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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图之画乾坤

发表时间:2020-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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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忆,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诡秘图之画乾坤,欢迎阅读与收藏。

花谢花飞花满天。

又是一年清明了。吕哥哥离开我好久了,寒哥哥离开我也好久了。

这样季节,我却不能看看他们,他们是义兄,我是不着调的老妹子,不能去他们安息的地方。

我也不想去,没有亲眼看他们入土,他们就总活着,或许,每个夜晚,他们都在健身场的小亭子上,看着老妹子缠棍子,打拳吧?

碧桃又要开放,我看着花苞,数着日子,花苞裂开丹红,钻出的却不是花儿,点点的小绿叶,颤魏巍地抖着,我仔细寻找,才发现花骨朵藏在叶子底下。

今年,碧桃繁茂,花束满枝,风姿绰约。

我独自在碧桃林里,人们在树林外跳广场舞,鼓乐喧天,震得天空动荡,显得林内寂寞。

我喜欢听故事,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想让我安静,就给我讲故事,我缩着脖子听,听得大腿肚子转筋,小腿肚子打颤,每个毛孔大开,才觉得过瘾。

妈妈讲了个鼓画的故事。她说,杨柳青的画,每年鼓一张。你买来画,白天看着是画,晚上,这画就活了。金银财宝也变真了,大闺女小媳妇也从画上下来了。

小女婿也来了。姐姐说,把老妹子背走吧,老妹子天天出骨钉儿!

我白白眼,妈妈又接着讲起来。

这画里啊,有大苹果,大香蕉,大土豆,大白菜。

妈妈,别让这画里长大白菜吧?我说,咱家有的是大白菜,让画里有大西瓜吧?

行!妈妈说,就听我老闺女的,让画里有大西瓜,到处都是叽里咕噜的大西瓜!

我欢喜起来,憧憬年底去市场挑鼓画,发个大财。

一年一年的画,却没有鼓过一张半张,年华逝去,转眼间,我不去探究画是否会鼓,这样故事吸引不了我了。

我搜集惊悚故事,喜欢把人吓得脚底板子软的故事。

所有的故事都达不到这水平,我自己给别人讲故事,希望把别人吓得发酥,因为讲故事技能太高,故事没有讲完,自己就出溜了。

大家会笑起来,说,老妹子真有本事,编这好故事,老妹子,您自己出去走几步吧?

我探头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一点亮光。自己讲故事吓趴自己,这要是传出去,大家不得笑掉大牙么?

我试探地走出屋子,为了证明自己胆大,我想到南屋去。

南屋很破旧了,窗户极小,门子烂了,听邻居说,这门子是棺材木做的,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梦到一个穿古旧衣服的女子天天跟她要房子。

老妹子。她说,这女子穿红衣服,绿裙子,黄鞋子,她趴我家房梁上,天天哭,跟我要房子,说咱们的南房用了她的棺材板。

你骗人编故事吧?

老妹子,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邻居姐姐说,只要姐姐睡觉,这女子就来了!哭哭啼啼,骂骂咧咧!

我狐疑地转转眼珠,这姐姐咬着嘴唇,看不出面部表情,只觉得神秘高深。

不要到南房去。她说,南房有古怪。姐姐我就不去南房!

瞎鬼!我揭穿她,你天天到南房去,你不去南房,大口袋里的的花生和瓜子难道是鬼偷的?

说到鬼,我又伸伸脖子,复缩回来。

也备不住是鬼偷的!这姐们说,说不得他们也爱磕瓜子吃花生呢。

姐姐可是好心提醒你!她说,小心南房的鬼!

我推开她,再看看南房,终究没有进去。

南房黯然地站立,它比我的岁数还要大,又低又矮,放满东西,房梁吊一盏小灯儿,光线暗淡,阴影却重重叠叠,小灯晃荡,阴影就活了过来,张牙舞爪,阴气森森。

我伴随着南房长大,天天幻想南房的故事,这漆黑的南房,衍生无数剧目,他们敲打锣鼓,咿咿呀呀地唱曲,对比这边阳光明媚的茅草屋,天天演青红柳白的大戏吧?

小时候,我跟妈妈去南房,家里的零食都储存在这里,我牵着妈妈的衣角,战战兢兢地进了南房。

南房是个宝藏,到处是大口袋大箱子,口袋紧着扣儿,箱子上着锁,古老神秘得力量涌动,我看着看着,觉得有什么扑过来,腿就抖抖,抓着母亲的手也苍白起来,把脑袋钻进母亲的衣服底下,再逡巡地面,又怕地面伸出惨白大手来。

大家就会笑起来,又热情约请我讲故事,表示捧场,又对我百般夸赞,我急忙谢绝好意,连喷香的花生瓜子也不吃了。

我怕这屋子,他藏满秘密,他是过去人的世界吧?就像鼓画一样,看着没有生命,晚上却可以活过来?

吕哥哥在正月十七去世,寒哥哥卒于正月三十。

一晃眼,他们离开好多年了。

我如今头发斑白,独自回到老宅,这南房更加破财,旧家具占据了南房,想钻进去,都十分困难。

我喜欢在南房流连,这南房依然有许多秘密,不过秘密没有了惊悚的味道,它苍白无力,失去了浓墨的古雅,没有了底蕴。

我收拾南房的角落,打扫干净,摆一张破床,支一顶白纱帐,放一个艳红枕,造一处隐蔽。

我陷入思念中,这两个兄长,连骨殖都不会再有了吧?

我躺在角落里,蜷曲自己,健身场的欢声笑语早就被瓢泼大雨离散了。

我扭过身体,屋檐下,寒哥哥看着我,他已经很老了,老得不能伸直身体。

他有一对凤眼,这凤眼跟记忆里的凤眼重合,他与减哥哥如此相似。

我自己有三个哥哥,我思考,南房寂静,碧桃林也寂寂,碧桃林外有车流,碧桃林比南房更清冷无声,我哥哥们都疼爱老妹子,为什么,老妹子有这么深的恋兄情怀呢?

我闭了眼。

有女子在哭,吱吱呀呀,抽抽搭搭。

我抬眼看去,这女子坐在房梁上,她着红衣绿裙黄鞋,长长的裙踞垂下来,在家具上扫来扫去。

她极美丽,柳肩细腰,侧着脸颊,这脸如同剪纸,玲珑可爱。

你是谁?我问到,清冷得八月,桂花从明月而来,透骨的寒冷从脊背冒出,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是你啊,老妹子!她说,细白牙齿咬住下唇,下唇淡红,咬出一个痕迹,我是你啊,老妹子!

我看着她,一时痴了。

我是千娇百宠的老妹子。她咯咯笑了,抓抓衣袖,我被困在这里啊!走不出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说,我是一张画。

鼓画?

当然!她骄傲地说,从房梁掠起,惊鸿一瞥,屋里全部是她的影子。

我觉得眼神缭乱。

'我要找到画。她落在我的面前,一股腐烂得泥土味道扑面而来,我找到画,就可以鼓出来了。

画在哪里?

你说呢?她哀怨地看看我,这样美的眼睛,长长的,跟记忆里的凤眼一模一样,好狠心的老妹子。你忘记减哥哥了么?

我握住胸口,咬紧牙齿,复伸舌出来,准备咬破舌头,破了这谜证。

可怜的老妹子。这女子说,你心里还有一个哥哥,对不对?

我看着她,她真是美丽,她艳丽的衣裙,却带着泥土的腐烂,她像从遥远的时光而来,岁月割去了她的鲜媚。

然而,这种淡极始艳的魅力,却如骷髅芳华,刹那芳菲。

我在你心里嘛!她伸出手,直直点在我的檀中穴,我在这里,老妹子!你禁锢了我的画,那是一张白纸!是我栖身的家。

我咽口唾沫,只觉得满身冷汗,我进了魔怔。

离开她,老妹子。有低低的声音传过来,这是你的幻觉,老妹子。

这是你的病根啊,老妹子。有人说,你在做梦。你在梳理病的来源。

这些都是你的梦境。又有人说,离开她,老妹子。她是你的幻想,而我们

我伸出手,握住胸口,疼痛的感觉刨心挖骨,虎啸而来。

她是我的幻觉。我指着这女子,女子千娇百媚,她迤逦而来,长的衣袖飘飘过破旧不堪的家具,这女子凌空站立,她背后隐一轮明月,她乘这月光,南房仿佛进入魔法世界。

你们是什么?我问到,她是幻觉,你们呢?

我们是你的思念。他们说,没有人不会思念。

我们是你的哀思,清明节的思念。他们说,淋淋得春雨撒到屋顶,这记忆里的凤眼又一次出现,这美丽得凤眼击打我的身体,一刹那,痛入心扉,不能自拔。

我还有一个哥哥,我喃喃到,他在我的五岁,就消失了。我到处找他,没有人见过他。大家都说老妹子有幻想症,杜撰了一个哥哥!

我激动起来,扑过去,却跌落到地面。

女子落下来。居高临下看着我,伸出一双荑。

这手真漂亮,岁月的刀没有刻在这手指上。

老妹子,她说,我是一张鼓画,看着是画,可我会鼓过来。

你就是我的白纸。她低低沉沉地吟笑,我需要你。

我能干什么呢?

毁了你呀!她说,我可以进驻你的心里。

为什么?

幻想症。她说,我是你的臆症。

我哥哥呢?

我们不是臆症有声音说,我们是思念,老妹子,这不一样!

女子忽然变了颜色,她扭头怒斥,又走过来,嫩柳扶风,一如既往,这是我幻想的所有美好。

她蹲下来,手指握住我的咽喉,冰冷的触觉,我低头看,这手指青烟一样,若有若无。

我茫然看着,复抬头看去,南房窗户洞开,灿烂的光线射进来,把乌黑的角落照得雪亮。

我是一张白纸我试图站起来,我是一张鼓画?

我勇敢地抬起头来,这女子风姿绰约,她抬手遮住眼睛,魅力的大眼瞪出了惊恐。她看着我,眼神忽地涣散了。

兄长没有存在幻想里。我忽然想明白了,只我自己存在幻想里,兄长存在想念里啊!

我可真是个小笨蛋。我看着这女子,她惊恐万状,向后退去,你不是要我么?我是一张画而已。

那你就把我拿去吧。我说,把我卷起来,随便挂在哪里好了。

女子蹲下去,更深的墨淹没她,她像工笔画一样,又被罩了一层重彩。

然而,她却干煸了,收缩了。

她落到尘埃,消失不见了。

屋子重新安静,我睁开眼,自己好好躺在小床上,白纱帐顶爬过一只大蜘蛛,恍惚间,他对呲牙咧嘴,哈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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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图之嘎嘎儿西施


嘎嘎儿西施做什么事,都有一股风韵。

小铺子外面,北风呼啸,大雪花卷地连天,雪屑从门棱儿里刮进来,冲得大锅雾气腾腾,连带着嘎嘎儿西施也朦胧不清了。

这个小铺子,卖各种面汤儿,是我们的最爱。

冬天的热片儿汤,夏天的冷面,以至于最便宜最好吃的嘎嘎儿汤,这小面汤铺子,应有尽有。在这里,我们只用一毛钱,就可以吃个肚子圆。

嘎嘎儿汤解饱,搪时候,物美价廉。

嘎嘎儿西施做一手好嘎嘎儿,又长的漂亮,有调皮的人,就给她取这么个外号,人人都认可,日子长了,人们都忘记她的本名,只记得她的外号。

这铺子生意兴隆,从早晨到晚上,好多人来吃碗面汤,嘎嘎西施很忙碌,她雇了个伙计,这伙计看起来很凶,长一脸横丝子肉,左脸有一块刀疤,我们都有些怕他。

他每天闷声不响,陀螺一样转动,工作效率极高,负责店面的工作。

嘎嘎西施是个年轻寡妇,她有一个儿子,跟我们同岁,还是我的同桌,大家都叫他面嘎嘎儿。他因为这外号跟好多人干架,终打不过这儿童大军,只得认头了。

其实,他有个时髦的名字,叫做唐唐。我们都叫狗蛋狗剩二丫头,只他这么个生僻名字,小孩子们嘴巴损,认为他是汤汤,还不跟他叫做面嘎嘎么?

二哥不许我叫他外号,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尊重这男孩子,就认真喊他唐唐,他竟然激动得热泪盈眶,我每次到他家喝面汤,他都额外多放几个嘎嘎儿。

嘎嘎西施做嘎嘎的样子,赏心悦目,真是好看。她坐在云雾里,抖动簸萁,金色的小嘎嘎儿互相碰撞,彼此磨擦,这小嘎嘎儿就有规律地跳动起来,透明如岫玉。我远远望着,惊叹这嘎嘎儿水秀精致,粗糙的棒子面,竟可以这样玲珑剔透。

嘎嘎汤必须配饽饽鱼。大锅熬嘎嘎汤,热火烧开,细火慢熬,饽饽鱼白玉般散开骨肉,紫皮花生仁突突突翻上来,黄豆挺着腰芽芽涨开了皮,碧绿葱花扔进去,点一勺香油,这嘎嘎儿就出锅了。

寒冷的冬天早晨,坐这热闹小铺子里,喝一碗嘎嘎汤,看着窗外漆黑夜色,用冰冷的手捧起大搪瓷碗,嚼着柔韧美味儿,咽下去,从胸腹升起热气,美啊,的的确确是心里美。

唐唐跟我成了好朋友,二哥允许我跟他一起玩,唐唐到我家来,二哥都会检查他的作业。他真是聪明,我们在学打算盘,二哥出题,我们噼里啪啦打算盘,我怎么也打不过他。二哥刚刚念出题来,我才拨动算珠,他已经打完了,这算珠上下打动,快如疾风,三下五除二,看得我眼花缭乱,急忙忙跟着,哪里数得过来?

大家都笑起来,说,老妹子也遇到对手了,我看她还怎么撅小以巴?

我有些难堪,二哥说,熟能生巧,唐唐天天帮妈妈算账,打珠算就是快,老妹子,可得多学学。

我学个屁!我心里想,我打珠算够快了,我又不想开店铺算账,我学什么学?

唐唐天天到我家来,哥哥们很喜欢他,三哥教他象棋,二哥教他书法,大哥要拍拍他的脑袋,弹几下,嘎嘎西施很感激我,说我带唐唐学习好东西,她特地到我家来,感谢我哥哥们的好意,她送妈妈一大包子面嘎嘎儿,妈妈搜索屋子良久,也没找到称职的回礼,就收拾一大包饽饽鱼儿,让二哥带我去她家回礼了。

嘎嘎西施有五间房子,都是红砖垒的,这在农村实在了不起,我家是土坯房子,找遍屋子,也看不到一块红砖!

她屋里有一面穿衣镜,明晃晃的,镜子边边上,刻着一朵牡丹花,悬挂一个双喜字。这也是了不起的物件。

她们家好干净啊,地面桌面都没有个土珠儿,二哥送她饽饽鱼,她急忙收了,又客气好多话。

然后,二哥带着我出去,唐唐牵我的手,跟二哥走了。

唐唐泡在我家,不愿意回家。

很晚了二哥说,唐唐,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想回去,二哥。唐唐说,力白白这个点在我家。

二哥看看他,眼里有几分悲悯。

三哥在跟他下象棋,三哥咋咋呼呼,说,这个小唐唐,还有点天赋,还能吃我几个棋子?来来来!跟哥哥我再下几盘吧?

我知道唐唐心里不好受,嘎嘎汤铺的横肉男子,每天都要到他家里去,这是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很早之前,嘎嘎西施一个人带孩子,还要维持铺子,过的很难。后来,她雇了横肉男子做帮工,缓解了人手困难,小铺子发旺起来了。人们的风言风语也多起来了。

有些妇人背后笑话这力白白,说他是傻子,白白大长工,说他老猫抱孩子,累弯腰,挣一辈子,也是给别人挣,什么也落不到!

别人的肉,能贴到自己身上么?他们叽叽喳喳,到的最后,还不是破草席子一裹,哪远扔哪?

可不是!有人说,嘎嘎西施的面铺子,都是这傻大力支撑着!凭她,能有什么本事,挣这大瓦房?养这儿子?咱们怎么挣不了个房子?

我们挣个头晕吧!又有人说,我天天发愁吃什么!我家七张嘴巴,连起一丈长!什么能塞饱?

喝嘎嘎汤吧!人们说,复笑起来,跟一群母夜猫子一样。

二哥送唐唐回家,夜色这么好,二哥带着我出来了。唐唐低着头,白玉般的脸通红。我看着,心里也难过了。

唐唐回到家,二哥牵着我回家,我抬头看看月亮,有几分哀愁。

月亮高而皎洁,她遍撒光辉,银网从空而降,兜打天地,我如同坠入天网。

茉莉花的香味从墙角传来,我看着她们,一大墩一大簇,茉莉花开得极旺盛,不知几千朵几万多,颜色杂陈,这些美丽的小喇叭,袅娜精致,温柔地吹着号角。

我觉得她们是嘎嘎西施的姐妹。

二哥折一束花,送给我,他说,明天,我可以去摘这茉莉花,让妈妈教我穿花针,簪在头发上,也可以戴在胸前。

我看着手里得茉莉花,寻思要是做个花簪,最少一百朵花,就摇头没有同意。

这些花明天就会落了。二哥说,况且,这些花到处都有,他们开的这么多,摘些花朵不要紧的。

二哥蹲下来,他看着我的脸,不确定我的情绪,他多半以为我又要撒泼了吧?可老妹子撒泼,不会没有任何缘故!想撒泼就滚地嚎,不是我的风格!我撒泼肯定要有正规理由,否则总撒泼,就没有了威慑力,受累不讨好的事,我才不会做。

可是今天,我心里很难过,看着这么多茉莉花,顶这么美大明月,我心里空空落落的,没有抓挠头了。

唐唐依然在学校跟别得孩子干架,打的鼻青脸肿,可这几次都没有输!我知道三哥在教他武术,唐唐这么聪明,身体又壮,他很快就打遍全校没有敌手。好在他不会欺负别人,大家相安无事了。

我在嘎嘎店吃早点,力白白盯我几眼,又去干活。唐唐坐我旁边,坚持不要我的钱,不要我的钱,我就不会再来了,他只好收下,只多送几个嘎嘎。

有这么好吃吗,老妹子?他问,水气掩盖他的脸。

嗯!真好吃!我忙不迭地嚼,嘎嘎烫了我的牙。

他笑起来,走开了。

力白白盯着他,眼里露出光来,毛骨悚然,透着寒气,冬日深井的水,也没有这么寒凉。

我觉得冰冷,嘎嘎店的热气萎缩了。

唐唐在忙,他是清秀的男孩子,在店里穿梭,时时回头看我,带着一抿子笑,笑意融融,我心里安静下来。

晚上,我钻进被窝,大炕冰冷棒硬,棉被沉甸甸,没有新棉花的被子,冷得彻骨。

我辗转反侧,冬天实在冷啊,月亮又爬上来,月光变成了雪花,漫无边际地飘洒。

他们堆落在窗台前,不知有几尺高。

我爬起来,趴在窗台上,我对月亮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爱,这月亮牵引我,使得我迷醉。

月亮升得高了,小而清冽,那月亮上有一个人。

他坐在月亮上,耷拉两条腿,用手托着腮帮子,看着我,他在笑。

你是谁?我问到,你怎么到了月亮上去的?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然后,他落下来了,站在墙头。

老妹子!他低低说,我要回去了。

你是唐唐么?

哦!你可以这么说。他看着我,落到窗户前,我到底是谁,有这么重要么?

他看着我,大而长的凤眼,荡漾一波泪。

老妹子。他又说,你说我是谁?

我抬头看着他,他仿佛冰雪雕琢,冒着气,细细看去,又仿佛滴着水。

你要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他说,老妹子,我刚刚从一个地方出来,又不得不到另一个地方去。

他走近来,水气包裹着他,他沉沉地踏着地面。

可是,我不甘心!他说,老妹子,我不甘心。

什么事不甘心啊,唐唐!

他听到唐唐两个字,却跌后一步,身体颤抖,仿佛我击中了某个魔咒,使得他痉挛凌乱。

他复抬头看我,那双最美丽的凤眸充满光辉,满天星辰落进这深潭里,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唐唐。我说,你怎么了?这么晚了,你不要到处玩去了!婶婶会挂念你的。

婶婶?

你妈妈啊!

她不会再挂念我了。

怎么会?唐唐!我说,我妈妈一阵看不见我,就到处找我!你妈妈也这样的。

她找不到我了。

怎么可能?我诧异,你就在这里,婶婶怎么会找不到你?

老妹子,他说,眼睛洇殷,我来看看你,我要是不见了,你会想念我吗?

会。

真的吗?

嗯。我有几分迟疑,大家都说老妹子属老鼠的,撂爪就忘,想念一个人虽然不费劲,我要是忘记不去想念唐唐,不就说话不算数了吗?

呵!他笑起来了,缓缓走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老妹子。他说,再见。

我瞠目结舌,看他远去,他复扭头,只见一双凤目。他远远看着我,这一双凤目狭长,透着层层水气,慢慢远离。

你会想念我么?他又问,不待我回答,就散去了。

第二天,嘎嘎铺子没有开门,大家说嘎嘎铺子出了双头案,嘎嘎西施捅死了了力白白。

青石板忽然遮盖了村外的古井,妈妈看管我很严,不许我到处玩了。

诡秘图之老力巴儿


血月悬于夜空,子时天狗吞月。

我很早就回家了,妈妈说,今天,天狗要拿月亮磨牙齿,大家为了赶跑天狗,就得敲盆子碗儿,吓唬天狗。

天狗吞月亮得传说,根本骗不了我,我早早回家,是不喜欢头顶的血月。

月亮也有千姿百态,她也有五颜六色。最美丽的月是黄金月,或者是一轮冰月。那样的月亮,或高或低,泼洒烂银,包裹天地,使得草木朦胧,使得山川变色。我流连忘返,直到妈妈呼唤我回家。

各种美月,我最不喜欢血月,她通红脸颊,又圆又大,这么看着你,要滴下赤色,仰头看着她,她慢慢爬升,天空深邃,她变得奇异,她在银河漂流,天边下了流星雨。

我怕看见血月,血月当空,再美的景色也带着鬼魅魍魉的味道,我就躲进家里,爬进被窝。

今天,嘎嘎儿西施入葬,一辆大车拉走了力白白,人们说,可怜这傻大力,为嘎嘎西施效力,却死在这女人手里,没个人送终,听说尸体被送进医学院,给学生解刨用,真是可怜。

有什么可怜?有人说,他把唐唐扔进了古井!这么狠毒!嘎嘎儿西施当然要捅死他!活该他死了没张破席裹尸骨。

人们又在讨论唐唐,说他被埋在嘎嘎西施身边,也算母子有个依靠。

我心理有几分难过,悄悄地落几滴眼泪。

夜很深了,哥哥姐姐都睡着了,我辗转反侧,觉得心里空旷旷的。索性坐起来,壮胆子爬窗户边,看这血月。

这暗红的月亮,又痴痴地看着我,我忽然觉得她绝世得美丽。

这样温润的颜色,这么光滑细腻,珠玉光泽,她静静地看着我,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我不再怕她,我扭扭头,大家都在睡觉,我爬起来,踩上五色得绣花鞋,拐到外屋,打开门,溜到院子里。

很晚了,院子里荡漾着丝瓜藤,洁白的花朵爬满屋顶,有几支藤蔓泼拉拉喷薄而出,直指青天。

我喜欢月色,并不害怕夜色。这小小院落,到处是我的宝地。

我钻进葡萄架底下,葡萄已经米粒般大,坚硬结实,一嘟噜一嘟噜,柔软的葡萄须子缠住他们,托起这些爱子与爱女。

葡萄架外,吊着大大小小得丝瓜,碧玉得船只晃啊晃。

我高兴起来,趴在纸箱子上,大模大样地看着月亮。

她原来可以这么美!我想,她可以这样红。她为什么这样红?

你说为什么这样红?有人回答我,红的像那燃烧的血?

我大吃一惊,转过头去,惊悚万分,也许,我会看到一个儿!

墙角有几株鸢尾,娇俏的花朵昂然挺立,人们都说他们是地狱之花,我带他们回来时,只爱她的美丽,又猜测他们神秘得身世。

花开不见叶,叶落不见花。

可他们在小院落的边边上,开的花叶双茂,趟一串明丽得琉璃鲜花,大有蔓延得趋势。

如今,月色朦胧,夜色阑珊,无边无际的水银罐里,有一黑影落寞地站立,我只看得到他的眼睛,这眼睛白光,流血泪。

我不觉得怕,我以为自己又睡熟,进入了梦境。

他分开鸢尾,拈一朵花,这火红的花朵滴下血来,溅落到四周,这人持花而来。

你是谁?我又问,心疼被折掉的花朵,又不好批评他。

我是白力吧他说,我白白给人家打工。所以,我被叫做白力吧。

是你!我的眸子缩紧,你是个鬼吧?

谁又不是鬼?他走近来,俯视着我,老妹子,你看这世界,谁不是鬼呢?

你我没有出声,大家都说老妹子爱说鬼话,人们还说同学们鬼灵精,要不就白话谁家的大人鬼鬼祟祟,这都可以叫做鬼吧?我心里有疑问,就没有了大勇气回答,也许是吧?

何止也许?他复说到,人还不如鬼!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唐唐是你害死的吗?我气愤起来,唐唐是我的好朋友,我有权利跟他算算账,唐唐是小孩子!你怎么下得手?

唐唐?他说到,又笑起来,嘎吱嘎吱地声音,让人耳朵发麻,他坐下来,胸口有一个大洞,呼噜噜地喷涌血沫,我觉得他肯定很疼吧,心里不想追究唐唐的事了。

唐唐啊!他低声说,他想要赶走我。他觉得翅膀硬了,不想要我了,想赶走我!

唐唐不是那样的人。我回答他,唐唐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

他抬起头来,苍白得脸上有几个分明的大牙印子,这牙印深入骨髓,凝着紫黑的痂,他的眼睛睁得好大,眼眶都裂了,惨白得骨茬儿翻出来,脸上血肉纵横,模糊一片。

我吓到你了么,老妹子?

没有。我坚定地说,我经常做这怪梦,谁会被自己的梦吓到呢?

做梦?他说,哦!对对对!我们是在做梦!

不!他忽然嚎叫到,不是梦!不是梦!是一场空啊!空!

我怜悯地看着他,鸢尾花陆续开放,这明艳的花朵绽放花瓣,无数星芒散到周围。

花朵越来越多,触角一样的花丝缠绵地翻出花瓣,卷叠起来。

花叶迅速凋零,腐化成泥,消失不见了。

我惊异地看着,终于觉得害怕,也许,这不是梦!也许,我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要回家了。我说,天太晚了,力白白,我要回家了。

回家么?他说,又走过来,老妹子,我可以回家么?

我闭了嘴巴,寻思寻思,实在忍不住怕,就要撒泼哭了,二哥睡在外屋,他可什么也不怕!他听到我哭,会把这力白白打跑了。

你当然可以回家!我敷衍到,谁都有家!

我没有家!他说,暴怒起来,我把

他停下来,不再说话。风又呜呜吹起来,竹门晃荡着,大片得鸢尾飘浮到半空,一架小桥落进鸢尾里。

随着桥落下,无数水汹涌而来,波浪翻滚,鸢尾花撕掉花瓣,像血丝一样追逐浪花。

我在看电影。我告诉自己,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在梦里看电影呢!

力白白看这河流与小桥,若有所思,他离开我,踏足水面,向小桥走去。

他飘动起来,佝偻的后背,披散得乱发,他的后背有几个血洞,每个血洞都流出鲜血,这么汩汩流着,沥沥淋淋一路,他走近小桥,桥上有一妇人。

我凝视这女子,她竟然是嘎嘎西施。

我真怕起来了,难道,这些儿们都喜欢找老妹子玩么?可老妹子不喜欢你们!

河水腾腾地动荡,小桥若隐若现,血月的光辉大盛,火焰冲天,只这火焰是冷光,无一丝温暖。

嘎嘎西施依着桥栏杆,她看向我,我觉得膀胱涨满了,只想遮住眼睛,又舍不得不去看这妇人。

她好美,仙女一样凌风站立,苍茫夜色中,乌发飘起,雪白的脸,耳边簪一朵小鸢尾。

她伸出手,这手皆是鲜血,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我傻呆呆地站着,只想回家去,可院落成了河流,我一个人站在葡萄架底下,不知哪里是归途了。

我没有把唐唐扔进古井里。力白白说,唐唐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唐唐,那又能怎么样呢?

嘎嘎西施看着他,没有出声。

唐唐是我的儿子。力白白说,老妹子,你还这么小,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话,真对不起。

唐唐?他!我觉得不可思议,所有的人都知道,力白白是嘎嘎西施的野男人,要霸占嘎嘎西施,杀死了唐唐,嘎嘎西施为儿子报仇,杀死了力白白。

可这剧情大翻转,也太不靠谱了吧?

我咬咬舌头,只觉得疼,我恐慌起来,我这是进了鬼世界了吗?

唐唐是自己跳进了古井。力白白说,他要求我不再进他的家!他的家!连他都是我儿子,我儿子却要求我不能进他母亲的家。

真乱!我捂住耳朵,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听不懂!

我们怎么会同意?他又说到,我们分离那么久,好容易在一起,怎么会因为这个要求再分别?

唐唐这么血性。他复说,跳进了古井。

我彻底呆住。

力白白顺着水流爬上去,进了小桥。

嘎嘎西施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血月忽然爆炸,碎屑纷飞,烟花易冷,爆竹生寒。

我觉得遍体冷意,唐唐得凤眼满是痛苦。他仿佛又到了这个地方,凄苦地看着这河流,告诉我,这是忘川。

忘川河畔,遍生鸢尾,花开不见叶,叶落不见花。

一生一世一双人!力白白说,他看着她,伸出手,这手干枯,青筋崩裂,他颤颤地伸着手,却迟迟得不到任何回应。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轻轻念到,心里酸楚又凄苦,竟然想嘎嘎西施接纳力白白。

风凛冽地吹,血月余晖嗖嗖地旋过,这忘川河翻出滚滚白浪,我极目远眺,见这小桥远去了。

我睁开眼,已是子夜,天狗吞噬血月,天空慢慢暗黑。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把脸伏在膝头,新的凄楚感觉落到心头,我复抬头,天狗吞噬了血月,古老院落暗沉一片。

葡萄架越发葱茏,爬得高了。

诡秘图之大一横


二哥是个传奇人物。我和他的感情很好。他涉猎广泛,能够辅导我。

小时候,爸爸看我写大仿,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书法练习。爸爸管的严,杜家祖传书香,没有了所谓门第,穷得只剩了书了。所以,我们都要在极小的时候,坐在破桌子前,乖乖写大仿。

二哥天份极高,他喜欢书法。他坐在桌子前,握着毛笔,他过了写大仿的阶段,他在临摹字帖了。

他很帅气。我想,二哥又干净又精神。大家都喜欢他,他最喜欢老妹子。

我没有耐性,写几个字,就想出溜了。外面这么热闹,好多孩子在胡同里奔跑,他们做没家没业的游戏。这游戏没有任何难度,就是一个字跑。跑起来没边没际,因为追逐你的孩子不能停下来,你只要停下来,就被别人住,那么,你就得追别人。

我喜欢这游戏,被别人追逐,没有退路,只好拼命跑,追逐者跟你只欠一个手指头的距离,跑得脑子都空了,只倒扯两个脚丫子,仿佛脱离引力,飘了起来。我心里却高兴了。如果追逐者认了怂,不再追赶你,突然的停下,才发现自己腿肚子都转筋了。逃脱被围猎的感觉,骤然意气风发。

孩子们在追逐,我却坐在桌子前,认头写大仿,我心里长了草,趁爸爸低头的功夫,抬头看看屋子外面。

我们家没有院墙,二哥编个竹门当大门,这大门拴了绳子,晚上睡觉,就拉上,吱扭吱扭地叫唤,这大竹门一边倚着邻居的土墙,一边空落落的,我很不明白,这不是跟没有院墙一个道理吗?为什么费这个劲?

二哥却说,咱们早晚会有院墙。

我深信他的话。

我坐在桌子前,心里麻痒痒的,看着大仿本子,她张开了大嘴巴,似乎在笑话我。

大仿写不好,即便我是老妹子,爸爸也会给我一巴掌。

我又探探头,屋外更热闹了,孩子们多起来,大家又玩木人爆炸的游戏。这游戏更有趣拉!我再也坐不住了。爸爸睁开眼,盯着我,我吓一大跳,只好又写大仿。

墨汁重起来,一大滴墨汁落在大仿本子上,洇开,变成了一朵乌云。

我怕起来了,爸爸不许我们卷,他说,我们写任何卷子,做任何练习,都要保持卷面干净,不能卷!

这卷面跟你们的脸一样重要!爸爸说,没有洗脸,可以出屋子么?卷面清爽,让人看着舒服!

我呆呆看着这墨汁成了乌云,又恨又怕,屋外的孩子们高声欢笑,我有几分羡慕。

我是老闺女!我想,我今天要撒撒泼!爸爸愿意打我就打我好了!妈妈不会饶了爸爸!

我张开嘴巴,要鬼哭狼嚎了。

根据以往经验,所有的人都怕老妹子的嚎功。我哭起来,地动山摇,而且熟练控制技巧。妈妈在身边时,要哭出眼泪,妈妈最看不得老闺女掉眼泪。哥哥姐姐惹了我,要打拉锯战,保持体力和嗓子动力,采用这种战术,眼泪没有必要,只要哭得他们心烦意乱,哭的他们自愿挨妈妈几巴掌就算见效了。

哭给爸爸看,我又忖度,我因为写不好大仿哭,爸爸不会心软,说不得又加两篇任务!我们写大仿,写得不好了,爸爸有权利给我们加大仿数量,妈妈也不能把爸爸怎么样!这哭就不上算了。

我一时间拿不准主意。屋外更热闹了,孩子们在玩西墙倒东墙的游戏。

大仿本子也张牙舞爪起来,恨恨地看着我,质问我为什么把他们的脸弄脏拉?

我扭过头,爸爸也看着我,他的眼眉皱起来。他打三哥的时候,也这个样子。

二哥忽然说,爸爸,我来看着老妹子写这大仿吧?

我如释重负,爸爸色厉内荏,皆大欢喜。

我高高兴兴坐在二哥身边,认头写大仿。二哥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让每个人安静。

大仿写的很顺利,我拿给爸爸看时,爸爸画了好几个红圈圈,难得夸赞我几句。

我很高兴,乖乖坐在哥哥身边,不想出去玩了。

我给老妹子讲个故事吧?二哥说,他收好文房四宝,他有好多字帖,这字是白色的,他们躺在墨池里。我的大仿本子柔软,字体红艳艳的,一时间,我觉得大仿不讨厌。

我羡慕地看着哥哥得字帖,他把他们垒起来,放的规规矩矩,看着养心悦目。可是我却知道,我现在不能看他们。爸爸做任何事,都讲究循序渐进,讨厌拔苗助长,我得写大仿好多年,才能临贴。

老妹子二哥说,什么字最难写呢?

之字最难写!

为什么?

他们变化大。我说,爸爸说,王细细的之字有二十八个变化。

王细细?

嗯。我坚信,王细细是哪个哥哥?

二哥变了脸色,分明在忍着笑。

王细细哥哥干嘛写这么多之字?我又问到,它才有四画,它要是有好多笔画,不得累死么?

哥哥!我说,王细细哥哥太笨拉!

二哥脸色扭曲,良久没有回答。

老妹子真聪明!最后,他说,哥哥给你讲个天下第一关的故事。

我来了精神,探头看着他。

山海关你知道吗?

不知道。

哦!二哥说,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我聪明地闭了嘴巴,我知道这不是表扬我。

山海关修好以后,需要写个匾额。

哦!

好多人来写字,希望自己能写这五个字。

肯定没有人写得好吧?

你怎么知道?

爸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对对对!二哥说,不过,人们把别的字写的很好,只留个一字,没有人可以写的好!

怎么可能啊?我惊诧极了,这个一最好写了!谁不认得个一啊?

我每天写大仿,不就天天都写一吗?其余四个字,我都认识了,从来写不好!我每次写一字,爸爸都说我一口气写完它,胆子可真大!这不是废话吗?难道写个一还吓唬自己病了吗?

后来来了个和尚,还是个疯疯癫癫的野和尚。二哥又说。

哦?我更来了兴趣。

这老和尚来了后,先喝一大葫芦酒,又睡一大觉,他说,他可以写这个一字。

没有人信他吧,哥哥。

没有人相信他。二哥说,他跟人们要笔,要个三斤的大笔,这笔杆子要一丈八尺长!

矮油!我来了兴趣,哥哥,有这么大的笔吗?这成房梁了吗?

他不会是故意捣乱吗?我又问。

可不是嘛!二哥说,二哥擅长讲故事,大家都爱听,谁也不愿意给他一只笔。

后来呢?

后来!二哥说,这老和尚脱下脚底的破草鞋,蘸了大缸里的的酒。

我拔直身体,聚精会神。

这老和尚。二哥说,把这破草鞋蘸饱了酒,从地面升起,到了城门楼上,呼哧嗤写了个一字。

城楼下好多人呐!二哥说,大家都愣住了,这个一写的好!大家鼓掌,掌声雷鸣一样。

二哥嘴唇利落,跟说评书有得一比,绘声绘色,讲得性起,站起来就连比带划。

这个一字落到山海关得牌匾上!二哥说,跟其余四个字连起来,天衣无缝,趁的山海关气势磅礴。

老妹子,他扭过头来,你说,什么字最难写?

我若有所思,却有所领悟,不过这道理没有任何痕迹,我抓不到重点,这认知超过我的大脑领悟范围。

我看着竹门,他虚虚地掩着古老的院落,严格说来,他根本不叫做大门。

我又看看哥哥的脸,觉得他莫测高深起来。

我打开大仿本子,这艳红的笔画,被墨汁覆盖,笔触稚嫩抖索。

二哥收好物品,出去了。

我趴在桌子上,翻看大仿本子,如今看来,这些字变得复杂了。她们由许多一组成,这一是最难书写的字。

夜幕降临,我独自待在茅草屋里,思索这个问题。

我觉得诡异,这人人不放进眼里的一,她平白无奇,她有什么繁复杂成的秘密?

我的眼睛,重新落到古院里,那里没有院墙,却虚悬着破竹门。

暮色苍茫,古院茅屋沉入海底,漫漫的水浪浸来,我伏在大仿本子上,睡着了。

如烟往事之连环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小城的文化中心,最繁华地带,电影院附近,有几家连环画摊。记得,坐在那个地方,看一本需要两分钱或三分钱,根据连环画厚薄或被喜爱的程度而定。

彼时,我家刚刚从农村搬来小城。不到十岁的我,对那斜放在木架子上的一排排连环画比较着迷,偶尔得到三、两分钱,就攥着钱、带着妹妹们来到连环画摊,犹豫不定,从上望到下,从下瞄到上,不容易得到的分分钱,总想花在最好看的那一本上。老板不准翻看,只能根据封面、根据书名,凭感觉判断好看或是不好看。选好以后,拉了竹凳坐下来,妹妹们那时还不识字,只能左右依着我,几颗小脑袋挤着,争看画面,听我低声念。我识字也有限,很多都是半猜半认,就象流传很广的一句话那样,四川人生得憨,认字认半边当年重庆还未直辖,属四川。如果恰好那天运气不错,选到了自己喜爱的故事,反反复复翻看,直到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为止。那种满足的小心情啊,用现在的话说,有很强烈的获得感。

记得一个夏天的傍晚,看完连环画,牵了小妹的手,刚走出几步,她使劲一拉我,用很惊喜的声音小声说,姐姐你看、姐姐你看,顺着小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街中间躺着一张两分、一张一分的纸币。三分钱,这意味着又可以再看一本厚的、大家都喜欢的连环画!我毕竟大点,不好意思去捡,就推了小妹,鼓动她去。现在hai非常清楚地记得,穿着短花布衬衫的小妹,鼓起勇气把钱捡回来后,那被晚霞映照的,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的小脸。因为是小妹捡来的,所以给她留了一分钱,让她去喝一杯糖水。斯时,小妹对糖水最感兴趣,经常呆立摊前挪不动步,问她是否要喝,也不答,只站着不动,不转眼地看着。在她所读幼儿园的不远处,回家必经的转角,天热时都摆着所谓的糖水(自来水兑糖精),玻璃杯装着,上面用方方的玻璃片盖了,一排一排,红红绿绿,很吸引小孩子的眼球。车辆一过,灰尘四起,落下来,积在玻璃盖片上,这并不妨碍妹妹对它的钟爱。好多次去幼儿园接她,都要很费点力气,才能扯着她的小手腕,一步一回头离开。五岁多的她,对糖水,似乎比我对图画书更执着些。

还有一回,秀姐来到我家,我俩相约去书店买书,隔着高高的柜台,拈起脚脚,够起脖颈,花了好长时间,才从隔了老远的书架上选中了一本名叫《锯碗丁》的图画书。和秀姐说好一人出一半的钱,当时我没有,由秀姐先垫上。因为我小些,秀姐让我先看,虽然她付了全款。后来有人来家,我把那本图画书用白纸细心包好,让来人带给了秀姐。我是否按约定付了一半书钱,不敢确定,有可能赖了帐。一角四分钱,现在看来实在不值一提,当时嘛,上好的藤藤菜也只要2分半钱一斤呢,一家人一天的菜钱都够了。

画心,画扇


悔不及的是当初,如果还能回头,我愿能不散的,还是那经年。

我曾抛弃了所有的身外之物,乃至所有物质、原本以为可以坚持己见,一心只读圣贤书,持心一匠,却又不得不感慨,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毛泽东诗情之豪迈、谦引、壮观。

还有山花子,《风絮飘残已化萍》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清代纳兰性德这般柔情至真!只做自己喜欢的就好,朝着那个心持念想一直走,一直毫无顾忌的可以往前走,殊不知现实一回头即入不了世,又出不了世。

白纸一张,丢之可弃,闻之无味,无色。从心不能,从情不能。但,还是愿画心,画扇。

相思容易解,思情不顾身!易画江山,难画人情。泪断肝肠空含恨,自古悲伤最磨人。千篇一律悲与喜,谁闻潇洒笑凄凄。

情字头上空点头,佛经云: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修真易如此,修殊途同归时,但愿那些人也都、还在!

画心画扇画江山,双木非林,田下有心,心中无人,万顷皆空。也想像三毛一样的《说给自己听》,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这般铿锵洒脱,坚韧自如!

只是人说: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可我也像他一样,树深时雾起,海深时浪涌,梦醒时夜续,不见鹿,不见鲸,唯独见不到的,却是你!为此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情缘牵,一线情缘牵白头,日日思念排忧愁,相见可否别离步步匆,又来得及是否?落梅拂雪就对我说,所以说人生,人这个字虽然只有一撇一捺,但做起来真的很不容易。

是啊,太难。都为的是能艰难的,好好活着!谁又愿意心无所定,颠沛流离,心不甘情不愿的,为将就而生于平凡?却不知平凡的可贵。

可就算黄泉路上近,富贵如我、还是皆如浮云也,万象万法终归于平淡,于尘埃!但还是,愿用我三生烟火,来换你一世的,扑朔迷离。

但我们却忘了,我们都是尘世的戏子,以为脱下了戏服,在戏还未结束之前逃离,就可以躲过那场悲剧,却不知人生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出自白落梅《爱如禅,你如佛》。

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又何乐而不为。

清风如我,我如清风。随风而来,随风而去。谓清微的风;清凉的风。清惠的风化。《诗,大雅,民》: 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毛传就曾言:清微之风,化养万物者也。清惠之风,同於天德。即清风也~如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轻轻的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释心之画,滴墨成痕


禅文禅悟,文以修身养性,悟以见性明心,心之薄薄,薄如蝉翼,稍纵即逝,游若浮云。心若无尘,一花一世界。心若静态,一鸟一天堂,已如涅盘,风声物语,皆可成言,皆可成往事经年,可光阴,它又还会允允否?

许多年以前,如果我是你,时间又还允许,我就会爬几座山,哪怕只走五里路,然后我会去牵你的手。纵然有艰难险阻,回环曲折,我依旧愿,责无旁贷的前往。

风过无痕,雁过不留声,白眉大侠的片尾曲,《多情剑客》就是这样写的:歌词大意,也许是前世的姻,也许是来生的缘,而我就觉着,我与你也亦不过是,错在今生相见,又徒增了一段,无果的恩怨情愁摆了。

是啊,徐再思在他折桂令,春情中就说到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如此深刻,又如何能不令人,胆战心惊而感到胆寒呢?宋代苏轼在他《自题金山画像》也写到,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便也无处安放,到哪不就都,算得是在漂泊流浪?

上邪一言就讲到,我欲与君相知,却道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方才乃敢与君绝。有道是秋荡一叶知天下,携琴上高楼,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哀哉,呼哉,疾首痛哉也。

不由也想到,张爱玲在她《半生缘》里,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她说:在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你是在一个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样一个人。虽然没有办法,和习惯的人在一起,其实也是人生的常态之事。

而我只想说,人生如疾驰,我亦不过是行人。人生百态如一味,禅茶知音,故人知心。益友知缘惜,伯乐亦每日三醒而吾身,温故而知新,不亦乐乎。而我终归,也不过是一草芥凡夫。

知音是难求,知心更难觅,正所谓:一寸相思千万绪,一寸肛肠寸断心,只道是尔今没个我们,最终宿命归宿的安排则矣。人有悲欢离合,月也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自古本相同。

卢沟晓月,山寺桃花,青春无悔,亦无追过。寥寥几笔,却也足够勾勒出,释心之画,滴墨成痕,惨画成淡态。在这虚幻的大千两茫茫界,纵心无求、亦不妄自懈松也。

但还是期盼着有朝一日,若能邂逅一人缘时,还能留有发自内心,一笑傲而化千愁,纵使不相识,那又能何妨?而你说,又对不对呢。看淡生活,则也就看淡人来人往的离去,看淡了一些随遇而安的世态炎凉,也就看淡缘来缘去的拿起,又是否能放得下了。

兰亭水墨,江海湖心,湖心映景,浓淡相依。数不尽江川河域,道不完情意悠长,应是山高应水阔,也应湖心应波澜,还是想着能感谢生活,它虽有剥夺,但也有馈赠。鱼和熊掌既然不可兼得,手心手背又都是肉,也惟愿我们,还能奋力走在人前最前沿。

不管是文墨的恒温,还是字句箴言中,一心一虔诚,一性一之乎。亦或是,于现实生活中的我们,和思想上,生性的持吟,不求今生大富大贵,但求今生无怨无悔。不求浮华三千,但求偏安一隅。不求知人知心,但求问心无愧。不求尽善尽美,但求根植于心。不求事尽人意,但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则君子坦荡荡是也。

枕画


“你若不怕,就跟我走吧。”

君陌钰眉头一皱,语调毫无起伏。他在君家素来以怕麻烦之最著称,今儿居然在路边捡了个女娃,甚至连这女娃的姓氏都未曾问起。

这条街道是大长安城内最繁华的街道,富绅官贵、皇亲国戚的宅院参差布落极尽奢华。她选了这条街来跪,也是必然的。

君陌钰了然挑眉,这条街上各式各样的骗术他见了不少,虽说不得火眼金睛,倒也不会轻易被骗。现下,他心中已有八成觉得这女娃也就靠着这身麻衣素服来行骗,索性连这女娃的名字也懒得问了。这女娃也怪,看模样约君豆蔻之年,虽身着麻衣素服,却不见眼眶里有一滴眼泪花花。

大街上往来人群众多,中也不乏达官贵人的公子小姐起了怜悯之心,愿意带她回府。君陌钰的马车未出现之前,却不曾见她的目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

无论如何,她总是一声不吭。

次数多了,便有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她依旧不语。

她不似旁的可怜人儿低眉顺耳。跪在地上,却比旁人正襟危坐更让人觉得难以靠近。是以街上众人只是在远处咬耳朵,过了许久觉得无趣,也就散了。

直到,那驾青龙木雕刻着繁复图案马车,被一匹绝尘拉着,从朱雀大街街尾,缓缓经过她跟前。

她魔怔了一般,冲到马车跟前伸手拦下了马车。绝尘虽为良马,毕竟也是畜牲。因这女娃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受了惊吓,扬起前蹄开始嘶鸣,越发不受控制。

赶马车的小厮无法控制躁动的绝尘,从马车上摔了下去。这匹白马中了邪一般扬起马蹄朝女娃踏去。

女娃也不躲,甚至连眼睛都不曾闭上。

围观群众开始小声惊呼。

“天呐!这是要出人命了呀!”

“这姑娘是傻了还是瞎了,躲开啊!”

马蹄落下的同时,一直在马车内一言不发的君陌钰,眨眼之间捞起门帘抓住了缰绳,把绝尘硬生生拽到另外一边。

众人哗然。

并不只因为他救了那女娃,更因为他的面容……如恶罗刹一般!

女娃见君陌钰出手制住了发狂的绝尘,嘴角微不可查向上勾了一下,清澈的目光停留在那张让人看了夜不能寐的脸上。

“请让我跟您回君家。”

原本已经快散去的众人再次哗然。

“这丫头莫不是真傻吧,唉,可惜了一个好女娃。”

“哈哈,踏进君家门的女人非妾即妓,这丫头约莫是疯了!”

直至周围议论声平复后,君陌钰才缓缓开口。

“你可听清了他们说的话?”

女娃目光灼灼,跪在地上脊梁却笔直,只见她灿然一笑。

却道:“未曾。”

于是,便有了开篇一幕。

“为妾为妓何足惧,只有君家,才能助我完成夙愿!”

女娃声音清冽,与君陌钰相较之下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好!有我君家人的骨气!”

君陌钰爽快一笑,牵动着那张本就可怖的面容更加狰狞。

小厮慌不迭从地上起来爬上了车,恭敬地从君陌钰手上接过缰绳,扬起马鞭赶着马车继续往街头的君家大宅去。

“想进那个门,就跟上。”

马车里飘出一句依旧毫无起伏的话,跪在地上的女娃缓缓起身,拍了拍膝前的尘土,将那一身衣服稍作收拾,才快步跟上马车离去。

繁华的朱雀大街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刚才一幕如每天都会发生一般,平常到不足以成为大众的谈资。

君家的红木大门紧闭,也无人在外把守。君陌钰下了马车后,小厮将绝尘往旁边一牵便不见了人影。君陌钰回顾女娃,却见她淡然站在台阶下,丝毫不为这眼前的气派所惊。

君陌钰冷声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待女娃点头应允后,他绕到右边石狮的身后,将石狮后脚稍稍往外挪了挪,随着古老陈旧的吱呀声,君家大门缓缓打开。

白驹过隙,匆匆而已。

十年弹指一挥间,当初的小女娃已出落得曼妙婀娜。

她有了新的身份:江南名妓。

是夜,歌舞婆娑,纱幔条条。

她一身轻衣罗衫,纤纤玉指拨动秦筝。

曲子日日不变。

她朱唇轻启,唱:“十洲云雨,红笺难寄。云尽处客行千里。旧砚新墨,归鸿无信。楼外微雨临窗滴。凭栏见林花谢春红,白驹去无踪。

勾栏苑多官宦子弟、风流公子,她这一弹一唱一低头,且娇且柔,佳人绝色也。

堂子里坐的凝神观望,雅厅里坐的凭栏而眺。

她不为所动,一如十年前。

“左相之子好美色,你此次任务是取得他的信任,以此获得左相通敌证据。”

这是君陌钰—如今君家掌家的命令,也是能助她完成另一使命的绝一途径。

她眼睑低垂,睫毛抖动。

十年来,君陌钰朝夕陪伴,那个恶罗刹般的男子,却有着如玉般清冽的声音,多少次梦回时,她耳畔回响着初遇时他与她的对话。

他教她武功,一次次试炼时将她打得浑身青紫,口流鲜血,却在试炼完后给她上等的金疮药,他次次蒙着眼也要亲自替她上药,她总闻他微不可查地叹息。

她执行任务,危险也好平安也罢,回首时他的护卫总在不远处站定。

他出门远行,回府时在第一时间去看她。

然而,也仅仅如此而已。

并未发乎情,而却止乎礼。

大抵,她思慕于他

。却不知从何而起,因何而深,又如何是好。

门庭喧闹。

是他,她的目标出现了。

于是,她停手。松了松肩上的薄衫,袅娜而上。

略欠身,道:“左相公子今日乃枕画入幕之宾,有礼。”

公子一脸欢愉。

美人投怀,岂能不乐。

左相公子放荡,几欲俯身亲她,她赔着笑,柔若无骨地撘上了公子的肩将他推开,娇笑道:“公子怎如此着急。”

那公子“嘿嘿”一笑,又倾身上前。枕画不怒,左右这次任务要出卖色相,这左相公子长得亦无甚大碍,索性便由他。

“公子不妨喝酒助兴?”

左相公子如此方才坐回原位,眼里依旧充满情欲之色,嘿嘿一笑,道:“好,好,姑娘说甚就是甚。”

酒过三巡,公子急急出门如厕。

枕画斜倚在榻上,无聊地绕着发丝。公子很快便回了雅室。将她衣衫褪尽,便放下了帷幔。

一朝承宠夜专夜。

公子似被枕画迷了心智,竟替她赎了身,养在一座别院。

她也矫情,替院子题词“明月照枕画,闲听夜风斜”,小女儿姿态,一览无遗。

公子宠她,知道她爱朱雀大街晚烟堂的胭脂,便请了晚烟堂的匠人到这别院,只为她一人研制新样式;

知道她爱青龙巷客似云来酒楼的水煮肉片,便也将那厨子一道请了回来。

某日,公子不知从何处搬来枝叶葳蕤的蔷薇种在院中,还躬身为它搭了花架。

她素来习惯隐藏情绪,如今却为之动容。

从无人对她这般上心。

时日多了,那别院成了枕画的地盘,那里的入门客,都因为有她的喜好作一技之长。

公子如玉,多情亦专情。

入住别院一月有余,枕画将公子对她的好实打实记在心间,她并非凉薄之人,受人恩惠千年记,这公子对她如此之好,她又如何能开得口?

她眼闭心横。

“大不了我便用下半生长长久久伴他左右罢。”

一夜风流后,她薄被蔽体,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犹豫着说出了目的。

公子二话不说,应允。

她背对他,突而怆然。

又过月余,她偶然发吐。公子极为担忧,差人去请了郎中。

隔帘诊脉许久,郎中收线,对公子抱拳笑道:“恭喜恭喜,夫人这是喜脉。”

他愕然,她亦然。

至此,枕画心中早已将君家命令置之度外,将君陌钰藏于心底。

她仅是区区女子,现已为人母,为了孩子,她不想再涉足险恶江湖;她已有了那人的孩子,便从此,将君陌钰当成心口抹不去的朱砂吧。

那一晚,屋外雨落如瀑,嘈杂扰人,屋内烛火跳动,忽明忽暗。

枕画在灯下缝一件虎头衫,灯火欲灭,她挑了挑灯芯。

门被撞开,公子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几步,轰然倒下。

她吓得几近晕倒,大声唤来下人将他抬到床上。

她坐在床沿看着他,面色如蜡,唇色惨白。

终于,哭了。

是担忧,委屈,害怕,以及内疚。泪无声而下,滴到他手背上,仿佛找到了归宿,不再流动。

他的手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瞧见她哭,便吃力地抬手,为她抚去了泪痕,轻语道:“别哭,我没事。”

一阵咳嗽…

枕画胡乱抹泪,笑道:“我不哭,你没事。”

公子微微牵动嘴角,枕画突然发现,他根本不是那个平日与她相处的左相公子!

君陌钰曾说,左相公子下颚有一颗痣。朝夕相处如此之久,她日日都能见到。而今日,他那颗痣如何不翼而飞?

“你是谁?”

她起身,退出几尺,警惕地问。

“假扮果然容易露出马脚啊…”公子躺在床上,无奈地笑望床幔。

“丫头,你怎么能听不出我的声音…”

枕画杏目圆睁,难以置信。

“君…陌钰?”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姓名,却不想,也是他能听到的最后一次。

君陌钰了然挑眉,与十年前一般。

“左相府高手如云,我怕你任务不成而受伤,又怕左相公子轻薄于你,怕这一生不能拥有你丝毫,怕你的笑落到他人眼眶,怕你哭时我不在你身边,怕不能时时刻刻将你放在身边。于是,我想了这么一个办法,丫头,你觉得,好与不好?”

又一阵咳嗽…

“别说了别说了!”枕画捂耳,摇头打断。

“丫头,你看看我…看看我…十年了,抛开丑恶的人皮面具,这才是我真实的模样,我怕…我怕…君陌钰从未怕过何事…如今,却怕不能与你偕老…”

她抬头,与他双目对视。只一霎,便又泪流满面。君陌钰抬手,终于又无力地放下。

“丫头,我一直以另一个人的名义爱慕于你,是我此生做过最怯懦之事,此后…若我不能留于世间,你便丢弃这腹中孩儿,另觅良人。我在钱庄放了一笔银子,就当做,你的…嫁妆,这,便是信物…”

他指了指腰间玉佩,眼中含泪,却未落下,怔怔地看着枕画小腹,叹气。

“我不!你若死我绝不独活!你伤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找大夫!”枕画回坐床沿,终于握住那双她梦寐以求的手。

“丫头,你别走…左相通敌证据我已拿到…你不必再忧心。我的伤,小

到皮肉,大到五脏六腑,华佗在世也救不回的…丫头,你…仔细看看我…往后的时日太长,我怕你将我忘记…我不想就这样死去…丫头,你…爱我吗…”

尾音渐弱,眼泪终于落下,君陌钰再次抬手,抚过枕画眉间,双眸,鼻峰,嘴唇,最后…直直落下。

枕画不语,泪已满衫。

良久,才崩溃道:“我爱你啊…从你将我带入君家那一刻,我便将心系在了你身上,君陌钰你听着,你若是死,便是要了我们娘俩的命!我绝不会独活…你听到了吗……”

只是,他再听不到了。

枕画双手捂面,痛哭出声。她爱的人,原来也爱着她。可这份爱,为何这样短暂,短暂相依过后竟然是生生世世的天人永隔!

他已没有呼吸,面色却突然变得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原来,爱能穿越生死。

五年后。

她一身素衣,坐在早已如盖的蔷薇花架下。

眉若远山,瞳剪秋水。

“娘亲,今日便是清明了,爹爹还在等我们呐。”糯糯的童音夹杂着无邪的天真,小娃娃摇晃到她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钰儿乖,爹爹可调皮了,让他多等等我们,不急。”

她眼波流转,满脸宠溺。

“娘亲总说爹爹调皮,为什么呀。”

“因为…爹爹总是和钰儿玩捉迷藏呀…等钰儿长大成人了,爹爹才会从那里出来跟钰儿相见,所以,钰儿要快快长大…”

"如今天下战乱连连,为师让你出谷也是情非得已啊。"

隐幽谷内,白芷抬手轻抚过女娃头顶,一脸慈爱。

女娃扬起头,眼珠子俏皮一转,咯咯笑道:“师父你啊,总这样不放心徒儿。徒儿此去是为了替百姓化灾解难,师父不是说,君家有个名唤君陌钰的男子,能够阻止这场更朝易代的浩劫么?”

白芷捋了捋袖口,沉沉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也罢,你去吧,切记三个绝不可。绝不可缠绵俗世、绝不可暴露你是幽谷弟子的身份、绝不可对男人动情,天下男子,皆是薄情寡义之人!”

女娃笑道:“师父,并非所有的男子都是薄情寡义之人。”

“师父,这天底下并非所有男子都是薄情寡义之人……”

完。

书中画


书中画

“凌萱,到学校了吗?”公交车在夜幕之中缓缓行驶着,一个男生坐在座位上拿着手机打电话。他的脸庞随着车的行驶路灯照得忽明忽暗。

“还没呢,快到了。”凌萱已站在车站昏暗的灯光下,行李箱立于她身旁。

今天是她去高中报道的第一天。由于这是所封闭式的高中,所以她将在这所学校度过新的一学期。打给她电话的是前不久刚和她在一起的男友萧枫。萧枫已经高三了。虽然他们没有在同一所高中,但他们打算共同努力,考上同一所大学。

“我的天,为什么这里这么人烟稀少啊。”挂掉了电话,凌萱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轻声嘀咕着。

的确,虽然现在已是晚上,但也不至于人迹罕至到这种地步。好歹,这还不算是郊区,而且离市中心应该没有很远的距离。只有一个女生站在大马路上还真是诡异啊!

呜呜呜,早知道这样她绝对不会报考这所高中。

独自一人塞上耳机听音乐,拖着如同千斤重的行李箱,慢腾腾地挪步于宽广的马路上。终是看到了学校,她不禁面露欣喜。

校门口站着一位值班老师。凌萱很有礼貌地跟那老师打了声招呼。那老师扫了她一眼之后,正欲低头记录,却又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她,急急说道:“姓名?”

“凌萱。”

那老师似乎松了口气一般:“你进去吧,405号寝室。”

“好的,谢谢。”凌萱虽然礼貌地回应了一声,内心却忍不住吐槽:“四楼啊!要疯。”

她看着长长的楼梯,算是认命了。

累死累活地连拖带爬地到了寝室,推开门,另一个室友早已在整理行李。

“你好。”凌萱面带微笑。

那室友转头来一看,眼里满是错愕,但那仅仅只是一瞬。她正欲仔细观察,那人的眼瞳中却已恢复成波澜不惊。

“你好。”那人同样报以微笑,“我是叶宁。”

据说这所高中的学生比较少,所以两个人一间宿舍不足为奇。

叶宁是高三的学姐。她们两个虽然聊得很开心。但是,凌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这所封闭式高中里的图书馆大得让人意想不到,里面的书几乎样样齐全。

凌萱很早就起了床,她要去图书馆借几本文集。早上图书馆里人不多。她在青春栏目区找书时,手不小心碰掉了一本书。低头一看,是一本米色的本子,但没有图书馆的标签。拾起打开第一页,居然写着她的名字。

或许,有人跟她同名吧。

她如此想着,拿着这本本子,走到了柜台前。管理员不在,她把它放在了柜台上比较显眼的地方。

转眼就到了晚上。上了一天课的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踏进了寝室。此时,叶宁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凌萱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放在桌上,突然看到了那本早上看到的本子。

“叶姐姐,这本子……怎么会在这里呀?”早上她明明把它放在了图书馆的柜台上,怎么晚上它就出现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哦,是图书馆管理员送来的,他们看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就认为是你的了。怎么了,这本本子不是你的吗?”

“不是我的啊。会不会是跟我同名的人的呢?”

“我之前也问过那人,但他说他查过了,全校只有你一个叫凌萱的。”

这就奇怪了。

她打开本子,发现除了第一页有好像是用铅笔写了她的名字之外,其他书页全是空白的。

她走在教学楼内的走廊上,有些人与她打招呼,有些人与她檫肩而过,然而更多的却是,瞥了她一眼然后立即收回目光急急走去,甚至有更离谱的,有学姐看到她立马逃走了。这使得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结果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刚走出教室的学姐。

“对不起,对不起。”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没关系。”那学姐原本还有些不满,听到她道歉了也就不追究。

谁料,当那学姐看清她的脸时,却是大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凌萱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喊。

突然另一个学姐冲出教室,捂住了那个学姐的嘴:“没事的,小栀。”继而又对凌萱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她认错人了,请不要介意。”

“嗯,好的。”凌萱觉得事出蹊跷,但没有继续追问。

“天啊!杀人了!”宿舍楼内到处传来惊恐的叫喊声。凌萱打开寝室门,刚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见一女生仓皇地跑过。她连忙喊住那女生:“哎,同学,发生了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吗?”那女生停住脚步急急说道,“高二(三)班钱栀学姐被杀了!那个惨状啊。”

“什么?!”凌萱诧异地喊出了声。

“不过,”那女生神秘地看了看附近,见没有人,便压低声音对她说,“我今天晚上一直呆在414,就在钱栀学姐住的415号宿舍的隔壁,可是我没有听到钱栀学姐走出那个房间,她死得那么惨,我却没有听到她的惨叫声,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你怎么会知道她死了?”

“是她房间对面的430号寝室里的林怡学姐,她们关系一向很好,据说她本来打算去钱栀学姐房间串门的,却看到她那副样子躺在地上……”

“是啊……是很奇怪……”凌萱喃喃道。

“那个,同学,我先走了。”那女生话音刚落,便已跑得不见踪影。

叶宁学姐不在,凌萱打算只身一人前往415。

这时415的门口已有不少人围观,而林怡正跪坐在钱栀的身旁哭泣,不时喊着:“小栀,醒来啊,怎么会这样啊!”

钱栀的死状的确如那名女生所说的非常惨,称之为恐怖都不足为奇。她躺在血泊之中,白色短袖衬衫和深蓝色长袖外套皆染上血迹。她的长发非常凌乱,双瞳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得很大,满脸惊恐,且七窍皆流血。围观的同学们都最终散去,唯有林怡仍旧在钱栀身旁哭喊着。

学校领导与警察赶了过来,将现场封锁起来。

凌萱走到林怡身边,一只手抚摸着她颤抖着的背,一只手递给她一张纸巾:“学姐,人死不能复生,你……”

“我知道。谢谢。”林怡接过纸巾,擦擦泪水,“可是,小栀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的心更难受。”

“没事的,会查出凶手来的。”凌萱安慰道。

“嗯。”

学校因为这件事而放了一个多月的假,再次回到学校已是十一月上旬。

事情渐渐被平息了。然而,杀死钱栀的凶手仍未找到。根据法医鉴定,钱栀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现象,甚至没有吸入某些气体而导致她产生某些幻觉。

不知不觉到了十一月中旬。凌萱想再问问之前碰到那名女生,却发现那名女生也不知所踪。

最后,却得知了她请病假的事情。

凌萱觉得那名女生请假很正常,毕竟遇到那种事,心里肯定会多少有阴影。

却不料,学校里忽然传来那名女生也死了的讯息。据说她的死状跟钱栀的一样。

事情更复杂了。

又一天早晨,凌萱整理书桌,却再次碰掉了那本写着她的名字的本子。

她拾起那本本子,打开一看,却发现第一页虽然依旧是好像用铅笔写了她的名字,但后面却有好几页不是空白的了。那几页全是图画,一张纸一面图一面空白。她翻了好几次,发现每张图画上都有一个女生的背影,而是那个身影好眼熟。

“我的天,这不是我吗?”凌萱顿然醒悟。

她又急忙重第二张开始往后翻,发现上面画的,居然就是她所经历的事。

她有种莫名的恐慌感。

她拿着这本本子,与叶宁一同来到了图书馆。

“小萱,那个管理员就是上次把这本本子送给我的那个。”叶宁指着两位图书馆管理员中的一位。

凌萱走到柜台前,将那本本子递给他:“你好,请问这本本子是你送到405号宿舍来的吗?”

“405?”那人满脸疑惑,“没有啊,我这学期没去过宿舍楼的四楼。”

“那请问你之前有没有在柜台上见过这本本子?”凌萱仍是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没有。”那人摇头否认,把本子还给了她。

“这样啊,”凌萱满脸失望,“抱歉打扰了。”

“等等!”叶宁喊了一声,“不对啊,我上次明明看见你把这本本子送到我们宿舍来的,还问高一(三)班的凌萱同学是不是住在这里的。怎么现在说没有呢?”

“那个,我可以证明他确实没有去过405,我也确定没有见到过这本本子。”另一个管理员说话了。

“奇怪了,我记得我明明那天把它放在柜台上了。”凌萱说。

“那可能是别人拿走了然后给了你们。你们误以为他是图书馆管理员了。”

“不可能啊,我分明听到他说自己是管理员的,最主要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算了吧,叶姐姐。”凌萱不想把事情闹大,“委屈点就当作是你认错人了吧。”

“好吧。”叶宁只好作罢。

回到寝室,凌萱打开本子。果然不出她所料,刚才发生的事全在这本本子上。

这一连串事件的策划者,

到底是谁……

悄然步入冬季,外面寒风凛冽。宿舍楼和教学楼是连在一起的。林萱拎了只热水瓶跑去教学楼一楼打热水。

大部分房间的灯光都灭了,只有零零落落地几个寝室地灯还亮着。

教学楼内只有一楼走廊开着灯。寂静得只能听到凌萱一人的脚步声。晚上就是如此,安静得吓人。

教学楼有两个出口。一个是大厅那里的大门,还有个就是走廊拐角处的门。当然,晚上都上了锁的。

走廊的尽头有个饮水机。不过饮水机上方的那盏灯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她走到饮水机前面的时候,那盏灯却忽然暗了下去,不再闪烁。她凭借着其他灯的光亮去接水。灌冷水时,她感觉好像有水洒出来,溅到了她的手上。她并没有在意。结果,她无意一瞥,却让她惊恐万分!她的手上不是水,而是血!她吓得手一松,热水瓶掉到地上碎了。一摊殷红的血水与热水瓶碎片在地上犹为醒目。她赶紧顺着走廊向着宿舍楼的方向跑,却忽而听到一阵阵的破碎声。她猛地抬头一看,发现走廊的天花板上,灯一盏一盏地碎了,碎裂的灯管玻璃掉了下来,黑暗渐渐向她逼近。她跑到拐角处,发现前面的灯也一盏一盏熄灭。她用力推门,门却纹丝不动。她这才想起来门早已被上锁了。

她咬咬牙,冲向前方,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她凭着感觉向着宿舍楼方向跑去,却感觉自己如何都跑不到尽头。

她停住了脚步,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她吓得大叫一声。这时,灯忽然全亮了,完全没有破裂的痕迹,而地上也没有玻璃碎片。

她扭头一看,居然是叶宁。

凌萱刚要开口问叶宁怎么在这,叶宁却先开口了:“老师让我来帮她拿点东西。你先回去吧,门没锁。”

“嗯。”凌萱应了一声,向前走去。可她发现自己之前居然是往宿舍楼的反方向跑的,难怪她跑不到宿舍楼。

不过也不对啊,怎么之前会跑不到尽头的,难道是幻觉?

当她再回头时,却发现叶宁早已不见踪影。

她顺利到达了宿舍楼。刚要开门,却见萧枫走了过来。

“枫?你怎么来了?”她又惊喜又疑惑。

“听说你们学校发生了点事情,我就过来看看你。放心,经过学校同意了。”熟悉的声音依旧,可因为他背对着灯光,她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她与他进了寝室,他把灯打开。她一看,瞪着眼睛大喊:“啊!”

叶宁居然躺在地上,跟钱栀还有那名女生的死法一样!

凌萱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明明之前叶宁还跟她说话来着,怎么现在就死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去翻那本米色的本子。

果不其然,本子里的画上有之前发生的事。但是,只有她一人!

叶宁呢?

她想要跑出寝室喊老师,却发现萧枫把门关了。

“枫?”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他却没有回应她。

不对劲!

寝室里如死一般寂静,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枫”。

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谁?”

画魂


从小开始,唐文的手中便被父亲塞上了一支画笔。父亲是个画者,不管怎样努力,却总是画不出有份量的画来,在画界闯荡了大半辈子,还是这么默默无闻。

父亲也终于从当初的不甘心,到后来的无可奈何。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的放弃自己的理想,而是把这个多年的梦想转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他多么的希望将来有一天,儿子能在画界闯出一席之地来。

唐文从小就知道父亲对自己很严厉,无时不刻地监督和指导着自己画画,等有了些基础,便带着他走访了很多当时的名家,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指点。但是,多次的奔波和走访下来,得到的却不是名家的教导,而是他们的建议和劝告,唐文并没有画画方面的天赋,以这孩子的资质,到头来或许将和父亲一样,在画界变得默默无闻。

父亲听了心中很不好受,每天都以酒浇愁,变得郁郁寡欢起来,渐渐,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坏,只要看见唐文稍微有些贪玩,不好好练画,便对他拳打脚踢,毫不留情。尽管父亲知道唐文的资质有限,有时对他或许太苛刻和残酷了些,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对儿子抱有的希望太大了。

以后唐文只知道,所作的唯一事情就是不能让父亲感到失望。久而久之,这股无形而巨大的压力,让唐文的身心总是处在一种无法言语的沉闷之中,他的表情失去了年轻人特有的丰富,冷冷地,本来清澈明亮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白茫茫的目光中透出的一股寒气,让人不敢直视。

晚上开始,唐文经常做起了同一个噩梦,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明明睡着的自己,却清醒地感到自己的眼睛睁得很大,仔细地看着房里熟悉的每件东西,尤其是那扇门,总好象有一个人躲在门后,他在等待着,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门慢慢地打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啊,唐文一声惊叫,一骨碌坐了起来,细细的冷汗布满了他的额头,又是这个梦。

到了十八岁时,唐文已经跟着父亲参加了很多的绘画比赛。尽管由于刻苦的练习,他的基本功很扎实,但是画出来的画总是缺少了一种灵气,就好象没有魂魄的人体一般,虽然实实在在的,却如同行尸走肉。

于是,父亲带着他走遍了很多名胜古迹,高山,大海,原野草地,为的是让他的画中能有灵魂显现,并给他讲解很多的人文历史,把更多的名作背景解说给他听,唐文听得很仔细,他迫切的想要改变自己,希望能让自己的画拥有灵魂。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大地充满了无限生机。看啊,儿子,多么美丽的风景啊,好好感受一下,从中体会大自然的活力。唐文望着无限的风光,看了看明媚的阳光,感受着光芒直入眼中的惬意。走,儿子,我们到那个山峰上去,从高处眺望,这里风景一览无遗,对作画很好处。说完,两人背着画板,直奔山顶而去。

就把画板架在这里吧。父亲指了指山顶的悬崖处,然后两人一起寻找着衷意的画景。突然,一阵大风吹来,架着的画板倒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掉下山去,父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完全忘却了自己的生死。画板被挡了回来,却由于自己冲得太猛,无法及时收脚,从峭壁上滑落下去。爸爸!唐文一声大叫,奔跑了过去,趴在峭壁处,看着下面。儿子,我在这里。父亲大声叫喊着,爸爸,你坚持住,我去叫人。

他看到了父亲,正紧紧地抓住峭壁上的枝条,在生死之间坚持着,这一残酷和恐惧的场面,渐渐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幅血色的画。唐文惊呆了,从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创作意识,他犹豫着拿起了画笔,就那样趴着,用俯视的角度,边看着父亲,边在画板上绘画起来,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利索,越来越显得娴熟。父亲显然也看到了他正做的事情,他很清楚的能看到儿子的表情,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认真和自信。父亲知道,儿子找到创作的灵感,他没有再叫唤,怕打扰了儿子的专心,用着仅剩的一点力气,顽强地抓着峭壁上的枝条,为了能让儿子有充分的时间绘画着自己。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了,终于唐文的画作结束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大叫着爸爸,坚持住啊,我就去叫人来,我要给你看我的画啊!话刚完,父亲抓着枝条的双手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他的身体好象一片枯叶一般,从空中飘落下去,既而消失在唐文的视线中。

唐文这幅惊世骇俗的作品终于发表了,顿时震惊了整个画界。画作灵感的来源,画作的背景和画中的含义无不令人惊心动魄,这幅画中到底有一种什么样的灵魂存在,阴暗的,冷酷无情的,儿子的,为之献身而高尚的,愚昧的,父亲的,亦或是父子执着的,或是更多的别的,谁都无法甚至是不敢去确定。

以后,唐文仍旧不断地做着先前的同一个噩梦,不过他确切的知道,那个从门后走进来的黑影,不是父亲,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