯了,那儿更便宜,两千不到,无须住院,随锯随走。老夏惊呼道,我娘呦!亲戚说,腿在他自己身上长着,怎样处置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他这么盘算又有什么过失?剩下一万多又有什么不好?一个乡下人,又是穷闺女,又是穷外孙子。

老夏没有再和老宋的亲戚矫情,却也没有被这位亲戚说服。他只是,只是久久地愤怒难平,疑惑难平。他难以相信那亲戚的话是真的锯条人腿怎么也不能像锯条板凳腿那么简单。不久,团里有人从北部山区演出回来,告诉老夏说在新开发的一个旅游景点看见老宋了,老宋坐在一个小铁皮房子里卖胶卷。老夏忙问:腿呢?他是一条腿还是两条腿?演出的人说没看见,他坐在窗口,只能看见上半身。

老夏决心去做一次北部山区的旅游,他很想亲眼目睹那逃逸的老宋之现状,很想用这亲眼目睹来刺激起对方的尴尬、难堪和愧疚,他并且要直接领受对方这尴尬、难堪和愧疚。好比一个专测人隐私的暗探,又如同一个追踪犯人的警察。不能说老夏这按捺不住的想法有多么不厚道,可也不能说他这想法完全不合情理,毕竟他为保全老宋的腿出过大力。他坐上长途大巴,经过了六个多小时的旅途,到达了老宋的家乡,到达了那个新开发的旅游景点。他下得车来,直奔车站周围那一片出售旅游纪念品的小商亭,几乎没太费劲,他很快就发现在一个小铁皮屋子旁边站着老宋。老宋拄着双拐,正指挥一个健壮的年轻人往小屋里卸货。老夏的目光停在老宋的下半身,左腿那儿空着,挽至腿根部的空裤筒好像一团揉皱的搌布。这使老夏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一时竟想不好到底该不该去和老宋打招呼。

拄着拐的老宋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老夏,顿时停下对那年轻人的指挥,木呆呆地愣在那里。接着,老夏在老宋脸上找到了他想要找的表情:尴尬、难堪、愧疚,还有受了意外惊吓的恐惧。这使老夏想到,老宋到底是个有文化的人,深深懂得自尊。可他还是不知如何上前去同老宋打招呼。突然间,老宋撒腿便跑,他那尚是健康的右腿拖动着全身,拖动着双拐奋力向前;他佝偻着身子在游人当中冲撞,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的奔跑使老夏眼花缭乱,恍惚之中也许跟头、旋子、飞脚全有,他跳跃着直奔一条山间小路而去,眨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正在卸货的年轻人不知出了什么事,看着近前的老夏说,你是不是认识我姥爷?老夏说是,我们是老朋友。年轻人说,你好像把我姥爷给吓着了。老夏答非所问地说,你是老宋的外孙子吧,十几年前我在我们团里见过你。那会儿你还小呢,在院子里踢球。外孙子说,原来是这样。那我姥爷为什么一看见你就跑呢?老夏想了想,说,也没准儿你姥爷是给我买肉吃去了。外孙子说,看着你怪渴的,喝一瓶康师傅冰红茶吧,你是我姥爷的朋友,不要钱。

老夏说不不,你们不容易。外孙子说,现在好多了,我姥爷从城里回来才开了这个小卖店。那会儿我让姥爷给买个足球他光说没钱,敢情攒了一万多呢。老夏问这个店一天能赚多少,外孙子说赚个六七十块吧。老夏想,五天就能赚出看传达室一个月的钱了。外孙子把冰红茶递到老夏手里,老夏坚决不要。外孙子又说,那你拿上一张旅游图吧,看图旅游省得迷路。这里的山水很好看。

老夏接受了外孙子赠送的旅游图,他把它打开,外孙子热心地指着图上的几处,再次介绍说,这里的山水很好看。老夏似是而非地看着地图,他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外孙子指着地图又说,你看我们这块地方像什么物件?老夏说看不出来。外孙子说,像只靴子,高更(跟)的。我姥爷告诉我的。老夏细看地图,这才看出老宋家乡的形状正好比一只靴子,如同当年老宋对意大利的形容一样。他想,这地方如果没有开发,就不会有人为它绘制地图,热爱地理的老宋便终生也不会知道,他的故乡在地图上也是一只靴子。

这本是一个让人愉悦的话题,只是,老夏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同老宋讨论这个话题了。

(《北京文学》2003年第3期)

与你,与我,天真未走


已经好久没有想这种感觉了 想要记录下来的冲动,我一直认为自己还是就这样吧,就这样过去吧 有什么需要 也不用太过于小心,可是发现自己是错了,自己还是当初敏感 偏执、傲慢、不可理喻,原来自己并未变过。身在黑暗,却在向往阳光。可是可笑的是有时候阳光也在抗拒黑暗,黑暗带着一身阴沉不知道实在想什么 是否在怨 我本身在黑暗,只希望这不会成为终身束缚。题记

我找个空余时间,出去走走,遇到了古怪的a女,我和她正好做到了一起,在一会所里,同时都在等待着接下来的服务,我无聊的翻了翻旁边的书籍是当季的最新时尚杂志,我一向不是十分了解这一行业,但由于本身就是能看各种各样的的书打发时间的人,也就津津有味的看着,她引起我注意的是,她坐在我身边,安安静静的坐着她面前有工作人员放置的纸巾和刚热好的水,她一看就是在忙里中赶了回来,她好像也就20岁,可是整个看下来却仿佛背负着沉重的包裹,压着她,她在想这么呢?原谅我的好奇,我本人一向不是好事之人,可是遇到一个看似有故事的人,就忍不住去想,她经历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

当时是中午,天气热的让人烦闷,而她却不见半点不耐烦,这份心境也是让我惊讶的,我没有试图与她交谈,我默默的看着她喝下那温好的水,她预订的老师也来叫她,说起来这也只是一个应该不会有交集的人,可是,当她结束以后出来,我和她又是一样的位置,而她这次明显的露出忧愁,她才多大,脸上就可以有着如成年人一般的神情,她真的年轻啊,可是看着她,竟如同身受。我还是与她说话了,因为我觉得这个时候的她就好像当年的自己,对这个世界不信任,偏执。她说,她从来都是想善意的对待这个世界,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有爱她和她爱的人,她不应该这样怨恨。她说,她从来的伤心都是不愿让她人知道的,她害怕爱她的人也会伤心,恨她的人会更加幸灾乐祸,可是憋久了,心也会容易累。她病没有说太多,她赶着时间回学校,我不知道还会遇见她么,我在她走的时候,对她说,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你应该学着让自己变得不再惧怕任何事。

她还是笑着说,谢谢,走了。我想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她的路还长,她的未来又是另一番景色,现在的她还是在为很多事烦忧,一旦没有可怕的事物,她将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样,我知道的,她是坚强的。我想起自己,有人知道自己不足,便会让自己变得好,有人知道自可以改变,却不谈改变,我现在和当初又有多少长进,我细想一下,发觉自己还是没有变过,还是当年的天真。我还是以当年的态度对待人生,可是会隐藏起了自己,有一句话最近都在传,愿你走出半平生,归来仍是少年。何等的美好,现实呢,历经世间百变,岁月流逝,脸上已经刻满沧桑。

我有次回家坐车,兴致勃勃的问司机,毕竟他应该是接待很多阶层的人,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经历沧桑的,却仍然是个简单的人,他笑着说,怎么会有,我不死心,可他不再说。我看着他,他是个中年男子,他的妻子早早的与他离婚,家中还有一老娘,一个孩子,他被岁月已经从当年的肆意少年到现在的碌碌无为的中年,他说,他后悔没有好好学习,他说他的当年,说起他的故事,我想现在的他连在梦里都是苦的,他说这一生就这样了,我不寒而栗,这会是多少人的一生,一生这样碌碌无为,没有目标,有的只是对现实的麻木。我想起了A女,她现在这么执着,她会不会是这样呢,在别人眼里她没有任何优点,可是我看到了,她眼里有微弱的光,虽暗,但是还是在亮着,她才多大,就有的眼神,她应该是不一样的。

当然,一切还是自己的想法,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说呢,只是一个美好的想法,有的人活着,如同死去。我当然希望的是,身在黑暗中的人啊,阳光明媚,它还在这里,它从未离开过,这个世界偏爱着每一个执着的人。

写给为各种事烦恼的你,烦的时候,出去走走,在路上,你会发现,有的人在很努力的活着,有的时候,告诉自己,你比她人还要幸运,

都说老天真不公


身体孱弱的少年如何能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和打工的艰辛?太难了!太难了!太难了!桑亚细条条个子,瘦瘦的,有些单薄。

夏天,桑亚早早起来,打来水把工地喷湿,把工地拾掇得清清爽爽。早早地烧好开水晾凉,放在离工地很远的大树下。工地在白沙窝子边缘,是盖铁路道班和大型的现代化养鸡场、养猪场,工程量大,工期长,生活艰苦。这里的太阳比别处大,比别处炽热,工地到处都滚烫滚烫的,烤裂了地皮,烤焦了人的皮肤。这里的灰尘也比别处多,比别处呛人。桑亚除了帮老催看工地,还帮老催给工地的几十号民工做饭。做饭的帐篷离工地有百十米远,桑亚常常站在沙丘上喊:“饭好了,收工了,吃饭啦!”其实他不喊大家也知道收工的时间,只是到了那时间都累得不想走路,想在那砖缝或者是一堵新砌的墙的阴影下坐一会儿。时间长了,听不到桑亚的喊声,大家就一直坐下去,似乎没有力气站起身。桑亚常常出现在那个沙丘上成了一道风景,他的喊声越大,大家就有了某些兴致,觉得这地方就有了层次感,有了立体感,有了想象的空间感,有了比太阳和灰尘美妙一点的东西。大家不起来,桑亚的喊声就不断,渐渐那声音就有些嘶哑,有些微弱。大家不忍这样对待一个少年,就陆陆续续从那些阴凉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向工棚这里走来。桑亚看见他们慢吞吞的,把那百十米远的沙地走得坎坎坷坷,弯弯曲曲。桑亚就巴不得想替他们承受一些什么,他常常把远处树底下的凉开水一碗一碗送到民工手里,看着他们咕咣咕咣喝完。桑亚没来时,民工们就在工地的水管子上喝凉水,不干不净的,喝了老闹肚子。民工们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叫桑亚的少年,觉得以他的年龄还不适宜到这样艰苦的地方来打工,而应该是坐到教室里去念书的。

姐桑叶心好高,可是她心尖命薄,熬到快三十嫁了个男人,没成想那男人很抠门,他不但管钱管俩人的工资,还管柴米油盐,每天吃最次的饭菜,只是一个劲地攒钱,也不知他这样刻薄自己攒钱是为了什么。桑亚在城里念了三年初中,没敢在桑叶家吃一顿饭。为此,桑叶常常和丈夫吵架。桑叶想回家看看爹,丈夫都鬼鬼祟祟监视着她,怕她把自家的东西转到娘家。桑叶有朋友去家里,丈夫就去菜市场买最便宜的剩菜烂菜,这让桑叶很没面子,老是跑回家向爹哭诉。可是后来桑叶还是找到了救自己的办法,她一分钱也没要就和那男人离婚了。同事们都说她傻,说那男人少说存了三万块钱的私房钱,说桑叶该分一万五,分到钱再办离婚手续也不迟。

桑叶没想那点钱,桑叶只想着自己终于脱身了,她来娘家借了500元钱,送礼托人调到了另一所小学。半年后,桑叶给爹还那500元钱时,另外又给了爹一千,说是留给桑亚上大学的。爹不要,爹说他有一群羊呢,爹说一群羊会供不出一个大学生?桑叶说,那这钱给您养老吧,谁知道我以后还会嫁个什么样的人,也许到以后我又拿不出这笔钱来。

桑叶后来又结婚了,她的丈夫叫王码,是文化馆的馆员,没正事做,带了几个吹竖笛的学生。王码花钱大手大脚,常常工资刚发不久就又借了新帐。桑叶老是跟在他屁股后还帐,旧帐还没还完新帐又来了。桑叶不敢张扬,她的第一任丈夫吝啬多疑,她离了,她的第二任丈夫好吃懒做,她只能忍。她不停地给他还帐,她把给爹的那一千元养老的钱都又拿回了家,那窟窿还是越补越大。桑叶就在这种情景下生下了他们的女儿王叶,王叶一出世就不吃母乳,也不吃牛奶,不喝国产奶粉,只喝一种美国进口的高级奶粉,市价卖到十几元人民币。王码很会赶时髦,他借帐养了一个小情人,这事被桑叶发现后,桑叶几次把他和他的小情人堵在屋里吵,桑叶打了那女的一耳光,王码和那女的合起来把桑叶的腿打折了。由于延误了就医,漂亮的桑叶变成了拐腿。爹把桑叶连她的小女儿从城里拉回乡下,爹用羊奶喂他的孙女。王叶哭了几天,不得已开始喝羊奶。爹和桑叶开始起诉王码,状告王码打折了桑叶的腿。

桑亚看见家里的一群羊为了打官司打没了,他在学校就有些呆不下去,他就想退学挣钱帮姐和爹打赢这场官司。

闷热的夏日,老催睡不着,就从桑亚嘴里掏出了桑亚家的这些事。不久,工地上的人都知道了桑亚有一个漂亮的姐,现在又成了拐腿。大家不明白桑亚那么漂亮的姐,怎么会嫁两个那样混帐的男人。大家知道桑亚的姐还是个老师,都说老天不公,干吗要让一个女教师遭这种罪。有的工友说,你姐要嫁了我,我像捧金子一样捧着她。有的工友说,你姐要嫁了我,我挣的钱全让她花。有的工友说,这官司得打下去,卖房子卖地也得打下去,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呢。无论工友们怎么说,桑亚都不生气。有个叫方军的泥瓦匠还直接喊桑亚是小舅子,他说桑亚帮帮忙,我想当你的姐夫。桑亚觉得这些豪爽的北方粗汉哪一个当他的姐夫都比姐曾嫁过的那两个男人强,但桑亚知道,姐不可能嫁给他的这些工友的。后来,桑亚给家写信时,还是把工友的这些话一一写在上面。姐回了信,没有提到桑亚的那些工友,姐说王码花了不少钱,买通了不知什么人,官司又输了。姐说爹气病了,爹老是说对不起桑亚。姐说其实是她对不起桑亚。姐还说桑亚的老师来过了,桑亚的老师说他要帮桑家打赢这一场官司,打赢了王码会赔一笔钱的。姐说等王码赔了这一笔钱,就用这笔钱供桑亚重去读书考大学。姐又说她女儿现在不用喝羊奶了,开始吃饭了。爹把那只奶羊也卖了,卖了300元钱,有200元是假的,爹就气病了。

姐没提桑亚的工友,桑亚似乎觉得对不起这些热心的兄弟。可大家看了信,并没有不高兴,而是指责王码太不要脸,指责掏假钱买羊的人哄一个老汉太没良心。

大家说桑亚的老师真是好人,接着叹息桑亚退学太不应该。老催说,你们白费唾沫星子顶屁用,有种的借给桑亚点钱,帮他姐把这场官司打赢了,他早点回去读他的书,考他的大学。老催说他个人借给桑亚500元,现在这世道干啥都得花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大家呆愣了一下,就纷纷解囊,这个100元,那个200元的,那个喊桑亚小舅子的方军掏了1000元。桑亚看着手中的3000元钱不知所措,大家催他赶快到三里外的那个小镇给他姐寄钱,桑亚站着不动,他觉得此时的他跟那个王码有什么不同,他竟然也要借那么多的钱,他也已经开始预支明天的钱了,他感到了生活的残酷性和戏剧性。他不得不考虑,这场官司花进去这么多能打赢吗?就说打赢了,王码能还回来多少?而他借这么多工友的血汗钱,他有偿还的能力吗?可是容不得桑亚细想,老催就亲自押着桑亚去了小镇的邮局。钱汇出后,老催高兴得唱起了秦腔,桑亚却是心事重重。

自钱寄走后,这个工地上的这群人的内心似乎都生出了某种希望,他们希望着桑亚的希望,他们希望着社会能还给一个漂亮女教师应有的尊严,在他们简单而善良的心里,桑亚的姐不能成为拐腿。

桑亚平生借了这么一大笔钱,他内心的压力很大,他暗暗祈求上苍能帮桑家,祈求他的老师有本事扳倒王码,祈求这场官司赶快有个了结。现在,桑亚常常失眠,他半夜半夜睡不着,就和老催说话。老催说天是无边无际的,他就说天是有边际的。

老催说这世道不公平,有的人受苦受难,有的人却享尽荣华富贵,他就说世道其实是公平的,人人都在做梦,有好梦有坏梦,不可能有的人永远做好梦,有的人永远做坏梦,所有人的梦都是时好时坏的。老催说,上大学多好,你以后一定要争取去上大学,他就说,不上大学也挺好,他觉得他现在就挺好。老催听了他的话,也不和他争,老催说,你才屁大点的孩子,就好像悟透了什么。老催说着话就睡着了,桑亚看见了外面的月光,那月光亮得异样。桑亚就走出了工棚,这时他思念他的爹,他的姐,他的老师,还有姐的女儿王叶,他怀念在学校的那段生活,还有那段生活里他曾有过的梦想。

桑亚在工地转了几个圈子,就向不远处的大沙丘走去。那沙丘看着近,走起来其实挺远。桑亚费了很大的劲爬上沙丘,极目远眺,除了工地和工棚是一堆黑色的剪影外,别的地方全是起伏的锯齿形的沙丘。那些沙丘由于月光的作用,竟呈现出不同的造型,不同的色彩,极具光焰和诗意。来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没发现竟然有这么惊人的沙漠夜色。桑亚知道沙漠里偶然会出现沙漠蜃楼,他非常希望在这个夜晚他能有此奇遇,他想在那些沙丘上看见他家曾经有过的那一大群羊,白白的羊晃在月光下,波浪一样起起伏伏,自在得很。可是他在这里望眼欲穿,那沙漠蜃楼就是不出现,后来他累了,就卧在沙丘上睡了一觉。

老催找到桑亚时,桑亚睡得正沉。老催没有叫他,他就破天荒地第一次没赶在工友到工地时把工地喷湿。那天,工地就和以往有些不同,工地上的灰尘一股一股的,旋进了大家的嗓子眼。

姐很久都没来信了,不知官司打得咋样。桑亚还是一封一封地给姐写信,他每次写信都要提到老催和泥瓦匠方军。姐有一封信上便也提到了老催和方军。姐说老催是桑家的大恩人,姐说像方军这样的男子汉现在太少了。桑亚把信拿给老催看,老催又把信拿给方军看。老催说,桑亚的姐说你是个像样的男子汉。方军脸就红了,是那种黑红,放着光。桑亚看到他的脸,就替姐喜欢了他,《三国演义》上写了,像方军这样的红脸大汉,都是极为忠义之人。方军见桑亚怪怪地望着他,他就问起官司的事。桑亚的姐在信上说,桑亚的老师找了很多人,做了大量的工作,桑亚的姐姐把桑亚寄去的钱都花出去了,官司总算有了点眉目。现在就差证人,那些看见王码和情人合起来打桑叶的人都不愿出庭作证,她们说她们不敢惹王码,她们怕王码报复。只有一个人说,要想出庭作证也行,只要给她家三千元安抚费,就是王码将来要杀要剐的风险,也去法庭走一趟。桑亚的老师现在有点犹豫,他说这样做不符合法规,代价也太大。姐的信就这样完了,桑亚怔在原地发呆。这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天空瓦蓝瓦蓝的,太阳把沙丘照得晶亮,近处的工地似被太阳烤出了一股糊味。大家看了桑亚姐的信,知道官司还悬着,便都无心吃饭,到工地上拿起水管子互相在身上冲凉。这里全是男人,他们光着膀子,只穿了裤头,黑亮的肌肉抗衡着太阳的热度。湿淋淋的男人们只一会儿工夫就又变得干燥起来,大家开始骂娘,骂王码的娘,骂王码是杂种,骂法庭是乌龟洞。桑亚只默默地听,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沙丘,还有那一丛一丛的骆驼草,芨芨草。桑亚想,王码的娘又没错,她早死了,骂她顶什么用呢?王码成了杂种,那姐和王码的女儿王叶不就成了小杂种?生活怎么变成了这样?那沙丘上的骆驼草和芨芨草还有一线生机,难道人就没有?大家骂完娘,看见桑亚快哭了,就开始去吃饭。吃饱了肚子,方军提议说,大家看桑亚姐的官司还打不打?有人说,打,打下去,不打下去便宜了王码那狗日的。有人说,眼看快打赢了,不打以前花进去的钱都不白花了?老催说,还有桑亚家那一群羊也白卖了,多好的一群羊。老催说话的口气好像他见过桑亚家的羊一样。方军说,那我们就再凑点钱给桑亚,让他姐把这场鸟官司打赢。方军说他这次掏2000元,剩下的由大家看着给,不想给的不要硬给。桑亚吃了一惊,他使劲摆手,他说不可以,不可以的。大家不理他,这次竟凑了5000元,硬塞到桑亚手里。方军说,这次有了雄厚的资金,我就不相信打不赢这场鸟官司。老催说,这次有这么多钱,这官司赢定了。老催拉了桑亚去小镇的邮局寄钱,老催让桑亚看远一点,花小钱办大事,现在借了帐,以后还就是了,人还能让钱压死。桑亚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呢,这不是您常跟我说的。老催说,这是哪跟哪啊,这是两码事。这天热得出奇,寄完了钱,桑亚心里沉得像块石头,后来他就中暑了,还是老催把他背回了工棚。

桑亚醒来时热泪长流,他借了钱,在他眼里,他借了很多钱,他借了工友们的血汗钱,他心里很难受。恍惚中,他听见老催说,这孩子是读书人的身子骨,却是卖苦力的命。方军说,他姐的官司打完了,他还会回去念书的,他终究是文化人。

桑亚想起沙丘上骆驼草和芨芨草所呈出现的那缕生机,他心里好受多了。

不久,桑亚的老师来工地看桑亚。老师穿着一身红运动衫,充满朝气充满活力而又潇洒。他的到来一下子使热闹的工地沉寂下来,大家都看着桑亚的老师,大家的脸上都有了和桑亚一般的神情,那神情流露着那种叫做“崇拜”的东西。桑亚的老师看见桑亚时并没有神采飞扬,而是凝重地看着桑亚,他眼中的桑亚已没了少年的稚气,身上平添了几分沧桑。桑亚的老师说,官司打赢了,打得很艰苦,最终赢了。工友们听说官司赢了,“噢”的一声大叫起来,他们竟然把桑亚抬起来满工地转圈。桑亚的老师很困惑,不知道他们干吗这样激动。等大家闹够了,平静下来,桑亚的老师说,官司了结了,我劝你还是回学校读书。桑亚的老师又说,你爹让你回家一趟。桑亚有点为难,他欠工友这么多钱,看样子家里并没有让桑亚的老师带来钱,他桑亚怎么好意思走?桑亚的老师说,我们赶快动身吧,镇上还有我朋友的车等我们,我是搭便车来的。桑亚说,我还有工友的钱没还,我还不想回家。桑亚的老师就有点沉默,看着远处的沙丘发呆。老催说,桑亚,有便车,回去看看你爹,你看你,咋能让老师为难?方军也说,钱不钱的,以后还也不迟,还是回家看看吧。

另外几个工友也劝他,回去看看吧,我们还怕你跑了不成?桑亚看着工友,眼里就涌满了泪花。老催就推桑亚跟老师走,老催还说,桑亚,能念上书就想办法念书吧,读书人有出息。桑亚跟着老师走了很远,转回头看见他的工友们站成一堵人墙,那堵人墙还不停地向他挥手。他就有些走不动了,老师拉了他一把,老师说,这地方挺粗犷,你的工友也挺粗犷。桑亚不知道老师的话是褒义还是贬义的,抑或是什么意思都没有。

桑亚走了,工地不像以前那样清爽了,工友们也喝不上那晾凉的冷开水了。日子变得漫长而单调,大家都思念着桑亚,夸大地想象着那个戴厚近视镜的文弱少年的好处。工地上全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雄壮汉子,桑亚少年的存在就像是雄性世界的点缀,大家关照他就像关照女人一样,喜欢他也像喜欢女人一样。

只几天功夫,桑亚就回来了。桑亚苍白着脸,大病初愈的样子。桑亚给大家带了一包青苹果,很酸也很能解渴。大家围着桑亚抢苹果吃,问桑亚上学的事弄妥了没。桑亚回家,爹和姐脸上并没有喜色,只是一个劲地瞅桑亚,瞅着瞅着就哭了。

桑亚说,官司打赢了,怎么反倒哭起来?姐说,官司是赢了,可我们前前后后花进去差不多两万块钱,还有一群羊也没了,法庭才判王码赔给我们四千块钱。桑亚说,怎么会这样?姐和爹都没吭气。桑亚看见姐的腿似乎更拐了,大概是为打官司累的。

桑亚去找老师,老师说,他不知道桑亚姐背过他还花了不少钱,据说买通证人就付给了五千,刚开始三千,他就不想打这官司了,可后来证人又变卦,桑亚且竟掏给了五千。老师说,他本事不行,弄不过王码,害桑家花了这么多钱。老师这样自责,桑亚心里就更难受,他说不关老师的事,这都是王码作的孽,会有报应的。老师劝桑亚还是回学校来,老师说桑亚的身体不适合在社会底层滚打,老师说桑亚以后要靠智商挣饭吃。老师说着说着就动了感情,老师说,他愿意现在供桑亚读书,等桑亚大学毕业了连本带利还他。桑亚拒绝了老师的好意,桑亚在老师那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回到家里,爹和姐正商量那四千块钱的用途。爹说用这四千块钱买一群羊,羊可以再生小羊,羊会越来越多,就可以还欠下的债了。姐说这钱留着让桑亚回来读书。姐说还帐的事还有买羊的事她另想办法。爹说,你能想什么办法呢?就你那几个工资,还养女儿呢。姐说,我想辞职呢,听说女人里面收入最高的是坐台小姐,我想去试试。桑亚听了姐的话,就不停地看姐的腿。姐知道他的心思,姐说,腿没关系,我坐着不起来,坐台坐台,就是坐着挣钱。桑亚说,我想还工友的钱,他们的钱都是血汗钱,我不想拖太久。姐和爹好久都没吭气,后来姐说,才四千,不够你还的。桑亚说,还掉一部分是一部分。桑亚接着说,我依旧回工地干活,挣钱还帐。爹说,才这么点大孩子,身上就背了万来块钱的帐,爹对不起你。桑亚心酸酸的,就想回工地。爹和姐就把那四千块钱给了他。那天天气有些阴,眼看要下雨,姐和爹不让他走,让他天晴了再走。他不听,他硬着心肠走了。

那阴天真的就下起了雨。桑亚回到工地时,那雨仍在下。工地上静悄悄的,工友们都回工棚了。在那个桑亚曾睡过一夜的大沙丘上,桑亚站了很久,然后坐下来,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内心一片苍茫。千万条雨丝荡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轻纱,披上了连绵起伏的沙丘。雨落在沙丘上,很快就消失了。空中雨丝乱飞,沙地却是一派干爽。老催到工地查看,眼皮有点跳,就抬头发现沙丘上有一个小黑点,老催断定那是人,他没想到是桑亚,他还是过去看了看。到了近前,老催才发现是桑亚。

老催喊了一声桑亚,桑亚就哭了。老催什么也没问,就把桑亚拉回了工棚。

大家围着桑亚吃青苹果,桑亚就说他对不起大家,王码才给他姐赔四千块钱,他还不了大家的钱,他羞于见人。老催说,别这样想,只要有人在,钱是个球。方军说,他妈的,一条腿才值四千块钱?桑亚说,王码势力大,连我老师也斗不过他。

大家就沉默了,后来又问起桑亚上学的事。桑亚拿出那四千块钱,桑亚说他现在还上什么学,他想跟方军学做泥瓦匠,挣钱给大家还帐。老催说,你这身子骨能干得了这活吗?桑亚说,能,一定能的,我姐都去坐台了,我有什么不能的?方军说,你还是回去念书吧,欠下的钱等你大学毕业再还也不迟,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用钱,存银行也没几个吊利息。桑亚快哭了,桑亚说,我能预支未来吗?现在的好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老催这时却变了脸,老催说,等等,你说什么?你姐要去坐台?坐台就是陪男人唱歌跳舞连带睡觉,你姐怎么能去干这营生?桑亚说,我姐要还帐,我爹要买一群羊。方军也变了脸,他让桑亚赶快把这四千块钱寄回家去,让他姐别干坐台的事。方军说,我收桑亚为徒,泥瓦匠一天工钱三四十元,一个月下来就是千来块钱,愁什么愁?这点帐很快就会还完,你爹的那群羊也准能买回来。桑亚听方军这样说,忽然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桑亚仍然由老催陪着去邮局寄钱,寄钱的时候老催忽然说,你姐还不如嫁给方军呢。桑亚就有些发愣,不知为什么,他认为方军要是借钱买了别墅,他肯定过得不错。

方军做了桑亚的师傅,上工时间教桑亚如何拿瓦刀,如何均匀水泥,如何砌砖,收工后就教桑亚如何眯着眼调线,如何平衡墙面。方军砌的墙又结实又直,有几手绝活。尤其是瓦刀在手中上下飞舞,那水泥就轻松自如地贴在了砖缝里。抛砖的动作也特优美,那砖好像有脑子似的,方军一扔,它就服服帖帖落在固定位置上,一丝一毫都没有偏差。方军用心地教桑亚,他仍喊桑亚是小舅子,他也骂桑亚,毫不留情,他说姐夫骂小舅子是为了小舅子学本事。桑亚刚开始不入门,方军砌墙的动作潇洒而急速,桑亚看得眼花缭乱,看得发呆发愣。方军就骂他笨,手把手教他,不停地给他示范。桑亚要是放错了砖,方军就会把沾着水泥的砖扔在桑亚的怀里。

老催有时看不过眼,就说方军待桑亚太刻薄。方军说,不这样能学到真本事吗?老催就不吭声。桑亚有时候累得要死,就想断了做泥瓦匠的念想。可是方军吼一嗓子,桑亚就神差鬼使的跟着他又去学了。桑亚学了一个月,终于能砌墙了,只是动作缓慢,吭吭吧吧的,墙也砌得没方军砌得光滑。方军砌五道墙,他才能砌一道。不过,桑亚一直不停地模仿方军,挥瓦刀,抛砖,均匀水泥。桑亚砌墙的动作很像方军,尤其是脸上那专注的神情,几乎和方军一模一样。但桑亚的墙还是砌得慢,老催说没关系,熟能生巧,砌的墙多了,功夫自然就出来了。砌了一段时间墙,桑亚的身子骨也变了,他的胳膊粗了,他的腿也粗了,说话的嗓门也粗了,胸脯厚了,脊背宽了。老催首先发现了桑亚的变化,老催就小声嘀咕说,这世界又多了一个吃粗茶淡饭的人。

时间久了,桑亚真的赶上方军了,他单独砌了几道墙,工头很满意,就开始给他发泥瓦匠的工钱。他拿了钱,就去小镇给方军买了一箱二锅头。方军老是在饭后喝几口二锅头,有时让桑亚喝一口,桑亚就呛得直咳嗽。

桑亚的姐很久都没有来信,桑亚就有些惦记家里。老催看出了他的心事,老催就说,回去看看,给你爹买一群羊。桑亚也这样想,买了羊,羊生羊,就会加快还帐的速度。老催又说,回去给你姐说说,看她能不能嫁给方军?方军人挺好的,她可别再嫁错了人。桑亚使劲点点头。

桑亚回到家里,姐和爹吃惊地望着他,他知道姐和爹眼中的他已不是过去的桑亚了。但桑亚的雄壮还是让爹放心,让姐高兴。姐上集市给桑亚买了一套西装,扒下桑亚身上的那套粗布衣服,硬让桑亚换了新衣。姐说,桑亚像个大人了,该说媳妇了。爹就笑了,爹的胡子直抖直抖的。桑亚说,姐,你发大财了?姐说,没有,发财哪有那么容易。桑亚说,姐,你没坐台吧?姐说,坐了,不想了,坐了那台就别想嫁人了,那会对不起人家的。桑亚说,姐,老催说,让你嫁给方军呢。姐说,不嫁,谁也不嫁,方军粗手大脚,粗枝大叶,粗得一塌糊涂,我怎么能嫁他呢?你姐再不济,也想嫁给你老师那样的人。桑亚说,我师母和老师感情很好呢。姐笑笑,笑出了眼泪,索性就哭起来。桑亚觉得这次见姐,姐丑了许多,眼也成了熊猫眼。

姐哭罢,就开始描眉扑粉涂嘴唇,嘴唇弄成个血窟窿,姐就走了。

桑亚领姐的孩子王叶,让爹进山去买羊。两天后,爹赶着一百多只羊回来,羊群是小多了,但可以不断壮大。那雪白的羊群在院落里拥来挤去时,桑亚心里就又生出了希望,那希望很模糊,不甚明确。爹说,有了羊,这院里就有了生气。桑亚说,家里的欠帐还有多少?爹说,不多了不多了。爹又说,有了这群羊,你的媳妇就不愁了。桑亚说,爹,我说媳妇还早呢,我才十七岁。爹说,对,你还小呢,先还帐再娶媳妇。

桑亚穿着那套姐买的西装去看他的老师,老师有点惊奇,老师是惊奇桑亚的变化。老师这次没劝桑亚回来读书。老师带桑亚去参加一个文学沙龙,沙龙里的翩翩男子和优雅女子端着鸡尾酒谈论哲学谈论时事,和桑亚碰杯。桑亚就有点失落,他觉得他的人生离这种生活只会越来越远。桑亚没熬到沙龙散场,就离开了。老师送他,老师说,看见你健壮的身体,我对你以后的生活就放心了。桑亚说,老师,我姐竟然想嫁你这样的男人,你说她会嫁到这样的人吗?老师说,会的,只要怀了这样的希望,就有实现的可能。桑亚品味着老师的话,咂摸着其中的味道。

工地要转移地方,桑亚就忙忙地赶了回来。老催说桑亚回来的正是时候,方军喝酒中毒了,躺在小镇的医院里。桑亚赶到医院,拉着方军的手直掉泪。方军说,还是没长大,动不动掉泪蛋蛋子,这不是男人的作派。桑亚说,我给你买了酒,你喝酒中毒了,是我害了你。方军说,这帐不能算在你头上,是造假酒的乌龟王八蛋害了我,看我这身坯,他们能害得了我吗?老催说,桑亚,你姐和方军的事,你给你姐说了吗?桑亚说,我姐已经坐台了,她说她不干净了,她谁也不嫁。方军听了桑亚的话,就猛咳起来,把脸咳得一片灰白。桑亚不知道说什么好,桑亚就一个劲地给方军捶背。老催不停地摸胡须不停地叹气,老催说桑亚的姐心苦呢。

铁路道班、养猪场、养鸡场像模像样地在白沙窝子边缘地带竣工,交工完毕后,工头要领着大家去更远处的戈壁滩安营扎寨,工头许诺到那里干活要给大家加工钱。

临离开这里的前一个晚上,桑亚又到了那个大沙丘上,他想在这个沙丘上度过最后一夜,他让老催不要找他。他站在沙丘顶上,星星显得很大,自然安详,一动不动,不远处的工地隐在一片黑暗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看到了点点昏黄的灯光,那灯光离得十分遥远。桑亚把那灯光想象成家里的灯光,爹正在那灯光下剪羊毛,姐的女儿王叶在那灯光下熟睡。姐缩在城市的一个角落,姐的心中有这样的灯光吗?

据说这篇日记叫“寂寞”


我微笑着,冷漠地看着身边的每个人,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微笑,两种极端的交点。

我已忘了怎样去哭。

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我面无表情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汲取着手中热茶的唯一一点热量。

看着嬉笑的人群,依旧微笑,我的悲伤没人发觉。血不断从手上的伤口中涌出来,我忘了痛,任新鲜的血液一滴滴地坠落在地板上。突然,我发现自己的血不是鲜红色的,它的颜色与寂寞相同。

我已忘了寂寞的颜色。

打开门,我闻到了冬天的气息,而我的心却无法冬眠,在寒风中,赤裸的心灵被撕裂,痛到麻木,失去了感觉。我与寂寞同一国度,这或许是宿命。黑暗里我点起一支蜡烛,昏黄的火焰轻轻地跳动着,那是寂静的心跳。蜡烛然尽,黑暗吞噬了我,没有反抗,没有挣扎。

我早已习惯了漆黑一片。

独自走在深夜无人的街,我的世界仍然只有我自己,寒冷和无奈悄悄地蔓延,我与痛苦为伍。沸腾的白开水不停地冒着热气,我呆呆地看着它,思绪一点一点地飞离我的身体。

我在想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

不断地问着自己,没有回答。

我已经习惯了质疑自己。

没有思想,却有呼吸,清晰地呼吸,我可以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有力地一下一下,我到底还是活着的。我的生命没有意义,我的生活没有快乐,因为无奈,由于无情。没有目标,我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活着,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走在路上,不去理会那些指点和冷眼,我依然从容坚定地向前走着,脸上还是挂着莫名的微笑。生命中的过客,何必念念不忘,那你是否也只是我的过客?想起你,我收起笑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看天,不是蓝色的,是寂寞的颜色。

我无法强迫自己不去想你。窝在沙发上,用手不停地用力揉着太阳穴,习惯性的偏头痛侵袭着我。桌上放着一杯冰水和止痛片,我没有去碰它们,闭上眼睛,感受着疼痛带给我的压力。

我已习惯了折磨自己。

冰冷的手上忽然感觉到了温暖,原来是滚烫的泪水,我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了眼泪。我卸下了虚伪的微笑,摆出一张疲倦的脸。对你的眷恋依旧,只是我已学会了隐藏。

我的生活依然一如既往地平静,唯一的波动就是想你时的泪水。

诱惑,我们的距离以光年计

独特的天真烂漫——谨以此篇纪念那些天真烂漫的日子


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回头发现,你不见了,忽然我乱了。云淡风轻,岁月匆忙,尘封已久的记忆似陈年醇香老酒,闻之即醉,品之心动,触之泪流。

忽隐忽现,时常触及内心深处芬芳着的思绪的触角,我沿着岁月的城墙,抚摸着墙砖斑驳的纹路,摩挲着粗糙的青苔,阳光般的日子就会在朝颜的牵引下,迤迤然而至。

我们喜欢用xx后来区分不同年龄阶段的人,越长大,年代感越显得强。

印象中,60后是父母一辈的代名词,每天捣鼓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谈家长里短,为儿女奔波;时移世易,90后的天空在日新月异中绽放出独特的个性光芒,他们大都怀旧多情,不忘励志拼搏;新生代00后不仅继承了60后父辈一代的独立与坚强,也继承了90后的个性与文艺,当然也有自己的迷茫与不安。

作为00后一员的我初入大学,有点累了,乏了总在某个时刻会怀念我的童年岁月,我的小学生活,我的少女时代。

暖阳下,小窗边,一幕幕,一回首,快乐如此简单。

第一幕:阳光不锈

山间的清晨,清明清爽。奔赴学校小路上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覆盖我所有肌肤,从黎明破晓到黄昏时分,从深深浅浅的山野到高高低低的青瓦房。

上小学时,最满足莫过于赶集天里绿荫之下小摊边的一碗豌豆绿凉粉儿只因不用来回跑路回家吃午饭、可独享一份美味而已。老街两边,一排排挺拔葳蕤的梧桐树郁郁葱葱,挨挨挤挤,层层叠叠,叶隙之间洒下一层轻盈的光辉。凉调出来的凉粉其绿如玉,盛在碗里还会晃动几下,浇上葱姜蒜末、醋、辣椒油,夏天吃一碗,果腹又消暑。

夏阳明媚灿烂,翠绿的树林围绕着村落,苍青的山峦在村庄外横卧。逶迤的石子小路上点点青苔蔓延,邻家的小哥斜挎着一只茶白色的装满了好吃又便宜的五颜六色冰棍条的大长方体泡沫箱,他快速擦掉头上的汗珠,撸起袖子,以饱满的热情和淳厚的乡音卖力地吆喝着:卖冰棒喽!好吃不贵!一毛一只!想想那甜甜凉凉的滋味,我心动不已。在我和妹妹的极力央求下,妈妈终于给了我们5毛,我们朝他大喊了一声等一哈!要5只!冰棍简直承包了我一整个夏季的凉爽呀!

阳光不锈,温暖回忆。 一幅画卷,成为了我记忆中难以磨灭的小美好。

阳光暖洋洋,孩子的脸颊红扑扑,眼睛亮晶晶,心里美滋滋。

第二幕:傻傻的我

傻傻的小小的我,总太爱信话。语文老师说她小时候自食其力拾过荒,买上了自己喜欢看的书,于是我和一两个同学便开始以老师为榜样,放学后沿路争先恐后地捡拾塑料瓶,比一比今天谁的战利品更多;小伙伴说,有一种长在篱笆外的不知名的藤叶可以做炒鸡蛋吃,美容养颜,于是我们一连几天跑到篱笆墙边,折了一把又一把的绿色嫩藤叶,吃了一碟又一碟自己动手做的炒鸡蛋;同学间流行起了手工折纸,说折一千只纸鹤许愿很灵,于是我们就跑到街上的2元精品店精心挑选了一小沓Hello Kitty的包装精美的卡通折纸,偷闲折呀折呀;路边遇到一个神婆说自己是天上七仙女下凡,能预测未来,还用喉咙发出了听不懂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于是我总爱幻想自己前世是什么神仙公主

傻傻的馋馋的我,总太爱贪吃。记得有次放学后回家爸妈还没回来,我在外墙的窗边发现了一包盐,于是边等他们边用根手指蘸一点盐在舌尖感受它咸丝丝的味道还有次赶集天,邻班的哥哥因未及时完成作业被留班,妈妈担心他饿肚子,买了几个白花花、香喷喷、松软软的三鲜包子并叮嘱我拿给哥哥结果啊,贪吃的我禁不住包子的诱惑,但总得给哥哥留些,于是我把几个包子那层酥松的皮给撕下吞下了,等哥哥看到剩下没皮的包子的时候,他直接说,送给你吃了,好尴尬的说;还有次到别人家地里偷蚕豆吃,大人一声喊,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不小心摔倒了砸破了头这些沙雕的行为现在我想起来真的是哭笑不得,不堪回首。

现在看起来也不太聪明亚子的我,总爱鄙夷过去那个傻傻的我,也会怀念那个傻傻的我。如果现在的我遇到以前的我,她一定会温柔相待;如果以前的我遇到现在的我,她一定会说,加油!我陪你!!开心阳光最重要!!!

第三幕:游戏人间

操场边的榕树上,小蜗牛还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四朵姐妹花小菊、小玉、小佳和小艳,结伴去了小艳外婆家,蹭吃蹭喝的几天里,看了数不清的碟片,都是老人家喜欢的乡村婆媳剧情;听了多少遍听不太懂的山歌,都是云南小调、贵州情歌对唱;喊了不算亲爷爷奶奶的两个老人家无数遍的爷爷奶奶,下了几遍不算下地的地,干了几次不算农活儿的活儿

公房旁边有块圆形空地,无疑是我们玩耍的绝佳之地,忘不了打死救活中的你追我赶,长长皮筋上一个个跳动的身影和刨了石灰块或干黄土来画的要跳的大海(房子);

忘不了秋收后幽幽小竹林中百玩不厌的过家家,以葵花茎干为秤杆,以葵花盘状花序为秤盘,自备小刀把草叶子切碎做菜假以食之,再采堆叶子铺个小床,几个孩子挤成一堆,慵懒地享受竹叶下惬意的时光。在扮演角色中,我总爱仗着内心成绩挺好的优越感主动请缨当小老师,自己手抄好几张试卷给她们做和改分点评;

忘不了哥哥在稻田里教我们捕蜻蜓、抓青蛙和蚂蚱,在泥地上教我们弹弹珠、玩溜溜球、砸绝版圆卡片和带我们看惊悚刺激的恐怖片。他知道哪一片野豌豆豆荚能够吹出悦耳的调调,他也知道哪一根狗尾巴草与其他草打结以后不易断易赢,他还知道什么样的夜晚适合带我们去抓闪闪的萤火虫

夜幕降临,星罗棋布,大人喊话来领,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待到三更梦醒、星落檐下时,仍意犹未尽,梦中胜负未分,再约战它个三百回合!

第四幕:宝贝玩意

今天在整理书柜的时候,偶然瞥到了曾经作为宝贝的一摞彩色糖纸、千纸鹤和歌曲碟片,它们安静地躺在角落里,落满灰尘。我在想,要不要丢掉。

一张张闪闪亮亮的透明糖纸,一翻一对折,再用线或细胶带打个结,一只只小蝴蝶便从手中随风翩翩起舞了,经典黑色一字夹穿过线圈,别在头发上,一只只小巧玲珑的蝴蝶结便可以点缀四季里一抹抹娇小倩影。借来没还的和攒钱买的儿童歌曲、流行音乐碟片,一个人吃着辣条拿根红萝卜对着DVD电视机唱歌,洗衣粉和竹管自制的白色泡泡水和买来的彩色泡泡水,梦幻泡泡里装满了欢声笑语,在摇晃着往上升,然后攒在一起,像一朵银花,在太阳的照耀下,炫彩夺目,熠熠闪光。

月光渲染了回忆,流星冲散了梦境,微笑留在了曾经。那些简单没用的小物什,承载我们美妙单纯的青春记忆,敝帚尚自珍,无论昔时余之心爱物。

最后,我把灰尘掸去,把它们放进了一个干净的盒子中和空落落的心里。

回忆是生命的美丽,他象征着匆匆而去的人生中甜蜜的溪流,总是醇醇熟睡的安静,心中的秘密。孩提时代天真无邪,开心便是笑,伤心便是泪。如今再回首,笑与泪交错杂综,甚至逢场作戏,虚伪不已,此快乐不同于彼快乐。四花如今有一散落人家,有一早已未问津,异地的凉粉貌不似味不同,始终吃不出家乡的味道;广场大了,玩伴少了;娱乐活动丰富了,满足难以满足了;糖果多了,糖纸就扔了;听歌广泛了,会唱的贫乏了;想逃离农村,飞向城市了在城墙上精心编织的花环,可能成为别人的障碍物。

时光的青灯,烟絮袅袅。我从慌颓中睁眼,从灰烬中重燃。因为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定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回敬岁月一杯酒,往事化零不回头,致敬远方一杯酒,未来待我更温柔。

友谊,拿女人说事


女人间的友谊犹如溪水,温暖、甘甜;同样,女人间的友谊也如溪水一样,只要稍稍断流,就难以再找到源头

女人的友谊

羽和菲

空荡荡的房间里,忧伤的曲调如水、如空气般的荡漾开来,是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这是羽和菲都很喜欢的曲子,富有韵律而又悲伤轻扬。

羽是一个淳朴、甜美纯净的阳光女孩,她对生活充满热爱,她拥有水瓶座的博爱、理智、爽朗的特征。菲则是一个眼神淡漠的女孩,在她的右眼角下有一颗褐色的泪痣。她敏感、温和、爱幻想,在生活中充满罗曼蒂克情调。一个典型的双鱼座女孩。她们拥有一间共同的小屋,简洁而清爽。窗台上,阳光透过薄薄的白色纱帘,扶摸着大叶子的绿色植物。陈列架上各类书籍,CD,还有各种各样的玻璃杯、香水瓶和毛绒绒小熊。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清淡。墙上的《星空》神秘而悠远,她们欣赏凡高这位荷兰画家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喜欢他作品中,明亮的色调和强烈的色彩,还有那些南国的强烈阳光和在阳光照射下的市镇、田野、花朵、河流、农舍和教堂。

友谊在羽和菲之间不再只是一个词,而是真真正正的两个心灵的互通,灵魂的共振。

她们喜爱自由。

在阳光灿烂如水,风中带有甜美植物清香的日子里,她们一同去买Prada的细带凉鞋,Versave的黑色吊带裙和Gucci的精巧皮包;一同去哈根达斯店,吃甜腻的冰淇淋。

街上初夏阳光很温暖,像柔软的手扶摸在脸上。她们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在人群中,在种种诧异的眼光中,展现如花一般的笑颜。她们一同去电影院看《天使爱美丽》,她们喜爱埃米莉的善良、聪慧和对那个男人的羞涩,那种单纯的爱。

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友谊也可以如此宽广,就像天空和大地。

羽告诉菲,女人需要自由,爱情也是如此,不要被爱情所束缚。

人生就是与陌生的人,陌生的事相遇、相知的过程。生活即使是空洞,也仍要怀着希望继续。菲淡淡地说。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的在闪烁,好象无奈的诉说。此时的小屋,被淡淡的、温暖的光线所笼罩,暧昧而寂静,空气中漂浮着HOGO的香水味道和Starbucks的浓郁咖啡香,让人恍然。

菲穿着黑色的蕾丝胸衣,躺靠在沙发上,在她的左胸上有一个纹身,是一只幽蓝的蝴蝶。在她平淡的容颜下,有着永远不平淡的灵魂,有着双鱼女子内心深处的忧伤情绪和不安全感,这只蝴蝶,只是她对自己的证实。

羽总是对旧事物不能释怀,在她的床头摆放着旧的照片,旧的CD和一只陪伴她许久的橘红色透明玻璃杯。她的全身散发着往事的味道。

她们的心灵可以同时感到疼痛,因为她们的孤独是相通的。

菲说,我就像一条无法呼吸的鱼,在冬眠,却再也不想醒。我的心在流泪,却没有人能够体会。

我能够感受到,因为我是一只水瓶,鱼是离不开水的,你在我的心里。羽看着菲,那种温柔、惆怅的眼神。

菲感到一股舒心的纯果味,清香滋润,渐渐的潮湿了心田。

在羽和菲的友谊里,没有寒冷,没有孤独,有的是心的交流,是湿润的温暖,轻轻地渗透在血液里,清清的感觉,甜甜的滋味,她们彼此融化。

昂和林

昂有着一张素着的脸,眼神是寂静的。在温暖的冬天里,她一个人去海边,空气里可以感受到海水和阳光的味道。拂面而来的海风吹散凌乱的短发。想起过往的人和事。

昂记得,那时林刚进公司时,面带笑脸,可亲可爱,一副邻家女孩的形象,让人一看就会喜欢上她。渐渐的,昂与林走得越来越近,她们成为公司里少有的亲密伙伴。一起讨论工作,一起吃工作餐,有时下班也会一同去泡吧。

昂是一个很谨慎的女孩,她的天性里有脆弱而温情的成分,她懂得女人间的友谊,她不愿意受到伤害,也更不愿意别人受到伤害。所以,她与女同事的交往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而,面对林的热情,她不知所措,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偏激,太固执了。她坚持很久的原则在慢慢的动摇。她想,也许,女人间的友谊也可以是善良的,纯粹的。

就这样,昂开始相信林,放松了自己的思想警戒,她慢慢地接受了这个让她感到轻松愉悦的女孩。平日,在工作休息间隙,林总会为自己冲杯咖啡,当然还有昂的。在天气变的非常寒冷的时候,林送给昂一双纯羊毛手套,是昂喜欢的深红色。在冬天一个温暖的充满阳光的日子里,昂与林坐在挂有红色窗帘的书吧里,她们一边看着杂志,一边喝这着红茶,一边享受着冬季阳光的抚慰。

昂,你知道咱们宣传部要提升一名主管的事情吗?林问。

昂轻轻抬起头,知道啊,怎么啦?

我觉得你有戏,你想一想啊?你在这个部门工作那么久,业绩是有目共睹的,人缘又那么好。这个主管的位置一定是你的。林的嘴角抿着笑。

昂说,哎,什么事情不到最后是不能肯定的,顺其自然吧。昂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已经乐成花了,她看着这时的林的脸,在橘黄色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显得更加可爱。昂与林的友情依旧如往日。

圣诞节的那天,林说,昂,希望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去教堂。那个夜晚非常寒冷,她们一路走到教堂。可是,林在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昂感到很奇怪。到了教堂,人很多,她们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赞美诗,然后各自离去。三天后,公司开年终会议,当宣布宣传部主管由林担任时,昂在一刹那感觉到时间在一瞬间停住了,让人窒息。昂看着坐在对面的林,她的眼光突然疼痛。林的表情是复杂的,内心在矛盾着,那些翻滚,膨胀的东西,是私欲,是阴暗。

原来,事情并不像昂所认为的那么风平浪静。原来,林对昂的殷情只是要放松她的警惕性;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有原因的。

这时,昂回想起为什么林与她之间没有心里话的交流;为什么在她心情不好时,林的安慰是那么的表面化,也许那时,她的心里还在沾沾自喜。

昂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些表面上的和谐,亲密,难道只是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吗?这真是一个可悲的讽刺。

这个冬季,一切事情都发生的突兀而迷乱,友谊的钝力慢慢地贯穿了昂的生活。她希望这是最后的一场,伤害不会再发生。

昂的头发在这个冬季剪短了。她慢慢地扶摸着自己的头发,心是安静的。

瞿新与扬扬

在瞿新拥有如糖果般甜蜜的友谊之后,留下的却是无尽的疼痛,而陷入这样的痛苦中的女人来说,她选择了逃离。

她踏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车内是这样的静,心却是这样疲惫,友谊和爱情可以慢慢地飞走。心中升起重重凉意。

瞿新看着车窗外,看着那些一闪而过的物影,回想着她与扬扬如影相随的四年感情,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对方就如同自己的影子,一起到商店去看内衣,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吃冰淇淋,走在路上都要手牵着手。她们亲如姐妹,无话不谈。有时瞿新是扬扬的影子,有时扬扬是瞿新的影子。

瞿新喜欢与扬扬在一起,她觉得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周末时,扬扬常在瞿新家留宿,她们在寒冷的夜晚,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以对方的体温来相互取暖,安慰。她们幻想着各自的爱情。

瞿新说,扬扬,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扬扬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喜欢男人,男人是不会真正的去爱一个女人,他们只是需要。她说着把身子侧到一边去。

那你觉得我和亦平会有结果吗?瞿新问。

亦平是一个笑容很温和的男人,是瞿新的男朋友,已经三年了。扬扬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许多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单纯。

瞿新不明白,但她可以感受到气息瞬间的空白。她觉得扬扬是很寂寞的。瞿新常常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心是温暖的,因为有亦平和扬扬。瞿新想与扬扬一同分享她的幸福,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去做。

瞿新有时与亦平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提起扬扬。渐渐地,三个人的约会变的越来越平凡。瞿新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改变感到很不安,她感觉好象有什么事情正在慢慢的发生。当扬扬第一次见到亦平的时候,瞿新发现那时的扬扬脸上有一种很阴郁的神情,就如同一棵散发着诡异浓郁芳香的植物,开着让人恐惧的迷离的美丽花朵。让人窒息,却无法逃脱。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瞿新拉住亦平的手,她感到很温暖。阳光在亦平的手背上跳跃,像一群小鸟在振动着翅膀渐渐飞远。平,不管如何,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要分开,好不好?瞿新低声的问他。

对不起,瞿新。亦平的眼睛里有明亮的泪光。亦平,你和扬扬之间有没有?瞿新没有继续问下去。亦平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在那一刻,瞿新感到彻底的疲惫,心中掠过一股凉风,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体内有一股强烈的悲伤的情绪在蔓延开来,不可扼制。

她看着亦平温和的脸,明亮的眼睛。就在那一刻,静默的空气中,扬扬的名字在瞿新的心上留下无痕的烙印。她突然明白,原来她所能给予扬扬的幸福是亦平。

友谊在这时变得如此透彻和冷酷,瞿新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痛苦无奈之余,她只能选择离开,离开让她绝望的人,离开这个让她支离破碎的城市。

那个夜晚,瞿新到达上海虹桥机场,她看着那被晚霞染成紫色的天空,她知道她与扬扬的友谊永远地过去了。

秀与艳

夏天的夜空繁星寂静,空气中到处是潮湿的植物的腐败气息。秀和艳坐在高高的窗台上,望着外面喧哗的街道。

秀问,艳?我们是不是同样的人?

物以类聚,你说呢?艳笑着。

秀与艳有许多相同的嗜好,都喜欢红色的玫瑰花,爱穿漂亮衣服,爱买昂贵的化妆品,喜爱相互奉承、寒暄。她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她们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同样的爱慕虚荣和攀比心。

在她们的生活中,有更加兴奋和快乐的事情,就是在百无聊赖地闲扯。当然,她们对这人那人,这事那事的攀谈乐此不疲。用她们自己的话说这就是女人的爱好,女人就是这样无聊。

两个年轻的女人却如同干枯的玫瑰,没有灵魂。她们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总会去街边的一家小花店,莎莎是花店的老板,一个喜欢穿麻布衣服的女人,因为同样喜欢玫瑰而开了这家小店。

秀和艳每次去,总是赞美莎莎的店新颖、有格调,莎莎的装扮有品位。就这样,她们越来越熟,当然,莎莎对她们的话也只是一听,她们的恭维也只是为了多捞点儿小花小草的出去炫一炫。

每次从莎莎的店里出来,她们手上拿着晶莹剔透的新鲜玫瑰花,脸上显出那种来自内心的虚荣绽放开来。嘴上还在嘲讽着莎莎的愚蠢。莎莎真笨,一点儿也经不起诱惑,白白任我们在她那挑花。哎,那有什么办法,人家愿意啊,这叫聪明的笨。哈哈她们不厌其烦的嘲弄着莎莎,不停的在她身边周旋。潮湿的风里有玫瑰枯萎的糜烂气息。

然而有很多事情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发生,改变会像鲜嫩的玫瑰在一晚上就憔悴。秀发现艳与莎莎的关系突然变得很密切,而莎莎对她表现得不冷不热,很不友好。

晚上,秀拨通了莎莎的电话。

是我,莎莎。秀低低地说。

哦,怎么了?秀,你有什么事情吗?莎莎冷冷地问。艳同你说了什么吗?

这个你最清楚了。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秀坐在沙发上,很久才缓过神来,也许她与艳的友谊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流动的,只因她们的性格。

男人这么说

女人的友谊都是假的,明明心里在暗斗,还可以手牵手的一同逛街。

许先生IT

女人的友谊真的很恐怖,她们在一起什么都分享,谁的男友脚臭,谁的老公睡觉打呼,呵,只要她们聊高兴了,我们男同胞就都给出卖了。

韦先生投资顾问

女人的友谊很琐屑,很微妙,很麻烦,有时也挺煽情的,友好到胜过自己的亲姐妹。

陈泉公务员

女人的倾诉欲望似乎天生比男人强烈,天生比男人容易觉察到寂寞,你可以想象一个女人没有自己可心的爱人,但很难想象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闺中密友。

孙平记者

友谊其实可以是单纯的,我们不要去用狭隘的视角阻碍了我们对那些可爱景致的发现;友谊更应该像陈年的烈酒,越酿越香,而不应像浓茶,越冲越淡。

抗日英雄宋铁岩的故事


宋铁岩(19091937),出生于吉林省永吉县。东北抗日联军第1军政治部主任。

20XX年9月1日,被列入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

个人生平

宋铁岩,历任南满游击队政委、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政治部主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政治部主任等职务,是中共南满特委、南满省委委员。

1925年考入吉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1928年又升入长春省立第二师范学校理科班进修。在学校中共地下党组织的影响下,开始积极参加革命活动。1928年10月参与组织领导了以长春二师为骨干的2000多名学生游行示威,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修建吉会铁路。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2年受党组织的派遣,返回沦陷的东北,从事抗日武装斗争。1933年9月,成立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独立师,改任独立师政治部主任。1934年11月,任东北人民革命第一军政治部主任,随部转战在临江、柳河等地。1936年7月,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改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继任军政治部主任。1937年2月11日,正和部队在本溪密营休整,突然被敌人重兵包围。在突围战斗中,壮烈牺牲。

主要事迹

1932年秋,他受党的委派回东北从事抗日活动。1933年5月,根据党的指示,他在吉林省磐石县烟筒山打入

西征会议遗址纪念碑

伪铁道警备第五旅十四团迫击炮连,成功地领导全连起义后,即编入杨靖宇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十二军南满游击总队,为壮大党领导下的抗日武装作出了突出贡献。此后,他与杨靖宇一道率部转战于白山黑水之间,开辟了二千余里的抗日游击战线,给日伪军以沉重打击。1934年4月,他奉命到苏剑飞领导的南满第一游击大队做政治工作,将这支自发的抗日武装改造成东北人民革命军的一支劲旅。1936年初,杨靖宇和宋铁岩等率一军主力向本溪、凤城、宽甸挺进,在本溪、凤城、赛马集梨树甸子设下埋伏,一举击垮了尾随其后的东边道讨伐司令邵本良部。

社会评价

宋铁岩在协助杨靖宇进行军事指挥的同时,还为部队的组织建设、政治思想教育等工作,倾注大量心血,使部队党组织不断发展,广大指战员的政治素质得到很大提高。在他的直接主持下,一军印发了《反日民众报》、《人民革命画报》和宣传单等,这些为鼓舞抗日军民的斗志发挥了巨大作用。1936年6月,宋铁岩等率领抗日联军第一军一师主力进行西征。由于旅途劳累,他的肺病日益加重。1937年2月11日,他在本溪、凤城交界和尚帽子山密林营中养病,突遭日伪军包围,为掩护战友突围不幸中弹牺牲,时年2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