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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 亲

发表时间:2020-08-08

【www.qg13.com - 父亲情感故事】

把自己的恋爱故事记录下来,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有哪些浪漫的爱情故事呢?那么下面是迷你句子网小编收集整理的"父 亲",希望能够帮助到各位。

父 亲

魏世君

祖母在世的时候,常常对我说:你长大后可要好生对待你父亲,若不奶奶在九泉之下心都难安呐!

那时,我还小,对祖母说的话只是一知半解。每当我跟着父亲到田里玩耍时,看到父亲躬身犁地、除草,汗珠子从他的额角滚落下来。我总是幼稚地问:爸爸,你为啥这样卖力地干活?父亲每每回答我的总是一句话:为了生活,为了你们。

没过多久,我上了小学。学校距离我家只有三里路,父亲怕我累着,每天早晨都是把我背到学校。高年级的孩子见了,指着我的鼻子说:让人背着,不嫌羞。打那以后,我说什么也不让父亲背我上学了。

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家境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每天,全家人只能吃玉米糊糊度日。为了让我好好念书,每天早晨都是父亲第一个起来,点着锅灶给我拍两个饼子。等我上学走了,父亲就用毛巾包了饼子塞到我的书包里。我摸着热乎乎的饼子,眼泪不禁簌簌地流下来。

每当我放学归来,父亲总要翻翻我的书包,拿起作业本鉴赏一番。他虽然不识几个字,可是每当看到本子上的红钩钩时,他那雕塑一般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每当看到红叉叉时,就沉沉地摇摇头。接着,他把我拉到门前的大树下,点上旱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你看这棵树,它小的时候和你一样,需要浇水、施肥,长大了就成了有用的材料了,爸爸也希望你和它一样。我听懂了父亲的话,扑到他的怀里。这时我感到父亲的胸怀是那样的温暖,肩膀是那样的宽阔有力。从此,我走上了长长的求知道路。

日子一天天过去,县城中学要招生了,老师说我一定能考上。按理说,我该高兴才是,可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几年,我亲眼目睹了父亲辛苦劳作,可家里生活还是很清苦。我若考上重点中学,父亲的担子不是更重了吗?我正思忖着,父亲打田里回来了,见我不高兴的样子,便上前抚摸着我的头问:孩子,谁欺负你了?我抬起头望着父亲,半晌才吐出一句话:爸爸,我不想考中学,我要帮你干活。父亲的脸沉下来,认真地说:不读书没有出息,爸爸干了半辈子活儿,还不是在垄沟里找豆包吃吗?

考中学那天,父亲很早起来,花一角钱给我买根麻花。临行前,父亲鼓励我说:别害怕,好好考,你考到哪里,爸爸都供你。听了爸爸的话,我心里踏实多了,我无所顾忌地参加了考试。不久,知道成绩了。我没有辜负爸爸的期望,考了全县第五名。爸爸像捡了金元宝一样乐得合不拢嘴,平日少言寡语的爸爸,话也多起来,逢人就讲自己儿子考上重点中学的事。那几日,父亲特别兴奋,像个天真的孩子,嘴角总是挂着一丝微笑。

我到县城上学那天,父亲赶着牛车把我送到车站。临上车时,他那松树皮一般的老手从衣袋里摸出了一个用粗布缝制的旱烟口袋,从夹层中抠了老半天,才摸出一个红纸包递给我说:到城里要吃饱,爸爸离着远了,不能给你送饼子,你要好生照顾自己这时,汽车开动了,我透过玻璃窗看到,父亲赶着牛车的身影越来越远了

在县城里读书,花钱是自然的。由于家中生活拮据得很,我只能节衣缩食,有时还要当一个不很地道的拾荒者。这些事情被父亲知道了,他便挑了菜到城里去卖。我家距离县城有30多公里,父亲挑一担子菜到城里要走上多半日。烈日下,父亲弯着脊背匆匆赶路,渴了饿了都不舍得花一分钱。他卖了菜赶到学校,将钱塞到我的手里,转身挑着空篮子往回走了。我捧着虽然不多的几块钱,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晶莹的泪光中,父亲越走越远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如是与他的老黄牛、黑土地为伴,辛勤地劳作。我也因他的辛劳而读完了高中、大学。然而父亲还是那样土里土气的,但在我的心中,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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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兄如父


一、梨下君子

“太子殿下,您快些下来吧,上面危险!”我攀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梨树上往下看,开心的笑了,我就是要那些板着脸的侍卫和总是低着头的宫婢太监着急,看着他们在树下乱作一锅蚂蚁,本太子觉得甚是欣慰,从前我一惹事儿,他们就只会矮下身子在我面前乌压压地爬一地,让我觉得无甚乐趣,如今他们居然有了其他的动作,甚好,甚好。我寻了个舒适的树枝靠着,阖上眼不打算搭理他们。

“参见大皇子!”听见这声音,我忙往下瞧,恰好对上皇兄正往上看的眼。皇兄是个板正得有些刻板的人,他比那些个专门挑出来去教新人规矩的教习女官更懂得规矩,老实说,我有些怕他。

“皇兄……你也来这里赏花?”看见他微微眯起眼来,我顾不得斟酌,忙讨好地朝他笑道。

“太子是觉得太子太傅留下的课业太少了么?且容我去跟父皇禀报,就说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太傅应增加些课时,方便太子殿下早日成才,为父皇分忧。”皇兄并未接我的话茬儿,只自顾自的朗声砸过来一道天雷,我瞧着底下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着实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倏尔想起父皇那冰湖面一样的脸,不由得双眼发酸,抽泣起来:“皇兄,你背后告状,乃是,乃是小人作为,枉为大丈夫!”言罢,我把抓着树枝的手一松,直指皇兄的鼻子,已然顾不得夫子教导的所谓“兄友弟恭”。

这一松,再搭配上脚下的一滑,甚是不妙,我一惊,全然顾不得擦去脸上的男儿泪,只待着往树下狠狠一砸,然后躺个十天半个月。而后,只听耳边一声闷哼,我觉着砸在了一个比地面更柔软些的物什上,然后两眼一黑便无甚知觉了。

这件事的结果是,皇兄在床上替我躺了十天半个月,我被父皇罚着面壁思过了一个月。

起先我觉着委实对不住皇兄,合计着去找皇兄说说软话,可是坐在永昭宫里瞧着皇兄躺在床上,吃着水灵灵的葡萄,喝着母后亲赐的莲子粥,顿觉皇兄狡诈,此番实乃是“塞翁失马”,我捶胸鼓足,好不后悔。

“太子不必歉疚,为兄过些时日便又能下地行走了,此等小疾切莫挂在心上。”皇兄许是瞧着我神色不对,忙开口缓和尴尬,我只盯着水灵灵的大葡萄,不愿搭话。

许是皇兄觉着利用我来换得清闲,对我不住,日后父皇赏赐的西域水晶葡萄总有一份是送往我宫中的,我甚是欣慰,皇兄果然还是君子,此番小人作为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罢了。也罢,也罢,我堂堂大昌太子殿下,怎么能如此小肚鸡肠呢?我打算暂且不与皇兄计较,谁让我们是亲兄弟?

二、荞麦饼子

我一向不喜柔软娇弱的春日,不禁悄悄叹一句:“春日漫漫,春困难消受。”低头恨不能在宣纸上瞧出一朵柳絮来。我私认为太傅迂腐,时时秉承古训,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故而时常让我抄书,每每到月约树梢头才得停笔。又曰:“温故而知新。”一本《国策》已倒背如流仍让我时常翻看,偶尔抽查,我深觉不胜厌烦。今日不知太傅又要拿甚古训来教导我,思虑片刻,我忽觉太阳穴处似战鼓擂擂,跳跃得甚是欢脱。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抬眼瞧见父皇身边的近侍乐福匆匆进来俯身道:“殿下,今日万岁特许众位皇子出宫体察民情,是以身为一国储君,应顺应万岁苦心,万岁特着老奴前来请殿下出宫与民同乐。”

京城迎来又一个翠柳繁花的时节,不乏热闹,我瞧着身后一干乔装过的侍卫,胸中郁结,这哪是微服私访,倒像是宫女清秋讲的故事里纨绔子弟上街恃强凌弱。

东瞧瞧,西看看,正百无聊赖中我看见众位兄弟,一溜儿的在街边小摊上吵吵嚷嚷,我异常欣喜,抬脚正要跑去同他们挤在一块儿。

“咳、咳。”乐福突然咳了两下,我不解的抬头望向他,顺带的,瞧见了站在他身边那位唇红齿白的言官。遂收回脚,酝酿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姿势堪堪迈出了左脚。

母后常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身为一国储君,就应当与其他皇子不同,日常作息总是要有个体统才对。”故而我时常自己拿捏自己,然后再被身边的一堆人拿捏。诚然就今日而言,我对自己拿捏得不够到位,仍需再敲打敲打。

众位兄弟瞧见我过来,瞬间束手束脚,唯有皇兄朝着我笑了笑,妥帖和善。

“阿爀,不若你与我们几个一道逛逛?”皇兄边给元灱、元炎、元熐买吃食边同我搭话,黄灿灿的饼子,瞧不出是什么五谷杂粮,也不知能不能入口,我也有些跃跃欲试,可我是太子,心中要装着天下策,而不是民间食。于是我侧过头,假装不感兴趣。

“诺,尝尝这个饼子,商贩说这是常州荞麦饼,用火烤的,味道香甜。”皇兄转手递给我一个饼子,我板着脸看向乐福,乐福接过去掰了一块儿尝了尝方才递给我。我严肃地浅尝了一口,那个饼子香软可口,竟比御厨做的花生酥还要可口上几分,不觉将一整个都吃完了。

“这个饼子阿爀吃着可还觉得满意?”皇兄牵着元熐走在一侧,笑意盈盈的与我搭话,今日的皇兄与宫里的皇兄不大相同,似乎缺了些周正,多了些暖软。

“甚好。”我绷着脸目视前方答道。

“阿爀,在外面不必如此拘束,左右母亲和老师瞧不见,放松些好。”皇兄抬手拍拍我的肩,接着说了这么一句,惹得旁边的乐福直咳嗽。我不禁有些怔愣,无他,只因记事至今提醒我谨记礼法的大有人在,让我莫要拘束的,仅皇兄一人。时时告诫自己不可忘形,差点忘记了圣人也是从黄口而来,总归是天真过那么些岁月的罢。

皇兄这句话深得我心,抬首向前走之时我不禁多了几分怡然。皇兄见我如此,露出疑似欣慰的表情。我才恍然大悟,缘是皇兄自己懒得拘束,故而说些话来拉我下水,我捏了捏扇子,盖棺定论:皇兄此人,甚是狡猾。

三、长鎏之变

兆和二十九年,父皇病重,急招众皇子及大臣秘密集会于宣政殿。

我与众手足俯跪于地,不知怎的突觉内心惶惶,起身后侧眼望向皇兄,见他一如既往的板正,笔直地站立在人群中,如松如柏,顿觉一口污浊沉入丹田,然后烟消云散。

父皇的声音已呈破碎之态:“龙生九子,朕,自觉无愧祖上。众子才能各有千秋,然,天下大业,朕觉交于太子手中实乃天命所归,不敢有违。故,朕特请诸位爱卿作证,待朕长眠地下之时,由仲子接位,众子与爱卿务必佐之。”

“儿臣(臣)遵旨!”在一片衣物窸窣声中我不胜茫然,天下啊,此刻是真的交于我手了罢,颓然跪地,戚戚

然不知所措。

“陛下归西!”乐福突然悲鸣一声,随即大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啜泣,我亦潸然泪下。

年记:

兆和二十九年,先帝驾崩,太子元爀继位,改国号金锦,年号裕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坐在金殿之上,接受众臣朝拜,我,成为了一代帝王。

昨日,我还在长鎏宫侍疾,不是圣上,不敢万岁,只敢兢兢业业的为人子,为人兄弟,做好表率,不敢有片刻懈怠。此刻我却站在这天下的最高处,脚下匍匐的,个个儿皆是人中翘楚。

比如,我四弟,元炎。

深夜,宣政殿中,暗卫跪地朝我道:“主上,韩王殿下最近不大安稳。”

“如何?”我不愿深究,却也不得不面对。

“韩王在府中秘密召见御史马林、兵部尚书罗思明、都尉韩启云等人。并在府中集资,秘密向邻国购买了一批兵器。”暗卫边说边呈上密条。

“朕让你传给大将军和祁王的口谕是否传到?”我看着密信,胸中郁结,我的四弟,终是要与我背道而驰了吗?

子夜,我莫名的烦躁不安,辗转反侧。

寅时,窗外刀剑争鸣,乎有人山呼:“活捉韩王!”我知时机成熟,起身提起龙泉剑携宫内影卫推殿门而出。

火光通天,势如白昼,羽林卫将皇弟众人团团围住,皇弟满面血光,举剑做困兽之斗,我冲入重围,举剑斩下都尉韩启云的头颅,心内悲恸:“元炎,你大势已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皇弟回首望向我,目光颓然,长剑“哐当”摔在地上,兵败如山倒。

一干护卫上前擒住元炎,我看着昔日的手足,只觉困意袭来,只想快快回宫就寝,于是头也没回的吩咐了一句:“今夜逆贼除韩王外,其余人,就地正法!”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杀声,四周是深入骨髓的寒意,我终于明白,父皇生前所说的那句——“最苦莫过,不若天宫琼楼,却百年孤独。”

年记:

裕瑞四年,韩王举兵谋反未果,全部亲信于长鎏宫门行刑,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同年秋,武帝将韩王剔出族谱,赐名——彘受,流放八千里,族人子弟永不得返京。

史称——长鎏之变。

深秋,我与皇兄站于城墙之上,目送彘受离京,我紧握袖剑,心内,似缺了一角,疼痛难忍。

皇兄忽然道:“皇上,回罢。深秋寒冷,目送千里,不若就此别过。”

我颔首,往回走,宫道冗长,宫墙高深,我却没半分后悔,天下大任乃朕之责任,不可推卸,不容侵犯!

四、金戈铁马

我神清气爽的乘马率军,务必要亲自击退夷狄,叫他们不敢再犯我边界!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犹记得出征前夕在校场,皇兄仿若言官上身一般,声色厉俱却也语重心长:“皇上,您九五之尊,何须亲自征战劳累,如今天下动荡,您不韬光养晦,却要意气用事,如此英雄气短,民之不幸矣!”

“皇兄莫急,国之刚立,朕根基不稳,民心惶惶,适逢边疆动乱,内忧外患,朕亲自出征,众军振奋,既可笼络人心,又可亲排外患,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我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皇上所言不无道理,,然臣一人出征,也可一石二鸟。陛下若执意涉险,置朝纲于何地?!”皇兄更进一步,目光灼灼。

“皇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边界一患,已缠绵多时,古来征战,劳民伤财,故此一役,我必要旗开得胜!”我掷地有声。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撩袍跪地。

“皇兄,朕意已决!国,亦不可日日不宁!”我上前扶起皇兄。

“好,好,好,阿爀,你要这天下太平,我便与你同去!同去,同归!”皇兄握住我的手道。

此刻我侧脸望向身侧枣红驹上的皇兄,内心的澎湃张牙舞爪地汹涌而出,似有利剑脱鞘而出,瑟瑟而鸣。

边塞,大风趟平大片大片的草,刀光剑影,杀声四起,我举着长枪杀红了眼。对面黑骑上的草原首领格达宁挥袍擦去脸上的血迹,抖着大胡子冲我怒吼:“你我再战!我草原骑士,绝不会在马背上吃败仗!”

“好!”我举枪迎了上去。

我二人斗得酣畅淋漓,如若不是敌对,我甚是欣赏格达宁的武艺,力量雄厚,坚若磐石,假使为我所用,必能使要塞固若金汤!

我终是寻着了他的破绽,一枪挑落了他的大刀,他调转马头冲向树林,我已失尽耐心,对他的项上人头势在必得!于是拍马急追,全然不顾皇兄在身后的劝阻,尾随他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格达宁乘马逃得利索,我穷追不舍,直至一片空地,他忽然调转马头停了下来,一根绊马索刷的一下从草里弹起,我只得弃马一跃落在空地,心中一顿:“此中有诈!”想要掉头往回赶却也是来不及了,我望向格达宁的方向,只见他策马朝我奔来,倨傲地叫嚣着:“大昌的王,你我胜负已分,可有遗言?!”我欲往后退,却见数个手持弓箭的草原士兵从树丛里涌出。

我知已无路可退,挥臂将长枪掷向格达宁,他正俯冲向我,一时未查被长枪生生贯穿了左肩,他恼羞成怒,夺过身边士兵的弓箭拍马上前拉弓朝着我射了一箭,我急忙躬身堪堪躲过那支羽箭,倏尔,电光火石之间,左胸被利刃贯穿,一力推得我急急退了数步,我垂首瞧见我的左胸嵌着一支箭,羽毛甚是光滑,就是箭身略微粗糙了些。

“阿爀!”恍惚中我听见皇兄的声音,竟夹杂着少有的急躁,复欲回头瞧瞧,却动弹不得,疼痛袭来,颅中却倍觉清晰,我,大限将至……

我是被一干人的哭声吵醒的,张眼便瞧见皇兄举袖拭泪,我知我该说些什么,奈何浑身无力,故张口道:“皇兄……”。复又觉得这个称呼不合我心意,换了换方道:“大哥。”

“阿爀。”

“朕知,这一生唯你真心待我,我去之后,万里河山还要麻烦皇兄照看,我知因我顽劣每每让皇兄头痛,此番,此番又要麻烦皇兄了……”我有些使不上力,欲要再说些什么,却连张张口的力气都失尽了。

“阿爀,说好同去同归,你却罔顾君子信诺,叫我如何助你?!如何,助你……”我与皇兄一处这么多年,头一次瞧见他哭得像个孩童,却是在我挣扎之际,顿觉心中潮湿,一串冰凉争先恐后地从我眼中溢出,不受控制……

五、尾声

在一片恸哭声中,我恍恍惚惚中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正值春冬交接之际,乍暖还寒,大抵是皇兄刚刚受封祁王,遂在他的新府邸中置酒宴请我与众位兄弟姐妹。

长姐朝颜携同二妹灼

华、小妹宝霓及一众丫鬟婆子在花园的池塘边吵嚷着要钓鱼,闹得池子上的薄冰也平添了几许温热。众手足在池边小亭里温酒谈天,天南海北的胡扯,竟也生出些寻常百姓家的味道,端端让人生出些对红尘的贪慕来。我不知怎的,多饮了几杯酒水,颅中燥热,起身退出亭子往水榭里走,回廊曲曲折折,我脚步不稳,险些扑倒在地,一只手伸过来堪堪牵住我的左肘,一侧身便瞧见皇兄温文尔雅的脸。

“太子,水榭小廊曲折,你又饮了些酒,怎么也不差人陪着过来?”皇兄皱着眉,边搀着我往前走边道。

“时时让他们作陪,他们没有厌倦,我倒有些不耐了,况且,况且我又没醉得看不清路,随意些罢。”我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只愤愤答道。

“阿爀可是心中有事?”皇兄的声音中似有笑意,少了方才的责备,随风吹入耳中时平添了几许暖意。

“无。”我侧脸看向池塘那边的诸位姐妹,心中郁结,却并不打算推心置腹,母后说过,轻易让人窥得你心中所想,是为愚钝。

“阿爀,此时此刻,我只是你的兄长。”皇兄似乎明白我的顾虑,同我一道站在水榭里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顿觉一色融融春意流入肺脾。也罢,左右没有旁的人,我将憋着的那口气叹了出来,斟酌着说了句:“皇兄,太子之位,觊觎的人多,可我却不想要,何不让给旁的人呢?我瞧着皇兄就不错。”

“何出此言?”皇兄声音平淡,无甚波澜,倒教我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无他,储君之位左右不过是日后继承父皇之位,诸位手足同为父皇子嗣,谁人继承不都一样?这些年我活得委屈,过得战战兢兢,时刻要被旁的人用三观五德拘束,委实不明白,所谓帝王之道,孤家寡人的有何好处?我,真是累了。”我索性借着酒意将郁结掏出来摊在皇兄面前,我琢磨着要是我的提议正中皇兄下怀,那我就解脱了。

“阿爀,我且问你,为何父皇立你为储?”皇兄问。

“不知,大抵是母后的缘由。”我答。

“诚然,母后的原因居多,可你是否考虑过你身后的宗亲?你若退居不上,他们多年的经营,又该置于何地?”皇兄接着问。

“我……”我打不上话来。

“你可还记得兆和五年,你我同去利州赈灾时你同我说过的话?”皇兄又问。

“记得,我……”我忙答。

“你说,天下之大,百姓之众,为君者,当以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若你为君,你定倾尽全力,造太平盛世,免百姓颠沛!”皇兄似有些激动,竟掷地有声,颇有言官的风范,“从前我以为你不过顽劣些,左右是个有担当的储君,知晓天下大事实乃己任,而非随你心性而定,如今你这番话倒让我不免要拿你同宝霓相提并论,你竟同她一般心性,只知脚下路,不看前方树,我委实瞧不起你!”

皇兄难得的愤怒倒教我无言以对,我从未将天下大任置于肩上,遑论付诸行动去承担,皇兄这番话倒提醒了我,黎民百姓,乃是我的责任啊!左思右想,酒醒了大半,斟酌半晌我躬身朝皇兄一揖:“皇兄,我方才那番话,你权且当做醉话罢,我,仍是兆和五年的那个我。”

“太子酒醒了罢?我们回亭中去吧。”皇兄甩了甩袖子,先行一步,声音已不复方才的激愤。

后来呢?哦,皇兄仍是祁王,而我,登上大宝。再后来呢?脑中一片混沌,我有些乏了,且让我躺一会儿罢,左右,有皇兄守着,朕,很是安心。

六、祁王记事

有生之年,我祁王府上下永为元爀效忠。

这是我受封祁王时默默在心里发的誓。我自认为,对于这句话,我一直在付诸行动,并未有片刻懈怠。

吾弟元爀,刚出生就受封太子,我随母妃去瞧他,皱巴巴的一个娃娃包在绒绒的锦被里,我忍不住伸手去捏捏他,不知怎的睡得沉沉的他忽然睁眼看着我,乌溜溜的大眼眨巴眨巴地望向我,我的心瞬间就柔软了起来,接着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响彻凤栖宫,我不知所措,皇后娘娘和父皇都笑了,母妃拉住发愣的我也笑了:“太子殿下声音洪亮,日后必是惊才绝艳的人才,妾在这里先恭喜陛下和娘娘了。”

我并不觉元爀如何惊才绝艳,我只知,吾弟元爀,乃是一个不爱圣贤书偏爱上房梁的孩子罢了。

兆和九年,元爀还未有自己的太傅,皇后便将他送入国子监,我站在廊下瞧见一总角小儿着太子常服,身后仅有两名小太监跟随。许是衣衫厚重,他走起来颇为吃力,头发在头上团成两个小包,甚是讨喜。见他走到廊里,我忙背起手,站如松,只因着昨日母妃提醒我,太子入国子监,我身为兄长,须以身作则,万万不可叫太子沾染半分不好的习气。

“太子殿下。”我躬身向他行了一个板正的礼。

“皇兄不必多礼。”他开口,喘着气道,似斟酌了一番,复向后面两人道:“你二人且送到这里罢,本宫与皇兄同去。”

他转身瞧着二人领命远去,转头朝着我笑了笑,眼珠滴溜一转,语气间颇有些讨好的意味:“皇兄,国子监有甚乐趣,不若咱们去竹园瞧瞧?昨日我听元灱说温泉旁植活的那片姚黄魏紫开得甚是欢欣。”

我不动声色的想了想母妃耳提面命的话,于是道:“太子殿下,我听闻竹园难得招这么次花仙降临,父皇母后正宴请群臣,你我二人去了,整好可以领一顿竹板肉丝尝尝,我以为,甚是不妥。”说完,我不忍瞧见他瞬间委顿下去的神色,忙转身向前走:“还是随我一道去见见太傅罢。”

一转眼白驹就掀去了无数年,我抬头望向金碧辉煌中的那个少年人,略略叹了口气,新帝登基,根基未稳,明明是该马蹄踏落花潇洒少年游的年纪,却因着泱泱江山,整日愁眉不展,我瞧着暗暗着急,却是无可奈何。

年记:

裕瑞十五年,边关突变,皇帝身先士卒,御驾亲征,祁王随侍左右。

裕瑞十六年,帝军遭遇突袭,帝中箭,崩,享年二十又九,谥号武睿。

同年秋,祁王率军强力镇压,夷狄归顺,班师回朝,拥武睿帝长子启源为帝,国号圣光。

……

我站在帝王埋骨处,端一碟去皮的西域葡萄放于墓前,犹想起最后一次面圣,在边关的大帐里,统帅将领跪了一地,吾弟独独唤我上前:“皇兄,大哥,朕知这一生唯你真心待我,我去之后,万里河山还要麻烦皇兄照看,我知因我顽劣每每让皇兄头痛,此番,此番又要麻烦皇兄了……”而后我看着他眼中的清明一丝丝流走直至分毫未剩。

秋雨纷飞,我走出帝陵,恍惚中似乎看见一个孩

童,明明是上门道歉,眼中却无半分悔改,只一个劲儿盯着我桌上的葡萄,那时我便知晓,只要他要,无论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父教子学


雪后,天气骤然变冷。

我穿着母亲做的新棉袄,坐在老屋门槛上。顶着朦胧的太阳,看院里,两只公鸡互啄。我不知它们为什么打架,但我猜猜,它们都想打败对方。

邻居老锅头,“又”跟儿子吵起来了。以前,他们的吵架我都不去看,可今天,我不知怎么地,爬上墙头。

看见老锅儿子,把一把茶壶扔到院里,指着老锅鼻子:“你天天就知道喝茶……喝茶!不去放羊,你知道……你烧了多少炭?喝了多少斤茶叶?喝死你算了!”老锅头拉着脸,吧哒着罕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烟雾,握紧烟袋的手背冒着一条条青筋,张着嘴,过了三妙:“我有茶瘾,不喝很难受的,等晚些再去放羊”

里屋传出一个女人声音:“谁家没有个者?就你有茶瘾别人没有?啊?都是婆婆在世时惯的!”老锅头擦着眼角,别起烟杆去放羊了。

六岁的孩子,像个没事人一样玩耍。捡起自家院里被摔扁的茶壶,往里尿尿。

开春,我去城里读书,毕业后,我就留在了城里。随着父母年迈,身体毛病也渐多。我抽出时间,待着孩子回家看看父母。

跟父母闲聊,才得知老锅头死了,是我进城那年,他跟他儿子吵完架,就喝了农药死的。那个六岁孩子,去年也娶了媳妇。

孩子第一次来农村,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嚷着回家。我想带他出去到村里转转,散散心也许会好点。

走到老锅头家门时,门里飞出一个棋盘,险些砸到我跟孩子。驻足,看见一个年轻的妇女,拿着象棋往瘦老头脸上扔。篷头散发的婆婆,在夺妇女手中象棋。无力的婆婆像稻草一样,狠狠地摔在地上抹着眼泪:“造孽啊!他可是你公公,你们怎么如此待我们?”

站着一边的长发少年,大呵一声,手指着老头:“我怎么待你?啊……你说啊?你当初也不是这样待爷爷的?啊?他不是被你这个儿子逼死的吗?爷爷是喝茶,那你呢?你每天只知道下棋,什么都不做!”骂完又指着老婆婆:“还有你!若不是你从中挑嗦,我爷爷怎么被他逼死?你有把他当过你公公吗?你还好意思说我待你不好?”

老太太坐在地上,仰着头,眼泪打转。老头趴在地上,拳头砸着地,眼望着天──嚎啕:“天啊!报应……啊!这……这是……我的报应呐……爹!我错了!”

天黑了,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抱起孩子回家。

父与子


我是上午十点钟下飞机的。候机楼外,李仲已经等了我一个多小时了。我们是十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这次,听说我要回来,他主动提出来机场接我。我们拥抱,互相擂了对方好几拳后,他才打开车门,请我坐在了副驾驶室。上车后,我才发现后面一排坐了一个帅气的男孩子和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大概十五六岁,样子很亲昵。看到我在打量着他们,男孩对我笑了一下,叫道:陈叔叔好!然后,对身边的女孩说:陈叔叔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作家,你在我那里看到的那本书就是他写的。然后,他们俩开始窃窃私语。

李仲笑着说:这个家伙是我的宝贝儿子,女孩是他同学。老同学这几年混得很不错呀,他们九零后里面都有你的粉丝。这次,儿子听说你来了,还主动要求来接你,甚至还拉来了他的同学。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的其他的朋友,他一直都是不大理睬的。

陈叔叔本来就不是你那些狐朋狗友可以比拟的。我只是不明白,他那么儒雅,又有气质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庸俗的朋友?老实说,听到男孩敢这样跟他老爸说话,我大吃一惊。李仲却只是冲我苦笑了一下,马上尴尬地转变了话题。

从机场到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说了一会儿话后,看到我昏昏欲睡的样子,李仲就说:你在车上眯一会儿吧!养足了精神后,我们才好喝酒。然后,就不再说话了,专心地开车。我闭着眼睛,半睡半醒地打着盹儿。突然,听到了后排有亲嘴的声音,然后,传来了女孩子压抑不住,轻声的呻吟。这时,我听到了李仲轻声说:车上还有客人,你们就不能注意一下?年纪这么小就不学好!李仲还想说什么,却被男孩的声音打断了:老不羞的东西,我怎么啦?我不学好,我流氓还不是跟着你这个老流氓学的!亏你还好意思骂我,你自己呢?不光在外面乱搞女人,连自己的小姨子都不放过,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比兔子都还不如!李仲立马收声,不再说话了。

进了市中心,李仲把车停在了一家酒楼前。女孩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书,要我签名。我签好字后,男孩就把她拉走了。李仲带着我上了二楼,找了一个靠边的桌子。我点了两个菜,他又加了三个菜,叫了一瓶五粮液。我说:等一下你还要开车呢,还说不要喝酒了吧?他说:心情不好,想喝点酒。车就放在这里,我们打车回去,明天我再来取车。

我们连干了三杯酒后,服务员才把菜端上来。李仲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今天让你看笑话了。其实,我儿子以前不是这样,很懂礼貌,也很尊敬我。他是从去年开始,才慢慢变成这个样子的。唉,都怪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

去年,老婆生了一场大病,要住院动手术。那时,刚好是暑假,正读大学的小姨子就主动来伺候她姐姐。我这个小姨子年轻,漂亮,也很开放,天天穿得很性感,也很清凉,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一不小心,没有把持住,就同她发生了肉体关系。然后,她食髓知味,一有时间,就跟我搂抱在一起。结果,被补完课提前回家的儿子发现了。他一怒之下,砸了我卧房的房门,然后摔门出去,一个星期没有回家。后来,他回来了,却经常带不同的女孩回家,故意当着我的面亲昵,抚摸,调情。再后来,老婆也知道了,同我冷战至今。唉,一朝失足千古恨啦!他叹息道。

你不是一朝失足吧?应当是成百上千次失足了吧?只是这次运气不好,刚好失足的情形被儿子看到了,很没面子。我端起酒杯跟他干了一杯,继续说道:从此,你在儿子心目中那高大、光辉的形象也被彻底颠覆了。不过,他故意报复你,跟你一样,在外面花天酒地,寻花问柳,你倒是要小心了,一不留神,他的一辈子可就因为你而毁了。

是呀,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要不?找个机会你帮我跟他聊聊?他最崇拜你的啦。

得了吧,你少往我脸上贴金。像他这样的少年,不可能因为几篇文字,就信任一个人的。何况你老爸在他心目中都成了最不值得信任的人了,他还会相信其他的人?我倒是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自己想办法解掉他的心结,而不是别人!你也不能只是一味地讨好他,那是逃避。至少,你得郑重地向他和他妈妈道歉。虽然现在少了一点面子,但以后可能会少一点后悔!

他用手转动着面前的酒杯,好一会儿才说:好吧,你帮我参详一下,应当要怎么补救,怎样去弥补?其实,天下的女人味道都差不多,我现在真的好好好后悔!

母 亲


回娘家必经一条河,南北十几里路的河段只有一座桥,是通往我家唯一的通道。由于多年没修,桥身已经多处被破坏,成了危桥!最近被拆,正在修健中。为了行人的方便,在断桥的右侧,用铁皮搭建了一座小桥,两旁简单的用栅栏挡了一下,只能供行人和电动车通行。由于胆小,害怕!我竟不敢骑车通过!第一次过那桥,我是下定了决心的,可看着桥下潺潺的流水,还没到桥,在岸上就连车带人都翻了,差点滚进河里,路上的行人都被我吓的不轻,自己的腿上也被跌的青於了好大块。害得我现在看了那桥就悚悚的。

因为回娘家不方便,最近很少回家。每天打一次电话,电话那端的母亲,舍不得挂掉电话,问长问短,问这问那。生怕有胃病的我,一个人在家吃不均匀,喝不均匀,又弄坏了身子。

其实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自己身体也不好,有很多种病,常年靠着药物在维持生命,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为了减轻子女的负担,一直都以一种顽强的毅力,战胜着病魔!常年照顾同样一身是病的父亲!

母亲一生一共生五个孩子,最大的是儿子,今年已六十岁,其余的都是女儿,也就是说,我们有姐妹四人。在那个年代,家里生了这么多丫头,是不受青睐的!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人劝母亲,把我给丢了,或干脆弄死!可母亲舍不得,别人不说便罢,说了母亲日夜都把我搂着,生怕父亲听信了别人,做出傻事来!后来又生了妹妹,父亲不能再容忍,但在母亲再三的哀求下,妹妹也最终生存了下来!

母亲常说:我们姐妹四人是她的四朵金花。即使我们都长相平平,但在母亲眼里,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五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哪一孩子遇到了难事,母亲都是日夜的操心!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去帮助!

我刚刚结婚的时候家里很穷,两间草屋还没有大门,老公用蛇皮袋缝制一帘子挂在门头上,算是大门了。好在里屋的房间安了一幅简易的木门,否则真的不知道怎么能睡的塌实?新婚的晚上,闹房的人刚刚走,婆婆就进了我的房间,抱走了床上的垫被,露出了麦草帘子(小麦的干桔杆,再用麻绳把麦桔一籽一籽的固定好,制作的一种草帘子),婆婆的理由是:那被子是她和公公的盖被,给了我们,他们就要受冻!为了挣面子,给外人好看,在我们新婚的日子才给我们铺了一天!这种情况我也不能说什么,可泪水在眼里打转!黄花花的麦草上面直接蒙了一床廉价的床单。更意外的是,第二天吃完早饭,庄上的邻居进我的房间抬去了唯一还能看的过去的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木椅。原因很简单:那是借他们家的!

回到娘家,我再也控制不住,委屈的哭了。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母亲,母亲怜爱的看着我,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但她并没有和我一起哭。只是叫我不要责怪我的公婆,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不想好呀!哪有父母不想儿女住的好,睡的塌实?临回婆家的时候母亲千叮呤,万嘱咐:不要和公婆呕气!不要和我老公呕气!好好忙,会好起来的!

我信了母亲,总算把握好了自己,什么都没再说。没过几天,母亲就大老远的背来了一床被子,累的大汗淋漓。当母亲笑吟吟的把被子放在我床上的时候,我看她有种如释重负的快乐感觉!事后我才知道,一贫如洗的母亲,为了那床被子借了两家的钱买来棉花,又嫌打出来的被子太小,拆了自己的穿了多年的棉裤,加在一起,才成就了我们那床垫被!那年,母亲是穿着两条单薄的裤子度过了严寒的冬天!我为自己的孩子气,不成熟,不能正确了解当时的困难处境,也没有很好的理解自己的公婆!轻率的就去和母亲诉苦而深深的自责和内疚!我抱着那床被子,闻着那上面淡淡的肥皂香味,还有母亲留下的那种特有的母亲的味道,我失声痛哭!也暗暗下了决心:好好生活!好好做事!报答我们的父母!

婚后我才知道婆婆其实也像母亲一样,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儿子和我,只是婆婆一共生了六个儿子,我老公是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二个弟弟,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还打着光棍!婆婆根本没有办法顾及我们。纵使公婆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在田间里劳作,可收效甚微,家里还是一贫如洗!母亲看到我婆家的窘迫境况,常常叹气。也时常告戒我:不要给家里添乱,好好忙,帮帮他们!。

在以后的二十年里,我和老公历尽了艰难,在维持自己小家的基础上,从没有抛弃父母和兄弟们!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的帮助他们!我从没有半句怨言。零二年那年公公得了肺癌,当时我们根本就没有积蓄,用借来的二万多元为公公做了手术,我们没有去依靠任何一个兄弟,因为那时的他们都比我们还要困难。虽然最终的结果并没有挽留住公公,可总算没有了遗憾。公公在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他生前也曾在母亲面前不止一次的夸过我:老大姐啊,你把女儿教育的这么好,算我们老翁家有福了!,母亲听后,虽然也客套般的谦虚一番,但自豪的样子溢于言表,她怜爱的看着我,舒心的笑了!

其实,刚刚婚后的我,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母亲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家里没有粮食吃,往往是吃了早饭,就不知道晚饭的米在哪里?就在那种极其艰难的境况下,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瞒着母亲,怕她为我的困境担忧!自己硬撑着!在菜园里种了很多蔬菜,没有米,几乎一天三顿都用青菜煮粥吃,这样即省米,又能吃饱!那时的我瘦的不成样子!母亲看到后,从不爱哭的母亲哭了,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泣不成声!第二天,母亲就回家杀了她家换油盐吃的生蛋老母鸡,火速的送来了!之后,母亲想尽千方百计零零星星的接济我们,自己甚至连饭都舍不得吃!即便如此,致使到最后,女儿出生才三斤多重,还是严重缺少营养!

家庭的困境,没法摆脱,老公只好外出打工。从此拉开了夫妻分居两地的序幕!现在想来,和老公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虽然经济上很困难,缺吃少穿,但,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老公打工离家之后,母亲不放心,经常来看我和孩子。有时白天要忙农活,没有空,就晚上步行十几里的路赶到我家。一天晚上,我习惯性的半夜起来看书,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站在我的身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

我知道你喜欢读书,都怪爸妈没本事,误了你啊!这回遭了多少罪!要不,孩子交给我,你也出去打工吧,你们这样也不能算事!

我终究没能从听母亲的劝说,舍不得孩子,一直都留在家里。当我告诉母亲,我想自学财会,以后进城不出体力劳动,也能弄碗饭吃,母亲点头同意了,并积极的鼓励我。从那以后,母亲来我家更勤了,为我照应孩子,好让我腾出功夫看书学习。当我拿到会计证书,炫耀般的呈现在母亲面前,一字不识的母亲拿过去看了很久,用那双粗糙的手小心的抚摸着上面的几个大字,欣慰的笑了!

现在母亲老了,为了每个儿女,她操碎了心!满头的青丝已变成白发!原本身体就不好的母亲,如今瘦小的可怜!记忆中的母亲,走路像风一样的快,经常是赤着脚,挽着两个裤角,成天风风火火奔忙在家和农田里。做事又快又麻利,非常的能干!小时候,每每放学回到家里,从责任田收工回来的母亲,在灶膛里生着火,拉着风箱,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照着母亲的脸庞,忙碌中的母亲即健康,又美丽!不要多大一会,母亲便变戏法般的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桌上。我们几个孩子立刻围坐上,爱哭的妹妹也停止了哭声,都狼吞虎咽起来!

记忆最犹新的是母亲煮的吵米饭,所谓的吵米饭,实质上就是每年在青黄不接的季节断了粮食。再遇上个天阴下雨,稻田里刚刚才成熟的谷子还没来得及收割上来。母亲便下田割回两捆稻把,放在堂屋里,磕下稻谷,再用簸箕和筛子把稻谷弄的干干净净。然后就放在锅里吵,火即不能大,也不能小,要慢慢的烘干,烘干之后的稻谷重新又放回地上,用斧头慢慢的砸。把糙米砸出来之后,又用簸箕和筛子进行过虑,白花花的大米就弄了出来!母亲的技术是一流的,整个流程看上去虽然复杂,可母亲几乎是轻车熟路,做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煮出来的米饭又香又软,好吃极了!那种香甜的米饭味道!我们五个孩子那种饥饿,期待,望着母亲的灶膛那种贪婪的目光!常常的令我想起,不由的眼睛酸酸的,不能自抑!

母亲老了,再也无力上她的田地,再也不需要再做吵米饭!母亲最爱的田地早已让给别人耕种,母亲最爱的菜园,如今已长满了荒草,失去了往日郁郁葱葱的生机,显得一片荒凉!母亲最爱的的村庄也显老了,年轻人都搬离了那里,早已失去了往日一代又一代孩童的欢笑!村庄的周围野草丛生,甚至堵住了通往后山粱上的通道!母亲的腰弯了,背驼了!走路蹒跚了!好久好久再也没赤过脚,像风一样穿梭在田间地头,家里家外!

母亲老了,孤独了!她常常一个人杵着拐棍,慢慢地,从村庄的这头到那头。可村庄盖起的,曾风靡一时的一些楼房,大都锁着门。母亲找不回几个和她唠嗑的邻人!村庄上的柿子,枣子挂满了枝头,可果树下早已没有了孩子採摘果实的哄闹声!枝头终于承受不住之重,果子落了一地!母亲凄然的唠叨着:庄上谁家,谁家的孩子都好久都没有回来了,谁家谁家的娃儿最爱吃枣子!村庄上已死去的老邻居,都在她的梦里!

曾经住在我们家隔壁的二奶奶,无儿无女!母亲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娘!母亲曾说过:自己几岁娘就死了,嫁给父亲,父亲是个孤儿,也没有亲人!二奶奶就像她的娘!。记忆中的母亲,家里偶尔弄一点好吃的,她都要把自己的那份省下来,用洋瓷缸装好,包上两层厚厚的抹布,再揣在怀里,偷偷的送给二奶奶,生怕父亲看到吼她。其实父亲也是心疼母亲,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谁还能去顾上别人?受到母亲的影响,我们五个子女,参家工作,出嫁后,每每回家,都要稍上礼物送给二奶奶,直致她老人家去世。

村庄上的江妈妈也是母亲最好的姐妹,江妈妈去世后,母亲经常念道

母亲说她离不开她的村庄,那里有她一生的念想!她要守着她的村庄!坚守住她五个孩子的家!

母亲老了,五个子女都不在身边,电话是她唯一能联系子女的方试,所以电话就成了她的命根子,每走一步,都要把它带在身边。从不离开半步,就是睡觉的时候也要把它放在床头!仿佛坚守了电话,就坚守了她的五个儿女!也保住了她和父亲的安全!母亲说过:听到你们的声音,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就放心了!

有一阵子,大哥去外地出差,几个月都没有回家。我回去的时候,母亲颤巍巍的拿起电话,拔着电话健,笑眯眯的说:这是你哥的名子!我就认得这三个字,其余的字我都不认得了!,我一看,果真是大哥的名子!我惊呀没念过半天书,斗大字也不识一个的母亲,现在是怎么把那三个字与千千万万个汉字区分开来的?母亲用双手颤抖的在电话上摸索着,昏暗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茫,那慈爱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部电话,看到她心爱的儿子!一时间,我百感交集,无声的泪水滑落在我的脸上,我赶紧扭过头,生怕母亲看见。想安慰母亲几句,可喉咙像被什么睹住似的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母亲不认识字,不会拔电话,只能按重拔键。凡正她的电话簿里也只有我们五个人,按到谁的都一样,有什么事,就相互转告。可母亲从不轻易去重拔电话,她怕误了我们的工作!不想拖子女的后腿!......

前不久,我去另一个城市去看望我刚刚参加工作的女儿,电话里,母亲对我说她什么都好!叫我安心的陪女儿几天!可就在我回家的路上,妹妹打来了电话,说母亲不小心跌了一跤,腰骨损伤,已挂了好几的天水,近几天病情加重,都已不能起床。妹妹同我商议要不要把母亲接到城里大医院看看?我火速的赶到母亲的家,连走路都艰难的父亲,为躺在床上的母亲笨拙的忙碌着!父亲的眼睛不好,在小心的摸索!家里已失去了往日的整洁,锅碗瓢盆,吃的喝的用的,摆得一片混乱!母亲睡在床上小声的在呻吟!父亲看到我,嘴角颤抖着,张了又张,最终都没能说出声,父亲背过脸去,我知道他流泪了!一身是病的父亲一直都是由母亲在照顾,父亲和母亲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相濡以沫,一辈子也吵过,打过,闹过!可到了人生的暮年两个人相互照顾,相互安慰!相互取暖!早已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那种恩爱和关心,相互不忍离开的情意早已超越了亲情,超越了爱情!现在母亲病了,他的焦急和担心是可想而知的!我鼻子一酸,泪水不听话的流了一脸!

母亲瘦了,空洞而没有光泽的眼睛陷得更深了!我跟她说,我要把她送到城里的医院,叫她不要担心父亲,父亲也和我们一起去!母亲没有推辞,点头同意了!我小心的掀开被子,母亲皮包骨的身体让我不忍目睹,我为她穿好衣服,轻轻的抱起她,把她放进车里。一路上母亲靠在我的怀里,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无限留念的看着我和父亲,我感受的到母亲的恐惧!我安慰着她:城里的医学先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活个百岁老人也没问题!看着父亲,母亲每况愈下的身体,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感觉显得空荡和虚伪,然而,却又真诚!难以想象,失去了父母的我,将又会怎样?可生老病死,是自然现象,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抗拒的。正如鲁迅先生《过客》里写的那样:前面?前面,是坟!

值得欣慰的是母亲在城里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恢复的很好,人也长胖了一点,精神也好多了,出院后她和父亲在几个子女家都住了两天。可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又回到了乡下老家!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抓住现在,把握好当前,逞父母还在活着,做好自己!不留遗憾!

因为太想念母亲,因为太不放心母亲,我已顾不上那座铁皮搭建的小桥是多么的危险,我要去看望母亲!于是我就拔打了母亲的电话,我告诉她我将要回家吃晚饭,并在家里过上一夜,想叫母亲也提前高兴高兴。

当我处理好家里的一切事务,天快黑的时候,我没再骑车,而是从城里打的到了那座危桥。可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我的母亲她正站在桥头朝远处张望,弱小的身影映在夕阳的余辉里,显得更加凄凉!几根希疏的白发在风中飞扬!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干涸的眼睛里燃烧着期待和希望!母亲宛如一座雕塑,全然不顾秋风的清凉!

我擦掉了眼泪,快速的下了车,相聚的那一刻,母亲如孩童般的兴奋和微笑像一把刀,撕割着我的心!我把母亲紧紧的拥抱在怀里,就如当年母亲紧紧的拥抱着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