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一生网

欢迎来到情感一生网
你的位置: 情感网 > 情感美文 > 导航 > “辽西往事”之三:豆包

“辽西往事”之三:豆包

发表时间:2020-08-20

【www.qg13.com - 绿色之美情感美文】

总是会有很多的文章去描述情感,而每个人对情感的看法的都是不一样的,到底有哪些优质的情感美文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辽西往事”之三:豆包,欢迎阅读与收藏。

我的老家在辽西,我童年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就散落在辽西的一个小山村里

辽西属于半干旱地区,耕地往往开在山坡上,很少平地、都是旱田,土壤里混有很多沙石,水土流失的现象很多。贫瘠的土地、稀少的雨水,也决定了这里的庄稼种类。

人们辛辛苦苦耕种出来的,也就是高粱、包米、谷子、糜子、荞麦、豆子等这些粗杂粮食。包米、荞麦可以碾面,而高粱、谷子、糜子可以碾出秫米、小米、大黄米。

从我记事起,一年到头吃的都是包米面大饼子、秫米饭,赶上年景不好,这些还吃不饱,只能掺上糠皮、野菜凑合吃。老家的人们是把大黄米、荞麦面和小米看作细粮,都是用来过年过节、招待客人和女人做月子吃的。

那年头的白面、大米,好像是来自遥远的未知世界,特别地神秘、出奇地稀少。后来才知道,其实能出产小麦、水稻的地方,距离我的老家也不过就是几百里地,但统购统销政策让农民只能是种什么吃什么。

只有等到过年之前的两三天,生产队的马车才能拉着全队人的细粮,可怜的两袋子白面和一袋子大米,慢慢腾腾地从门前经过。

这事不用大喇叭广播,男女老少很快都跑到队部大院。虽然永远都是每人一斤白面、半斤大米的定量,但人们还是眼巴巴地盼着能早早分回家。

日子是劳碌的、清苦的,但老家的人们是乐观的、务实的。白面、大米只能在过年那天包上两顿饺子、焖上一顿大米饭,更多的是象征意义,表示上边对农民关怀了,但过年不能靠吃这个。

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在过大年的那段美好时光里,真正能享用的美食不是白面饺子、大米饭,而是自己亲手种、亲手打、亲手做的粘豆包。因为粘和年同音,所以粘豆包也就成了年豆包。那黄黄、粘粘、香香、甜甜,饱含着浓浓年味的豆包,承载着父老乡亲太多、太久的欢乐和幸福!

做豆包的主要原料就是大黄米碾成的面,里头包的馅儿是用红小豆或饭豆烀的,又香又沙。由于糜子的产量很低,所以大黄米也是很稀罕的,只能等到过年时才舍得吃。

一般地,从进入腊月门开始,各家就着手蒸豆包了。条件好的人家要蒸一二百斤面的,一般的也要蒸上六七十斤,一直要忙到过了小年,但可以一直吃到出了正月。

母亲把大黄米倒进大缸里,先用水淘洗两遍,然后开始沙米。要用水瓢舀起一些米,和着水一晃一晃的,慢慢把大黄米沙到另一个大缸里,水瓢中最后剩下的就都是沙子了。一瓢一瓢,沙米所耗的功夫是很长的,但母亲很有耐心。

瓢是以前辽西农家常用的炊具。春天,一般农家都要在菜园边上种几棵葫芦,长出的小葫芦趁着鲜嫩还可以做菜吃,但要挑选几个形状匀称的留着。等到秋后,葫芦完全成熟时才摘下来,放在窗台上晒干,干透的葫芦从中间锯开,掏空里面的干瓤子,就一下成了两个瓢,大的可以舀水,小的可以当饭勺。

无论秫米、小米、大黄米,里面或多或少都有沙子,这是因为庄稼收割后要在场院里碾压、扬场,地面上的沙子难免混入粮食中,而清除这些沙子最好用的工具就是水瓢。

淘好的大黄米要摊放在大盖帘上沥水,沥干米中的水分大约需要一天一宿的时间。母亲把沥干水的大黄米装进大口袋,父亲扛上口袋,母亲拿上簸箕、筛箩和小笤帚,就去村里的碾道 碾面了。

母亲把碾好的大黄米面倒进小矮缸里,我记得每年蒸豆包都是要用那口褐色的小矮缸。由于大黄米太粘了,还要搀进去一点包米面才行,加入温水后就开始和面。其实和面主要还是靠父亲,因为实在是太累人了。父亲把棉袄袖子挽的高高的,攥着两个大拳头,一上一下地和着面,现在想来那动作有点像冲拳。和好的面还要放在炕头上发一天一宿,等到出来一点酸甜味儿时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母亲已经把散发着豆香味的红褐色豆馅烀好了。我家用的都是饭豆,因为它产量比红小豆高、种的多。豆馅里还要加入一点点糖精的,因为白糖实在太金贵,那年头买不到也买不起。

面发好了、馅烀好了、苏子叶也烫好了,两个大蒸帘往炕上一摆,一年一度的蒸豆包工程才算正式进入关键阶段。

老家的人们蒸豆包是必须要用到苏子叶的,苏子是辽西农家经常种植的,种子可以用来炒苏子盐,用大饼子蘸着吃别有风味。夏天苏子叶最大最嫩时,女人们就一片片采摘下来,用缝衣服的线穿成串儿,挂在房檐下阴干。一串串绿绿的叶子就像风中摇曳的风铃,煞是好看;一阵阵浓浓的香气宛如仙境飘逸的歌声,沁人心扉。等到年底蒸豆包时,取下成串的干苏子叶用热水一烫就能用了。

母亲手上先蘸点凉水,抓起一团面,在手中揉成一个面球,握在左手心,用右手大拇指一下一下将面球捏成面碗,用小勺挖起一小团豆馅放到面碗里,两手一扣,很快地团弄几下,豆馅不见了,一个豆包出现了,再半包上一张苏子叶,就全了好。一个个提溜圆的豆包,坐在一张张墨绿色的苏子叶中,在大蒸帘上摆出了一环一环的同心圆。

当一个大蒸帘摆满时,父亲就搬到外屋地的大锅里,锅盖儿一盖,开始烧火。大哥负责烧火,我来帮忙,因为烧火的主要内容是拉风匣,这个我也能做。弟妹们则手里攥着一小团面,屋里屋外、炕上地下的打搅混。

风匣是农家烧火的重要工具,类似鼓风机,但必须用人力推拉。一个大木箱子里面,立着一块类似活塞的木板,边缘都扎着密实的鸡毛,起到密封的作用,有两根长木杆连着一头外面的木手柄。里面底下还有一条开着两个口的风道,中间有风嘴对着灶台底下的进风口。风匣两头外面各开有一个小风门,推拉手柄时,两个小风门一开一合,交替进风,灶坑里的火也就越烧越旺了。

一大锅豆包蒸好后,父亲把大蒸帘拿到屋外,用铲刀蘸着凉水,飞快地把豆包一个个都起出来,先放到孩子们早就端着的碗里,剩下的都摆到大盖帘上等着上冻。再把大蒸帘用热水刷一刷,就可以蒸下一锅了。

等屋外大盖帘上的豆包冻得邦邦硬时,就可以捡到大缸里。就这样,母亲一帘一帘地包、父亲一锅一锅地蒸,蒸好、冻好以后,再一层一层装进大缸。当大缸装满后,父亲拿起一个大盖帘盖上,再压上块石头,脸上乐呵呵的,好像那里面装满的不仅是过年的美味,还是一年辛劳的收获!

从蒸豆包那天开始,似乎生活改善了,只要蒸的够多,基本每天都可以吃上香甜的豆包,父母绝对不会阻拦。

豆包的吃法主要有三种:

一是孩子们做零食吃。出去玩耍时,衣袋里常常揣上一个,和小伙伴们一边大打着片技,一边啃着冻豆包,偶尔再用棉袄袖子擦一下鼻涕,这是那年头辽西农村男孩儿们的特有情景。

二是平时全家做主食吃。把冻豆包从大缸里拿出几个,放到锅里的大蒸帘上,开锅馏十几分钟就可以吃了,吃豆包可以连同苏子叶一起吃,别有风味。后来我才知道,苏子叶其实也是一味中药,有化痰止咳、发汗解表、养胃醒脑的作用,还能解鱼虾的毒。但那时根本不知道,只是把苏子叶当屉布用的,免得豆包熟了沾在蒸帘上,同时还有香味,仅此而已。

三是过年或来客时用油煎着吃,这是最奢侈的吃法。锅里先放上大油,当然必须是能够杀得起年猪的时候,把馏好的豆包放到滚烫的油里,金黄的豆包浸满滋滋作响的大油,浓重的油香味立刻飘满屋子。用铲刀将豆包压扁,两面翻着煎,大约1分多钟就可装盘。如果再撒上些白糖,咬上一口满嘴流油,香里透甜、甜里裹香、香香甜甜、软软粘粘,一道那年头辽西人最爱的美食诞生了。我曾经认为这是人间最好吃的美味,但我的童年里,总共也就享用过两三回。

豆包还可以当作礼物,亲戚朋友之间相互赠送的,各家也趁机炫耀一下手艺。一旦有谁听到别人夸自己,说蒸的豆包好吃时,立马乐得屁颠屁颠地

小编推荐

“辽西往事”之九:地道


我的老家在辽西,我童年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就散落在辽西的一个小山村里

有一部电影叫《地道战》,很多人都看过,我也看过不知多少遍了。然而,要说我童年时也参加过挖地道,可能有人不相信,但这是真真切切的。

那年头,有一条最高指示叫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曾经家喻户晓、深入人心。其实,称不称霸跟老百关系不大,粮食也没有真的广积起来,只剩下深挖洞成了干部们积极贯彻、农民们身体力行的大事。

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召开了全村人参加的动员大会。公社革委会主任亲自传达最高指示,号召男女老少齐上阵,为粉碎美帝、苏修的原子弹侵略,坚决打好挖洞战役,每家至少挖一个地道。人们看到那么大的领导都来讲话了,相信这事一定相当重要、相当严肃,于是大伙儿很快就掀起挖洞高潮。

有《地道战》做榜样,人们挖起来既有方向、又有干劲,真是集思广益、群策群力。有在自家院子里挖的、有在房后山跟底下挖的、甚至还有在屋子里挖的。挖出来的地道又多种多样,有直的、有弯的、有一个口的、有两个口的、甚至还有曲曲折折多个出入口的。

人们除了要挖自家的小地道,还要集体挖生产队的大地道,因为上级说了要备战备荒为人民,各队必须挖个大地道,在关键时候要准备装下全队的人。

由于大人们都去生产队参加挖大地道的工作了,自家挖小地道的活其实都落在了孩子们的身上。我家的地道就主要是大哥带领我们几个弟弟妹妹们挖的,位置就在院子东边的土捱子底下,也是有两个出入口的。

地道的主出入口在土房的东面,这里原来是父亲在土捱子下挖的一个半圆形的柴火洞,有将近一人高,只有不到两米深, 是专门用来装高粱茬子的。父亲领着大哥在这个大土洞里,斜着向里挖进去七八米深后开始往左挖,又挖进去一米多,但由于土质太硬就暂时搁下了。父亲去参加挖生产队的大地道后,大哥就带领我们开始向右挖。

那年头挖地道和《地道战》里的一样,完全都是靠人工,使用的工具也就是镐头、铁锹、土篮子之类的最原始工具,照明也只有煤油灯。一镐一镐地刨、一锹一锹地挖、一土篮子一土篮子地向外拽土,进度很慢。后来,不知道大哥从那里弄来四个碗口大的轴承,又找来木板、木棍等,钉了一个有箱斗的小车,用一根大绳子拉着车子向外运土,可比用土篮子运土省劲多了。

慢慢的,向右一直挖进出去有十多米深,这期间又挖了两个猫耳洞,还挖了两个放油灯的小耳洞。后来又开始向右拐,继续挖了六七米,有一天突然挖着挖着见到了光亮,终于从菜园子里的土捱子下面挖出了另一个出入口。

其实,地道挖的一点也不规范,设在大柴火洞里的主出入口有半人多高,可以猫着腰走进去,可是走着走着,等到了另一个出入口时,就只能爬着出来了,地道是挖的越来越小了,可能是后来实在挖不动了。

各家的地道挖成后,虽然一直没有派上防原子弹的用途,却意想不到地发挥了另一个非常实用、非常奇妙的作用,几乎都成了家家户户的菜窖。上冻以前,把大白菜运进地道里,先在地上铺些秫秸,然后一层白菜一层秫秸地码放好,可以存放一冬天不冻不热也不烂。而大萝卜运进地道后,要在地上挖一个大坑,把萝卜码放在坑里,用土厚厚地埋上,同样可以存放一冬天不冻不烂也不糠。

我记得,家里的地道除了当菜窖,还成了我和弟妹们玩藏猫猫的最好地方,经常在里面摸黑爬来爬去的。至于生产队挖的大地道,后来做了什么用途,我就不知道了。

那年头挖地道的可不止是各家各户,也不止是生产队,原来军队也在挖地道。有那么两年时间,南山后面经常传来隆隆的炮声,听父亲说那是在挖山洞子。其实,跟军队挖的地道一比,农民们挖的地道根本算不上什么,别说原子弹,可能连一颗炮弹都抗不住。

后来我才知道,军队挖的不叫地道,也不叫山洞子,应该叫战备工事,从设计、选址、材料、施工、使用都是军事机密。这样的地道确实能够发挥防轰炸、防辐射、防化学武器的作用。

这样的战备工事,在大山深处究竟有多少、究竟有多神秘,我不知道,但我曾经进去过的一个山洞子,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挖地道两三年以后的事,在一个莺飞草长、山花烂漫的初夏。有一天我跟着父亲上南山里去放羊,父亲突然说要带我到山洞子里看看,我又惊讶又兴奋又向往。

我跟随父亲钻过茂密的灌木树丛,攀着岩石和野草,吃力地爬上半山坡,来到一处高耸巨石的侧面,眼前的情景让我立马目瞪口呆。只见一扇两人多高的绿色大铁门矗立着,不知道为什么,门没有完全关闭,敞着一条缝隙,刚好能侧身过去一个人,能看到大铁门足足有一尺多厚,门里面是黑漆漆的山洞。

父亲一手拿着一根棍子、一手拿着手电筒先走进去,我也战战兢兢地跟着进去,父亲叫我紧跟着别乱走也别说话,这里面说话的回声特别大。

随着父亲手里的手电光亮,我隐约看见山洞里也有两人多高,宽度能并排走四五个人,山洞顶上拉着很粗的电线,有亮晶晶的小水流顺着洞壁向地上淌,地面很湿滑。

走进大铁门只有十几步远,山洞就向左拐去。又走了几十步突然看到两束光亮,像两个贼亮的大眼睛,吓的我一下从后面抓紧父亲的衣服,父亲告诉我别害怕,那是两个枪眼。走近才发现这是一个圆形的空间,两个枪眼离地面有一米多高,是扁扁的长方形,顺着枪眼向外看却是不同的方向,左边的枪眼正斜对着山洞的大铁门,右边的枪眼却对着我们刚才爬上来的山坡。父亲说这叫暗堡,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我跟着父亲继续往里走,山洞弯弯曲曲、黑暗幽深、旁边还有几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小洞。凉风飕飕地从山洞深处吹出来,冷得后背直发紧,嘴里上下牙得得地磕着。

在每个拐弯的地方都设有一个堡垒,枪眼正对着走来的方向。在山洞里还看到一个很大的蓄水池,里面竟然还真有大半池子水。在山洞里还发现了几件挖地道的工具和几个空木头箱子。

由于手电筒的光线特别弱,在山洞里走了好一会也没有发现其他什么特别的秘密。父亲说山洞越深手电光就越弱了,我们还是出去吧,另外的洞口可能在很远的山那边。

我出了山洞后,好大一会才暖和过来。我后来想,父亲真的很有胆量,他一定是提前自己先进去看过,是想带着我进去也练练胆子、长长见识吧

“辽西往事”之一:土房


我的老家在辽西,我童年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就散落在辽西的一个小山村里

历史上,辽西犹如中国的大西北,成了荒凉的代名词。听老辈人说,这里有三多三少,山多、石多、光棍多,树少、水少、姑娘少。由于女孩子出嫁早、生娃早,产后下地干活早,身体也就衰老的早,年轻的大姑娘当然就显得少了。辽西还雨水较少,经常闹旱灾,特别是春旱,有时候种下去的种子都出不了苗。

山,大都矮矮秃秃的丘陵;水,只有浅浅清清的河套;石,多是大大小小的糟石砬子,就连耕地里也有很多碎石头,这就是辽西的自然环境。

老家的土地适宜耕作的并不多,而且土地大都贫瘠、零散,但那年头人们的生活却又一刻也离不开土, 踩着泥土、顶着尘土、住着土房、睡着土炕、吃着土里生的、穿着土里长的,就连小孩生下来也要包在沙土里。那年头,似乎大人孩子们总是在跟土坷垃打交道。

因为穷,没有那么多的尿布换洗,女人们就把细沙土筛净、炒热铺在小孩的屁屁底下,拉尿后把沙土一抖搂再换。记得当时只有十来岁的大哥,由于贪玩没有筛净沙土,一根枣刺害得襁褓中的小妹妹哭闹不止,被母亲发现后挨了一顿揍。

辽西靠近蒙古高原的科尔沁沙地,夏天雨水集中、冬春风沙很大,但那年头农村的房子却都是用土筑成的,叫土房。

房顶既不是平的也不是尖的,而是略成弧形,前后稍低、中央稍高,左右两侧的山墙高出屋顶,高出部分也被砌成弧形,房檐再压上瓦片,门窗不大,都是木头的。这种房子排水效果比平顶房好,又比尖顶的人字房抗风沙能力强,还能在上面晾晒粮食。后来我才知道,这叫囤顶民居,体现了辽西先民的智慧。

砌筑这种土房的墙壁有三种,虽然用的都是土,但又很是不同。

泥垛墙最结实,但做起来最慢。

在和泥时要加入一些铡短的谷草,就是谷子的秸杆,这种草很有韧性。用一种叫垛叉的农具,将和好的草泥叉起来一坨一坨地垛墙,很像燕子用小泥团筑巢。这种墙很容易垛歪了,但老把势仅凭眼光也能垛得又直又平。这种墙每垛起一些,还要侧着用垛叉,顺墙面将露出的谷草从上向下打平齐。墙垛起来后,黄黄密密的谷草在墙面上全都顺顺地向下长着,就像给墙壁披上了蓑衣,可以大大减少雨水对土墙的侵蚀。

土坯墙比较结实,做起来也比较快。

砌墙之前要先用泥来脱坯, 泥里也要加谷草,脱坯用的坯模子是木条做的一个长方形木框。把和好的草泥放进坯模子里,用拳头反复压实、抹平,再慢慢把坯模子拿起来,一块土坯就脱好了。许许多多这样的土坯,晒干以后就可以用来砌筑土坯墙了。土坯就像现在用的砖,只是没有经过烧制,用来盖土房还是很好的。

夯筑墙做起来最快,但不太结实。

照着墙的宽度,先用长长的大木板固定出槽,就往木槽里加泥土,再加谷草,一层泥土一层草,然后用大木锤反复夯砸结实。一段墙夯筑好后,就把木板向上移动重新固定,继续加土加草,继续夯实,墙就很快出来了,这种墙也叫干打垒。

我家的老房子就是父亲用土坯墙盖起来的,但院墙是泥垛的,听说还得到了村里一些乡亲的帮助。

老房子所在的小院儿其实是在一条长长的土沟里,沟底一条窄窄的马车道向南通二队、向北通一队,院子就是在道旁向东边生生开出的一块平地。

院子南边是邻居张大娘家,北边、东边都是高高的土捱子,现在想来有三四米吧。我常常领着弟弟妹妹欢快的爬上爬下,我还多次站在东边捱子上闭眼往下跳,害的很长时间做梦都是从高山上突然摔下而吓醒。西南角是猪圈和茅楼,西边是院门,门外就是那条马车道。

三间正房和两旁的小耳房紧靠北捱子,都是土墙土顶土屋地,但房梁、檩子、椽子都是木头的,檩子上好象还贴着画在红纸上的大鱼。门窗也都是木头的,窗户棂子上糊着纸,只有中间镶一块巴掌大的玻璃。记得有一年,父亲做了一扇镶着三块大玻璃的窗户,屋子里一下亮堂起来,高兴得母亲唱起了样板戏改天换地。

房前是一大片菜园子,园子边上还有几棵桃、杏、梨树。每到春天,母亲总是在园子里种上一池一池的小白菜、小生菜、小菠菜、小葱什么的,一冬天见不到青菜的孩子们,总是傻傻地盯着刚刚拱出土的点点嫩芽,盼着、盼着。

土房的当中一间是外屋地,其实就是厨房。进门左右各有一个锅台,对面北墙根放着几口大缸。冬天寒冷的早晨,父亲从很远的井台挑水回来,往大缸里倒水的哗哗声,常常就是叫醒我的闹铃。东西屋里各有一铺火炕连着外屋的锅台,我和父母、弟妹住在东屋,大哥住西屋,炕稍还放着粮食、杂物。

火炕也是用土坯搭起来的,炕上铺着用秫秸编织的炕席,只有晚上睡觉前,母亲才把破旧的被褥铺到炕席上,于是小孩子们就一哄地钻了进去。一般的,过年以前都要换上一领新炕席,因为火炕很容易使炕席变脆损坏,断裂的秫秸篾子也很容易扎伤小孩。我右脚的大拇指甲是分成两半的,听母亲说就是小时候在炕席上爬着撒欢扎裂的,那一年实在买不起新炕席了。

那年头,虽然辽西的冬天很冷很冷的,但老家的火炕好像总是热热乎乎的。早晨醒来,被窝里那种暖暖的、恋恋的感觉,总让我难以割舍!后来才知道,为什么老家的人们那么劳累、辛苦,却很少有腰腿疼的,原来硬硬热热的火炕,就是治疗腰腿病的最好药方。

土房虽然住起来冬暖夏凉,但特别怕雨水,所以房顶每两年就要重新抹一次泥、外墙每三年也要重新抹一次泥。抹墙的泥就是一般泥土加上谷草,但抹房顶的泥却大有玄机,因为正好火炕也要每两年重新搭一次,否则炕就会返烟。

无论搭炕还是抹房,对于农家院都算得上是大工程,还要抢在雨季到来前进行,但这时又是农忙季节。要想快,就得找人帮忙,但要招待大伙一顿好吃的;要想省钱,就得自己做,好象大多数都是父母带着大哥做的。

父亲把火炕里拆出来的黑糊糊土坯,全都搬到院子里,然后把炕墙内的烟灰打扫干净,再撒上些水就可以搭炕了。炕是否好烧,关键在炕洞的设计,搭炕在农村可算是技术活,但没文化的父亲却能做的很好。用一块块新土坯竖着砌成曲曲折折的炕洞,上面再用土坯铺成炕面,炕面上用草泥把缝隙抹严实,最后用很细腻的沙泥抹光滑就算完成了。接着要用大火烧两天,必须把新搭的炕彻底烧干才能用,否则人睡在上面会生病的。

搬到院子里的炕坯,被父亲砌成中间凹的一个大堆,然后往上浇水,每天浇两遍。大约四五天后,父亲领着大哥开始用镐头和锤子,捣砸那些湿透的黑炕坯。奇怪的是,砸碎的黑炕坯里面却是红的,就是红砖的颜色。

慢慢的,一个黑红的大土堆出现了,父亲说这叫炕洞土,用这种土抹房顶不漏雨。炕洞土有不吃水、比较重、耐冲刷的优点,是那年头辽西人用来抹房顶最好的材料,当然也要掺上柔韧的谷草。就这样,两铺炕拆下来的炕洞土正好够抹三间土房的房顶,这难道是老辈人也懂得循环利用吗?

有一年过年前,父亲破天荒地从生产队一下子分到30块钱。在我的记忆中,那是童年里过得最富裕的一个年,母亲高兴地给每个孩子都做了一身新衣裳,父亲还高兴地买了几挂鞭炮。到开春时竟还有10块钱,父母就商量着要拿出3块钱来,请人好好地抹抹房子。

那年春天抹房时,父亲真的请来了好几个人帮忙,那天父母还做了丰盛的晌午饭来招待大伙。父亲先跑到很远的公社,买回来一大堆的面条、几捆二刀韭菜、三盒锡纸烟卷和一瓶子豆油。面条是用玉米面、秫米面、小米面合制的,而且是机器压出来的,父亲说这叫粗粮细作。

母亲用自家攒的鸡蛋炒了满满一大盆韭菜,连同煮好的两大盆面条都端到院子里的矮墙上。父亲就跑前跑后地招呼大伙吃饭,乐呵呵地喊着快来吃面条啦,还有韭菜炒鸡蛋呢。

乡亲们高高地擎着装满面条的大碗,上面是绿油油的韭菜和黄澄澄的鸡蛋。虽然累了大半天,可大伙还是有说有笑,一个个吃得汗流满面。那天,我什么活也没干,却撑的死去活来。

文革结束的那年,父亲以750元的价格,把老家的土房和院子一起卖给了同村的老李家,带领全家离开小山村,搬到了离城较近的农场里。

离开老家已近40年了,但那个土房子和老院子的事,还是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辽西往事”之二:支农


我的老家在辽西,我童年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就散落在辽西的一个小山村里

那年头农村里的乡叫公社、村叫大队,大队又分成几个生产队。本来,村里每个生产队生产的内容也不太一样,一队和我家所在的二队是农业队,以种粮食作物为主;三队主要种蔬菜、四队主要种果树;五队由于处在山沟的最里边,是以牧业为主的队。但是,后来在以粮为纲的最高指示鼓舞下,基本上各队都主要种粮食了。

我上小学时,正赶上文革形势一派大好,学校的山墙上有一条大标语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我们都是农家孩子,学工、学军、批判资产阶级好像都离的太远,就只剩学农最方便了,而且学得持久、扎实。

我记得每个学期下来,书本总是剩几课讲不完,还有一个学期,老师竟然只讲了三四课。不是老师不愿讲,也不是学生不想学,都是因为主管学校的贫代表指示了,小学生必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课堂要搬到田间地头,要去支援农业生产。当然,那年头的军人也正在支工、支农、支左,我们支援农业也可以算做学习军人了。

所谓支农其实就是干农活,大人们干什么,我们这些八九岁、十来岁的孩子就要干什么。好在都是农家子女,从小跟着父母基本都学会了各种农活。

辽西都是旱田,种植最多的就是高粱、苞米。在我印象中,小学生们干的最多的是春天里给高粱、苞米间苗;夏天里给高粱、苞米耪地。

间苗就是把长出来的小苗,按一定距离、挑长势不好的拔掉,使留下来的小苗有更大的生长空间。高粱大约每隔15至20公分留一棵、苞米大约每隔25至30公分留一棵。耪地就是在高粱、苞米生长过程中,定期用锄头铲掉与庄稼争夺水肥和空间的野草,并把庄稼底下的土耪松了,为庄稼生长创造更好的环境。

在小苗长到10公分以后开始间苗,只需一遍就可以。但耪地却需要进行三四遍,从间苗后开始耪第一遍,等到耪最后一遍时,庄稼已经长到一人多高了。

间苗基本属于细致活,而且是完全要蹲着进行的。不知道为什么,女生间苗总是遥遥领先,男生说什么也比不上女生快。我那时累得甚至都跪着、爬着了,还是不行。女生们都已经到了地头时,男生们才刚刚过了一大半,女生们就纷纷回过头接那些已经累得连滚带爬的男生们。

耪地的情况就完全变了,因为这基本属于力气活,男生大都是领先女生的。

高粱、苞米在耪最后一遍时,已经进入盛夏,庄稼都已长的很高了,大人们走进去都没了顶,更别说小学生。孩子们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大锄头,一头钻进遮天蔽日、阴暗闷热的庄稼地里,一边吃力地除着草、一边抹着满脸的汗水。密密麻麻的庄稼棵子不仅阻挡了风、还阻挡了彼此的视线,使陷在这阴暗、憋闷的庄稼地里的孩子们,感到很无助、很绝望。

男生们这时候可以喊叫、可以咒骂、甚至可以脱光膀子干活,但女生不行。劳累、闷热、单调、孤独,种种困难一起包围着可怜的小女孩们,所以这耪地的活女生不可能不落后。好在男生们咬牙切齿地钻出庄稼地,喘口气后也知道纷纷回过头来,接那些连累带热带紧张,已经快要晕倒的女生们。

其实,对于小孩子们干活,生产队也没有完全用大人的标准要求。间苗时该拔的没拔、该留的没留;耪地时稀稀拉拉、草没铲掉倒把庄稼棵子铲断了的事经常发生,甚至有时还会出现意外事件。

我在高粱地里耪地时,就被扎破过脚,一根钉在烂木板上的大钉子扎透了我的破胶鞋,把脚底板扎了一个很深的洞。老师赶来后,禁止我按住伤口止血,反而叫一个力气大的同学用劲往外挤血。直到实在挤不出血时,老师才烧了一点草木灰按在伤口上,用手绢儿包扎起来。老师还特别嘱咐我们说,当伤口很深时,一定要及时挤出一些血后再包扎,使伤口里的细菌、脏物随着血液流出来,否则包扎上极容易感染。

对于我们小学生的支农运动,广大贫下中农和生产队干部还是很欢迎的。特别能体现欢迎的是有一年,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令,我们无论来到哪个生产队,队部都为我们准备了一顿中午饭吃。

到一队支农时,中午饭吃的是小米水饭,菜就是用酱油淹的生韭菜。小米水饭虽然很好吃,但韭菜吃起来却很辣。

到三队支农时,中午饭吃的是秫米焖饭,菜是熬大头菜。菜里虽然见不到一点油星,但菜毕竟是熟的。

到四队支农时,中午饭吃的是包米面大饼子,菜是用酱油淹的生葱叶。葱叶子也很辣,大饼子还贴糊了,咬到嘴里有股子烟味。

到五队支农时,中午饭吃的也是秫米焖饭,菜是炒盐豆子,就是黄豆放到锅里炒熟,再加上咸盐。使劲嚼了一中午的盐豆,腮帮子都累酸了。

到二队支农时,中午吃的那顿饭却是最最难忘的,虽然二队是最穷的生产队。主食依然是秫米焖干饭,但基本上没有沙子咯牙,而且菜是所有生产队里最好吃的,竟然是南瓜炖红烧肉。

听说是生产队长安排队部养猪的饲养员,埋里埋汰的老刘头,到村里唯一的供销社,买回来几瓶红烧猪肉罐头,并要求老刘头用罐头来炖生产队种的大南瓜。

我在吃饭时,无论怎样拼命地扒拉着找,也没有找到一块红烧肉。但是,那金黄色南瓜里偶尔能看到的红褐色碎肉丝儿,再加上浸在南瓜里那浓香浓香的红烧肉油汁,已经让我们这些常年闻不到肉味的小孩子们,胃口大开、狼吞虎咽。至今,我对南瓜炖红烧肉这道菜依然有着特别的感情。

饭后,我们一边回味着饭菜的美妙,一边打听谁吃到了整块的红烧肉,结果是没有一个人有幸吃到。于是,大家伙议论起来,有的说是因为火候太大,把肉炖碎了,所以看不到肉块;有的说是老刘头在做菜时,偷偷把肉块从南瓜里都挑出来自己吃了;还有的说老刘头根本没放肉,只把肉汤倒进南瓜里,肉块都送给队长的女儿吃了,因为队长的女儿就是老刘头的侄女,而老刘头又是个光棍子,他最疼爱的人就是这个侄女。

总之,关于红烧肉的事,已经成了永远的不解之谜