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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忘,独钓寒江雪

发表时间:2020-08-19

【www.qg13.com - 缅怀故人情感语录】

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很多的事情,当我想念你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够如此浪漫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故人相忘,独钓寒江雪,欢迎阅读与收藏。

南国的冬季无雪,但在我的心里,始终都盼着一场风雪,一季梅花的盛开。也许是风雪夜归人;也许是皑如山上雪,皎若云中月的美景;又或许是柳宗元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不得不说,在众多写雪景的诗词中,我唯独最爱柳宗元的这一首《江雪》。

初读这一首诗,只觉其中的孤独、清冷,也有着些许世事无常的感慨和物是人非的悲伤惆怅,至到自己历经一番人世消磨,在尘世的风霜雨雪洗礼中,才真正读懂了柳宗元写《江雪》时的心情,乃至他当时的心境。

白落梅说:将一首歌,听到无韵;将一本书,读到无字;将一盏茶,喝到无味;将一个人,爱到无心。并非人生走到尽头,就是断情绝爱,而是学会走入忘我之境,不因物喜,不以己悲。不念过往,也不担忧未来,而是守着当下,活在此时此刻,将每一件事都尽力做到最好。读诗、写作、听歌、工作,都是如此,只因生活琐事,皆是修行。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苍茫的白色。连绵不绝的山峦早已褪去青绿色的外衣,着上了一袭素白衣裳。而众多的鸟儿,也早已飞往南方,几乎看不到任何鸟儿的踪迹,仿佛在一瞬之间,所有鸟儿都已灭绝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行人道上,亦是看不到人们往来行走的踪迹。纵观周围,似乎万事万物都已进入久久的长眠之中,不再醒来,也不复生机。

这其中的绝,灭,无不绘出一幅孤独的雪景,这寂寥、清冷的画面,也许是柳宗元所看到的真实场景,也或许是他心中真实的写照。

我们许多人,也同柳宗元一般,在事业上遭遇瓶颈,在生活中遭遇不顺心之时,常有孤独无助之感。那种悲伤、惆怅、无助,就如同在漆黑的夜里走一条漫长的路,抑或是一个人在苍茫的雪地中,迈着沉重的步伐,留下的一个又一个深刻而又厚重的脚印。

在诗的最后两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读到此处,你想到的也许只是一位老渔翁,乘着一叶扁舟,孤独地在江边垂钓的画面。但也许,这位由诗人所化成的渔翁,他并非是你所见的那般孤独、寂寥、郁闷、苦恼。

虽然他在这段日子里,经历了被贬谪流放、政治失意、且满腔热血和抱负得不到重用,但在他看来,心中纵有忿愤,纵有不甘,他的内心仍是孤傲而高洁的。他绝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谄媚奉承,更不会因此而失去了做人的尊严。比起那些随波逐流之人,他是不与流俗,情愿孤独。既然在朝堂之上得不到重用,不如自在洒脱地徜徉于山水之间,即便此刻是寒冬腊月,他亦可化身为一位老渔翁,在江边垂钓,也许钓到的并不是鱼,却也可自得其乐。在孤独之境中,修炼更好的自己,即便孤身一人,赏雪、品酒,又有何不好?

仔细想来,人生在世,哪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呢?纵然当下你为此而焦虑、为此而苦恼,或是悲伤,但也许当你真正下定决心再往前迈出一步,在苦难之中修得一颗宁静淡泊之心,同一切苦厄奋战到底的勇气和决心,相信你终有一日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人生如梦,世事难料。祸福相依,聚散离合亦是无常。昨日相谈甚欢,知心解意的故友,也许到了明日会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而曾经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不顾一切的人,到了某天,也会悄无声息地离你而去;也或许,是你曾费尽心机去博得别人的称赞和认可得到的工作机遇时,兴许某天一切所得,包括名利得失,终究都是云烟一场。到最终,所见之景,竟是千山鸟飞绝,故人两相忘。

这一路上,我们努力克服种种桎梏,冲破重重阻碍,所求的终究为何物?所得又是什么?若让得与失相互比较,是否一路上,失去的,永远要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人间诸事,有舍才有得,为了所得,必要有所作为,更要有所付出。只有适当学会舍弃,才不会使过多的执念和贪欲压垮了自己。人生走到最后,是舍得、是放下,更是坦然。知足方能常乐,惜福方能得福。

纵是千山鸟飞绝,纵是故人两相忘,我也可在孤独中,化作那于寒江边垂钓的渔翁,赏雪、煮雪、品酒,以此为乐,何不快哉!

情感一生延伸阅读

千山鸟飞绝,故人两相忘


始终觉得,相见不如怀念。怀念,又不如不念。只因一切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纵能再度重逢,你我早已惘然,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默契,再也回不到最初。再相逢,怕已是月落空山,你我面目皆非,平添的只是惆怅与悲伤,再也辨认不出彼此的容颜,再也无法从人海茫茫之中,一眼忘穿彼此的身影,找寻到彼此的目光。

究竟是时光将我们抛掷得太远,还是我们被岁月的长河所冲散,搁浅在海滩,既无法前行,也无法回头。究竟是我们早已渐行渐远,还是时光,早已一去不回头?就如当初,你我的离去,没有任何的诀别,也没有任何道别的话语,只是就这样彼此相视一笑,又任凭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让它滚落下来,就这样,山南水北,你有你的道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追求;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归宿,此生茫茫人海,再无归期,再无相逢之日。

昔日一别,竟没想到一别便是经年。而今,我又该凭借什么来回忆起曾经的你,曾经那段天真烂漫的时光?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合照,没有过多华丽的语言,也没有多少美丽的承诺与约定,唯有的,只是彼此往来的书信而已。与你相交十年,从相识到相知,看似那短短的一瞬,却又是经历了很漫长的一段旅程,但最美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不曾为谁停留。今日的我,翻读着昔日你曾写给我的书信,那褶皱泛黄的扉页,那一行行看似简单却又意味深长的文字,即便是时隔多年的今天,细细读来,仍旧留有昔日的温情与感动。这些书信,无不是你我友谊的最好见证。最想说的话,彼此的心事,对彼此的鼓励与支持,都随之化作文字,于指尖流淌,逝去的只是韶光,不变的,却始终是刻在心间的那些话语,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你所给予我的,是那一段最天真烂漫的时光,而我所能给予你的,又有什么呢?亲爱的朋友,请原谅我,我所能给予你的,除却我的真心,除却我一篇又一篇的行文,用以记录你我之间的一段尘缘过往,除此之外,我竟一无所有,我竟无以为报。纵然你只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我却仍旧要感谢你,曾陪我一起笑,一起哭,无论晴光雨日,还是苦与乐,都有你一路陪伴着我,走到现在。纵然如今你我已是形同陌路,然而曾与你并肩同行走过的路,曾唱过的歌,曾握过的手,曾有你在我身旁的日子,我又如何能轻易地将一切擦拭干净,了无痕迹,又怎能轻易的将它忘掉?

你说,这世间没有不散之筵席,我亦是清楚明白的。此生,能得如你一样的知己,知我冷暖,懂我悲欢,与我同甘共苦,就已是我莫大的欢喜与幸福了。交友,贵在交心,更贵在自由。在于那份细水长流的情谊,润泽彼此的心灵。虽是你我十年之交,终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任凭我如何地拼凑记忆,也拼凑不成完整的最初。但我仍旧心怀感激,只因曾经遇见了你。

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有的只是结果和后果。总有人说,倘若一切能够重新开始,从头再来,那该多好。只是,流年偷换,韶光易逝,就像落花回不了枝头,而往事终究只能回首。所谓的永远,到底是多远?或许,到不了的便是永远。所谓的曾经,回不了的都是曾经。对于过往,最好的方式不是怀念,也不是去追忆,而是不断地朝前奔跑,一路向前,无需回头。如若能够想起,就只当作是漫不经心地想起,倘若忘记,也当是全然淡忘了。

这世间,仿佛每一段相逢,都是为了明日的离开,既知道最后,都要离别,却依旧有那么多人,一往情深地期待相逢。纵是短暂的相聚,换来一生的离别,也是值得。他们在人生的渡口,演绎着悲欢离合,等待着宿命的一次次安排。人生的聚散,就像是戏的开始和落幕,次数多了,聚散也从容。

青山依旧,绿水常流。浮云端庄,流水温柔。只是故人你,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过往,终究只是过往,一切早已散淡成烟,弥散在茫茫天地间。到那时,是否已是千山鸟飞绝,故人两相忘?

夜钓


繁华都市,唯有喧闹,找一块林荫水域,便是休闲的天堂。

借一支柔美的夜光,让心情再水波上荡漾,日间的琐事,在夜幕下悄然淡忘,全身的疲劳,在垂钓中轻松云消。

静夜中,偶尔有一丝牵挂,拉动了心灵的座标,敏感的钓竿,迅即弹出一丝清脆的回响,水中的音符传到了心坎,比阿炳的二胡,还要动听悠扬。

夜风拂着我的脸庞,如母亲的关怀,永久难忘。童年的往事,在蛙声中回放。一盏油灯,走遍原野山坳,一个鱼篓,就是全家餐桌上的希望,家乡的小河,曾经让我童心飞扬,独木桥上,至今还残留了我斑驳的印象。

苍白的岁月,在青丝上慢慢增长,童年的往事,在鱼丝上越拉越长,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拉出了一曲杂乱无章的歌谣,不知是岁月的坎坷还是人生的悲伤?春夜,絮花飘落,满地沁香,江水涌动两岸风光,美景良夜,醉似酒后的摇晃,在风起的时候,很难捕捉鱼讯的目标。浮标在水波上跳舞,是否有鱼跟着起舞?人生如戏,有时也会被鱼戏弄。

人钓鱼,鱼玩耍人,斗智斗勇,演绎在的夏夜的水中。

浮标频点,繁星闪烁,小鱼玩钩,手握钓竿蠢蠢欲动,却又难以启钩!有蝙蝠掠过,驱散了嗡嗡的蚊虫,偶尔撞击钓竿,惊动了水中的顽童,小鱼离去,大鱼上钩,把钓竿拉成了弯弓,最美的享受,尽在溜鱼之中。

热闹大都市,静美山水间,在月光下垂钓,更有一种诗情画意。

秋月如水,洗净了世间的尘扰;秋水如镜,映照着人间的阴阳;秋风如诗,抒写着世态的炎凉。秋夜,有一首道德的诗歌,让人生去细细品读。

婆娑的杨柳,开始洒落青春的魅力,泥土的清香渐渐沉入水底,鱼儿远离热闹,秋虫开始喧闹,是小人得志,还是是非颠倒?在敏感的钓具上,弹出了最好的回响,鱼出秋水,肥如月亮。

悠悠岁月春秋事,淡淡红尘君子心。人生如四季,有青春的涌动,盛夏的狂妄,深秋的哀思,冬日的幻想;钓鱼如人生,既要有闲情雅致,有要有常人的心态,才能春钓絮花、夏钓星,秋钓明月、冬钓雪,钓出一串串诗情画意、一江秀美的风景!

20xx年05月12日

故人情


紫红丝绒的大幕缓缓地垂下来,把沉雷暴雨、生离死别,把难解难分的戏剧矛盾,统统都遮住了。结束了,漫长的、艰难的、有声有色的人生历程,浓缩在两个半小时之内走完了,闭幕了。被戏剧力量所震撼的观众,经过了几秒钟的沉默,突然醒悟过来,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陈局长舒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身躯,准备站起身来,陪同身旁坐着的国外戏剧大师翰斯先生和夫人走上台去,和全体演员握手、照相,祝贺演出成功。望着那还在缓缓摆动的大幕,一刹那间,陈局长突然想到自己也已经到了“闭幕”的时候,也许今天是他平生最后一次以省文化局长的身份坐在显赫的位置上看戏,然后再引人注目地走上台去扮演戏外戏的主角了。这个主角,他已经当了许多年。自从大军渡江解放了这座省城之后,他就留下来当了省文化局长,甚至在动乱的十年中,省文化系统的批斗会上他也是“主角”。后来,官复原职,又继续当他的局长。在他的管辖之下,从话剧、歌剧、地方戏,一直到木偶、杂技、曲艺,每台重要节目,几乎都要由他来审查,拍板。每逢会演、调演,也总是由他来授奖。有首长、外宾来看戏,当然也是他陪同。几十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看戏、谈戏、发指示、接见、照相,习惯了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在花花绿绿的演员的簇拥中,以领导者持重的姿态,温和的笑容,和他们一一握手,并且颇为内行地一一指点着那些他所熟悉的演员,评论他们的成败,或是问一问他们的生活、工作情况。习惯了,这一切都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气氛、节奏、旋律中,他感到充实、愉快,充满了生活的乐趣和工作的欲望。然而,这一切却就要结束了。根据党中央关于干部年轻化的决定,他即将办理离休手续,离开这个当了三十几年的文化局长的位置,让位于比他年轻的李副局长。也许下一次的这种场合,扮演他的角色的就将是李副局长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慨。是不是丢不下手中的权力?放不下身上的架子?担心随着权力的失去会失去一切?不是,他们心自问,决不是。对于党的决定,他是坚决拥护、坚决执行的。他懂得,新陈代谢、生老病死,是谁也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他纵使能够活到一百岁,也不可能当百岁局长。到那时,他耳朵听不得,眼睛看不得,嘴说不得,腿动不得,偌大一个文化系统,他气息奄奄地躺在病床上怎么指挥?他记得刚当文化局长的时候,才只有三十几岁,完全是个青年人。而现在,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近几年,他明显地感到精力、体力、耐力下降,开会久了便有些昏昏欲睡,在为翰斯先生举行的宴会上,竟然还中途出来上了趟厕所,好似“一饭三遗矢”,英雄气短了。就像这台演员,三十几年也换了好几茬了。当年演四凤的小姑娘,现在演鲁妈都嫌老了。花开花落,春兰秋菊,各占一时,规律如此,又有什么办法?但是,人可以老,党不能老,事业不能老,就像河床里要流着活水,血管里要流着鲜血。陈局长对这一切,完全是看得清、想得开的,所以他不等上级来“个别谈话”、“做工作”,就明确表示要离休,并且提名由年轻、懂行、能干的李副局长接替他的文化局长和党组书记职务,只待省委正式批准,他就可以“交班”了。这形势,无须宣讲已是人人明白,在他今天登台的时候,团长、导演和演员都比平时对他更加尊重,一口一个“老局长”,像给他送行似的,颇有一点“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味道。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他也对他们格外地情重,握手的时间拉长了,分量加重了,以往只和主要演员握手,今天连站在边上的“龙套”也都照顾到了。好像即将离开自己的部队的指挥员,他对机枪手、爆破手、司号员、船工、马夫都充满了同样的恋恋不舍的感情。直到从剧场驱车回家的路上,他还沉浸在这种感情之中,滔滔不绝地对陪坐在桌旁的马秘书一一细数着每一个演员的成长史和今天在表演上新的进步。

小汽车沿着江滨路行驶,街上行人很少,车开得飞快。他让司机开得慢一点,深情地从车窗中眺望江城的万家灯火,倾听江水拍岸的涛声,就像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似的,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他好像第一次发现马路旁边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的浓阴在路灯下是那样绿,绿得醉人;画屏山垂在江面的倒影是那么美,美得像诗。三十几年了,他竟然没有一次能抽暇细细地领略一番。以后,以后就有的是时间了。

回到家里,已近午夜时分。

像往常一样,马秘书先跳下车来,搀他下车,回手关上车门,嘱咐司机明早来接局长开党组会的时间,然后扶着局长走进宿舍院门。像往常一样,马秘书的妻子刘玉芬已经给局长准备好了夜宵,等在那里了。自从老局长重新工作以后,这已成了惯例。局长老伴已死去多年,儿女又不在身边,家里也没雇保姆,一个人住着空空旷旷的宿舍,同院的马秘书夫妻便自动管起了他的家务琐事。好在刘玉芬已经提前退休了,搭把手的活儿也不算什么。每逢看戏、开会回来得晚了,刘玉芬总是要为他准备一份夜宵的。

“今天的戏散场晚了点儿吧?您一定饿了。”刘玉芬递过碗筷,关切地说。

“哦,是吗?我还觉得挺早的呢!”陈局长拿起筷子,夹了一撮他所爱吃的盐水煮笋丝。这时,他才注意到,饭桌上比平时多了几个菜,而且还摆着一瓶以“清、香、醇、纯”著称的“四特酒”,面前的杯子里已经事先斟满了。

他端起杯子嚼了一口,望望刘玉芬说:“咦,再拿个杯子,小马也一起喝点嘛!”马秘书顺从地坐在他的旁边,端起刘玉芬递过来的酒杯,轻轻地抿了一点。马秘书向来是滴酒不沾的,局长的夜宵,也从来不陪。今天,算是第一次破例了,也许是出于服从的习惯,或者是为了照顾老局长的感情吧。

半杯“四特酒”落肚,陈局长便觉得一股清香从口腔到肠胃,从脑际到心胸回荡蔓延。他虽然酒量不大,但也是经过场面,品尝过许多名酒的。好酒并不使人麻木,会饮酒的人也并不在于“一醉方休”,而是细细品评其中韵味。现在,不知为什么,陈局长从“四特酒”中突然感觉到一种“饯行”的味道。也许是马秘书和刘玉芬出于对行将卸职的老局长的崇敬和留恋之情吧,连夜宵也为他加备酒菜了。想到这里,他那微微兴奋起来的神经又不免揉进了一种莫名的惆怅。

“往后,您就用不着再这么熬夜了。七十多岁的人了,离了也好。”果然,刘玉芬一开口就落到这个话题上,她说的“离”了,就是指的离休。说着,还唉地叹了一口气,“你说是不是?”她问马秘书。

“哦,哦。”马秘书说不上什么,手里的筷子在饭桌上划来划去。

“我看也是离了好。”陈局长解开了上衣纽扣,让从江边吹过来的风驱驱身上的汗气。接下来,他本想谈谈离休的意义,话到嘴边又觉得那些在文件上、社论上都阐述得清清楚楚的话无须再说了,和他们扯扯家常吧。他离休之后,从两家的关系上看,不是远了,而是更近了。他用不着起早贪黑地每天去局里上班,刘玉芬也不必为他准备夜宵了。反过来,他还可以帮他们做点什么呢。这些年,他欠他们的情也太多了。

“唉!”刘玉芬又是一声叹息,苦笑着说,“您说到哪儿去了?我们可从来没有这么想啊!我是怕您闲下来过不惯了呢,要是他陈奶奶活着,老两口还能……”刘玉芬话说了一半,看见马秘书在朝他摇手,她发现自己又触及了老头儿的痛处,哽咽下不说了。

陈局长的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酒杯放下了。刘玉芬说的陈奶奶,是指他那死去了十三年的老伴——按照孩子们的称呼叫她“陈奶奶”。一想起她,什么酒也不能浇灭他心头的悲痛和忧伤。

就是在这间房子里,十三年前,她倒下了,倒在病床上,弥留之际艰难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而他,却被关在“牛棚”里,有家难归。晚期的肠癌折磨着他那三十年前患难相知、三十年来荣辱与共的妻子,而守在病床前的却既不是丈夫,也不是儿女,只是无亲无故的邻居刘玉芬,刘玉芬是机床厂的一名铣工,祖上三代贫农,横竖什么也不怕,敢于凭着工人阶级、革命群众的身份向文化局专案组的人大喊大叫,据理力争:“共产党的政策管不了你们文艺界吗?管他是不是黑帮、叛徒,也总是个人!罪该砍头也得让他和亲人告个别吧?”他该怎么感谢刘玉芬的拔刀相助啊!由于她的哭闹,专案组竟恩准了他和妻子见最后一面,尽管是在两名专案人员的押解之下。

他本然地站在床边,看着艰难地呼吸着最后几口空气的妻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你过来,过来……”妻子的声音低得几不可辨。

他挪动了一下伤痕累累的腿,扑通跌倒在床边上。

他死命地抓住妻子干枯的手臂,像是要竭力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专案人员威严地立在那里,其中的一个大声说着:“有话快点说,时间到了!”“出去,你们出去!”刘玉芬疯狂似地闯进来,朝专案人员吼叫着,“留点儿德行吧!临死还不让人家说句私房话?”天晓得是怎么回事,“鬼怕恶人”,专案人员真的被她镇住了,他们退了出去,但是有言在先:只给三分钟!三分钟,多么宝贵的三分钟啊!他紧紧地抓住老伴的手,恨不得一口气说完一辈子的话。

“你……承认了叛徒?”老伴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没有。”他说,眼里忍着泪。突然,他嚎啕哭了出来,伏在老伴的胸前说,“不,我想承认了算了,好让他们放了我,给你……送行。孩子们也能落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老伴的手在推他,虽然没有力气,但他分明感到是在推他。她闭着眼睛,闭着嘴唇,像死了一样。不,她没有死,她在积聚最后一点气力。足足有半分钟之久,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不能……感情用事……拿原则……做交易啊!”她死了,就这样死了,这个参加过渡江战役的女战士死在她亲自解放的江城,直直地睁着眼睛、紧咬着牙关。

是的,她死在这里,那张床,就摆在现在放饭桌的地方。他被押走之后,老伴的后事,一切都落在刘玉芬和小马身上了。一定是费了很大的艰难吧?尽管他们事后并不愿表白,他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陈局长觉得一腔热血涌上咽喉,仰面一口咽下了杯中的苦酒。气氛变得沉闷。刘玉芬后悔自己多嘴,惹得老头儿伤心。

“四特酒”没有尽兴,陈局长再也无心饮了。他让刘玉芬收拾了桌子,嘱咐他们早些休息,说自己也累了。

刘玉芬和马秘书唯唯诺诺退了出去,轻轻给他带上了门。

夜深了。陈局长躺在床上,其实一丝睡意也没有。刚才,他想早些躺下,只是不愿在部下面前失态,不想重提那已经成了过去的往事,也不想用语言来表达对于曾经在危难之中给予他莫大帮助的刘玉芬夫妇的感激之情。

然而,这种感激之情是无法混灭的。现在,抚今追昔,陈局长的心中升起一股对于这一对心地善良、工作勤恳的夫妻的愧意。这些年,自己可曾对他们有过什么关怀帮助吗?没有,一点也没有。似乎自己天生就是局长的身份,而人家,理当就该为他无偿、无限、无条件地服务似的。小马夫妻俩工资低微,上有老,下有小,紧巴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们的老人是哪一年死的?养老送终作了多少难?他一点也没有过问。还有他们的孩子,插队之后都怎么安排了?刘玉芬是为了让大儿子顶她的班才不得不提前退休的,退休之后把陈、马两家的家务都揽在身上。小马呢?小马给他当秘书也好几年了。可是,这几年,他当的岂只是秘书?打扫办公室、提开水、沏茶、陪他看病、拿着皮包跟他开会、扶着他上车下车,甚至他每天的早点都是小马买好了放在饭桌上。简直像个公务员!局里的人也真的这样半开玩笑地叫他“局长勤务兵”。按照陈局长的本意,当初把小马从行政处调上来当秘书,是想让他抄抄写写,起草个总结、报告之类。哪知小马没有这方面的本事,掂起笔来沉重得很。记得有一次,他叫小马到剧团了解剧目安排,剧团的领导仔仔细细地做了半天汇报,小马竟然连一张纸都没记满。原来,当人家汇报到《窦娥冤》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个“窦”字怎么写,憋得满脸汗,后边的汇报都忘了听了。偏偏陈局长让他在几位副局长都参加的会上汇报一下,又是把小马憋得满脸汗,结结巴巴地说了个“豆、豆、豆芽菜”!有人提醒他,是不是《杨乃武与小白菜》?小马认真地把记录本摊开:“不是小白菜,您看,是豆芽菜嘛!”开会的人都凑过去看他的记录,见那上面真的画着一根大脑袋、弯脖子的豆芽菜!结果,小马的洋相风传了全文化局系统。从此,陈局长就不再难为他,扬长避短,让他干点力所能及的吧。而小马虽然自惭形秽,工作却仍然一丝不苟,不习不懒,不过整天奔忙的都是一些琐碎小事。唉,唉!小马不小了,四十七八,奔五十的人了,还给他当个勤务兵。陈局长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注意培养小马的工作能力,给他的肩膀上加点沉重?怎么没有给他个学点业务专长的机会?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只顾使用方便就误人青春,真的把他当成一匹温驯的小“马”了?难道让小马当一个终身秘书吗?而且,自己即将离休,能让小马继续再给论年龄比他还小的李副局长——将来的局长当“勤务兵”吗?想到这里,他心里十分不安,发觉由于自己的疏忽留下了一件棘手的事。他觉得惭愧,自己刚才对那些演员的依依不舍之情都超过了小马,而小马,才是他最该挂牵的一个人哪,我走了,留下他怎么办?他感到自己还没有到卸掉肩上的担子、交出手中权力的时候,就像在战争年代夜晚出去查哨的时候,他不能丢下任何一个哨位,哪怕是离任前的最后一晚,也不能。

天亮的时候,小马仍然和平时一样,为他买好了早点。车来了,小马拉开车门,搀着局长上车。

陈局长第一次轻轻地推开了马秘书的手,笑笑说:“搀我干什么?像个勤务兵似的!”车子开走了,陈局长心情舒畅地挺直了身子,从车窗里扫了一眼推着自行车走出宿舍大门的马秘书,从心里漾起了一缕笑意。昨天彻夜不眠,他把全局的干部名单在脑子里反复排了好几遍队,终于有一个满意的打算:论年龄、党龄、工龄和政治表现,小马完全有资格做新班子的办公室主任人选,而由陈局长亲自提出这个方案,也决不会有任何人反对,今天上午的局党组会议上,他将提出这个设想。

谁能料到呢?他的发言刚刚结束就遭到了李副局长的反对,反对得那样坚决,话又说得那样委婉:“老马同志的确是一位好同志,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然而,作为统筹全面工作的办公室主任,他缺少一个根本条件:工作能力。几年来,马秘书实际上连秘书工作也不能胜任,只是像同志们说的那样,是一名‘局长勤务兵’。对此,包括我在内的几位主要领导都不闻不问,采取了不负责任的态度。如果现在再把更重要的担子压在他肩上,就更加不负责任了。干部的更新不是论资排辈、轮流坐庄、拔苗助长,而是为了党的事业!尽管,我充分理解和充分尊重陈局长的感情……”感情!多么圆滑而又尖锐的语言,他使用了这个一针见血的字眼:“感情”!陈局长果然大动感情了;我还没下台呢,你就敢于这样了,那我怎么能把小马扔到你的手里?他想慷慨陈词,为小马再次呼吁,但是,说什么呢?说在他饮“四特酒”的时候想到的一切吗?

写于1984年

(发表于《女作家》1985年第3期。收入霍达小说集《魂归何处》,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8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