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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爷爷

发表时间:2020-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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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遇见了那一定会发生很多的故事,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忆,我们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怀念爷爷,欢迎阅读与收藏。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是一年清明时,很多年前的这个季节,我的爷爷因病去世。虽然我和爷爷未曾谋面,但是爸爸总是在我耳边给我讲过去的故事,讲爷爷对他的教育和引导,爸爸的话让我很是神往。我真的想和爷爷见上一见,渴望他的大手抚摸我的头,渴望着他带我到田边去走一走,渴望着他给我讲讲过去的故事我一直渴望着。

从记事开始,我就从爸爸平日里的各种言谈中对爷爷有了shenru的了解,也因此和爸爸一样,对爷爷有了很深的情感。

爸爸心中的爷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年轻时整天忙忙碌碌总有干不完的活。爷爷是生产队队长,家里有8个儿女,在艰难的时期,全家人经常会有吃不饱饭的时候,但他从没往家里多拿一粒粮食,还经常把领来的粮食拿出一部分接济给更困难的人,自己每月靠挖些野菜解决全家人的温饱。我真为家里有这样一个爷爷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爸爸说爷爷和蔼可亲,干活从不怕累,不怕脏,在尝到自己没文化的苦头后,想方设法地挣钱供儿女上学。爷爷经常给爸爸讲故事,讲他长大后去当兵的峥嵘岁月。使爸爸在爷爷的描述下对部队有了初步的了解,中学毕业之后,爸爸毅然报名参了军。

是爷爷的鼓励,使爸爸在军营里学习成绩逐渐上升,先后被评上了优秀士兵,当上了班长,考上了军校,入了党。正当爸爸在军校努力学习时,爷爷因劳累过度得了重病。但爷爷在病重期间,说什么也不让在家的儿女拍电报让爸爸回来,说怕耽误了爸爸学习。就这样,爷爷在住院一个月后,喊着爸爸的小名离开了这个他依依不舍的世界。

这就是我的爷爷,一个勤勤恳恳,大公无私,善良可亲的人。

清明是祭奠祖先的日子,我怀念起远在天堂的爷爷,怀念他的勤劳、怀念他的大公无私、怀念他做事一丝不苟,怀念他的和蔼可亲,怀念他的善良,怀念他春风拂面的笑脸,更怀念他善于给人鼓励和榜样的力量。

请爷爷放心,我要学习您这些高尚的品格,好好学习,努力学习,长大后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情感一生延伸阅读

李爷爷


每一个生命里都有一个自己无法忘掉的经历,我也不例外,也许是冥冥中就已注定,有的人能够健健康康的活着,却有的人生命却是那般脆弱。生命对于有的人来说也许是很坎坷的,生与死总是件无可预料的事。

那一天我终于平安的出院了,但我看得出爸妈和我一样,依然很怀念着李爷爷,很多天过去了我始终想不出该怎样描写他对我的关心和疼爱。默默之中也有为他流泪的时候,感动之余,心也还是回痛的。

他和我在一个住院部的病房里,那一天我还记得,1月16日,我的病已经延误了两天还没得到手术,爸妈都很着急,生病这些日子里我很少对别人说过一句话,包括爸爸妈妈。那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是他让我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他的善良和他的笑容,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好象已经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看到,一个生命在苦苦的挣扎之中,拼命的还要和病魔抗战到底。李爷爷,他是我心中的英雄。

那一晚还记得李爷爷对我说了好多的话,他也是上个星期才做完的手术,是咽喉的部位,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很沙哑,但我还算听得到他说了什么。他总是鼓励我要勇敢一点,手术一点都不会疼,但我还是很担心,毕竟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想着还是很害怕,那一晚他说了很多,站在窗户前来回的走动,我知道他在做复健运动。

第二天,在各位医生的商讨下,他们决定立刻给我做手术,临走的时候李爷爷对我指了指他的咽喉,并且微笑的看着我,我知道他想对我说什么,要坚强。进了手术室的那一刻。

我一次次鼓起的勇气还是不行,而这一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全麻手术过后,在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我看到爸爸妈妈,小姑姑,所有来看望我和为我鼓励我的亲人,妈妈和小姑姑都还在哭得不行,我才知道医生在刚才就下了病危通知,他们还以为,但据我所知手术不在医生预计的三小时之内,准确的时间是四小时三十三分。

回到病房我看到李爷爷笑了,他很关切的问爸妈手术是否成功,爸爸高兴的告诉他手术很成功的时候,他也很高兴的看着我,其实生命是否该要终结,说实话那一刻我也不清楚,但我想我还是很幸运的,生命依然纯粹而完整。成长,最残酷的部分就是,我们眼睁睁的看到一个生命的离去,却只能无能为力。

那是我手术过后的第五天夜晚,大概十一点左右,李爷爷的病痛突然发作,医生马上就将李爷爷送进了抢救室,当李爷爷的家属赶到的时候,医生说这已经无能为力了,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混乱,李爷爷还是走了。我几乎都要和他的家属一起哭了起来,脑海里满是疑问着为什么?

这一晃好多天又过去了,想着自己很快就可以出院了,窗外的麻雀已经在树枝闹过不停,这又是一个冷冷的春天,我也听说过这个春天的故事,那是从李爷爷的手札上面看到的,他说:我不能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这个春节了。感动并非要有事实或人物的存在,偶尔的一句话或一件物品也会让人热泪盈眶,象李爷爷这样和蔼可亲的人,就是我身边的感动。

三麻子爷爷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甜美的梦。

我的梦,融浸在七十年代末一个叫做许庄的村落里,小村庄地势稍高,青苗为盘,黄杨镶边,清水半绕,农户院看过去黄澄澄得实在,都是用地下一米的黄干瓣子神仙土即黄胶泥夯成的板墙,屋顶覆着黄灰相间的草苫子,冬暖夏凉。

时常有一个画面:一个清澈透明的夜里,梧桐花盖满小院,小轩窗用弯弯的棍儿支着,繁星闪耀,明月可鉴,一个人把心思放在静怡的时空里,直勾勾地看,美滋滋地想,从拖拉机手到飞行员,一个个细数自己的梦想,想着想着,走神了,就成了墙上风光无限大干快上,多快好省的画中人,算是有了一个暂且的雄心壮志。说它暂且,是因为孩子的心,如同六月的天,转眼就变,但不论怎么变化,现在想来,那些理想要么就是高高的,大大的,虚幻的,要么则是低低的,浅浅的,有点小家子气,都不能提起,说出来也会当做噱头。但我还是喜欢那时的想,那时的念,它那么纯,那么真,那么甜,让人怎么也舍不得忘记!

听大伯说,老屋原在街里,只是两间西屋,便和同院北屋里大顺家置换村南一块空园做了宅基,黄土垒房,草秸围院,槐条编门,周遭绿油油生机万千,就算是个家了。到我五六岁的时候,周围零星便有了几个住户,便于老村南的几十户人家并称为八队,也算是有了新的领导组织了。

在队里,队长有绝对权威,老百姓的眼里,就是党,就是政府。

三麻子爷爷是队长,足够强悍所以威压,一米八有余的个头;一脸的麻子,大坑套着小坑,所以,我们一群光腚娃私下里称他为坑爷;一双芭蕉般大的手,能同时擎起五六拾斤重的娃;一尺长的烟袋杆子插在腰间,油黑锃亮的牛皮烟袋在腰间傲慢悠荡。印象里,除了冬天,他是极少穿鞋和上衣的,所以脚板儿硬的像生铁,脊背上肉疙瘩像裸露在东河里的荒滩,汗津津隆起来,连年轻的后生也会惧怕三分。

不怕雨不怕风,就怕三麻子爷爷吹哨子去上工,三更天,夜还昏昏沉沉的时候,三爷爷的哨子便吹得倍响,紧接着就是一条街的狗吠连连。

大伯说,周扒皮也没这么准时。这哨声,尖得像把刀子,顺风扎在一家一户的美梦里。

好多人暗自揣摩,三麻子爷爷的金哨子是哪来的?也有人会借机挖苦,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就挑衅着:

三爷爷,这哨子没有舌头,咋能吹得这么响,上级发给你的吧!

三爷爷,昨晚个又吃几个地瓜干子馍馍,小心着点,甭把腮邦子吹炸喽!

三麻子爷爷一个厉眼剜过来,脸上的大小麻子颤动着,骂道:小王八羔子,你有舌头可没啥用,干活去,小心我一把手掐死你!.

人们哄笑着上工去了,三麻子爷爷断后,踱着墙喊着:传东家的,宝龙家的,现德家的,培光家的,懒娘们,上工了,快起床!

八队的地大多集中在村东的十亩柳行地,在村外几里之外,捎带着路上耗费的功夫,上工自然要早,金沛爷是个明白人,嘴头上总说:这人勤地不懒,不下苦力,粮食哪里来啊?不比生孩子,一窝一窝的。

十亩柳行地是块荒地,杂树丛生,杂草遍地,荒地是需要人来养的。

队里青壮年每天出工,三麻子爷爷就让十几个老头儿在队里造肥积肥。放了暑假,我们这些光腚娃子,也抗着个粪箕子到旮旯子里拾猪、狗、人等各种动物的粪便,然后交到队里挣工分。

他们先在生产队牛棚后面挖一个十米见方的大坑,用石枕儿夯实四周的墙土和地基,注满肥水,然后把牛羊粪和费草料扔在里面发酵到冒泡,那呛味儿,连牛闻着都打喷嚏。

有时候,天蒙蒙亮,待大家早上都不上工的空儿,队长的金哨子倒是不再响了,可那些老头儿就会挨家挨户收尿积肥,老张头是个老顽童,每次走到狗剩家,就会晃荡着宅门嘻嘻哈哈地喊叫着:二奶奶,拉完尿完了没有?

你个狗死孩子,老不死的东西,早上饭都没吃,拉个屁!给我滚,回来再收。院子里麻雀铺地,扑棱棱笑着飞走。

肥水不流外人田。经三麻子爷爷这么一拾掇,一晃几年,十亩地就成了村里一块福田,麦子可着劲地从荒土里长出来,像穷人家的孩子竟比地主家的高了半头。

看着怀了娃一样金灿灿的麦穗,三爷爷笑得包不住嘴,他叉着腰,脚板儿踩在麦栅上,啪啪啪作响,从地的这头咋呼到那头,然后从那头又咋呼到这头,催促得人不得闲,生怕麦穗儿炸了怀。

麦栅扯南道北,割成一条条雪白的绸缎,麦子一个个结结实实捆得像头嫩黄的老母猪,密密麻麻排在绸缎上。割麦的人不时抬起头,擦着汗,相互吆喝着,鼓着劲儿,闲谈里满是收成,有些泼辣的女人看到三爷爷,也会套近乎儿:三爷爷,你看,日头都快掉下去了,你还穷咋呼个啥?还不去大队抢打麦机去。

天刚抹黑,汽灯就被高高擎在场院中间的梧桐树上,丝丝地冒着白气,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乡亲们便不约而同地走出家门,汇拢过来。三爷爷点着点火的捻子,左手一边旋进柴油机,右手就已经迅速摇着摇把儿,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柴油机便愈来愈烈的呼哧地蹦蹦蹦启动起来,于是整个场院也被点着了,一阵欢呼后,炸麦的,打麦的,接麦的,堆麦的,垛麦秸的,依照金沛爷的分工,人们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

到了半夜,人们都看着黄澄澄的麦子入了仓,便相继回家了。

三麻子爷爷也累了,可按村里规矩,打麦机第二天一早就要交给九队,他说,各组长留下,歇人不歇马,剩下的麦子能打多少算多少,省得再用石头碾子压。

第二天一早,三爷爷的金哨子破天荒竟然没有再响。

娘说,金沛爷的手指头断了三根,齐刷刷的。昨晚困得不行,手绞到打麦机里了

再见三爷爷,是事后半年多,大伯从城里工厂回来,带回几个小菜,三爷爷就会闻着味儿跑来喝上两盅。

大伯给他斟上酒,他用左手端起盅子颤巍巍地端到嘴边,滋溜一口滑进喉咙,然后咕嘟一声咽下,嘴里砸吧两下说:好酒。再用左手捏起筷子,戳起一口菜,把嘴凑过去,一口吞下。

我偷偷瞄了一眼他半隐袖口的右手,心里嘬了一下,头皮竟然麻酥酥的。

酒过半巡,他把我揽在怀里,夹一条小炸鱼放在我手里,油乎乎的嘴掇在我脸上,说:这孩子出息,给爷说,长大了干啥?

像爷一样,当队长。我自顾吃鱼,三爷爷早笑得前仰后合,脸上的麻子一颤颤地说:

这算啥出息,至少,也得像你大伯一样,当个公家人,吃国家粮。

三麻子爷爷自从手指绞断后,也不再当队长了,但金哨子依然吹得嘹亮,不再是叫人,而是叫生产队的牛儿,喂料和上工。一到放了暑假和寒假,我们这些娃子们,闲着没事干,于是一窝风的涌在三爷爷看牛儿的大床周围,捶背的捶背,揉胳膊的揉胳膊,缠着他讲故事。三爷爷点上一锅子旱烟,然后拿出来一大把瓜子和糖块,让我们这些小馋猫的嘴也不闲着。三爷爷不知从哪儿知道那么多的故事,特别是那些鬼故事,什么人背老鸡两眼滴血黄三太大战羊血五故事讲完了,我们的眼前晃动着鬼怪的影子,都不敢回家了,于是三爷爷就抽着他的大烟锅子,一个一个地把我们送回家。

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了,那条老街已经铺成水泥地面,老屋也相继盖起一排排崭新的二层楼,而三爷爷那些人,好多已不在人世,但那些事那么真切,闭上眼就会留在梦里,像老院的那颗梧桐,梦中生,花虽逝,香犹在。

美爷爷


美爷爷是我老家的邻居。美爷爷的父母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也只有一个儿子,算是两代单传,在我的记忆中,那时他全家都是硬劳动力,在队里算是比较富的,有三正两偏五间大土坯房,只不过正房顶上盖的是瓦,而偏房盖的是薄清石板,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到年终队里结算还可分上二百多元人民币的红利。

美爷爷身高可能有一米八左右,像个梁山好汉,四肢肌肉鼓鼓的,全身古铜色的皮肤,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幅油画,如果说是现在参加健美比赛,基本不需要化妆。美爷爷是队里强劳力,重体力劳动都有他的份儿,当然每次队里评工分也是最高的。记得有一次,我家里没粮了,就请美爷爷帮忙到龙舟坪城区粮店买米,由于当时交通不便,连板车也没有,美爷爷只好将一百二十斤大米放在肩上,走了公路再走山路,至少也有十四、五里路吧,硬是用肩膀把米扛回了家。

美爷爷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乡亲邻居有什么红事、白事,或哪家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见到他的身影。我父母在外工作,自从爷爷去世后,家里的重活都是美爷爷帮忙的,特别是当地吃水比较困难,每天都要到两里外的山脚下泉眼里去挑水。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我还没睁开眼睛,美爷爷打着火把,挑着水就进了家门。就是这样,不论是天热,还是下雪,寒来暑往,近十年如一日,直到我们兄弟俩能用提水桶挑水的时候他才轻松了些,这也使我从小就体会到当地人们生活的艰辛,同时也养成了节约用水的习惯。

美爷爷是个善良的人。队里有个傻哥,父母早亡,农活也做不好,吃了上餐没下餐。美爷爷家里弄了什么好吃的,总是忘不了要给他送上一碗,打了豆腐,其中一块肯定是傻哥的。傻哥虽傻,但还是知道人家的好,只因家里太穷,没有什么好的东西表示感谢,每年在枣子成熟的季节,总要摘下自家枣树上的大枣,用衣服包上一大兜送给美爷爷,美爷爷也会满心欢喜地收下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队里时有乞丐光顾,只要遇到,美爷爷就会给的。有一次,一个乞丐到了天黑还不走,别人问他还有什么事,他说:在等老爷爷回来了说一声谢谢!看来,就是乞丐也是有感恩之心的。美爷爷从不烧香拜佛,但时常说,人要有一颗慈悲之心。

美爷爷十分喜欢小孩儿,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娃娃都很喜欢美爷爷的,他爱逗小朋友玩,或帮忙做些小玩具,到他们家里若有好吃的东西,那是少不了让我们品尝的。记得有一次到他家里玩,他正好在家休息,马上端出刚炒好红苕条条儿,只是盛红苕条儿用的器具是一个尿罐,小朋友都感到惊呀,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美爷爷笑嘻嘻地说,娃们,这个是新的,还没装尿呢。

美爷爷也是很活跃的,有他在就会有笑声,每当劳作休息时,他会说说趣事,有时会惹得哄堂大笑。有位老人讲,有一次,也是在劳作休息时,他当着邻居媳妇们讲了许多荤故事,让女人们不高兴,七、八个胆大的女人耳语了一阵,一哄而上就将美爷爷按在地上,将他的裤子脱了,丢得远远的,那次让他的底子掉大了,女人们却笑弯了腰。据说,自从他吃了这回哑巴亏以后就再也没有讲过荤故事。

美爷爷虽然没太多文化,但天资聪明,在当地也算个能人,他会嫁接果树,还是个不错的瓦工和庄稼把式。哪家要办什么大事也会请他参谋参谋,提提意见,谁家要建新房也可帮忙画画小样。他也是与时俱进的人,由于他心灵手巧,接触一门工艺,不久就会精通。他的手艺主要是方便了邻里乡亲,他从不收报酬,有时还会搭上一些钱。

美爷爷在他近六十岁时得了一种怪病,自感上腹不适,老是吐清水,医生们当胃病看了好长时间也没好,且逐渐加重,但他还是坚持上工,直到倒床了才到医院住了几天,据说当时诊断是晚期肝癌。病重期间,让我扶着他去看油菜花,喃喃自语“多好的花,可惜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我要到天堂去了!”

美爷爷八十多岁的父母听说儿子得了绝症,就急病了,半个月不吃不喝,在美爷爷去逝的前三天两位老人相继去逝,据说他家一条狗、一只猫就在那几天也死了。当地人传说,是他附近的人家建新房惊动了“五皇”,而美爷爷的房子正好在这脉上。后来又听我婆婆念起,在美爷爷去逝的半年前,美爷爷得了孙子打喜,打黄豆豆腐时竟然打成了一锅水,连一点豆腐也没有,就连豆腐渣不到一小时就酸了。八十岁的婆婆过去没有见到过,以后也没发现这种怪事。不知是预兆,还是巧合。

美爷爷虽然去逝近四十年了,但他的勤劳、善良、聪明的形象不时在我脑海里闪现,他偶尔还给我报个亲梦,好像还在教我学做人,指导我做事。为了表示我一点心意,就借这篇文章作为给美爷爷永远的纸钱。

烟鬼爷爷


一点孝心

爷爷是俺们小山村著名的烟鬼。据说我降生的时候,接生婆向他道喜,爷爷一张嘴答谢,那烟味差点把人家呛倒,嘴里抱怨:你个烟鬼,也不怕呛着了孙子。这时,恰巧我在待产房的里屋哇哇大哭,爷爷大笑:怎么样,我孙子怪你多管闲事,男子汉哪有不抽烟的。打那以后,爷爷的烟鬼外号更是人人皆知了。

我8岁时,听说父亲在山里伐木,不慎被倒木砸死,当时妈妈怀着孕,急火攻心,也死在了医院里。第二年,奶奶也撒手西去。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儿只好由爷爷拉扯着。据说,奶奶在世时,爷爷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可自从接手拉扯我,他从做饭、洗衣、钉扣子学起,打我记事他就没求过邻居帮忙做这些事。

我小时候总尿炕。爷爷夜里通常只敢睡一小会儿,为的是来喊我撒尿,接下来,他得坐着熬,直守到我第二次起夜,他才敢安睡。冬天夜长,有一回他忍不住睡醒一觉,发现我已经尿了,量极大,爷爷就把仅有的那床褥子调过来,让我睡干爽的那一半,爷爷只好赤身睡在光席子上。第二天一早醒来,哎哟,席上的花纹印满了老人家的后背,逗得我开心大笑每每回忆起这些往事,我心里就特别感动特别酸楚,我暗下决心:爷爷,我一定让您过上好日子!

可是日子总是慢慢腾腾,我越急越长不大。好不容易读了初中,能干活了。可是,我一伸手,爷爷的脸就拉下来,严厉地骂:没出息的东西,这是你该干的事吗?给我放那儿!

爷爷留给我的第二个印象,就是特喜欢吃鱼刺。日子再穷,他总能想办法买回些廉价的鱼,把鱼肉挑给我,说他吃了鱼会烧心。我好奇怪,鱼肉这么好吃,爷爷怎么烧心呢?爷爷说,年纪大了,需要鱼刺补钙,不然,他才不会买这费钱的东西呢,这不省吃药了嘛。小时候,我真的信了,因为爷爷从来不说谎。直到有一天,村里有人办喜事,我跟着爷爷随礼去,桌上有带鱼,我看着爷爷,吃了好几段呢。那一刻,我恍然大悟:他老人家补钙那是撒谎,他是把鱼肉省给他孙子吃!

发现这个秘密的当天夜里,我失眠通宵,泪水淌满了耳朵眼,又打湿了枕头。爷爷,总有一天,我让您天天吃鱼,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爷爷不愧烟鬼的称号,老人家特别能抽烟。有一回他得了什么病,大夫开了药,嘱咐他,不能抽烟。爷爷立刻急了:大夫,换个药方吧,让我忌烟,比忌饭都难!可是爷爷恋烟却只能抽劣等的,并且大多时抽那种烟叶子。有回,一位在城里做买卖暴发了的邻居回来过年,在大道上当众掏出一盒上等好烟,哇,爷爷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可那人只分给几个有头有脸的,没有爷爷的什么事儿。

爷爷耿耿于怀,当晚头一回冲我说别人的坏话:真是狗眼看人低。大孙子,你好好争气,将来他那破烟,白送,咱都不屑得抽!

那天夜里,我又一次失眠。我一个高二学生,一米七三的个子,怎么就忍心看着爷爷让一支烟馋成那样子!

那时节我休寒假在家,让这念头折磨得吃饭都没了味儿,功课也复习不下去。百般焦急中,我想到了彭哥。彭哥虽然基本没读书,但他自吹,只要他想办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我把这想法跟彭哥一提,彭哥眼泪都快感动下来了,一个劲地竖大拇指:兄弟,你这孝心要感动天和地呢。彭哥我正好要发点小财,那就带上你。话说在前面,你不能怕吃苦,还得保密。我想也没想,就跟他拉了勾。

惊心动魄的相持

精密准备了三天,时机成熟。我按照彭哥说的,跟爷爷撒谎,说要辅导彭哥功课,夜里不回来。爷爷很高兴地答应下来,还夸了我几句。

彭哥准备好一把锉得锋利的刀锯,天黑后,我俩吃饱肚子,去了倒木沟。刚接近那片人工林时,突然一道手电光朝这边乱晃,接着,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那是护林员杜伯伯,这么晚了他才巡山回来?彭哥赶紧拉着我滑进一道深深的壕沟里。彭哥示意我,无论如何不能出声。我俩后背紧贴沟壁站着,大气不敢出。若是让护林员发现,没收刀锯是轻的,闹不好,还得罚款蹲拘留!

杜伯伯可能听到了声音。他径直过来,站到了我们脑袋上方,观察了好久,所幸他没有发现我俩。倒霉的是,老头子先朝沟底撒了泡尿,尿液浇在了彭哥脸上,也有少许溅到了我嘴里。彭哥是老经验了,自然忍辱负重地承受着,我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强忍着不敢动弹。

杜伯伯尿完后,又蹲在沟边上抽烟。

刚才下滑到沟底时,有残雪伴着冻土粒钻进了我的棉衣领子内,很快就融化了,冷冰冰滑腻腻,别说多难受了。可是怕被头顶上的人听到,我不敢伸手去掏出来。

时间过得好煎熬。杜伯伯好不容易抽完这支烟,站起来走开几步。我们刚要活动活动,他不知怎么又折了回来,坐回原处,点燃第二支烟他难道要在这儿蹲守到天明吗,那我俩不得活活冻死!

后背融化的雪水流到了裤腰处,冷风一吹,我冻得直哆嗦,鼻子痒得直想打喷嚏,我拼命忍着。恐惧加寒冷,我几乎要崩溃了,还不如让杜伯伯把我抓到派出所去,至少可以在温暖的屋里审讯吧。就在我坚持不住的关键时刻,杜伯伯终于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尘,咳嗽着离开了。

彭哥把我从半昏迷中捅醒:怎么,小男子汉,草鸡了?

这一激,我顿时豪情万丈:谁草鸡?说,怎么干吧。

彭哥拍了我肩膀一下,又竖了下拇指,我俩找到一处稍浅的沟边,扯着小灌木枝爬回到地面。

我们进入20年前栽植的人工林。彭哥真是深谋远虑,他不带那种电锯,防的是作业时巨大的响声惊动护林人!

我俩轮流用刀锯锯倒四棵比碗口略粗的树,只从根部截取像我身高相似的一段,剩下的只能扔掉。说实话,挺心疼的,可是为了我的愿望,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血汗换来的钱财

我们这个山村出去的路,只有一条被洪水冲刷而成的山涧,雨天跑水,晴天走人。林业部门在狭窄处盖间房子设卡,白天专人,夜晚委托杜伯伯和另外一人轮流盯在那儿。彭哥把木头两根交叉绑成X型,一肩膀搭一根,带着我往相反的山坡上爬。木头越扛越沉,压得我勾着脖子大张开嘴闭不上,仿佛连舌头都要给挤出来,那汗水顺着脖子淌成了溜儿,还有大腿处,让汗浸得黏乎乎的然而,把木头卖掉,爷爷向往的好烟就到手,我可以尽一份孝心了。我咬牙切齿地跟着彭哥,一直把木头扛到了山崖跟。

我俩累得倒在雪地里,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歇了一阵,彭哥叫我起来,把木头解开,一根一根单独往岭上扛。这儿有个陡峭的山豁口,彭哥把所有的绳子连接起来,拴住木头的粗端,让我扛起这根木头,他先爬到高处,牵着绳子往上拽。坡太陡了,以至于没人会想到哪个人从这儿能偷运木头。我简直就是四肢着地驮着重物,任彭哥的绳子牵着上攀。木头压在肩膀上,刀割般地疼痛,可我心里想起爷爷渴望的眼神,即使把我压死,我也要奋力向上攀!

简直就是疯了似的,四根木头全被我驮到了岗顶。彭哥叹服得一个劲地搂我: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一座山岗是两个县的分界岭,往前下坡,就是邻县的地盘,那儿小煤窑密布,木头就是卖给煤窑做坑木的。

木头运到了预定地点。负责非法收购坑木的人叫我们从他的小窝棚里端出一盆煮了黑色颜料的污水,指挥我们往木头上刷,刷得跟旧木头一样了,才点给我们钱。他这样做是掩人耳目,林业部门是不允许收购新木头的。

彭哥分给我一根坑木的钱,他自己留下三根的钱。我觉得十分公平,彭哥是老板,应当多得。现在我完全可以用孝心帮爷爷填补他老人家的遗憾了,没有彭哥,我怎么可能。我俩浑身脏得,活脱脱一对泥猴,彭哥领我去了他家,把棉衣弄干净了,生起火来烤,直忙活到天大亮,感觉能在爷爷眼前糊弄过去,才敢回家。彭哥赏了我一杯酒御寒,他说:以前小看你了,想不到你这么能干。我弄套工作服你穿着,咱连着干它三五个夜晚,你爷爷的好烟好酒全有了。

还干?今天夜里差不多就是死过去一回!我再怎么想孝敬爷爷,要是搭上这条命,将来他依靠谁?何况要是让杜伯伯抓住,那岂不要蹲监狱呀。我一个劲地摇头,任彭哥多么失望甚至冷嘲热讽,我打定主意,干不了啦。

以写作业为借口,窝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我所有的骨头仍旧疼痛难忍,不过,我感觉值,好歹能表达我一片孝心呢。第四天,我抽空去了镇上,用冒险赚到的钱买了四包烟,其中两包相当上档次的。一路上,我摸了装烟的那个包好多次,越摸越欣慰,爷爷,这是您孙子的劳动所得,以后,我会更加孝敬您!

想不到是这样

进了家门,见爷爷蹲在灶坑前烧火做饭,我撒娇般地说:爷爷,您闭上眼。

爷爷似乎情绪不高,但经不住我缠磨,他还是闭上了眼。我把四包烟全部塞进他怀里:爷爷,我给您买的。我在路上就甜蜜地想象着,老人家或者是一见烟盒,两目放光,双手颤抖地接过,左看右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支,迫不及待地点着,贪婪地边吸边夸奖我。往常我每做一点露脸的小事,他总是喋喋不休地夸赞的;或者是索性把它们锁进那只旧衣箱里:留着,过年来客人时抽。然而,两种猜想都不对。爷爷把烟仔细地看了又看,抬头问我:你哪来的钱?

您甭管了。我说,是您孙子出大力气挣的。

你得告诉我,钱是哪来的。爷爷说,要是不说清楚了,这东西你爱给谁给谁。

我瞒不过,只得照实把经过说了。

爷爷老半天没吱声。最后,他仰起头来看着我:大孙子,你这片孝心爷爷领了。可是,爷爷的烟戒了,打今往后,我不沾这玩意。说着,他把四盒烟一下子塞到灶坑里!

一刹间如灵魂出窍。为了这烟,我差点被累死吓死,爷爷他我弯腰伸手去灶坑里抢,手却被爷爷抓住:孩子,烧就烧了吧,爷爷戒了。细看老人家,脸色煞白,恰似生过一场大病,孩子,扶爷爷起来,咱屋里说去。

我用尽力气,才把坐在灶前的爷爷拉起。他顺脚踢灭了灶底的柴草,那双手紧紧地抓住我,仿佛怕我跑掉。祖孙俩进入里屋,爷爷嘘了长长的一口气:孩儿呀,吓死爷爷了。爷爷想,你刚才要是撒谎,我可怎么办呢。

原来偷木头那天,杜伯伯已经看清楚是我和彭哥在一起,他蹲在壕沟边,就是故意让我俩受点苦,估计冻得差不多了,他也身体不支,就回去休息。哪想到我们贼胆包天,最终还是盗伐了林木。

老杜挨了罚。扣掉的钱比你们那点赃款多好几倍,你知道吗?爷爷咬着牙,无比痛心,你杜伯伯日子穷,他老伴牙掉光了,长年只能喝糊糊,吃个萝卜都得拿羹匙喀哧喀哧地刮沫儿才能咽得下。知道镶牙管用,可钱在哪里?只要举报出你俩往派出所一拘,他还能得奖励。你杜伯伯年年评先进护林员,你知道这回为什么欺骗了上级吗?

我只能傻傻地望着爷爷,不知道怎么回答。

爷爷告诉我,杜伯伯本来想举报,但一想,全山沟只有我这么一棵大学苗子,万一跟派出所打了交道,影响前途,那是毁了整个山沟的希望!爷爷叹口气:大孙子,你爸爸偷木头让树砸死,咱一家就成了贼家属,所以,爷爷在人前直不起腰来。那个有钱人发烟就单单落下我一个,也是瞧不起。爷爷不至于馋到那地步,主要是心里愧疚啊。

爷爷,您不要说了,您孙子懂了。我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了爷爷的双腿。

爷爷啊,爷爷

从此我心无旁骛,拼命学习,成绩一天一个样子。其间回去,确认爷爷真就把烟戒了,因为小山沟从此没人称他烟鬼,聚众玩耍时,也没人敬他烟,我心里好不难受。

5年过去。5年里山村发生了两件我关心的事,一是彭哥伙同他人偷宰邻村的耕牛,被判了刑,我去监狱看过他一回;二是杜伯伯去世,我痛哭一场,把杜娘娘逼到县城,我给她镶了一口高质量的牙。至于我的爷爷,暂时留在乡下,我暗暗积蓄力量,这回一定给老人家一个真正的惊喜。

大学毕业,我参加工作,当上了某企业的中层干部。我也处过好几个女朋友,开门见山,我声明自己出身穷山沟,农民素质,尤其强调自己有个年过七旬的爷爷,我娶了老婆,一定要把老人家接来同住。结果这些女友全被我吓跑。直到遇上小萌,她向我表白,为了我,她可以慢慢适应一切,我的爷爷就是她的爷爷,一定能让老人满意。

我讲了爷爷戒烟的故事,小萌感动得热泪盈眶,临了说:故事特感人,可结尾俗气了。为什么动不动就下跪呢?多愚昧呀,我特讨厌磕头那一套。我懒得跟她理论,能接受爷爷就好,何况,这是一个多么可人的女孩呀。

我深知,爷爷戒烟是恨铁不成钢,是恨我做贼,才对烟产生仇恨的。天晓得他忍受了多么严酷的煎熬。我最大的心愿,是让他老人家为我开戒,并抽上他孙子用智慧和汗水换来的高档烟。小萌说,豁出去把新房的墙壁熏黄了,也要把爷爷的损失补回来。

我好话说尽,才劝得爷爷到了城里,进入我刚刚装修完的新家。

我未来的媳妇热情献茶,爷爷、爷爷地叫得万分甜蜜。老人家喜得,除了笑,还是笑。按照我们事先的彩排,小萌拿出一盒大中华,打开,抽出一支双手敬上:爷爷,您抽烟。

爷爷接过那支烟,看了好久,最后抬起头来问我:(跟她)说了?

我点点头:爷爷,都过去了。我们从头开始。

爷爷站起身,提过他带来的包包,从里面掏出一只旧塑料袋,打开,里面是花花绿绿的零钱。孩子,好马不吃回头草,戒了就是戒了。这是我本来要买烟的钱,一点点地攒起来。我知道,这点钱帮你娶媳妇纯粹是笑谈,可多少也算心意,你俩收着。爷爷神情严肃起来,我感谢那一戒,戒出了大学生孙子,还戒出了我孙子清清白白的前程。

爷爷!小萌扑通一声,跪倒在爷爷脚下,她边哭边说,我曾经瞧不起农民,可现在真的知道错了。您老人家好好活着,看您孙媳妇怎么孝敬您

我一下子惊呆了。这个先锋时尚,特别讨厌磕头的城里女孩,她怎么也学起了这种落后的形式?

爷爷的腰


爷爷的腰是弯的。奶奶告诉我,爷爷以前是卖米的,一家老小都是靠卖米的生意糊口饭吃,一次他去送米把腰闪了,腰就再也没有挺起来。奶奶劝他买部三轮车,可他却不大乐意,心疼那两百块钱。奶奶最终抝不过他,叮嘱他不行就叫人家自己扛。

去年,二姑的小孩满月,我回了趟家乡随便去看看许久未见的爷爷。见到爷爷,他比上次见到的更精神,白发少了许多应该是听了奶奶的建议染了发,可他的腰还是弯着的。我问爷爷最近过得怎样。他跳了一下,甩了甩手,眉开眼笑地回我:好啊,人越活越年轻啦!像个返璞归真的小孩,看不出一点年过花甲的模样。

中饭后,窗外的太阳停在半山腰,肆虐地灸着大地。爷爷接了个电话,穿上缝过不少针的黑色布鞋,急忙跑去米店。我有点不放心跟了上去。我跟着他来到了意见不到2平方米的商铺,门外挂着平价米还缺了一角的招牌。店内也比较陈旧,霉点漂满了天花板,墙面也掉了几块。设施也比较简陋,就只有一个架子卷了厚厚胶布的秤,好像用点力便倒了,但下面的铁板擦拭得很干净。

爷爷弯下腰来,拿起一个透明的杯子揩了一杯又一杯的米。他本身就有点瘦,瘦得见骨,他弯下腰来的样子有点像天上苍白无力的弯月。看着他的腰,鼻子有点酸,泪水卡在眼角里。我赶紧止住泪,怕爷爷看见了有想法。待他秤好了米,用蛇皮袋装着扛到了肩上。我来吧,送去哪?我伸过手,想拿他肩上的米。他轻轻地推开我的手,说:不用了,很近的,我能行的。他扛着米走出了米店,我又跟了上去,怕在路上摔倒。路上我问他:爷爷为什么以前要卖米,他平静地回答,说:那时穷啊!全家老小都是靠这活啊!

我走在爷爷的后面,低着头,泪水不听使唤地潸然落下。

走了一段路之后,正好走到一个稍微倾斜的坡度。他说,到了,让我先回去。我坚持在这等他。他说,去去就回。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斜坡,他本就有些瘦加上他肩上扛的一袋米,更加吃力。他汗流浃背,渗透了他的白色衣裳。我看着他,隐约看到了他的腰弯着,上面还有一条伤疤,像弓的那个小孔子,应该是造弓的人把它刻小了。我不禁流下了眼泪,我没有去擦拭,让它慢慢流吧。

父亲的腰是弓,孩子是弓上的箭。箭之所以飞得高,是因为弓弯得曲。

奶奶还告诉我,爷爷以前也干过很多职业,拉过车,挖过煤还卖过血。

消失的爷爷


正月20日,离爷爷去世已经16天了。

说来,这病魔真是可怕的东西,脑梗已然让爷爷行动不便,胆结石也许算不上大病,可是肺上的肿瘤却让所以人都感到措手不及。1996年,我出生,爷爷患上脑梗,便从此戒烟,可戒烟并无用处,那可怕的肿瘤还是一点点长大,吸干了爷爷最后的精血。

氨基酸液,蛋白质粉,有什么用!还不是不能被吸收,积成血水,再用特大号注射器几十管子往外抽?肿瘤不仅挤压静脉营养不能吸收,还挤压气管导致呼吸困难,于是爷爷只能坐着,直到屁股开始溃烂,才坐不成坐,躺未成躺。

初四晚8点多,我接到远在内蒙的弟弟的电话,尽管爸爸着急的不停给人打电话,说需要氧气,而我却不管不顾地窃窃自喜,直到爷爷的脸从红红的浮肿变成干瘪的黄色,我才明白,那些氧气已经来不及,就像墨泥浓的爱一样来不及。

可泪水终究是及时的。9:45爷爷逝世,约摸10点左右,我的令一个姑姑姑父,及表哥也都到齐了,一个老人背对着他们,收拾着爷爷生前的衣物。我略过人群看到躺着的安详的人,裤子是深深的蓝色,上衣是深深的棕色,小块玉挂在胸前,还有那顶民国式样的帽子,戴在极不相符的脸上。

那时我看不清老人的眼睛,可是,她的语气总是那样的,不管她是如何倨傲地说话。始终遮不住那红了的眼圈。这是陪伴爷爷50年的人,给他洗衣,给他做饭,给他生孩子老人的眼神有些呆了,那日日夜夜陪伴在身边的人悄悄地走了,50年,她的人,他的人,出门时惦着,回家时伴着,一分不差,一秒难少。可是这一次,就算是相互惦念,却也只能在梦中匆匆相见了。

我想起了以前的果树,到了秋天,一个个果子在金色的阳光里跳跃着,我小时候,也是家中的大帮手,总是站到最细最小的枝丫上,踮脚,侧身,绕过弯弯的枝,去摘最远处的果子。爷爷总是憨憨地笑,用大手给我擦去果子上的泥土,他的身上是泥土香和果香,可终究是苦累的农民,那淡淡的果香如何能遮住无奈的汗臭。

我初中时,爷爷曾接过我回家,那时稚气我虽是偏乖的,但倔强的性格依旧会中伤别人,我现在也能记得我是如何冲撞他,他也会恨恨地骂我,他是个那么小心眼的人,气别人也气自己。

中年后的爷爷才开始发胖,我从来都以为他是强健的壮汉,后来才听说,爷爷以前是俊俏的瘦小伙直到去世的那一刻,他才带着他瘦里瘦气皱黄的脸颊去了。

我家人大都是瘦子,除了中年后微微显胖的爷爷。都是一生劳苦奔波的命,哪里丰满的了,难道是因为我爷爷的爷爷是木来仇,给后辈儿孙沾染晦气?

爷爷过生日


中秋节,一个月圆人圆的好日子,我们全家带着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回老家给爷爷过八十二岁生日。

我的爷爷是个非常慈祥的老人,他身子微微发胖,大约一米六五的个头,圆圆的脸上红光满面。他爱笑,很开朗,见到谁都总是笑眯眯的,眼睛就象弯弯的月牙,村里人说他特别像邓小平爷爷。爷爷看起来挺年轻的,别人说他只有六十几岁。实际上他已经八十高龄了,还是非常健康,下地干活不输给年轻小伙子,大家都说长辈shenti好是我们的福气呢!

姐姐,可以给爷爷过生日啦!五岁的小堂妹乐乐一边盯着蛋糕,一边着急地说。那行,我们先去老年协会里把爷爷请来,他不来,我们怎么过生日呀!我说道。我们两个小不点连拉带拽地把爷爷请来了。爸爸把新鲜美味的蛋糕摆好,我cha上八根蜡烛,妈妈点上了火。火苗顽皮地向上窜着,看着跳动的烛光,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时光:爷爷拿着故事书,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读给我听,虽然我听不懂,但还是跟着爷爷咿咿呀呀;爷爷搬了个小凳子让我坐在他对面,他很投入地拉着二胡,边拉边哼唱,他还一首曲子一首曲子告诉我,这首是《东方红》,那首是《孟姜女》

爸爸拍拍手,提议:优优你起头,我们一起唱生日歌吧!爷爷奶奶坐在中间,我们围着他们齐声歌唱,他们边听边拍手,乐得合不拢嘴,奶奶连说我们都懂事了。我发现爷爷悄悄地有手指抹了抹眼角,妈妈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扑到爷爷怀里,在他脸上亲了又亲。爸爸连忙用相机拍下了这美好的时刻。

唱完生日歌,吹灭了蜡烛,吃着香甜的蛋糕,大家边说边聊,其乐融融。这时,爷爷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三本本子,厚厚的,每本足有二十来页,上面都是爷爷亲笔书写。他郑重其事地说:我82岁了,儿孙满堂很开心,想想自己这八十年过得也不容易,就把我这一辈子的经历写下来了,你们有空好好看看。爸爸双手接过本子,沉甸甸的,好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

这时候,小乐乐又嚷嚷说:姐姐,我还要吃蛋糕。奶奶赶紧又切了一块递过去,看着小乐乐狼吞虎咽的吃相,满脸粘着奶油,大家都开心地笑起来。一家人沉静在欢乐的气氛中。这时,灿烂的晚霞映红了天际

爷爷和家


一个家庭,如果有一位长者。而这个长者又慈眉善目,知书达理,德高望重,那么这个家即便不算大户,也一定会欢乐祥和,风生水起,在当地也能堪称望门。被人拥羡。我认为爷爷在世时和我们生活的那二十年时光,我家就是这样的情形。这个有着十三口人的大家庭中虽然有苦,有怨。但更多的是理解和忍让,欢乐与和谐。在这个家里目睹了为人长者的风范和做人子女的品德。看着一家老小在相互的帮衬中团结一致,积极向上。为着家庭的利益和子女的前途共同努力,作为家庭的领军人,爷爷付出了一个古稀老人的最后余光,照亮了子孙未来的征程。

爷爷是一位改释的国名党员,当然这是时代的原因,一点也不影响他在当地的形象,因为他善良,仁慈。旧社会做过保长当过老师。也曾经帮助过许多人,是一个没有历史罪过和政治错误的国名党人,所以他的国名党员背景也只能交给时代来诠释。虽然这样的身份也曾给他和家人带来过伤害。可他从没计较过,他常常说正是因为他的劳教留职。才使得他有能力在58,59这样的灾荒年月有钱接济家里,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所以他还是感谢共产党给了他和这个家庭生命。唯一遗憾的就是几十年远离家乡亲人,没有和一家老小好好团聚,享受亲情。因此爷爷退休后,坚持不让叔叔顶替,拿着退休金回家了。

爷爷回家的情景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当由远而近的客车咔磁一声停在家门前时。我的心喜出望外而又激动异常。已经等候多时的我和家人拥到车门前。只见一位老者提着几件简单的行李正要下车,爸爸妈妈上前来帮忙。我注视着,这就是我的爷爷吗?爷爷以前都是几年才回一次。我又年幼,从没注意看过。如今仔细一看,爷爷身形高大,腰板挺直,清瘦的脸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虽然有些秃顶,但当年并不显老。看起来还挺精神和俊朗的。我跑到爷爷身旁也给他提了一个包,爷爷笑了。但看起来对我这个孙女还是很生疏,也难怪,这之前爷爷也没见过我几次。我不也是这样吗?

爷爷回家的日子是幸福和快乐的,没多久,爷爷就尽了他回家作为父亲的一大责任。为叔叔张罗着将婶婶娶进家门。了了他一桩心愿,这个家从此成了有着九口人的大家庭。在农村,像这样有着两兄弟以上的人家,结了婚都是要分家另过的。可爷爷一声不。这个大家庭就毫不动摇的坚持了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爷爷多年漂泊在外,迫切渴望家庭团聚,为了他能过好晚年生活。做晚辈的只能以顺为孝了。

对于一个后来发展到13口人的大家庭来说,生活和管理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众口难一,众心难调。为了家庭的稳定,经济的发展和孙辈的前途。爷爷像个统帅一样安排一家人的生产和生活,父亲,叔叔和婶婶管理田间地头的春耕秋收,负责一家人一年的粮食,闲时找经济出路。为家庭的创收打好基础。母亲因为身体不好就在家主管一家人的吃饭问题,包括挑水,喂猪,喂鸡这些副带家务活。同时也为家庭的油盐经济提供了来源。奶奶照看年幼的弟弟妹妹,为干活的父母,叔婶解决后顾之忧。爷爷说他还不算老,也会帮衬着家里干活,作经济创收。我们上学的几个姐妹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爷爷一直内疚,父辈因为时代原因和家庭原因都被迫中断了学业。所以爷爷希望我们能有好的未来。并给予了很大的希望。当然学习之外我们都得帮助家里做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对于爷爷这一安排,一家人都无条件服从。从此以后,家里的生产,生活安排只有补充和零时调解,而没有更改过。

爷爷刚回来的日子。县里正好要成立名族自治县,因为爷爷有文化,又是长者,对民族的识别有一定基础。所以干了几个月的调查取证,因为字写得好,也写写标语之内的事。认真仔细的爷爷每项工作都干得很出色,得到过很多好评。同时也赚些家用,随着我们学习费用的增加。后来爷爷就用退职补发的养老金干起了个体,改革开放初期,个体经济作为新兴行业。再加逢年过节帮助邻里和亲戚写对联,胡子,婚柬之内的活。爷爷又不收钱,所以大家就都照顾他生意。爷爷说,都是邻里亲戚收什么钱,只要大家看得起,用得着。帮帮忙就可以了,当然,热情的乡邻和亲戚也会给爷爷送点鸡蛋什么的,近点的就煮了好吃的端来。爷爷也会笑呵呵的感谢着笑纳,爷爷做生意很实在,从不多赚。所以大家都信任他,小本生意也还算不错,那些年,已经逐渐年老的爷爷起早贪黑,着实帮了这个家一大忙,我们学业能够完成,他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大家庭的生活有欢乐也有忧愁和矛盾。主要矛盾无非就是母亲和婶婶两个女人间的鸡毛蒜皮。爷爷自有他的调解方法,但他总是站在天平的两端增减砝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来说服。都是一个屋檐下的亲人,矛盾也很容易化解,对于儿媳,爷爷是大义的。不论是母亲还是婶婶。谁生了病,爷爷都会全力医治,在最困难的年月,母亲得了肺病,爷爷知道后,千方百计托人买来利福平给母亲服用。母亲的病得到痊愈,这与爷爷的关爱和大义分不开,爷爷说救媳妇就是救儿。对于这样的长者,即便有再大矛盾,也能静心理解和尊敬。所以一家人都能照着爷爷的心愿相互忍让,相互理解,相互帮衬。朝着为儿女的前途这一个方向努力奋斗,愉快生活。

我常常想起月朗星密的秋收夜。一家人吃过饭,坐在院坝拔玉米壳的情境,边拔边笑谈,爱唱歌的爷爷总是轻轻的唱起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哪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声音虽然已显苍老,但却很深情,也很愉快。父亲的二胡声中,我们几姐妹也轮番的唱出了童年的快乐,少年的希望,青春的梦想。爱逗乐的奶奶不时的道出儿孙小时候的童言稚语,惹得全家一阵欢笑。笑声在小镇的天空荡漾开来。那么温馨,那么祥和。频频引来路人的回望和艳羡。那样的夜我们毫无倦意,那样的夜也是我们众兄妹如今相聚时永远的话题,道不尽的怀念,剪不断的回忆。

过年,对于与爷爷这样一位受传统文化影响的当家人一起,那就有些与众不同了,那庄严,那认真,就够折腾人了,可你不能违抗,只能跟着做。就说春节吧,还在前两天,全家老少就都得行动起来。抹窗户,洗桌凳,打扫院坝,一致在爷爷的统一指挥下忙开。母亲和婶婶磨豆腐,做年食,全家都热火朝天,无一闲着。爷爷呢?磨墨,裁纸写春联,写胡子。忙了自家帮别人。整一个村文化人的重担担着,忙碌又自豪。爷爷的子刚劲有力,笔锋潇洒。可惜当年太贪玩。误了跟爷爷学习练字的好时机,成为一大憾事。因为爷爷的春联。所以如今每每过年,我的记忆里总会涌现出向阳门第风光好,春满乾坤福满门。的字样

过年,吃年夜饭那就太繁琐了,饭前我们得在爷爷的领导下,带上香烛,纸钱,鞭炮到逝去的亲人坟前上坟,意为邀请亲人过年,然后再在自家门前,灶前,猪牛圈前摆刀头豆腐,烧香化纸。意为保佑来年一家平安,牛羊顺闯。最后才在堂屋献饭敬祖。然后才是一家人吃年夜饭,坐席也有规矩,爷爷奶奶坐上席,父母,叔婶坐左右。我们晚辈坐下席。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年夜饭还不算完,这时,爷爷会在离席前作年终总结和安排下一年的生产计划,以及我们的学习任务和费用支出问题。对于这些比较严肃的问题我们曾经非常厌烦。如今,成家立业的我们却更多的是感慨。一个大家庭的掌舵者,为了家庭的和睦,为了儿孙的幸福和前途。对于一个从花甲到古稀的老人,需要沤多少心。沥多少血。苦多少个不眠的日日夜夜。才能稳定经济,和谐家庭。

如今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我们这个家也因婚嫁和工作等原因分离各地,但爷爷的精神还在,爷爷主张的思想和对于家庭和谐的宗旨原则还在。每逢过年过节,我们都会给爷爷写胡子,化纸钱。我们都会记住这样一位亲人,他用他为人长老的风范教会我们做人子女的道德和情操。他用他蜡烛成灰泪使干精神为儿孙作最后付出,为儿孙赢来了一个灿烂的明天。他用他对子女绝对公平的处家之道造就了一个和谐家庭的处家原则,尊敬的爷爷,你安息吧,你的儿孙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你的思想也会永远伴随着我们,激励着我们,这个家族将永远向阳门第风光好,春满乾坤福满门。

倔强的爷爷


也许小时候爷爷太过宠爱我了,爷爷去世都五十多年了,他那音容笑貌还时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种幸福感绵远悠长。今天我想用粗略的文笔,写下爷爷晚年的苦乐趣事儿。

题记

农村有句古话,叫人活七十古来稀,爷爷是村上年纪最长,辈份最高,有着很高威望的倔老头儿。

印象中,爷爷瘦高个儿,留着长长的山羊胡儿,眼不花,耳不聋,象树皮一样的脸上,布满了沧桑,满口的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下岗了。八十多岁了还有着的倔强的脾气,很任性。爷爷有个形影不离的伙伴儿,就那是个柱人为乐的漂亮拐棍儿,其实也不值钱,就是一根木棍儿,上边带个拐弯弯的手把儿,被爷爷的大手磨得如碧玉一般流光华润。

爷爷一辈子只和土地打交道,没出过远门儿,老年最大的兴趣,就是上街赶集,看看人烟,和老朋友聊聊天儿,看看街头玩猴儿打耍的,给自己找点乐子。爷爷赶集的时候,一出门就把拐棍往那后腰间一横,两手攥住拐棍两头,哼着不着调儿的小曲儿,雄赳赳气昂昂。

爷爷膝下有四个儿女,我的两个姑姑,伯父和父亲,父亲是他最小的儿子。奶奶去世的早,中年时的爷爷带着全家,从老家水星赵来到现在的官庄,给地主家种批子地(按产量分成)租住地主家的房子,辛苦了大半辈子,依然田无一垄,房无一间,一直到解放时候,才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和房屋。

伯父和父亲一直没有分家,还有大姑也在家里住,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姑夫参加了皇协军,不到半个月就被枪打死了,大姑二十四岁就守寡,在婆家被人唾弃和欺负,就带着表哥住回了娘家,这一大家子人在爷爷的领导下,还算和谐。土地改革的时候,表哥已经长大成人,大姑才和表哥一起回了自己的家,伯父也和父亲分了家。

分家时爷爷已经七十多岁,住在我们家里,吃饭就两家轮着,这让爷爷很纳闷儿,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姑不会做饭,爷爷说大姑蒸的馒头象牛屎铺摊儿,擀的面条象豆茬,根本挑不起来。大姑也只能摘菜打下手,伯母烧锅,擀面条蒸馒头炒菜都是母亲的,这一分家,爷爷可闹心了。前半月在伯母家吃饭,其实伯母很善良,也很孝顺,就是人太老实,手脚有点拙笨,说话也不怎么利索,不会做饭,就连玉米糝子都磨不好。别小看磨糝子,那可是一道技术活儿,把磨过的玉米,放在面罗里,两只手端着罗,一手用力轻,一手用力重,转圈晃动,一直转的玉米皮子全部集中在中心部位,才用手轻轻地抓出来,然后再磨,需要好几遍儿才能抓净,糝子磨得细,皮儿抓的净,摸着手感好,看着金灿灿的,熬出来的饭才又香又粘糊。伯母怎么都学不会,磨的糝子又粗又大,又有皮子,涩拉拉的,爷爷咬不动,也咽不下去,特别晚上吃面条,爷爷一端起碗,就长吁短叹,用筷子挟着一根面条儿忽闪几忽闪,摇摇头无奈地说,这哪是面条,就是铡钉(铡草刀上穿的指头粗的铁钉)能砸折鼻梁骨,说完把碗一放,气呼呼地去睡觉了。说的伯母两眼泪丝丝的,为此伯父常常咬着牙跺着脚骂伯母不中用。母亲看爷爷不高兴,赶紧做好饭,把第一碗饭端给爷爷,轻声对爷爷说,爹,您别生气了,您在那儿吃不好,就回来吃。爷爷接着象丝窝儿一样香喷喷的面条,舒心地笑了。

爷爷轮着吃饭,也只是个形式,母亲总担心爷爷在伯母家吃不好饭,大多时间都还是在我家吃,每逢爷爷过生日的时候,母亲提前几天都念叨,到了生日那天,母亲一早起来,第一时间给爷爷煮几个鸡蛋,中午做肉臊子长寿面,在那个穷苦年代,爷爷感到非常幸福,母亲忙于家务,偶尔也会把爷爷的生日忘记,等想起来时赶紧煮好鸡蛋,拿到爷爷面前并给爷爷道歉,爷爷高兴地双手接过鸡蛋,脸上笑开了花说,忘生儿好!忘生儿好!咱能越过越旺了。

爷爷是个偏心眼儿,轮到伯母家吃饭的时候,集不集都要上街转一圈,回来就睡觉,轮到我们家的时候,精气神就来了,吃完饭就帮助父亲干活,到了秋天,收罢秋庄稼以后,爷爷也不要拐棍了,吃完饭就背着他的鹰爪儿(两个齿的耙子)去刨芝麻茬,棉花茬,然后捆得整整齐齐的,用鹰爪儿把穿着柴活捆,背到肩上,步履蹒跚的回家,母亲看着满头大汗的爷爷,心疼地说,爹,您老儿别去干了,咱家不缺柴烧,让别人看见了,会以说我不孝顺您呢!爷爷眼一瞪说,我高兴,谁敢说我掰他牙。一秋天的辛苦劳动,爷爷住的一间房子,除了他的床,垛满了柴火,一直挨着房顶。

冬天,没有了绿色的陪衬,显得一派破落凄凉,只有袅袅炊烟弥漫着村庄。增加了丝丝温良,我们家门前堆了一个小山一样的土堆,那是生产队垫牛铺用的土,晴天的时候,爷爷最喜欢晒太阳,穿着母亲给她做的黑蓝色的厚厚的长袍子,棉袜棉靴,双手的手指交叉枕在脑后,眯缝着眼儿,翘着二郎腿,靠在背风向阳的土堆上,晒得暖洋洋汗津津的,小弟弟趴在爷爷身上,给爷爷捋捋胡子,甭提爷爷有多高兴。

小时候总觉得爷爷很有钱,小布包儿里一沓儿一沓儿的,常带着我上街买好吃的。卖油馍和卖包子的老板一看见爷爷,老远都打招呼:二伯好哇!您老儿又带着孙女儿赶集了,爷爷笑呵呵地答应着,把那用布裹一层又一层的钱,小心翼翼地掏出来,递给人家说,给俺串串儿包子,隔一天油馍,隔一天水煎包儿,爷爷一次都舍不得吃,原来那是伯父家三个哥哥孝敬爷爷的钱,爷爷舍不得花,都让我给吃了。

三年自然灾害中,爷爷可受苦了,那时候农民都吃食堂,不准自己做饭,每年荒春时节,食堂就分点煮熟的高粱籽,爷爷咬不动,只好用蒜臼把高粱籽捣碎吃,高粱很涩,年轻人还勉强凑乎,老年人吃了就拉不下来,爷爷瘦得皮包骨头。大旱之年,蝗虫多,我们叫它蚂蚱,铺天盖地,爷爷想了个好主意,薅了一些青麻杆,用他那象枯树一样的老手,编了几个小篓篓儿,用剪刀把烂鞋底子剪成两半儿,用锥子钻点小窟窿,用针线把小木棍儿连在半截底子上,蚂蚱拍子就做成了,爷爷带两个小弟弟,去逮蚂蚱,我去剜野菜,别看爷爷八十多岁了,手脚儿还挺利索呢,半晌的时间,蚂蚱娄装得满满的,有大老扁,过冬飞,有老飞头,等等,大老扁长得很好看,圆长的肚子,扁扁的头,长着双层的翅膀,上边一层是青绿色,下边一层象蜻蜓的薄翼,金黄透亮,飞得很快,长圆肚子,小时候是绿色的,长大了变成黄色,一肚子的卵子,它一产卵,生出几百个小老扁儿女。过冬飞长着雄壮威武的身躯,呈暗褐色,飞起来嗖嗖的带风,飞不太远,它能藏在很隐蔽的地方越冬。老飞头有大有小,有暗褐色的,也有黄绿色的。回到家里,爷爷把它们倒在地上,哇!一堆的蚂蚱乱呱拥,有的还想试图逃跑,爷爷用他长长的指甲,先把它们一个个翅膀掐掉,然后再把头拽掉,带出一滴流肠子,场子里边全是屎,蚂蚱头喂了小鸡儿,蚂蚱肚儿,放在水里洗干净,没有油,就放点盐炒一炒,炒的黄澄澄燋露露的,香气四溢,闻着就让人垂延欲滴,我们吃得很高兴,爷爷干瞪眼,只得把他的蒜臼搬出来,把蚂蚱捣成面儿,吃的那个香啊!爷爷没牙嘴漏风,吃着掉着,一只手往嘴里填,一只手在下边接着,胡子上粘的都是蚂蚱粉,爷孙四个吃着笑着,把爷爷笑得都不好意思了。农村有句俗话,叫蚂蚱只活八个月,一霜打个直拉觉(一下霜蚂蚱就被霜打死了)从春天到深秋,爷爷一直带着弟弟们逮蚂蚱吃,慢慢的爷爷的身体也健康了,脸色也显红润了。

为了帮助孙子们渡过灾荒,爷爷在河边儿刨了一块地,种了很多梆姜,梆姜长得很高,叶子像向日葵,又比向日葵叶子瘦,繁殖的很快,果实在地下,和生姜长相差不多,比生姜个儿大,麻麻的,不能生吃,只能煮熟或者烧熟了,吃着甜甜脆脆的,吃多了会反胃,只能救一时心慌。邻居家的孩子们,饿极了都会去扒点烧烧吃。

我们家乡人常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句还还真应在了爷爷身上,好不容易熬过饥荒年,生活刚刚有所好转,我上五年级那年,阴历二月的一天,是星期天,爷爷和往常一样让我和他一起上街赶集,爷爷逛街,我就去了学校做作业,一会儿的功夫,有人去叫我,说爷爷被汽车轧了,我象疯了一样哭着喊着,跑到爷爷身边,爷爷躺在地上,左脚被汽车压掉半拉,鲜血直淌,那半拉脚粘在了汽车轮胎上,碎了,好心的人们,把爷爷抬到街上的卫生所,让吕医生给爷爷包扎伤口,他们告诉我说,你爷爷太倔了,汽车过来的时候,别人拉着他说,老先生,汽车过来了别走,爷爷就象没听见,径直向前走,刚迈出左脚,就被压上了,其实那时的汽车非常少,偶尔才会过一辆,就是这偶尔的一辆,正好伤到了爷爷。是爷爷的倔犟还是天意,谁也说不清楚,看着爷爷痛苦的样子,我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我不该丢下爷爷去上学校,我哭得伤心极了。

同村的人回家捎信儿,爷爷的脚包扎好,父亲他们也抬了个门板来了,铺上被子,把爷爷放到门板上,抬回家了,伯父和父亲也不会讹人,让人家把车开走了。回到家里,爷爷疼痛难忍,逼着伯父去给他买藤黄(一种有毒的药)想一死了之。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爷爷的伤日渐好转,脚上也长出了嫩嫩的肉芽,每天放学我就坐在爷爷的床前,陪爷爷说话,给爷爷捋捋胡子,爷爷张着大嘴笑着说,我好了还能去上街赶集。就在大家充满希望的时候,爷爷突然高烧不退,医生诊断,爷爷患上了破伤风,慢慢的神智昏迷,口齿不清,两个月后的四月十二的晚上看着爷爷情况不好,一家人都没睡觉,守在爷爷身边,到了大约五更时分,爷爷带着对儿孙的不舍,口中模模糊糊呼唤着我小弟弟的名字,波波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在儿孙们地目送下,灵魂缓缓升入了天堂,享年八十四岁。

爷爷最大的梦想,是能亲眼看着我考上初中,可爷爷没能等到那一天,由于我的疏忽,爷爷的死,也给我留下了永久的遗憾!

爷爷与猫


小时候在爷爷家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爷爷身子骨还硬朗,腿脚也方便,我和堂弟经常拉着爷爷在门前院子里打羽毛球。捡两块大石头摆在院子的两旁,在中间再画条线连接,是以为界。彼时的我尚且不及爷爷身量的一半长,握着球拍举起来都费劲,爷爷总是轻轻的喂球给我,我吃力的挥动球拍却常常拍了个空气,虽然碰不着几次球,但依旧乐此不疲。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我回到城里开始念书,城市生活异彩纷呈,满目琳琅,让我渐渐淡忘了农村老家,爷爷硬朗的身影在我的记忆里逐渐变得佝偻模糊。城市万家灯火,山村袅袅炊烟。儿时热闹的景象随着子女的离开,而渐渐变得冷清。年轻人往热闹的城市里走,老人们则留在了老家。

逢年过节,还是会回去看望,坐着一天只开两趟的乡村大巴,在九曲十八弯的山间公路里颠簸环绕,一路风尘终于到家。奶奶总是会提前站在院子口张望,看着沾满泥尘的大巴车悠悠开过来,停在路旁,我大声地喊奶奶,奶奶紧握的双手才倏地放开,眼角带笑,同样大声地回应哎。

奶奶接过我的书包,引我进家,操着亲切的乡音,招待我们。每次问,爷爷呢,奶奶都会说,爷爷在厨房给你们热菜呢,坐了这么久的车,该饿了吧。许是爷爷烧的菜太好吃,离开老家后我总是念念不忘,只有吃到爷爷的菜,我才会有一种这就是家乡的味道。

爷爷身子骨不如从前了,前几个月,雨天路滑摔了一跤,腿给摔出了毛病,拄着拐杖走了一段时间的路。我小跑着来到厨房,叫了声爷爷,爷爷回头应了我,说厨房油烟大,让我在外面自己先玩会,一会儿就能吃饭了。我手扒着门沿,偷偷地看爷爷炒菜,以前爷爷总会在我们面前展现他高超的技艺,切丝颠勺颇有门道。我喊着让爷爷表演下,爷爷却说,爷爷老了啊,颠不动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爷爷说自己老了,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比雪糕掉在地上,白衣服划了笔印还难受。

新添的一道菜终于出锅,我帮着爷爷摆盘、拿碗筷,收拾好,爷爷歇了口气,说:晨儿,快喊奶奶和你爸妈他们来吃饭吧。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长辈们相互寒暄,而我们小辈则大快朵颐。爷爷想举杯一起喝杯酒,却被奶奶打了手:今年才查出了三高,让你别喝酒,你还喝。长辈们也纷纷相劝,最后爷爷只好以茶代酒。我们小孩用果汁敬爷爷,爷爷笑得开心,用茶与我们碰杯,眉眼不及之处,却是一丝苦涩。酷爱喝酒的爷爷不得不向生活做出妥协,我们在期望中长大,而爷爷却在不经意间衰老。

再后来,学业繁重,回去探望的次数不再频繁,偶有几次回去也呆不上两天便又匆匆返程。最近几次回去,意外发现,爷爷竟养了一只猫,是一只深棕色狸花猫。爷爷并没有给它取名字,平常就用喵喵来唤它。我逗它,它总是立马就溜走,只有爷爷薅它的毛,它才会一脸享受地趴在爷爷的腿上。问起爷爷来,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只流浪猫,一次无意间闯进我们家的院子,爷爷见它可怜,喂了它剩饭吃,之后猫又过来,爷爷照旧喂它。一来二去,时间久了,猫也知道爷爷对它好,便赖在爷爷家,成了赖账的食客。白天在外面撒野,差不多饭点,就会不疾不徐的踩着猫步进来,爷爷奶奶吃饭,它就跳到一旁的椅子上,优雅地坐着,也不叫唤,时不时用舌头舔舔爪子,再挠下头。等到爷爷奶奶吃完了,爷爷便拿着喵喵专用的碗,用筷子轻轻的敲了敲,小猫便很听话地跳下来跟着爷爷走到厨房门角那吃饭。爷爷收拾碗筷,小猫就在一旁吃着,吃着吃着还会抬起头瞅瞅爷爷,像是在感谢。

过年的时候,老家终于是热闹了起来,大家围着火炉相火,一起嗑着瓜子,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只是年味没有以前浓了,长辈们看了一会便在隔间里打起了麻将,小辈们也长成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不是玩着手机,就是聊着游戏。陪着爷爷奶奶寒暄了会,就离开玩自个儿的去了。

我被堂弟拖走的时候,回头望了眼爷爷,爷爷看着电视屏幕,神色落寞,只有喵喵蜷在爷爷的腿上烤着火,享受着冬日里才有的温暖。

零点的报时响起,窗外响起了欢庆新年的礼花,我们凑到窗前向外望,舅舅在院子里也点燃了我们的礼花。漫天烟火璀璨,绽放又落幕,像极了人生,蛰伏蓄势直到爆发壮烈华彩,短暂绚烂后又隐于黑夜。

孤独是所有人的常态,不是天冷了加件衣,感冒了吃口药就能幸免。只有陪伴才能给予心灵依偎的温暖。就像伸着懒腰卧在爷爷腿上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