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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婆分离

发表时间:202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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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会有很多的文章去描述情感,而每个人对情感的看法的都是不一样的,什么样的情感美文才称得上质量高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与外婆分离,欢迎阅读与收藏。

分离是痛苦的。每个人降生时都是个没有羁绊的自由个体,然后才拥有了爱与感情。当人与人交心时,仿若各自在自己心头划了道口子拥抱,伤口愈合时两个人的心就长在了一起。所以爱往往伴随着痛苦。爱越深,伤口越深。再想将两颗长在了一起的心分离时,必然要承受剜心般的疼痛。

我很少再见到外婆,也断了每天的苹果。某次听闻她得了脑萎缩,前去看她时,她已比几年前瘦了许多。她问我,过的好吗?我本该告诉她我过的很好,不想又不争气不懂事地将苦水一并倒了出来。直到看到她眼角亮晶晶的光,我才惊觉,我怎能把痛苦带给我爱的人?

她不利索地给我洗了个苹果,安慰了我很久。我看着她鬓角越来越多的白发,忽然觉得,明明手中捧着怀念的佳肴却又不是滋味了。外婆,我轻轻唤道,我数学考到第一了。

外婆笑了,眼泪却随着眼角的鱼尾纹落了下来。

如果我长大了就要离开,如果我长大了你就会变老。

请让时光慢点走,我还想多同你吃几个苹果。

我从包袱中翻出几颗苹果,剖开种子种在了成长的路边,大步向前走去。

可惜时光从不会为谁驻足,我只能让我成长的速度赶上你变老的速度,子欲养时亲仍待。

我在此种下一棵苹果树,愿我回首拾旧时,还能看见你在一片苹果下乘凉

扩展阅读

偶然的记忆——关于外公与外婆


自小以来,由于母亲嫁得比较远,如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年大概就只过年回娘家一次。所以自打懂事以来,我去过几次外婆家屈指都能数得过来。后来长大了些,到外地学习,毕业后又去外地工作,数年都未返乡,自然也就没有再去探望外公外婆。

记忆中对外公外婆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记得外公外婆为人很是和蔼慈祥。

04年春节,我从外地返乡回来过新年,却意外的得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外婆已经走了,一年之前就走了。我不知道外婆具体是哪天走的,因为那时自己根本不在家。而父母在电话里是不会跟我提及这些事的,也许在她们眼里认为我还小,不应该去知道太多有关生死的事情,哪怕是关于自己的亲人。

现在想起来,当从母亲口里得知外婆离世这个消息时,自己那时候是很平静的,或者说是漠然的。没有伤悲,没有震憾,似乎外婆这个人无关乎于自己。我没有向父母再问起外婆过世这件事,父母也没向自己说什么,也许,大家都觉得没有多说的必要。

这年的年初三,母亲按我们当地的习俗又带着我和哥哥们回外婆家了,当然,还有好几个姨娘姨父和一大串溜儿的表哥表妹表弟表妹啥的,好生热闹。

穿过已被岁月磨磳得到处坑坑洼洼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径直走进那座建于三十年代的老屋,堂屋内依然如同记忆中一般很是阴暗的,没什么变化,包括屋内屋外的摆设,除了厅堂中央,多了一幅像,那是外婆的遗像,照片里的外婆跟自己脑海里一直存在的外婆印象没什么差别。

外婆在笑着,在画框里微笑着。我也笑,很奇怪的感觉,好象一种久违的老友在见面时的那一刻会心的对视,在这虽然人满堂但却气氛却明显冷清了许多的老屋里,我笑着,对着画面上的外婆的头像微笑着。 堂屋里还有一个老人,他是我的外公,几年未见,那副苍老的令人有些恐惧的面孔,浑浊的双眼里透着些许快乐的光彩,有些呆板和笨拙的招呼着满屋的子孙。

外公在八年以前就被医院诊断为了晚期癌症,辗转数家医院治疗数年都不见效,到了最后医生唯一重复的一句话就是拉回去吧,准备后事吧。

许多奇迹,我们相信,就会存在。曾记得有首歌里有这么一句歌词。

外公回家后不久,病情却奇迹般逐渐好转,而且,似乎身子骨还愈来愈硬朗的,连医生都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是,这一切在外婆的突然离开之后全都改变了。母亲说,外公这两年变得有些痴呆了。

满屋子的人,几十个儿孙们、外孙个个轮流上去对外公祝福着新年,看着外公的表情,有些痴傻的笑容,突然感觉有些辛酸,也许,外公真的有些痴呆了。老了,确实,老了。一个孤寡的老人,守着一栋古老的房子,守着孤独的生命。几个舅舅和母亲们都曾说过要接外公过去他们各自的新居同住,可每次都被外公拒绝了。

外公说,外婆走了,所以,他要守着老屋,要守着外婆。

外公是寂寞的。虽然,此刻的儿孙满堂,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日一过,老屋又只剩下了外公一人。没人有空朝夕陪在他的身边了,除了堂屋中遗相框里外婆的微笑。

外公和外婆的感情如何,我不得而知,只知道自懂事以来每每去外婆家,就发现他们两人早已分房而住,厢东与厢西,对隔而望。 偶尔也会听到他们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相互争吵几句,言语却不粗暴或污秽,只是比较平和的争执,三五句之后定会有其中一方主动打住,一场争吵就此算结束了。

看着眼前的外公,再望着遗相框里的外婆,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外婆其实是幸福的。两人相守一辈子,世人都说,走在前面的那个是幸福的。

寂寞,那种风烛残年的孤寂,也许自己在老去那一刻才能真正体会那种心境,那种生命最深处的孤单与落寞。 一天的热闹与喧嚣很快随着日落的来临来开始慢慢冷却了,按习俗接下来我们还得去大舅二舅大姨等亲戚家相互窜门。在大家跨出老屋大门准备离去那一刻,回头看见外公,外公正无力的倚在已斑驳腐朽大门门框上,张着只剩几颗牙的嘴含糊不清的说着,路上小心啊

姨父在门外不停的按着车喇叭,催促着大家快点上车。自己就那么犹豫着,犹豫着是否要给外公一个拥抱,但却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去。

两年以后的今天,远在千里老家的母亲来电话说,外公走了。

我淡淡的回应:哦,知道了。

叭地挂下电话那一刻,我却开始泪流,抑制不住的泪流,我想自己根本也就没有停止流泪的打算。

为了外公,还是为了外婆。我不清楚,只是,我只知道,此刻满心腔的悲伤排山倒海般袭向我。

我突然想起那年欠外公的那个拥抱,想起外婆的微笑,想起小时候他们用独有的声调呼唤着自己的乳名。

那一声长长的呼唤,似就重响在耳边。

悲怆,于是,再一次的泪流满面。

外婆一生的爱与憾


1,

外婆终是没能敖过这个冬季,在我们猝不及防时匆匆地离去了,享年八十八岁。

外婆其实已经病了半个多月,在她刚病时,母亲打来电话让我们去探望,我们姐妹三便带着孩子全都去了。那天,外婆精神仍然很好,同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看到我们来很高兴,孩子们扑到她怀里叫她时,她象个孩子似地咧开嘴笑,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那天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让四岁的儿子去抱抱她,她拥着她的曾外孙,浑浊的目光里居然含着泪光。

我们一直以为外婆会象以前一样,就那样自然地康复了,她会等着我们陪她过年,等着我们明年开春为她做九十大寿,她甚至还会等着她最疼爱的外孙结婚生子。是的,我们一直这样以为,从来从来没想到她会猝然离开。她怎么舍得离开呢?我们四个孩子是她一个个地从小一手拉扯大,为了我们,她甚至抛家舍夫,背负骂名。她怎么就舍得这一个个让她含在心尖上的外孙们一个人离去呢?

外婆其实一直病着,母亲瞒着我们一个人整整照顾了她二十天,这二十天里,外婆象个睡反了觉的孩子,白天安然无事,晚上却要生生折腾一宿,刚躺下又要起来,起来了又要躺下,一下都不安生。母亲身体不好,又一直有失眠的毛病,整宿整宿地敖着,又没个人替换,白天也合不上眼,实在扛不住了才给我们打电话告诉实情,让我和二妹去照顾外婆几晚,让她喘口气休息一下。

那天再看到外婆,我惊住了,才两个星期不见,外婆的样子完全变了。她躺在摇椅上,形容枯竭,双目无神,嘴巴张着,一口痰含在嘴里,呼呲呼呲响。看到我们去,她几乎没什么反应。我叫她,她艰难地应着,唤着我的名字,再和她说话,她便痛苦地摇摇头,筋疲力尽的样子。那个样子,让我一次次地泪流满面。

可是我们依然不知道那便是她离开人世的一天。我们轮流地陪着她,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喂她喝牛奶,帮她擦脸。中午我们仍象往常一样离开她的房间去客厅吃了饭。吃完午饭,母亲说趁我们姐妹几个都在,一起帮外婆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服。外婆便摇头不答应,露出紧张不安的样子。母亲象哄孩子似地对她说已经有半个月没换衣服了,再不换你身上就有味,外孙女们都要嫌弃你了。外婆便没再坚持了。母亲插上电炉,我们三姐妹与母亲四个人围着外婆帮她脱外衣,才脱掉一件棉衣,外婆再次不允,说想上厕所,让我们扶她到马桶上去。外婆已经完全无力自己站立了,她那数十年不太活动的小脚已经完全没有了血气,枯瘦而冰冷,我们四个人拥着抱着把她抬上了马桶,刚坐上马桶,外婆便已气若游丝,她咽下了她口里的痰,稍稍缓了一下气,便在她最亲最挂牵的女儿与外孙女的怀里,在我们的呼唤中,急急地离去了。

我的外婆,就那样离去了。她一生爱干净,在最后的时刻都怕弄脏了自己。她等到了她深爱着的外孙女们,连一宿也不舍磨了累了她们,便在她们的怀里满足地无憾地平静地离去了。

2,

外婆有三姐妹,据她娘家的大侄子说,当年她们三人是她们乡里有名的三朵金花,一个个生得如花美貌,水灵灵齐整整的,馋死了当地的好一群后生。姐妹三个里,外婆老小,最得曾外祖父的宠爱,也唯有外婆读过几年私塾。少女时代的外婆白皙秀雅,心性高傲,爱整洁,好讲究,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漂亮,很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在那个流行缠足,以小脚为美的年代,外婆却对此公然抗议,拗不过威严的曾外祖母,外婆只有经常在晚上偷偷地解开厚重的绑带,捧着一双白嫩却变形的脚悄悄流泪。以至于后来,外婆的小脚比起那些同龄的老太太要大上一两寸。

十六岁,一个少女最为风华正茂的豆蔻年华,外婆由父母包办,嫁给了大她足足十岁的外公。外公个头矮小,且老实内向,曾外祖父之所以舍得将最疼爱的小女嫁给相貌普通的外公,是因为外公家境还好,最重要的是外公有一个在当时很吃香的手艺,在乡里的榨油厂当榨匠,擅长维修保养榨油的器械工具。当时没有榨油的机器,十里八乡的食用油,全靠榨油厂来运作生产,榨油厂里整日轰轰作响,几十名青年后生赤脚赤膊吆喝着干活,一派热闹红火的景象,那醇厚浓郁的油香味弥漫着整个乡村。而外公,是那个榨油厂里最不可缺少的人物。

我不知道,读过几年私塾又漂亮讲究的外婆,对于爱情有没有过幻想,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两个挺拔俊朗的秀才后生曾让外婆相思惆怅过?我不懂那个时代,也不懂外婆。但我知道,外婆表面顺从了那个时代,但或许,她的内心从来没有顺从过。

据外婆娘家最年长的舅舅说,外公是一个相当不擅言辞的人,平时特别寡言,开腔却总是硬邦邦的,凶声恶气,但却是一个内心极为忠厚善良又豁达的人。他对外婆的疼爱如兄似父,每日在榨油厂干活回来,还包揽几乎所有的家务活,外婆除了织织毛衣做做女红,就是收拾自己的头脚,仍是一副女儿家的清闲清爽的模样。

据母亲后来讲,她小的时候,夏天外婆一洗完澡出来,外公总是急忙吩咐着母亲去给外婆扇风,生怕外婆热着。如若外婆有个什么需要,外公虽嘴上骂骂咧咧,却总是遂着外婆的意思,将茶水送到外婆手上,从不怠慢。

3,

外婆生过一个女儿,幼小便不幸夭折,后来不再生育,便从自己的亲姐姐那里将其中一个外甥女--我的母亲过继过来当女儿。母亲的到来,从此牵系了外婆的一生。

母亲是我亲外婆第八个子女,她三岁的时候送到外婆家时,骨瘦如柴,一身长满了触目的疥癣。可是那个瘦弱不堪布满脓血的孩子竟然生生激起了洁净讲究的外婆全身心的母爱,外婆不顾别人的劝阻,从此起早摸黑,精心照顾着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唯一的孩子。

在那个封闭的年代,在一个自己并不称心又缺少交流的婚姻里,一个孩子对一个女人的意义是难以言喻的。母亲填补了外婆内心里巨大的缺失,成为了她终身的希望与依托。

母亲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外婆从来不让母亲吃半点苦,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据母亲讲,外公从来诉训不得母亲半句,言语一有恶意,外婆便在旁边伤心得掉眼泪。母亲去乡里读书,外婆每天风雨无阻地接送,每次把母亲送到学校,外婆总会在校门口张望许久,然后一路数着女儿小小的脚印独自返回。母亲自小有文艺天赋,每次学校或乡里的文艺演出总少不了母亲。而外婆,总是穿得一身簇新站在台下,望着女儿美丽的身影,骄傲得逢人便说,看到了吗?那个笑得最甜跳得最好的就是我的女儿。

母亲初中毕业后,省城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到乡里公开招生,母亲瞒着外婆去参加了面试,获得了难得的录取名额。母亲象只渴望飞翔的小鸟,对着即将到来的广阔天地无比憧憬。可这个好消息对于外婆来说,却象一记炸雷,她第一次对着女儿不依不饶,任凭母亲哭着求着,坚决不允。对外婆而言,没有她羽翼的呵护,她那小小的女儿根本没法一个人飞翔。外婆也许不懂得,她的爱滋养了母亲,却也牵绊了母亲。

母亲十多岁时,外公为了将来有人养老送终,又过继了自己的一个亲侄子。母亲的这个哥哥,同外公一样,是一个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矮小后生,他没有读过书,学了一门手艺,他在那个家庭里基本不太说话,总是自顾埋头吃饭,埋头干活。少女时期的母亲在她那个村庄里,就像是菜园子里盛开着的一朵的茉莉花,兀自清幽芬芳。母亲不但长得秀美,能歌善舞,又懂文化,在别家的姑娘粗衫布裤忙着农活喂着猪食时,母亲总是穿着素雅别致,坐在自家院子里悠闲自得地捧读闲书。母亲不太和那个后到来的哥哥说话,在她心里,她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转眼母亲到了出嫁的年龄,外婆家几乎被媒婆踏破了门槛。然而,外婆却一直静默着,任凭是哪家优秀的后生来托的媒,概不应允。背地里,她却在悄悄地为母亲安排着一桩让她最为满意的婚事。

为了让母亲能一辈子在自己的保护下,永远不受苦不吃亏,外婆竟然瞒着母亲擅自作主将母亲嫁给过继来的侄子。婚礼当天,母亲才得知实情,惊得天旋地转,誓死不从。被强行拉着拜堂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晕厥过去。新婚之夜,老实的舅舅一个人坐守在婚房门口,看着伤心过度的母亲无所适从。母亲半夜一个人醒来,万念俱灰地跑去河边投河自尽,被外公和舅舅及时发现抢救回来。看到女儿如此,外婆哭得捶胸顿足,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女儿安排好的最安稳舒适的生活为什么却让母亲如此伤心决断。

母亲和外婆之间为此而横着一道深深的鸿沟,她们彼此用眼泪央求着对抗着,谁都无法理解对方,谁都不想妥协。母亲的婚姻因此而搁浅了整整三年,最终母亲赢得了胜利,为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划上了一个句号。

4,

母亲嫁给了父亲后,外婆每天都在牵挂与泪水中度过。母亲从小娇生惯养,不擅家务,父亲又是孤身一人,无人帮替。外婆便颠着小脚,三天两头地往返数十里路去帮衬母亲。后来,我出生了,外婆更是一天都放心不下,一边要侍候母亲的月子,一边要照顾襁褓中的我,久而久之,便舍下外公与那头的家,在母亲家里住下了。

听母亲讲,我自小最是得了外婆的好。我几个月时正值寒冬腊月,外婆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做好饭后,把我所有的衣物被褥都用炉火一件件烘热,将我的摇箩安顿得软绵绵暖和和的再抱我起来。在别的小孩一天到晚坐在摇箩里屎尿不管时,外婆从不图省事,每天几次地帮我清洗换褓,把我弄得香喷喷舒服服的。

那时母亲在乡里卫生院工作,父亲又在工商所上班,除了照看我,家里所有的大小家事几乎都是外婆包揽。接着,二妹与三妹又相继出生,这个家便更是一天也离不开了外婆。

外婆来我家后,外公一个人随着侄子生活。每一次挂念外婆及我们,他总是一大清早地赶来我家。若听到外婆有个头疼脑热,他常常风雨不顾地第一时间赶到。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外公苍老瘦削,他每一次来家里看望外婆和我们都会带来满满一大袋香喷喷的油条,临走总要往我们几个外孙女口袋里每人塞一张油腻腻的五角纸币。他从来没有多余的话,我和他几乎没有过什么言语交流,却能深深地感知着他对我的爱以及我心中对他的爱。尽管我已经渐渐模糊了对他的印象,但一直到现在,他都是我内心里尊敬与怀念的亲人。

外婆把她所有的爱与精力给了我们这个家,在父亲在外地上班的时候,她里里外外地一人操持着,守护着母亲与我们。有时候,她记起了她妻子的责任,收拾着包袱想回家看看外公,却总是因为不舍我们几个孩子而一次次作罢,有时候哪怕已经走在了路上,也是三步一回头,一边走一边流泪。早上才刚离开,晚上却又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

为了母亲与我们,外婆真正负了那个她也许不曾爱过却疼爱了她一辈子的丈夫。在外公最后生病的三年里,外婆都极少去探望,甚至在外公临终前都没能守护在身边。对于外婆的选择,外公从未有过抱怨,在旁人对外婆有微词时,他憨憨地为外婆辩解着,默默地扛着。哪怕在最后弥留之际,他仍央求着他的侄子不要记恨外婆,一定要在他走后好好孝顺她为她送终。

我的那个舅舅,甚至是我的父亲,都因为外公的事而对外婆心存芥蒂。

5,

小时候,外婆是比母亲更亲的亲人。

姐妹几个,一个个轮流跟着外婆睡,外婆在她那个小房间里,微笑着为她的外孙女们一个个梳着小辫,穿着小花衣裳,用雪花膏把她们的小脸擦得粉嫩芳香。在外婆的精心照顾下,我们姐妹几个自小就比同龄人要穿得整洁漂亮。外婆爱干净,总是穿着一身洁净的蓝布便衣,头发梳得油光光的一丝不乱,手腕上戴着一只圆润通透的白玉镯子。小时候的我,总觉得外婆比起村里其他一些老太太,要格外多出一份特殊的气质。

母亲是乡里的接生员,很多个深夜,我家的门总是被敲得砰砰作响,母亲随时随刻跟着待产的家属们摸黑出去。每一个被敲门声惊醒或雷雨交加的夜晚,我们搂着外婆,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安心地熟睡过去。

儿时的夏夜,因为有着外婆,而如梦一般温存美好。那些月色溶溶的夜晚,外婆坐在我们的竹床边,一边用蒲扇为我们扇着风,一边给我们念着歌谣:月光光,照四方,照得姐儿洗衣裳,洗得白,晒得香,打发哥哥上学堂.在那样一个个漫长的夏夜,我们从未觉得过炎热。外婆的歌谣与凉风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我们一个个变得无比安宁乖巧,只一会儿便张着轻盈的翅膀飞到香甜的梦里去了。夜深了,外婆帮我们一个个轻轻盖上单被,等到凌晨有了露水,外婆又和母亲将我们一个个用竹床抬回里屋。那些儿时的每一个夏夜,都是如此。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外婆,我们四个孩子会怎样长大?外婆用她的爱与辛劳,成全了这个家,成全了我们,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是否也会因为外公或者别的什么,而隐藏着一份长久的遗憾与痛?

孩子们一个个地长大,一个个离开了家,外婆越来越老了。我们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打电话或者回家,第一个要问的要看的便是外婆。外婆的腿脚越来越不灵便了,她只能拄着拐杖在厅堂与房间来回走动,她越来越不习惯外面的世界,越来越怕黑与孤独。母亲每次进城来看我们,总会尽量赶在晚上之前回去,她知道,外婆需要她,就象她小时候需要外婆一样。只是,我们和她的交流越来越少了,她的耳朵也越发地聋了,母亲专门买了一台电视放在一楼厅堂里给外婆作伴,外婆便一天到晚坐在厅堂的藤椅上,把电视转到戏剧频道,声音调得老大老大。

每次回家,总是远远地便听到家里伊伊呀呀的赣剧声,一进门便看到外婆一个人坐在厅堂里。我们每一次去,外婆都特别高兴,喜悦从皱纹里细细密密地散开来。看到两个活泼可爱的曾外孙,外婆总是象个孩子似地咧开嘴笑,一个人拄着拐杖挪到房间,找出一些宝贝家什或饼干糖果塞给他们。有时候,她还会打开她的箱子,从里面掏出来一些10元20元的纸币,象孩提时那样偷偷地塞在我们的口袋里。每一次离开,她都会拉着我们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宝呀,上下车要小心啊,要带好孩子啊。

一直到最后,外婆还会象小时候那样把我们唤作宝,她是我生命里唯一一个叫我宝的亲人。

6,

外婆去的那几天天气特别的好,丧事办得热闹而顺利。

村里的叔伯婶娘都主动过来帮忙,全村老老少少不约而同地过来祭拜。父亲将院子里的花盆虔诚地摆满外婆的周围,在鲜花的环绕中,外婆安详地躺着,任凭她最疼爱的女儿与外孙女们流泪哭泣。在她的一生里,她无数次地因为她的女儿与外孙女们的泪水而妥协,可这一次她再也无法妥协了。从深圳赶回来的弟弟--外婆唯一的最小的外孙,在外婆入棺前,死死拉着外婆那没有任何温度的干枯苍白的手,无声抽泣。

对于外婆死后的安置,父亲充分尊重了外婆的意思,也担当起了一个儿子应该担当的责任。外公的侄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从邻市赶来与媳妇儿子一同来帮忙置办丧事,所有的程序礼节一个也没落下。

出殡的那天,天气预报是小雨,可是送上山的时候竟然出起了太阳。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的鞭炮硝烟,一簇簇花圈在阳光下生动素洁,仿佛飘着花香。

我一路神思恍惚,脑子里一直象电影那样反复地闪现着记忆久远的一幅画面:五十多岁的外婆提着包袱要回家去看外公,身后,我和妹妹眼泪汪汪地牵着外婆的衣角,拽着外婆的手,外婆走走停停,终是抹着眼泪蹲下身来,拥着我们返回家

外婆


眼看着就能吃上今年的新麦了,寡居五十多年的外婆终究没能挺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痛。

匆匆赶回老家时,灵棚已经搭起,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也都陆陆续续的赶过来帮忙了。九十一岁高龄的刘老先生和几位年长者商量后,写下挽联:严父久逝慈母持家苦寒尽,寿终永诀德泽亮节留后世。

外婆十四岁成家,在不满三十岁时,外公就病逝在了外地,丢下外祖母一个人独自拉扯着尚未成年的四个儿女艰难度日,看尽了人间的眉高眼低、尝遍了世上的艰辛冷暖。

在我小时的记忆里,每年都能见到外婆养蚕、纺蚕丝、绣兔娃、猪娃和老虎鞋的情景。每逢乡里集会,外婆都会用一块很大的粗布包袱,将红、黄、绿、兰、粉等各色的蚕丝和绣好的鞋包裹在一起,用独轮车推着,拿到供销社外的集市上去摆地摊。那个年代,不像现在这样成片成片的栽树,为了采够一天要用的桑叶,外婆每天都要跑遍周边好几个村子,并且要来回好几趟。时至今日,还常常会梦到外婆手端着煤油灯,半夜里一次次的起来喂蚕的情景,耳畔也时常会响起蚕吃桑叶发出的沙沙声。

七十年代的农村,普遍都很穷困,端着小碗满村子里借盐,提着布口袋到处借粮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说借钱了。就是在那样的境况下,外婆还时常让我用瓢去灶房的瓦盆里舀一瓢包谷面给村子北头的哑巴和冷大娘家送去。村里来了要饭的叫花子,有的人家会把讨饭的往外撵,外婆总是会喊我,让我去灶房的蒸笼里拿半个馍,再端一碗水出来。那时候,大多数人家都是用麸皮来喂养小狗小猫这些小动物,外婆总是用馍喂养,她常念叨的一句话是:都是活物,差也不差这一口。外婆的晚年有些痴呆,每到冬天,就会一个人,坐在村口那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碾上面,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村口,任凭那刺骨的寒风吹乱她满头白发

夜里十一点多开始的祭奠仪式上,村北头的赵奶奶,让自己的两个儿子用轮椅推着,不顾众人的劝阻,硬是颤微微地从轮椅上下来点香叩拜,曹大娘也领着年幼的小孙子从省城赶回来了,腿脚不灵便的辛大爷也是不听劝阻,跪倒在灵前,奠酒祭拜。乡邻们祭奠完后,是所有来的亲戚和孝男孝女们祭奠,持续不断的哭声和凄婉哀伤的乐声一直到凌晨一点多。

清晨4点钟的时候,一两声鸡鸣伴着唢呐声和鞭炮声,从村子北头开始往南一路响了过来,这是在提醒大家要起灵了。人们纷纷打开院门,手里掮了铁锨,一路跟着往村子西北角的坟地走去。孝男孝女们的哭声混合着唢呐,紧随着灵柩,向着坟地缓缓而行。

远处,连绵的群山笼罩在一层薄雾里,方圆十余亩的乱石滩里,或高或低的错落着一座座老墓新坟

从坟地返回时,我独自一人,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泪光中,年迈的外婆微驼着背影,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